╭||||━━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徒弟成反派 作者:正房 文案 尤温生性木纳,在他下山历练之时,师父师兄都再三交代,魔教中人个个无耻狡猾阴险,万万不可信。 作为一个看过倚天屠龙记电视剧版的现代穿越青年,尤温当然不信这话。 然后,他就捡了个魔教小奴当徒弟。 只是,徒大不由师,养大的尤安却成为反派BOSS,肿么破? 尤温想了想,精分了。 ---------------------------------------------------- 文案无能,慢热,霸气狂躁(温柔忠犬)攻X傲娇清冷受,情节有宠有虐有狗血~绝对HE 排雷:师攻徒受,主攻。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温,尤安 ┃ 配角:太多 ┃ 其它: ==================   ☆、弟子下山(上)   尤温下山的时候,恭恭敬敬的对师父一拜再拜。   作为九大门派之首的华山派的掌门的师弟的亲传大徒弟,尤温背着这么长的名头,此次下山当然被寄予了不少期望。   师父一抚胡须,看着自己的爱徒说:“如遇魔教中人,杀无赦。”   尤温再拜称是,顺便捋了捋包袱。   这次下山,他个人带了五十两银票,大宁王朝宝桐聚钱庄盖章戳印,可在各大票行兑换,这属于师门福利。此外,他不少师兄弟、师姐还赞助了若干碎银跟铜钱。   大宁王朝近年来物价飞涨,现今三两银子才能换一石米,不过这钱财让他在山下活个两三年是够了。   山路崎岖,尤温却慢悠悠的宛如闲庭静步。   时值深秋,山中秋意正浓,当然也果实正丰。   尤温一跃,随手摘了果子又拿师姐给他准备的月白长衫擦了擦,一咬果然口齿生津。   山下守山弟子见了长老爱徒纷纷上前拜见:“二师兄!”   尤温报以微笑:“这次离山,恐怕与各位师兄弟许久不能相见了。”   “二师兄这次下山定能扬名立万,光耀师门!”身高稍长的那人率先奉承了两句。   接下来,当然是一番自谦还有他许,尤温抱拳示意,又慢悠悠的离开。   身后,年纪最小弟子的叹息:“尤师兄还是老样子。”   刚率先奉承了尤温的弟子辩驳:“尤师兄向来老成持重。”   “我看是老态龙钟!掌门今年已是古来稀,向来都还是站如松坐如钟走路生风。二师兄今年才十七!如此姿态像什么练武之人?”小弟子说着,神色又突地由不满转向崇拜,小眼睛熠熠生光:“大师兄今年也才及冠,可已是名满天下‘公子剑’!”   有人嗤笑:“大师兄是掌门传人,二师兄怎么能比?”   是啊,怎么跟那个腹黑帅气金手指比?走在前面的尤温背更驼了。   .   尤温出生,据说是个孤儿。   彼时已是大宁王朝光太15年。朝廷多年来宦官当政,党同伐异,各地驻守武将无能,东边有小岛国打秋风,北边有游牧民族劫掠,百姓贫苦,流离失所。   那年,还正赶上蝗灾。   乱世有英雄,华山派尤剑逸走南闯北行侠仗义,为维护武林正道四处奔波,甚至出北关从传闻中凶残之极的草原民族大军营帐中救出了北关守将程至义。此等大举一时被武林同仁交口称赞,连绿林豪杰也是佩服不已,也因其性格刚烈正直,从此称“烈阳剑”。   烈阳剑,也就是尤温师父,也不知是否没给尤温把名取好,硬是在铁血教训下养成了温温吞吞的性子。   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尤长老却明白,当初他把尤温死人堆里抱出来时,小婴孩满脸是血,肚子干瘪,脸色已青,却偏偏没哭,也因此逃过大难。   性由天定,尤长老至少安慰,尤温的性格肯定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山下小城,俨然是华山派的专属经济区,镇上最大的酒楼华来楼就是华山派产业,由掌门师伯三姑子的外甥经营。   历代以来,大宁王朝都是实行食盐专营,各地都设有盐官管辖,除此之外,华山派在此地盘根错节,等闲宵小都不敢生事,倒让衙门里的捕头们落的清闲。   尤温一下山,就被师弟们逮着了。   “师父严厉,我们只能在此送别。”李秋杨敬酒。   尤温一饮而尽。   “酒肉穿肠过,侠义心中留。”程思秦劝酒。   尤温一口而干。   左风豪气干云的一拍尤温肩膀,先干为敬:“此次下山,师兄你要多保重,师弟们等着你扬名立万。”   尤温再次举碗,再将碗一翻转,滴酒未剩。   他们四个,都是烈阳剑的亲传弟子,关系自然亲厚些,也因此特地来山下送行。   程思秦问道:“师兄你这次下山打算走何道?”   “先去京师一趟,师父有封信让我带给府军卫都指挥同知林大人。再去洛阳,师姐行走江湖时认识的温女侠打算嫁人,我得采办一份私人贺礼送去,然后一路南下,吴师叔在那欠了比银子,叫我帮他捎去。”   “温女侠?”左风奇道:“就是那个人称洛阳第一母老虎的温小小?她嫁人了?”   尤温点头:“据说夫婿是威振镖局的的孙公子。”   “温老虎都嫁人了师姐怎么还再……”这话到了一半,左风眼珠一转:“难道师姐真的喜欢大师兄?”   “喜欢大师兄也是好事,反正掌门就大师姐一个女儿。”程思秦道,又岔开了话题:“倒是师父有何要事要与林大人商量?”   林为之乃是烈阳剑尤剑逸当初闯荡江湖时结交的好友,当年两人都是同辈中佼佼者,却有人着不同的身份,林为之出身官宦世家,但为人豁达极具侠义精神,热爱结交好汉而对执笔为文不屑,最后投身行伍。   这些,在场的四人都知晓,但是尤剑逸特意叫自己大徒弟去送封书信,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尤剑逸当初好歹算是快意江湖,知交满天下,那些知交现如今多半已是武林泰斗,怎么会偏偏让尤温拜访一位军中前辈?   “师父信件是密封,我也不知道。”尤温推的一干二净,又拣了几粒花生米吃,吃着吃着就打了个饱嗝,配着那月白长衫尤为怪异。   左风看得好笑:“听说这件长衫是师姐送的?”   尤温夹了快牛肉点头称是。   “难不成师姐是对师兄你有意思?   “这是大师兄下山那年大师姐为他准备的,只不过大师兄觉得不合适拒了。”然后落到了他身上。   左风闻言不满的冷哼了声。   程思秦瞪了他一眼,让他止住。   尤温却当没看见,饮尽碗中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抱拳:“各位师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这就上路了。”   李秋杨话最少却心细,这会急忙拉住了尤温:“师兄喝了不少,还是在楼里休息片刻再动身。”   尤温唉声叹气,摇头晃脑:“再待下去,恐怕师父都要来催了。”   开玩笑,去年小师弟左风在闹市纵马踩死了一只乱过马路的鸡,人还没回山呢消息就到了师父耳里,一进山门就被训了通。   乘着酒兴,尤温红着脸哼着小曲,穿着已然多彩的长袍慢慢步出了城。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   一路向北,尤温还买了匹马代步,花费白银8两,虽然比不上现代小轿车舒服,但好歹解放了双脚,而他的长袍早就因为污浊被收了起来,这会穿着粗布麻衫,手中握剑,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江湖。   到了通州县境内,尤温没着急赶路,反而在县城周围游览了一番,他早就听大师兄说过这附近崇山峻岭,绵延起伏,奇山怪石,比起华山别有一番风味。   随便找了个小茶寮休息,尤温刚坐下,老板娘就快步跑了过来倒了碗茶:“客官需要点什么?”   尤温毫不迟疑“馒头。”出门在外还是要省的。   “好的客官您稍等。”   一听这句,尤温下意识的就想掏手机,反应过来不由轻轻一叹。   不能打手机游戏,尤温只能耳听八方起来。   小茶寮里人不多,才坐了四桌人,属中间那桌谈天声音最大。   “听说南方伏月水患,不少地方已被淹了。”   说话之人一脸横肉,腰粗体胖,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尤温乘着老板娘端来馒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只见壮汉身边还坐了两人,皆是粗布短衫,腰间带刀。   水患之事,尤温一路过来早有耳闻,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在座的也不觉有甚,但那胖子朋友的话却引起了众人注意。   “这太平年间,旱涝灾患倒成了常事。我还听说了,宝桐聚商会已经运粮南下了呢,走的是水路。”   另一人奇道:“这南方水灾他运粮干嘛?朝廷不开仓赈灾?”   “朝廷?”那人继续道:“朝廷哪有粮可放?前两年江北遭旱,朝廷不是嚷嚷着放粮?结果呢,不知肥了多少贪官污吏,饿死多少无辜百姓?幸好有‘追命手’出手,杀了不少贪官,吓破了他们狗蛋,放出了一点粮食赈灾。”   那壮汉怒瞪双目道:“我看是狗屁朝廷,南边已有人反,我看迟早是要……啊!”   这声“啊”的叫声极为凄厉,听闻惨叫的众人皆是一愣,那壮汉朋友连忙起身一看,只见那壮汉神情扭曲捂住咽喉,那上面还插/着一枚暗器,鲜血不断从他指缝涌出,场面极为骇人。   等那两人上前,壮汉已经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古文,肯定有很多不足~~望见谅~鞠躬。   本文前期会时不时穿插点男主角在现代的事。      ☆、弟子下山(中)      一招致命,两人惊诧不已,惊恐又愤恨的目光扫过茶寮每个人。   尤温虽然是华山派出身,却是第一次独闯江湖,见此场面不仅心虚,恨不得躲在桌子底下一躲此灾祸。   那两人却不当尤温是回事,目光戒备的钉在了茶寮最偏僻的地方。   尤温这才发现那里坐着一人,一身黑衣,嘴角带着极其嚣张的笑。   “你是何人?竟敢杀我七十二舵兄弟。”   被人呵斥那人依旧悠闲自在,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刚杀了一人放在心中:“江湖宵小,竟敢公然支持反贼,罪不当诛?”   尤温小心翼翼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把两馒头塞进包袱里,打算安安静静的退场,这一抬头不仅呆了。   他的八两银子换回来的马匹正好拴在那黑衣人身边。   一文钱都难死好汉啊。   茶馆老夫妻早就躲了起来,其他几个客人也是能走则走,尤温扫了眼正在对峙的双方,见他们没有阻止他人离开的打算,暗暗给自己打气,慢慢悠悠的起身。   尤温背驼的犹如八十岁的老汉,背着包袱空手慢慢悠悠的往黑衣人走去。   七十二舵人惊诧,这小江湖是黑衣人的同伙?   黑衣人惊诧,这小江湖难道想路见不平杀他?   两伙人盯着尤温。   尤温慢慢悠悠的直奔自己的马匹,解开了绳索,讪笑:“你们继续,继续。”   然后他牵着马走出茶寮,早把自己的佩剑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百米开外,尤温才火烧燎原似的翻身上马,连头都没回的鞭笞着瘦马飞沙踏石的逃命去也。   江湖真可怕。   一进城,尤温立马找了间小客栈要了个房间。   回到房以后,他换上了师姐送的长袍,在房里绕来绕去。   这年代又没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穿着长袍到底什么样子,尤温暗骂自己平日里太不注重仪表,也不知道临时抱佛脚可行否。   思虑许久,尤温一咬牙下楼跟店小二打听了下,然后到城里宝通斋买了把扇子,又在衣服店里随意拿了件质地一般的长袍。   临回客栈之时,他还特地买了几本诸子经典带在身上。   再看尤温,方巾折扇长袍,活脱脱的一个小书生。   可一回客栈,尤温就愣住了,那在大堂稳坐之人不正是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   尤温唰的打开扇子,轻摇几下,又借着扇子半遮面打算上楼啃馒头。   那黑衣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那位华山派的新秀。”   尤温决定装聋。   这下,那黑衣人声音里戴上了笑意:“你的剑还在我这里。”   尤温唰的一合扇子,走到黑衣人面前坐了下来。   黑衣人一脸微笑。   如果只是看脸,黑衣人还真是个俊俏的公子,尤其是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瞧人的时候似乎饱含情意。   尤温作哑半天对方依旧不开口,忍不住开口:“阁下真是好记性。”   “脸虽难记,可这走路的模样好记。”黑衣人道。   尤温暗骂自己糊涂,脸上挤出笑容:“不知道阁下叫住在下是为何事?”   黑衣人依旧悠闲自在的样子:“听闻最近华山派‘烈阳剑’大弟子尤温已于不日前独自下山历练,这位小兄弟可知道他在何处?”   “不知。”   黑衣人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只是看着尤温的神情十分认真,双眼透漏着情真意切:“那倒可惜了,我与你们尤师兄也算有缘,本想找到他两人一起上京师去拜见我师父,没想到却一直未见。方才心烦意乱,在那茶寮才与那群反贼动手,没吓到小兄弟吧?”   尤温手指抚过纸扇,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吓到了。”   黑衣人完全没想到尤温这么直白,噗嗤一笑:“这位小兄弟真爱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尤温可是生活在党/国教育下的小青年,虽然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对于这种一言不合一刀毙命的法则真没兴趣:“对了,还没请教兄弟贵姓?师父又是哪一位?”   “在下梁徐文。”   尤温啊了声,一脸崇拜的抱拳弯腰:“原来是梁大人。”   梁徐文是林为之唯一的徒弟,他虽然多次耳闻名字,倒是从未见过,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梁徐文的生母的姐姐是当今应贵妃。   接下来当然是一番溜须拍马,尤温毫无过问茶寮里那两人生死的意思,跟梁徐文打完了太极,慢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房间。   片刻后,他便乘着还未天黑离开了客栈,一路出城!   谁他妈的信你是梁徐文啊!   夜幕渐渐拉下,尤温找了块空地点燃了四处搜索来的柴火,在地上铺了一层布,随手把折扇仍在一边,便以天为床以双手为枕头躺了下来。   抬头望天,饱满的月光铺满大地,应该是十六。   曾几何时,他抬头望天,只看见一栋又一栋大厦间逼/仄的天空,无星无月。   可是要有机会,他仍旧想回到家乡,接受毒奶粉的洗礼。   尤温穿越前的小时候可说过的是十分顺遂,家庭环境优渥,父慈母严没什么伤害力,把他性子可说是宠的无法无天。   可这一切终结于孟欢的到来。   孟欢虽然跟他一个姓,但却只是他爸老家村里的小伙伴的儿子而已,自打他爷爷奋力打下了一片天后,他爸就没回过老家了,更何况成长在新社会天空下的孟竹。   跟孟欢认识,还是孟欢他老爸进城打工,投靠了他爸。   后来,孟欢老爸不幸出了车祸,他妈跟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了。孟竹他爸见小孩子可怜,就想着给儿时好友养着孩子。   孟竹那时完全不明白他这老子的这老好人性格到底从哪隔代发展来的?没见他爷爷有,没见他身上有。   那天,孟竹心烦的回到家里,就见着带着小包行李的孟欢,还一脸无辜的瞅着他。   孟竹自认霸气如虎,却不知道自己也深得猴子的顽劣,两相结合变成了公认的坏脾气大王。他通常一见孟欢就来气,暗损丫明明一大小伙子却长成了姑娘样,恶心。   这下小姑娘脸还登堂入室,孟竹更是没好脸色,孟欢更加难自处,这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孟竹,一脸的幽怨。   孟竹就这操行,不满意人家了怎么看都烦,这下更怒了:“你瞅什么呢瞅?”   还要咆哮,脑袋瓜就被他妈来了一下:“你吼什么呢小泼皮?”   小泼皮谁都不怕,就怕他这老太太,只能忍气吞声放轻语调,装逼出一副二十四孝好儿子孟宗竹的样子,拉住自己老妈衣袖:“妈我这不逗他玩么,您跟这着什么急,您看您一皱眉那眼角的皱纹……”   孟妈一听这话头抽手就要打,孟竹早有防备,压了一压他老妈的手立刻松手后跳:“哎哟,我这脑袋瓜子!数学为啥差啊!没,没,没说跟您有关系……”   孟欢年纪毕竟还小,这会在一边看的抿着嘴巴偷乐。   孟竹更怒了。   看他不折腾死这小孙子。   .   要是时光倒回,他肯定把孟欢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尤温叹了口气,告诫自己往事已去不生涟漪,往事已去不生涟漪……   他还在自我催眠,忽然一怔,尤温伏耳贴地一听,眯眼决定装睡。   片刻后,马蹄声停歇,来人已然到了百米开外。   “这果然有人。”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   “有人来了他还不醒?”另一个娇俏声音里带着嗤笑。   第一个说话的女侠冷笑一声,抽出了手中利剑,月光下寒光凛凛:“这番吵闹下还不醒,那就是装睡。”   “为何装睡?”   “自然是心怀叵测!”   ……微微涟漪在心中荡起,尤温郁闷想捶地。   他为什么这么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弟子下山(下)   尤温哪敢心怀叵测,只能无辜的装醒,还得在看见两位女侠后装作一脸惊奇的连忙起身,拿着折扇连连伏拜:“两位……两位姑娘好,小可有礼了。”   夜色太黑,尤温离两位女侠也远,只能看到她们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其他细节倒没观察到,而且他这会还半弯着腰等着两位女侠回话。   抽剑那位女侠并没有将剑送回剑鞘内,仅是慢慢的靠近打量尤温,接着火光看清了他打扮:“书生?”   另一个女侠也道:“原来是个小书生。”   “小可见过二位。”   “不必多礼。”两女孩对视一眼,后者递了个眼色叫自己妹妹收回了剑,笑意盈盈的看着尤温:“小书生这么晚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尤温挺直脊梁,眼中神色却有点闪躲:“不瞒二位姑娘,小可乃是济州人士,本打算游学天下,不料行走在此间却迷了路,只能再此留宿。”   温倩倩见他尴尬,忙收了笑容:“此地不远处就是通州县,向南直走便是。”   “多谢姑娘!”尤温再次行礼,声音里确确实实带了感激,不由为自己演技自豪了下。   温容容却不信,上下打量了会尤温:“此地近日不安全,公子你还是小心为上,尽量别再荒郊野外留宿。”   “不安全?”尤温不解。   “通州县里来了个采花贼。”温倩倩道。   “采花贼?”这他倒没听说,不过他在通州县停留不过半日,而且被那不知来路的黑衣人缠上,确实也没闲情偷听这些:“我大宁王朝,朗朗乾坤,竟有这般不知耻的人物,若要让我遇到,非要把他抓去见官不可!”   温倩倩闻言笑了起来:“就凭你的三寸之舌?”   “……”尤温尴尬一笑,以扇遮面。   这迂腐的样子惹的温容容一嗤:“三寸不烂之舌只能逞口舌之快!要我说,那等苟且之辈还用的着见官府?我姐妹二人在此巡逻,就是想诛杀此人,以告慰无数受害的少女。”   尤温对这武侠世界的设定无比苦恼,怎么动不动就是生杀夺予:“但这荒郊野外,难道他不在城里作恶,反而在这里……?”抓良家妇女?   温倩倩心道这书生倒是不傻:“公子有所不知,这采花贼前日作案未遂已被我们姐妹二人打伤,我们料想他也逃不远,所以在此附近寻找。”   “两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尤温拍了个马屁:“小可惭愧。不如让小可陪着两位女侠一起搜寻那恶贼?”   “你跟着我们,还不是连累我们姐妹俩?不如留在此处睡你的大觉。”温容容直言道。   尤温连连弯腰:“小可不才,小可不才。”   三人话别,尤温目送走了两人,不由得再次叹气。   自从师门历练任务开始,尤温叹气指数直线飙升,这会更是郁闷。   只希望这两位姑娘不要出事。   灭了火,尤温也没牵马,负手在月光下前行,犹如林间漫步者。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闪身隐到了树后。   有人用轻功点叶飞过。   华山派剑法超群,尤其是剑阵更是天下无敌,纵使你是天下第一高手,进了华山派的剑阵就没那么容易能逃出来,可轻功不是华山派的强项。   尤剑逸闯荡江湖多年,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研究,对这江湖轻功也大有所得,尤温虽然江湖经验少,但从小耳濡目染对轻功优劣还是能分得清的。   此人轻功尤温就拍马难及,能拥有这等轻功者耳力却一般般,确实适合做采花贼这一行当。   他步行时间并不久,那两姐妹应该还未走远,这人就出现在此,目标恐怕就是那两姐妹了。   想到这里,尤温皱了皱眉,还是决定远远的跟了上去。   -------------------------------------------------------------------------------   孟欢远远的跟着孟竹。   两人现在就读同一所学校,孟竹今年初二,孟欢比他小点,12岁,才刚刚初一。   每天孟母喂饱了两孩子,他俩出门时还不忘跟孟竹交代:“小泼皮你别欺负弟弟啊。”   孟竹哎呦一声心想我可没弟弟,面上笑笑嘻嘻的拍胸脯:“那当然,那当然。”   然后一转身出了大门就呼朋唤友把孟欢丢在身后。   孟欢只能远远跟着孟竹。   眼中有些钦羡。   两人教室不在同一楼层,平时上课倒是见不到几面,孟竹课间休息时间喜欢在楼下撒野,孟欢多半在教室里看看书,偶尔走出教室,也是很小心的藏在角落处看看孟竹。   如果自己能跟他一样阳光四射那该多好?   毕竟是半大孩子,谁都希望融入集体,孟欢其实有些怕跟人接触,但是想找那么几个小伙伴的心却是坚定的,尤其是看见孟竹身边这热闹样子后。   可惜,孟竹作为校园一霸可早放了话,谁理那小破落户就是跟他孟竹过不去。   孟竹小伙伴们帮腔:“那是啊,孟欢那长相,跟个兔儿爷似的,寒碜不寒碜,谁爱搭理他?又不是变态。”   还真有爱搭理他的,跟男同胞审美不同的是,女孩子们对着孟欢脸色简直极佳。   连出了名的外貌与智商并存,高傲与内秀同在的校花都对孟欢另眼相待:“你放心,看以后谁敢欺负你,跟姐说。”   说这话时,校花把自己以前念书时的笔记借给了他,孟欢怯怯的道谢,双眼红通通的看着学姐,一副乖兔子的样子。   校花笑着走开了,母性光辉闪耀全校。   这下,孟竹更不爽了。   孟竹在当老大上颇有天分,但在学习上则不同,只能说悲了个剧。   孟母恨铁不成钢,成天盯着自己儿子:“认真学习!认真学习!考不上一中我削不死你!”   孟竹叫苦连天,连连求饶,好不容易把孟母哄出了书房。   孟欢抿着嘴巴偷笑,顺便瞄了眼孟竹的课本:“这题错了。”   孟竹一噎,看了看自己正在奋斗的数学练习本:“你懂?”   “我已经自己预习过初二的课本。”孟欢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孟竹:“我可以教你。”   这行为在孟欢看来,是讨好孟竹的手段,放在孟竹那却没这么简单了,只觉得被这小子讽刺,脸上一阵清一阵白,最后一甩课本:“教我?你丫真当自己是回事了啊?”   孟欢不知道自己惹到混世魔王了,心里一惊低下头来。   这番怯弱的样子惹得孟竹冷笑,突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想吓一吓这臭小子:“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得意,我告你,我爸亲儿子就我一个,你信不信我说一声他就把你送回老家。”   孟欢猛的抬头,双眼里带着惊惧,身体下意识的后退直到椅背把自己拦住:“回……回……老家?”   孟竹眼见他脸色都吓白了,不由得嗤笑:“以后再得罪我,我一定让我爸送你回老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徒弟就出来哒!   ☆、犹似故人(上)   远远的,尤温看见一间破庙。   尤温想起了无数武侠剧,只要有破庙就得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比如当初杨过在铁枪庙知晓自己身世,杨康在铁枪庙用九阴白骨爪杀黄蓉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犹豫了会,足尖一点已到了破庙之外。   借着本就破破烂烂的窗户,尤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庙中的男子,而他身前两个小姑娘果然在此,看那模样明显已经晕了过去,软倒在地上。   那采花贼在一边冷笑,一转身走到神像下。   破庙里火光幽暗,尤温随着采花贼的动作这才发现在破庙另一头竟还有一人,只是他一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尤温一时间难辨男女。   采花贼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声音清亮,竟是童声。   尤温上一辈子看新闻见过有些变态就爱幼女,当时气愤难当,这会看见了不禁怒火中烧。   他眯了眯眼,思量着该怎么办。   江湖中行走危机重重,虽然他师父一向赞赏正大光明,可尤温自认没有这等本事,只能稍微无耻一点。   所以他早就在武器铺里买了点暗器随身带着,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可惜的是,虽然他这段日子勤加练习,但也准头不够。   这么想着,尤温暗暗运气,一枚暗器飞入破庙中。   这枚暗器速度不快,易被发现,屋里那人却没闪躲,那枚暗器直接从他身侧飞过,直取木桩。   “谁!”   尤温整理了下仪容,晃晃悠悠的走入破庙中。   那采花贼冷笑:“原来是位少侠。”   少字倒是真实,侠字却远,尤温一展折扇:“这位兄台就是最近远近驰名的采花贼先生?”   采花贼还先生?那人明显愣了下,对这乱七八糟的言语完全摸不准头脑,再一打量尤温打扮,只当是个小书生意气行事,手上力道不由松了:“哼,一个书呆子也敢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一个闪身已到了尤温面前,尤温堪堪避过他的一拳,折扇一送直接敲在他肘关节上,那人右胳膊一软,腿下扫过去,尤温连忙跳开。   这两招极其简单,那人没甚在意,直接又攻了过去,却一直没打着人,尤温东跳西跳,竟然翻滚到了那温倩倩、温容容身边,一个顺手抽出了温容容的佩剑。   尤温心叹这采花贼倒是对自己的迷药十分自得,连小姑娘的佩剑都没卸。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采花贼这才刚迷倒温氏姐妹,根本没来及顾及兵器。   剑是好剑,寒光凛人,火光下映出无数光辉。   尤温挽剑,脸上带笑:“华山尤温。”   那人目光一凝,这才知道自己轻敌了。   还在思考,尤温一剑下来直取命门,采花贼连忙躲避,一个闪身被伤了肩膀,尤温趁势急追,那人哪还有心思再战,一不留神又被伤了胸膛。   这一痛,反而让采花贼神智清晰了,拳势猛的加急,他见尤温剑剑来势汹汹看似招招致命,每剑砍下来却又只是皮肉之伤,知道他心慈手软,不仅冷笑。   尤温一愣,只能被逼的后退。   那人却不恋战,飞身捞上在角落的少年,翻身从窗户闯了出去,尤温暗骂一声,瞟了眼还在昏迷的温氏姐妹,最后咬牙追了上去。   这迟疑一会,那采花贼已经消失不见。   尤温停下脚步,这片平地不大,往东就是通州县,料就是那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城里去,而且此时城里紧闭,他也混不进去。往西自是官道,尤温来时就是走的这条路,再往北就是京师方向。   心念电转,尤温已然有了打算,直接南上。   南边的路却不好走,尤温前几日就在这游山玩水,对这山中景色可说是流连忘返,这会黑灯瞎火自然没心情再欣赏,但他游览多日,对这里的地势还是了解的。   上山的路自此一条,尤温手持利剑,片刻不敢放松的戒备着。   他在寻找采花贼,采花贼也有可能就藏身哪颗树后请君入瓮。   这么猜测,自然是因为那人还背负着一幼女,就算轻功绝顶在这山中也施展不开来。   尤温剑术一般,耳力却是极佳,这会警戒异常,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秋天的山中是冷的。   他脚步未停,手中剑上染血,在寒月下凝成丝丝恶意。   突然,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尤温拿剑一档,一枚暗器落下,但那剑却无丝毫损伤。   尤温的胆气,有三分是凭着这把兵器。   这一把暗器袭来,尤温迅速判断出那人方位,警戒不动。   那人知道再无偷袭机会,慢慢现身,尤温一剑直取。   他虽剑术不精,但是好歹是烈阳剑的大徒弟,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小小的采花贼?更何况他手中有利剑。   但那人料定了尤温不敢下杀手,拿出了跟尤温拼命的架势,每招都又狠又毒,尤温避退不及,竟硬生生挨了一拳。   这一拳让尤温尝到了血腥味,他没时间抹血,再次急攻。   那人却占尽了上风,尤温好几次都被伤中,呼的加快了剑速,乘着那人逃避之时足尖一点。   “想逃?”   那人冷笑,直接追了上去。   尤温不是往山下逃的,而是往山上。   不到万不得已,他确实不想伤人性命,手下有亡魂,在现代可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再次提气,尤温不再走山路,而是闪身进了密林,依旧用着轻功。   采花贼本来轻功就胜与尤温,这会自然穷追不舍。   转眼间,两人竟飞到了死处,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峭壁。   尤温转身,月光下玉身长立,长袍翻飞,竟似与手中宝剑共鸣。   他目光冷然,一副将要赴死的模样。   那采花贼皱眉,却没迟疑,直接杀了过去。   华山剑法灵动多变,尤温在这空地方才能施展一二,只见他上下翻飞,剑法精湛,如果烈阳剑见了也会大感欣慰。   但可惜就可惜他在剑法毫无变化,完全按照着师父教的套路来,只得了灵动二字。   那采花贼自然不怕,拳势越来越猛,逼的尤温渐渐后退。   采花贼胜券在握,心中自然开怀,这会竟然朗声大笑,尤温乘此机会突然一改剑势,身子一侧,到了采花贼边上,再一躲,位置与采花贼完全转换。   那人哪里想到,兀自进攻。   尤温剑却没有再进,反而后跃一步,凝气于剑,剑在半空一划,竟然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剑痕。   “剑气!”那人大惊,赶忙后退,却没想到后边退无可退,只堪堪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   尤温手下的暗器却不慢,采花贼一见下意识的脚下一动。   “啊……”   那声啊有点悠远,在夜空里听起来叫人悚然,尤温冷眼听着,直到声音消失。   悬崖边风大,他不想再看。   尤温脸上冷冽稍缓,直接掀/起自己长袍擦了擦剑,又对着月光照了照,确认上面不再有血迹。   一转身,他却看见一坨黑影。   月光下,小小身子全部都隐于斗篷之中,宽大的兜帽掩住了真容,看上去竟有点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犹似故人(中)   尤温诧异:“你没逃?上山做什么?”   那人却不回话。   尤温只当小姑娘吓着了,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那人低着头,月光下尤温也只能看到她的下巴。   有点锥子脸,尤温心想,在他生活的年代很多人乐意整容成这样呢。   “你是担心我么?”   尤温目光向下,发现她脚下没穿鞋,这会都能看到无数血迹,不禁有些心疼。   他叹了口气,起身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我送你下山。”   山上风大,那人斗篷都吹的猎猎作响,尤温又见她不说话,便有些担心她吓着了:“你冷么?”   那人这次终于说话了:“不冷。”   “你是通州县人?”尤温突的皱眉,不对,他口音不对,这是南方口音,语气软糯,如果是在温柔乡听着肯定舒服,但在这通州县外,还是采花贼手里,完全不对!   “不是。”   尤温放下她,盯着小姑娘,语气却依旧温柔似水:“那你是有亲人在此?”   月光下,那人放下兜帽,大眼睛盯着尤温:“我没有亲人。”   尤温却如遭雷击。   他手掌情不自禁的抚上小姑娘的脸庞,眸中泛起奇异的光芒:“孟欢?”   “我叫阿奴。”   啊……尤温手下一顿,拉回了自己的神智,全然忘记了先前的猜疑:“小姑娘你叫阿奴?”   阿奴皱眉,脸上闪过嫌弃:“我是男子!”   男孩子?也对,也对,孟欢本来就是男孩子,这形貌似他的人当然是男孩子,只不过这地方男女都留长发,孟欢那张女气的脸更加雌雄莫辩了。   尤温再次抱起阿奴:“我带你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尤温抱着阿奴慢吞吞的回到破庙时那里已经人去庙空,唯剩下被丢弃的剑鞘。   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似有他人来过,尤温不难想象两姐妹醒来发现宝剑丢失,然后懊恼的摔剑鞘的模样。   倒是这两位女侠看上去也是功夫不弱的样子,怎么轻易就着了那采花贼的道?   尤温看向阿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小男孩闻言看向他,脸上带着揣测,慢慢又变成了嘲弄:“我没有家,我是孤儿。”   尤温眼神一凝,看向阿奴的目光更加温柔,再次蹲了下来:“那以后跟着我吧。”   尤温带着阿奴回到了自己歇息的地方,瘦马依旧在那。   把阿奴放在了马上,尤温一跃,飞上树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了馒头:“饿了么?”   阿奴先是看他,再看馒头,犹犹豫豫的还是伸手接过了一个,然后掰成了两半递给了尤温一半。   尤温心里一暖,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咬了口馒头,一口就去了大半:“真乖!”   阿奴被夸耀却只是眯眼,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尤温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却突然感觉难有的温暖,又想此地是非多不可久留,牵着马继续北行。   一边牵马,他一边唠叨:“我这只有馒头,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阿奴不做声。   “赶夜路有点辛苦,你可以趴在马背上睡会。”   阿奴这次唔了声:“尤大侠。”   尤大侠?尤温愣了愣才领悟他在喊自己,不禁回头:“怎么了?”   “在马背上瞌睡会摔下马的。”阿奴说的一本正经:“不如你上马让我靠着吧。”   尤温沉默片刻,翻身上马,后者毫无客气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夜风冰凉,尤温是习武之人当然感觉不到,但阿奴却冻的直打颤,直到紧紧的搂住尤温才好点。   小孩性格有些倔强,冷也不说。想到这,尤温低头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睛的阿奴,露出了微笑。   阿奴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这日的阳光出奇的好,尤温直接把他带到了溪水边:“下水去洗洗。”   说着,自己翻身下马,又把阿奴抱了下来,把马拴好,行李收拾好,脱掉衣服就跳到了溪水里。   阿奴静悄悄的看着,一撇嘴,也脱下了斗篷。   他还是个小男孩,再加上不练武,身高不能看,体型也没啥看头。   尤温却觉得好玩,眼见他先试了下水温,咬了咬牙才下水。   “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阿奴瞄他一眼,眼中变幻莫测,最终转过了身。   尤温却呆住了,眼中是阿奴背上的日月印记,那是被红铁烧上去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你是魔教中人?”   阿奴转过身,漂亮的脸上却只是淡漠:“我是孤儿,是神教收养的我。”   “所以你就叫阿奴?”这名字取得太没诚意。   阿奴犹豫了会,慢慢点头:“不然叫李二牛?”   尤温哈哈大笑。   阿奴倒不恼,只是不咸不淡的道:“尤大侠生性真是爽朗。”   饶是尤温,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乍见“孟欢”,实在是高兴的不行,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如果不是命运,他怎么可能看见这人?   两人清洗完毕,尤温换了套新衣服,还直接用自己的衣衫裹住了小男孩,又把两人衣服往水里一扔,揉了几下晒在石头上。   尤温又掏出馒头递给了阿奴:“我还有,不用分我。”   阿奴却深深看他一眼,这人真傻到不知道他昨晚是怕有毒才让他先吃?   尤温被看得莫名其妙,拍了拍小男孩的头:“你年纪轻轻,不要故作高深。”   阿奴被拍的不满,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不可拍。”   尤温笑着点头称是,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下,阿奴恼了。   为了顺利转移注意力,尤温道:“我与你有缘,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师父?”阿奴有些呆愣,全然忘记刚才被人又拍又摸的事实。   “嗯。”尤温微笑的看着眼前人:“但是,我华山派向来与魔教不合,你随我入华山派门下的话,一定要忘记你的神教,还要时刻谨记,不能让人发现你以前的身份。”   阿奴拿着馒头,皱眉盯着尤温。   他本来就裹着过大的衣服,长相又偏女相,这会少年老成的样子实在好笑,尤温看得笑眯眯的:“既然改头换面,不如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名字……”阿奴有些犹疑。   “既然拜我为师,肯定跟我姓,不如就叫尤……安宁?尤宁?尤安?”尤温眨眨眼,询问小男孩的意思。   阿奴抿了抿唇,手中的馒头被捏成了一坨:“尤安。”   .   到了集市,尤温给尤安买了两套新衣服,又买了鞋,这次采购干粮的时候还买了不少肉干,小甜食。   尤安双眼乱转,似乎对这集市很是好奇。   尤温心想他从小在魔教长大,想必是没怎么外出过的,拉着尤安往前走,一边给他讲解。   尤安眼睛依旧乱转,显得尤为可爱,不少人都忍不住打量着他。   从眼花缭乱的各色各样的小吃小玩意儿中回过神来,尤安发现了周围人的目光,不由皱眉,手不自觉的捏紧。   尤温正牵着他,当然感觉到了。   他好笑的蹲下了身子:“徒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尤安想了想:“师父想吃什么?”   这两日来,他们已经改为以师徒相称,尤温每每听到这声师父都觉得身心舒畅,拉着乖徒儿买了串糖葫芦。   尤安先是舔了一口,感觉到甜意,嘴角微微上翘,直接咬了一颗,再递给尤温。   尤温确实是第一次见这小孩笑,虽然笑的不男人,但依旧高兴,于是十分给面子的猛咬了口,直接酸到牙疼。   再看尤安,脸上的笑脸已经转为鄙视。   长得漂亮就是讨喜,卖冰糖葫芦的老汉道:“这哪家的小娃儿,长的可真俊俏。”   尤温哈哈一笑:“我家的。”   午饭的时候,尤安也不爱吃面条了,对着桌上的菜也没多大兴趣,双眼直往尤温的包袱瞧。   尤温早就得到了小徒弟嗜甜的结论,这会倒感觉好笑,想尤安小大人的模样终于装不下去了:“乖乖吃完面,我给你吃一块糕点。”   尤安被拆穿,面上有点挂不住,偏头哼了声。过了会,他倒想明白了,慢慢吞吞的吃起面来。   尤温早就吃完,百无聊赖的盯着他看。   尤安以为他是教训自己才会盯着他,面上又有点不愉快,愤恨尤温把他当小孩儿看,再转念一想自己已然十二,比起尤温来也就小了五岁,可尤温都敢收他为徒了,不由比起两人差距来。   “多吃点肉。”尤温给他夹菜。   尤安再次皱眉。   “吃肉长得高。”   尤安嗯了声,漫不经心的慢吞吞的夹菜吃完了面,再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家师父:“我的桂花糕。”   尤温如约赏了他一块,没想到尤安倒是老实,也没要第二块,先是小小的咬了口桂花糕,眉眼里带上了笑意,又咬了小小一口。   尤温看得直想扶额,心想要好好培养下徒弟的男子气慨,而且这么爱吃甜食长蛀牙了怎么办?   终于解决完了桂花糕,尤安问道:“师父,我们这次是去哪儿?”   尤温想了想:“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犹似故人(下)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先给师父报声平安。   尤温在客栈提笔写信,首先当然是向师父问好,然后说说自己过的不错,顺便向同门问好。再次,则是他改道先去洛阳的事,原因自然是怕时日不便,所以只能先去代大师姐给温女侠道喜了。   实际上,尤温不过是怕再遇到黑衣人而已,那人行事狠辣且来历不明,绝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能少一事当然不能自找麻烦。   尤温叹了口气,写上自己收了个小徒弟。   想象了下师父暴跳如雷的样子,尤温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尤安,后者正在发呆,大眼睛一眨不眨,时而皱眉,时而撇嘴,煞是可爱。   尤安生性敏感,感受到了目光立刻回神,借着幽暗的灯光瞟了眼尤温的字,不屑道:“握笔不稳,字无神形。”   尤温眨了眨眼:“徒弟识字?”   “同是江湖门派,没有华山派教育子弟识文断字,神教个个都是白丁的道理。”   连小奴都识字还点评他的字,那神教难道实行的是全教普及的义务教育制度?尤温想的好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徒弟以后可要记得,从此之后只有魔教。”   “我在魔教五年,习惯了。”尤安道:“我出身小富之家,七岁那年家乡遭灾,我与家人失散,才被魔教所掳。”   原来如此。尤温密封好信封,又摸了摸尤安的头:“但在华山,你必须跟魔教毫无干系,徒儿你这番解释只需对我说就行了。”   尤安认真的点头,又问:“华山跟魔教有莫大仇恨?既是如此,师父为何收留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温只是道。   尤安没做声,思考着这身不由己是收养自己是身不由己还是身为华山派门人身不由己。   “不过徒儿是怎么从魔教逃出来的?又是怎么跟那采花贼在一起的?”   “采花贼?”尤安疑惑了片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师父弄错了,他不是采花贼,是魔教的一个狗贼罢了,不过得罪了魔教左护法,就顺手抓了我出来。那日在通州城外,他见到温家姐妹,就打算杀人报仇。”   逃命自然是一个人跑要紧?还顺手带个没用的奴才?尤温思量了片刻,也没再问下去:“那两位姑娘是温家庄的人?”   尤安道:“我不识得,都是他说的。”   温家果然是出母老虎的地方,三姐妹都跟温和没关系,尤温看了眼身边的宝剑,心想终于能物归原主了,虽然误打误撞,但是好歹也是做了好事。   如果不是一时善心,他能遇到尤安么?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盯着尤安看,好一会才慢慢道:“时间也不早了,今日我们早点歇息,明日早点赶路?”   尤安点头,站起来跟在师父身后。   尤温道:“你睡里面。”   反正尤安还小,尤温自然毫无顾忌,直接安排两人睡在一个床上,正好他也不用担心尤安出事,可谓一举两得……第二得是省钱。   有了个小孩子要养,尤温顿觉得压力巨大,对钱财规划更为细致起来,当然,小孩子吃穿用度不能亏待,实在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能赚点工钱?   好在尤安虽然经常傲娇,对他貌似却不排斥,除了第一个晚上皱了皱眉之外,也毫无怨言。   尤温吹灭了油灯一上床,徒弟就靠了过来蹭到他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困意:“师父去过洛阳么?”   “不曾。”   “那我俩都是第一次呢,我听说洛阳很繁华,与别处大不相同……”   尤安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尤温有些好笑,心想小孩就是小孩,睡的可真快。   这么想着,自个倒也睡了过去。   尤安却没真睡。   他知道练武之人警觉,也没敢动,只是静待。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了师父在说梦话,这是他前日发现的小秘密,只不过他当时睡的也是迷迷糊糊,没听清楚尤温叫的什么。   这会用心,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尤温叫的是孟欢,孟欢。   这孟欢是谁?   尤安的大眼睛在黑暗里眯起,他记得尤温初见他的震惊神态和那声孟欢,想来应该是和自己长相相似,而尤温之所以收自己为徒,多半也是因为他这长相。   他嘴上带笑,第一次为自己的长相而高兴,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洛阳是个好地方。   尤温虽然也曾跟师父下山过,但都是办些小事,从未离华山这么远过,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各色商铺旗帜飘扬,风光旖旎。通州县是四通八达之地,但比起洛阳毕竟缺少了份繁华,而洛阳比起现代确实没那么热闹拥挤,只是别有一番味道。   尤安更是好奇,兴奋的四处乱瞧。   通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尤安性格明显外向了不少,更有了少年的放纵之姿,现在到了热闹的地方也不用尤温牵着了,自个到处乱跑起来。   这点,跟孟欢实在不同。   “师父,我想吃那个。”尤安玩的兴奋,这会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尤温面前指着一家点心铺道。   尤温一看那双发光的眼睛就没抵抗的能力,连连点头。   尤安直接拉住师父的手,把他带到了店铺了:“这个是何物?”   店铺小二连忙答道:“糖蒸酥酪。”   “咦?”尤安眨了眨眼:“稀罕物,那我还是要桂花糕。”   牛奶在他生活的年代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尤温叹了口气:“你想吃就试试看。”   尤安不知道这个叹气是承的哪个上,只是歪头看他。   尤温半蹲下来,微笑着道:“想吃么?”   “现在是秋末了,当然是桂花糕最好吃。”尤安蹭了蹭师父,又转身对小二道:“我第一次来洛阳,不知道你们这哪里最好玩?”   那小二见他长相漂亮,两人也和善,不由开起了玩笑:“当然是那美人窟,销魂处。”   尤温站了起来,咳了声,神色有点不善:“给我包点糕点吧,就一样来几个。”   尤安心里觉得好笑,扯着师父的袖子踮起脚尖放低声音:“师父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尤温怒瞪他一眼。   这个年代,小孩子结婚早,十四五岁成亲生小孩的不是没有,可尤温生活的新中国,十二岁就是一小学生,而且那方面教育比较少,他总觉得尤安还小,怎么可能懂这些?   “师父别生气。”尤安立马退了一步:“我不是说师父有想法,其实是徒儿我有想法。”   尤温更怒了:“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法?”早恋必须禁绝!这还怎么学习?   尤安刚刚那句明显是给师父下坡用的,没想到师父却赶鸭子上架,只能呆呆的啊了声,一脸无辜。   那小二见势不妙,连忙道:“包好了!客官!”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帮尤安解了围,尤温接过了纸袋付了银子,又看了眼尤安一甩袖子转身走人。   尤安却不怕了,赶紧跟了上去:“师父!先给我吃一块再走!”   尤温……   到了客栈歇息,尤温从包袱里掏出了他买的典籍,心道终于派上用场了。   尤安不明所以。   “我待会教你念书,学会了就赏你糕点。”   尤安嘴巴微张,却没反驳。   小孩子用心还是得放在学习上,尤温随手翻了翻那几本书,想了想该怎么教。   他在华山派长大,华山派作为一个武林门派自然更注重的是武力值的培养,至于文学修养方面止步于能看懂几个字就好,有些门下弟子更是大字不识,反正武学典籍也还是有画画的。   因此,尤温的学问也是了了。   “师父是想我去考状元么?”尤安问的认真。   这么一说,尤温倒真思量起来:“文武兼修。”不过武得回华山了再说,筑基可是大事,他不敢乱来,不过这样的话自己得早日回华山了。   尤安倒是真听话,随手挑了本看了起来。   尤温看他看的认真,也不敢打搅,默默的坐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凑到了人跟前瞄着书。   尤安怕他眼睛疼,于是念了起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 、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注①   “你看的懂?”   尤安瞥他一眼,不屑道:“不就是人人各有所利,世人良善,安守其份?”   尤温觉得自己没啥热闹可凑了,慢吞吞的踱步到窗边的座椅边坐下,推开了窗户。   与尤安相见,已经快一个月了,今日又到了十四。   此时满月已上树梢,皎洁明亮,照着外边车水马龙,街上流灯溢彩,各色灯笼照亮全洛阳,好一派富丽堂皇。   尤安的心思也被勾了过去,挤到了窗户边上,眼珠一转:“可惜我们来时不是牡丹花季,下次师父再带我来可好。”   尤温自然点头:“江湖中人行走江湖,何愁有见不到的美景?”就怕身边没人。   尤安嗯了声。   “晚上你早点休息,我待会儿出门。”   尤安诧异的看他一眼,心想这人难道真要出门花眠宿柳,惊异难定的点头。   尤温无奈:“我是去还剑。” 作者有话要说:  注:摘自《礼记·礼运》大道之行。   要是尤安是现代人,他的反应应该是【卧槽!】【尼玛看不粗来啊!】【一夜能几次?】【小样儿~】   ☆、洛阳之行(上)   夜深露重。   尤温一身夜行衣到了温府墙垣之下。   他手中握剑,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剑扔过去完事,最后悠悠叹了口气。   其实扔在大门口也是不错的。   踩地借力,尤温一跃。   温家庄虽然是武术世家,但似乎也没有重重防卫的习惯,一路过来,尤温就见了两拨弟子巡逻。而且根基也都一般。   不过想想,温家庄最出名大概是生女儿。   温家现任当家便是招来的贤婿,温夫人三年抱俩,可都是女儿,到了第三个,依旧是女儿,三人取名温小小,温倩倩,温容容,而且姿色都还不错。   这过几天要出嫁的就是温家大女儿,温小小。   温小小年芳十九,在武林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就是脾气火爆了点,跟他师姐一见投缘,是较为要好的姐妹。   尤温耳力极好,对巡逻的弟子们脚步判断准确,一路走来并没有岔子,到了温家庄正堂,恭恭敬敬的把剑放了上去。   终于能物归原主,尤温再次默默的叹气。   他正准备转身突然听到动静,赶紧抄起桌上的剑闪身躲了起来。   来人正是温小小跟她母亲。   温小小嚷嚷:“我不嫁!”   温母闺名温涟,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今年也不过四十,只是声音威严:“由不得你不嫁!”   温小小:“为什么我要嫁?我是温家长女,本来就该招个夫婿进来。”   “就你性子能撑起温家庄?”   “那也不能让我去联姻!”温小小声音更大,情绪激动:“那劳什么子的孙仲品,我见都没见过!”   “放肆。”温涟怒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说什么话?再说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何不妥。”   温小小还想辩驳,却被刚进门的温容容打断了:“大姐又在哭闹?这小孩子讨不着糖的把戏现如今可不好用了。”   “温容容!你刚回来就跟我唱反调,又是什么意思!”   温容容睨她一眼:“婚期在即,大姐你也知道自己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想闹什么?想要更多嫁妆?”   “胡说!三妹你……”   “我?我向来只为温家庄打算,大姐实在不想嫁,孙公子要是愿意娶,我嫁!”   温小小一向说不过她,一咬牙跺脚跑了出去。   温涟叹息。   温容容却不在意:“娘,大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温涟闻言一怒:“你现在行径不放肆?她是你大姐,你能这么跟她说话么?”   温容容吐舌,笑咪咪起来:“我也是气气她,别让她老来叨扰娘。”说着,扶着温涟走了出去。   尤温待她们走远了方才现身,暗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下剑走原路离了温家庄。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三更了,尤温小心翼翼的钻窗户进门。   “你回来了?”   尤温忙道:“我吵醒你了?”   “我担心师父。”尤安起身,点亮了油灯,上下打量着尤温。   尤温好笑:“你担心我被逮着?”   “逮着了也就是丢华山派的脸而已。我是怕刀剑无眼,师父受伤。”尤安见他没事,悻悻然的吹灭了油灯。   尤安疲倦的的回到床上,尤温紧接着钻了进去。   “明日我们就去拜访温家庄?”   尤温思考了片刻:“嗯。”   尤安轻轻嗯了声,在被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尤温带着徒弟来到温家庄时还有些忐忑,只希望他别倒霉到碰见温倩倩跟温容容。   因为是私人道贺,尤温直接求见的是温小小,温家庄家丁直接带他到了温家大堂。   温小小早就候在那里,新嫁娘的脸上毫无喜色,只是好奇的盯了尤安会,叫人给俩人奉了茶:“你师姐这一年来可好?”   尤温老老实实的回答:“除了被师父勒令不准下山,其他都还不错。”   “她呀……”温小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笑着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由喜转悲:“哎,我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尤温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除了贺礼,师姐还让我带了封信给温姑娘你。”   温小小身边伺候的丫鬟接了信,温小小迅速看了遍,柳眉轻皱。   她正待说话,大门口却传来了一声怒斥:“好啊!你们!原来是你们合伙暗算我!”   尤温暗道不妙,转头就看见温倩倩跟温容容站在门口,温容容已然拔剑,那剑分明就是昨晚他归回的那把。   温小小脸色不好看,站起身来:“三妹你这是做甚?”   “这小子根本就不是烈阳剑的徒弟,那日我跟二姐在通州县就是被他跟他身边的小孩子合伙算计的!”   尤温诶了一声,疑惑的看向自己徒弟。   他徒弟冷哼一声,嘴角扬起,分明是在嘲笑。   尤温只想扶额。   原来温倩倩跟温容容听闻烈阳剑尤剑逸的大徒弟到了府上,自然十分好奇,两姐妹一商量,反正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就来看看了。   这一看不得了,这小子分明在通州县说自己是个书生,而那个小孩就是在破庙用迷香迷倒她俩的罪魁祸首,现在一个摇身变成了尤温,两人还来她们府上做客,温容容性格刚烈,当然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尤温忙道:“那天我是情不得已,才会假扮书生,没想到会遇到两位姑娘。”   “那公子怎么跟这个小贼在一起?”温倩倩皱眉。   尤温皱眉:“这是我闯荡江湖收的徒弟,不是什么小贼。”   “收徒弟?”温小小愣了下,尤温自个还没出师呢,收什么徒弟?   “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尤温表示。   “误会?”那天在破庙不是你徒弟放的迷烟?我看他年纪下所以没防备,却没想他一个小小孩子,却与贼人为伍。”温容容说贼人的时候盯着尤温,分明在控诉他。   尤安年纪最小,其实装装可怜道声姐姐糊弄一下也可能就过去了,但他生性倔强,哪管这些:“迷烟是我放的,但是跟我师父毫无关系。”   尤温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叹气,立刻的把徒弟拉到他身后,抱拳弯腰道歉:“不瞒各位,我徒弟先前是被那采花贼所迫,因此才做了糊涂事。”顿了顿,望向温倩倩解释起来:“那天我正躲避仇家所以略做伪装,听两位姑娘说了采花贼之事又放心不下,才会一路跟踪到了破庙。却也没想到正好遇到……后来我与采花贼缠斗出了破庙,回到庙中两位已经离开了,我才把尤安从那采花贼手中救了出来。”   魔教之事万万不可提,尤温能把一切事推到那采花贼身上,希冀那真正的采花贼后来不曾出现过:“我见他身世可怜,因此收留在身边。”   在场三姐妹表情各异,尤安却冷哼一声,小脑袋一伸,下巴一昂:“你们看我像坏人,尽管打杀便是。”   温小小却觉得好笑,她昨晚刚被温容容奚落,这会看她吃鳖正好出了口气,而且尤安确实可爱,不由调笑起来:“小弟弟你要让我们打杀,起码得先从你师父背后出来啊。”   尤安还真走了出来:“反正我小乞儿一个,无父无母也没人为我伤心,你们尽管上吧。”   这么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还没她们高,温容容怎么会随便出手?这可不是持强凌弱的问题是,压根是欺负小孩子。   尤温赶紧将人再次拉到自己身后,瞪了尤安一眼,转身又再道歉:“是我管教不好,二位姑娘不要生气。”   这次,温倩倩终于再次开口:“看这位公子是不是华山派人不是容易?华山派前来贺喜之人不还住在庄里?”   尤温哦了一声:“不知道是我华山的哪位?”官方代表啊。   “是‘公子剑’吴秋略。”温小小道。   “大师兄?”尤温诧异,吴秋略没事干了?   话刚落音,就有笑声传来,却未见到人影。   温倩倩温容容姐妹疑惑的回头,见人虽远这声音却似近在耳边,可见此人内力深厚。等两姐妹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人,只见他穿着随意,却器宇轩昂,丰神隽朗,剑眉星目,腰间别着一个酒壶,酒壶古朴光洁,背上背着一把剑,剑鞘毫无装饰,见到尤温又是哈哈一笑,脸上出现两个酒窝:“我道是谁,原来是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之行(下)   尤温一扯嘴角:“师兄!”金手指死开。   “师弟近日状似唐突了不少美人啊。”我滚了谁给你撑腰?   尤温抱拳,然后拿眼瞅了瞅温倩倩温容容,一脸愧色:“师兄快别说了。”要躺枪就速来。   吴秋略又是一笑,俊眸看向温倩倩:“我刚听这位温姑娘要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既然已经认明白了人,温倩倩纵使心里再有疑问也不敢再纠缠,再问就是不相信他华山派的信誉,质疑华山派弟子的为人,也是自己愚钝了,只能笑道:“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转念一想又叹息:“倒是我跟容容要谢谢尤少侠的救命之恩呢。”   尤温从公子变成了少侠,心中暗叹这温倩倩果然智商超群,嘴上赶忙道:“我也是误打误撞,岂敢。”   温容容还想说话,却被温倩倩止住了,几人又说了互相恭维了几句,三姐妹回了内院。   “哼,刚为何不让我问清楚,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温容容还是不服气。   温倩倩皱眉:“三妹。”   温小小这时大概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不由冷笑一声。   温容容更是不服:“二姐难道怕了不成?”   “三妹,你道你手中的剑是怎么回来的?”   温容容愣了愣。   “当时破庙只有我们几人,尤少侠也承认了那天是他救了我们。”温倩倩盯着自家妹妹:“人家没有拿这剑来你家要一句谢,你又当是为何?”   温容容抿唇,脸上有些羞愧:“我们被采花贼迷晕一事不能外传。”   温倩倩却目光一凝,恼怒起来:“他尤温只是华山新秀,却夜闯我温家庄无人察觉,从今往后,这段往事不准再提!”走了几步,又叹息起来:“他华山派百年基业,本就是武林泰山北斗,如今吴秋略跟尤温都不是泛泛之辈,武林格局怕一时难变。”   温小小叹息一声,却不说话,心道这个妹妹一心挂念壮大温家庄,却不知道能走多远,只希望不要走上歪路。   .   论起身份来,尤温跟吴秋略都有极大可能是华山派未来实权的实权人物,温家庄自然不敢怠慢,把两人安排在了一个院落住着,还安排了不少人伺候。   这会,两人正在对月畅饮,尤安正在吃糕点。   吴秋略仔细打量着尤安,思考不客气:“这是你收的徒弟?”   尤温点头:“年纪是有些稍大了,不过他根基不错,一定能赶上其他弟子。”   “根基不错?”吴秋略大笑。   尤安一挑眉,抬头道:“师伯真乃神人也。”   “哦?”   尤安倒也不含蓄:“几眼就能瞧出我不是练武的料。”   “哈哈哈哈。”吴秋略再次大笑,拍了拍尤温肩膀:“师弟,你这徒弟的性子可比你有意思多了,挺像我小时候,要不是这柳眉杏眼琼鼻唇红齿白,我还真觉得是遇到了以前的自己呢。”说着还拿手指弹了弹尤安脸颊。   尤安抬手就想拍开吴秋略的手,却被那人抢了先机躲开了,这下眉毛都皱到了一块:“我倒是怀疑,要不是我师父作证,我肯定以为自己遇到了哪个权贵世家的纨绔子弟呢。”   吴秋略看了眼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瞬间飞沙走石,又摸了摸鼻子:“我倒是想当当纨绔子弟呢。”   这人泥巴里滚上来的?尤安目瞪口呆,先前他只觉得师伯这衣服灰不溜秋的,却没想到根本是灰烬漫身,赶紧的护住了自己的糕点,嘴角都僵了:“师伯还真是不拘一格不拘小节,将来必是能成大事者。”   “啧。”吴秋略被人嘲讽,眼神明明暗暗,端着酒杯道:“师弟,你从哪里捡来这文绉绉的徒弟?”   尤温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门中人,故事还没编完整,闻言只能暗道完蛋。   尤安却是冷哼一声:“不是跟师伯一样从坑里捡来的就成。”转脸对自己师父却又眉开眼笑,还略带点害羞:“师父有纸袋么?我们把糕点包着?”   尤温直乐。   吴秋略心道小破孩,装出一脸的骄傲:“我华山派可不传承好吃。”   尤安看向酒杯:“传承好喝?”   吴秋略差点拍桌狂笑,心想小孩真好骗,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转移了话题,循循善诱起来:“你小子算是答对了!我们华山中人谁不能喝个几壶的?这温家庄矫情,非要拿酒杯喝,我们华山派可是拿碗喝。”   “呵。那我今天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安道。   “怎么个胜法?”吴秋略好奇起来。   尤温也好笑的看他。   尤安放下护的周全的糕点,站起身来,一下子抱起酒壶,直接对嘴巴灌了口,却没想到入口辛辣差点呛出他眼泪来,于是只能强做镇定:“我拿壶喝。”   吴秋略哈哈大笑。   尤温微笑拍了拍尤安后背,给他顺气。   尤安瞪他俩一眼,忍不住拿了块糕点平衡下味觉:“我看这酒也没什么好喝。”   “此言差矣,这酒中滋味,还需慢慢品尝。”吴秋略道,又给自己跟尤温添了酒:“多喝几杯才能知晓。”   尤温赶忙给自己师兄敬酒,讨饶道:“大师兄,尤安还只是个小孩子,不能喝酒。”   吴秋略挑眉:“我江湖中人,哪能不喝酒吃肉,你看看你徒弟,那长相……咳,还不培养点男子气概?”   这个问题,尤温也颇为苦恼,但他可不认为喝酒就是男子气概:“这得慢慢教,从习武练起。”   尤安却懒得理这俩人:“我看喝酒这等事,主要的不是喝多少,还是讲究喝美酒。”   吴秋略一拍桌子:”原来小师侄是看上我的酒了!慧眼慧眼!”说着,解开自己腰间悬挂的酒壶,直接给尤安倒了一杯:“这酒可是好酒。”   “当然是好酒,起码比这壶里的就好。”尤温道,要不然这货肯定早就把酒壶里的酒换了。   尤安却一昂下巴,嗤笑一声:“师伯全身犹如在从狗窝里爬出来的,却惟独这酒壶干干净净,可见您纵使遇到危难,也要护住着美酒的决心。”   “好聪明的娃儿,不如你先尝尝这美酒?”   尤安眼神不屑,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吴秋略目瞪口呆:“我只是叫你尝尝……”   “怎么了?”尤温疑惑。   “这酒是三日醉,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林老儿那里偷……拿出来的。”   尤安眨了眨眼睛,这会眼神无辜一脸天真可爱:“三日醉?”话一说完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桌上。   “……”师兄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太可怕了居然一口干了。   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都是你的错!   虽然是三日醉,倒也不是真的要醉上三天,尤安第二天就醒了,只是全身软绵绵的还使不上劲儿,连喝水都只能靠在尤温身上。   他无力,脑袋也迷迷糊糊的:“师父,我想吃糯米糕。”   尤温心想喝酒了对胃不好,这糯米糕自然也对胃不好,但嘴上却满满的答应:“你先睡会,睡醒了师父带你去吃。”   尤安自然不服,他向来说一不二,这会没力气支撑自己,艰难的转身拿胳膊环上师父脖子支撑着自己,一脸朦胧的看人:“我!要!吃!糯!米!糕!”   尤安觉得自己这话颇有气势,但其实软软糯糯跟糯米团子差不多,尤温暗自好笑:“好,师父马上去拿。”   尤安放手,一个虚脱就倒在了床上,撞的脑袋更晕了。   迷迷糊糊的,他见吴秋略坐在一边,正在喝茶。   尤温起身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糕点,吴秋略跟在他身边走出去。   “师弟,瞧你这温柔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突然爱好娈童了。”吴秋略打趣起来。   尤温脸色猛的一变:“大师兄你胡说什么,尤安是我徒弟,他虽然长相有点女气,却也不是能乱羞辱的。”   吴秋略原只想开玩笑,见他师弟如此严肃哪敢再说?只能连连抱歉:“我这是说笑,说笑,尤师侄天资聪颖,又得你照顾,以后必当有一番作为。”   听吴秋略终于叫尤安师侄,尤温气顺了点:“我也不希望他能有什么作为,平平安安就好。”   “这江湖中人,哪里有什么平安?”吴秋略叹气,与平时模样大为不同:“我这次来洛阳是奉了师父之命顺道贺喜,待新人行礼之后便会南下。”   “南下?”尤温皱眉。   “江湖传言魔教少尊不日前离开了砚山,并一路南下。”   “少尊?”尤温回忆了片刻:“那个传说中二十出头,但生性残忍狡猾,十分难缠的少尊?我听说他在罗山一战成名。”   “不好对付。”吴秋略撇嘴,眼中自信坚定:“这次我南下,不敢说杀了他,但是与他较量一二还是没问题的。”   尤温嘱咐起来:“大师兄与他交手千万要小心。”   吴秋略点点头:“你收了个小徒弟也要小心,毕竟你才下山本来就危机重重,还带了个小累赘……”他见尤温脸色又变,赶紧改口:“小可爱行了吧?师叔叫你去京师,你也得快点。”   尤温嗯了声:“就是不知这位少尊怎么会突然出现?”   吴秋略耸肩:“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节给自己放假~~~~   明天还有一更,然后5月4日恢复更新。   鞠躬!!!!   ☆、暗流汹涌(上)   等尤安彻底清醒之后,尤温也不打算再留了,这里毕竟还有吴秋略做官方代言人,他留着耽误行程实在是没有必要。   温小小三姐妹自然来送行,身边还跟了不少武林新秀,都是吴秋略最近结识的人。   尤安这两日醉的一塌糊涂,这会脸色苍白,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吴秋略。   吴秋略微笑。   尤安冷哼。   吴秋略再微笑,散发出阳光魅力,这要是江湖少女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尤安却不买账。   吴秋略甩出一盒糕点,笑眯眯的递给尤温:“买给师侄吃的。”   尤温窃笑:“多谢大师兄。”说罢看了眼正在闹别扭的徒弟。   有人示好,而且这外人多,尤安只能道:“谢谢师伯。”   两人上马,尤温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有缘再见。”   一路向北,天气愈发寒冷,尤安本就怕冷,早早的就裹上了小棉袄。尤温秉承华夏国的特质,尤其觉得大红色喜庆,所以给尤安的小棉袄虽然以白色为主,但腰间与肩膀上还有红色暗纹,还束了个高高的发髻,一眼看去简直活泼可爱。   尤温对这身打扮甚是满意,尤安仅是一甩头冷哼一声,留下尤温被萌的大流口水。   冬日渐临,天亮的晚黑的早,再加上尤安时不时喊冷喊累,两师徒脚步慢了不少,等到了京师,也未多作停留,直接去了林府。   尤温只能一人去拜见林为之,留下了尤安在前堂里等待。   林府家大,尤温被带着七弯八拐到了林为之的书房,那下人给奉了杯茶后,就直接退了出去。   书房里正烧着炭火,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意融融,尤温见了礼,把信递给了林为之,在一边忐忑不安的等候。   尤温不是第一次见林为之,他以前在山上就曾见过,那阵子林为之受伤严重,被师父带回山上养伤,尤温那时就常见他捧着书看,丝毫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   但林为之浓眉大眼,胡须满面,不笑的时候确实威严。   林府毕竟以前是书本网,书房里不少字画,全都是清雅淡然的风格,但书却没有几本,只有林为之案头上摆着几本。   林为之看完了信,抬头问道:“你知道你师父来信于我商议何事么?”   尤温自然不知:“师父不曾透露一二。”   “去年朝堂有场争论,尤贤侄应该不知。”   尤温望向林为之,他一个晚辈还是武林世界的当然不知道朝廷出现什么事情,这年代又没有新闻联播,但他见林为之神态严肃,目光尖锐,倒也不敢说话。   林为之抚了抚胡须,继续道:“事情是有几个在京官员禀报盐乡多有余盐,堆积如山,如果卖出可换来二十万两白银。”   尤温不明所以。   “这话乍听起来就是耸人听闻,说话者也是居心叵测。我朝历来按户供盐……你可知道私盐一大来处便是这儿?”   尤温想了想:“大人是说余盐?”   林为之冷笑一声:“我朝有多少官员明明暗暗的参与这私盐生意……我倒不说,但是这盐税日涨,还弄虚参假,朝廷实行余盐新政策,却夭折于襁褓之中,而私盐价格低廉、品质优越,弄的老百姓也只能吃私盐,那些人却从中渔利,祸国祸民!”说到这里,林为之猛的一拍桌子。   尤温低下头,不敢说话。   林为之也不是等他表态,仅是平复了下情绪道:“前些日子,朝中户部文郎中提出要改这官盐弊病,把食盐贩卖之利放给盐商。从此之后将盐商登记在册,世代让他们专卖食盐,官府不再直接参与食盐制造与贩卖。”   尤温心想原来是国有体制改革,他皱了皱眉:“难道师父是想让华山派成官商?”   林为之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师父是想让我力谏皇上,这官营制度万万废除不得。”   尤温心虚的低下头,深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父也是对大宁大片忠心。”   “盐税一向是我大宁王朝财政重要来源,户部尚书与王侍郎已经在殿外跪了几天。此等变革之举朝廷自然思虑良多,但是当今圣山早有决断,不是我这个武将能一力回天的。”林为之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了桌上:“这封信不能由我回,只能由贤侄表明缘由了。”   尤温起身再拜:“林大人的意思晚辈已经知晓了。”   林为之点头。   “就是有一件事,不知道梁徐文梁大人是否在京师?”   林为之行走江湖多年,一言便明白了尤温问话的原因:“他隶属禁卫军,轻易不会离开京师,前几日还来拜访过我。”   离开书房,尤温又被带到了前院,却没想到在那等待他的可不是一个人。   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尤安与那人的对话。   小男孩身着蓝色长衣,头戴玉冠,腰间带着玉佩,手上拿着一柄轻剑,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这会正凑近尤安,嘴里问道:“你可真不是男扮女装?”   尤安背对着尤温,面无表情:“是与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过两年就将你娶过门!”那男孩激动的站了起来,放大嗓门一挺胸脯:“我可是林亦轻!”   饶是尤安都噎住了,只能瞪着林亦轻。   林亦轻今年已经十五,他父亲母亲旁的亲戚也取笑过他婚姻之事,这话一出,后边仆人当然不敢说话,带着尤温过来的老管家赶紧三步并两步上前拉住自家主子:“少爷,小少爷,这位少侠是老爷的客人。是华山派的门人!”   林亦轻哎了一声,看向老管家:“华山派只能收男徒弟?”问完话眼珠又定在了尤安身上。   “这倒不是,华山派也有几个女徒弟。”尤温好笑,慢吞吞的走到自己徒弟身前,拦住了林亦轻的目光:“但我这徒弟确实是男孩。”   林亦轻有些不满,直接走到了尤安面前:“那倒可惜,不过我俩做做兄弟也不错。”   尤温心想长相好就是吃香,分分钟就能勾搭权贵啊,简直逆天。   尤安却不给面子:“谁要跟你做兄弟?”   林亦轻第一次被人拒绝,倒也感觉新鲜,而且尤安长得着实可爱,不禁讨好起来:“你要跟我做兄弟,我可以送你不少好东西。”说着眼珠子一转,直接拿剑指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你看这玉佩如何?可是贡品。”   尤安懒得理他。   林亦轻手一抖,亮出了自己宝剑:“这把宝剑可是我父亲当年行走江湖时宣谷子所赠,我也不说什么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你就看看。”   说着一抽剑,只听“铮”的一声,剑身慢慢出现,刃如秋霜,寒气逼人,剑锋锋利。林亦轻后退两步,做了个劈的架势,尤安只感觉一阵剑风袭来,不由挑眉。   林亦轻笑了起来:“小兄弟觉得如何?”   “送我?”尤安微笑着看他。   林亦轻见他笑,推销起自己的东西更加卖力了:“我是喜欢小兄弟你,只要小兄弟你真心待我,我可以拿宝剑相赠。”   尤安走了过去,伸手表示要拿剑。   林亦轻只道他是华山弟子,便不担心他会伤了自己,直接把剑递了过去。   尤安却防不胜防,他看林亦轻拿着也轻松,没想到这剑极重,他一个没拿稳,差点将剑摔在自己脚上。   幸好尤温在一边警戒,动作飞快的直接握住了尤安的手,也稳住了剑。   林亦轻愣了:“小兄弟不会武?”   尤安直接松了手,后退几步皱眉瞪着那把剑:“不会。”   这下,林亦轻神色尴尬了,赶忙拉住尤安胳膊做上下打量的样子:“没伤着吧?”   尤安一甩袖子,凑到尤温面前,一手拉住了尤温腰带:“师父我看这剑与我犯冲,快还给林小少爷。”   尤温好笑,心想俩小孩子闹别扭倒是好玩,将剑递给了林亦轻。   林亦轻一拜,接过了剑丢给了自己小厮道:“这剑啊刀啊确实不适合你,不如你我带你去我院子里玩玩?”   尤安对外边的寒风毫无好感,也不理林亦轻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尤温:“师父,我累了。”   尤温啊了声,赶紧握上尤安的手,果然小孩子双手冰冷,他暗道自己疏忽,心想刚那事大概吓着小孩子了,又问:“肚子饿么?”   那边老管家赶紧道:“晚上老爷设了宴,要为尤少侠你接风,不然我先带两位下去歇息会,再给这位小少侠准备点小吃先垫垫肚子。”   尤温自然同意。   林亦轻道:“那就快点安排。”然后紧紧地跟着两师徒。   尤安和同年龄人相处毕竟不多,这会自然也有点好奇,便也不说林亦轻什么。尤温又好气又好笑,感念好好一个小少爷就这么被吃定了,不由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醒,如果五一期间发现更新的话一定是我浪子回头在修文~~~~   各位节日快乐么么哒~   五一后恢复日更!   ☆、暗流汹涌(中)   晚饭吃的很是诡异。   林为之对于尤温居然收了个徒弟很是震惊,尤温只能讪讪然陪吃。尤安倒是老老实实的吃饭了,不吵着要甜食,奈何林亦轻不让,一会给介绍菜色,一会给讲成长故事,过了一会连给尤安夹菜都劳烦小少爷了。   林家长子从小到大不爱舞刀弄剑,在考取进士之后已入朝为官,现是为翰林院学士、太子侍读,由始至终都贯彻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埋头吃饭。   倒是梁徐文也来了,这位天子近卫浓眉大眼方脸,说话声音沉稳缓慢,不苟言笑,现在一身便装,但仍是镶金戴玉,华贵非凡。   尤温一抬眼,旁边站着的人有十来个在服侍,不由叹气。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梁徐文跟着林为之入书房议事了,尤温让人带自己回房间。   林亦轻道:“时辰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玩玩。”   尤安偏头看师父。   尤温道:“你们俩自己商量着,我还是先回房了。”   尤安仔细想了想,拜别了尤温,又对林亦轻道:“我想去你家书楼。”   书楼?尤温脚下未停,心想难怪没在林为之书房看见几本书,原来是有私家图书馆。   尤温走了老远都听见林亦轻的唉声叹气:“书楼?书楼有什么好玩的?好好……我们去书楼,但先说好,我们家书楼只有一楼才对外客开放……”   没想到徒弟想去看书,尤温着实有点惊诧。等回了房间,他从包袱里掏出那几本典籍,这两个月以来,徒弟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都在看书,其中有一本更是已经破了,尤温拿着那本书看了会,觉得还是跟自己无缘。   等了两个时辰,对面终于亮起了灯光。   林府家大,当然不会安排他们俩住一个屋,尤温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见对面已经吹熄了灯火,然后他徒弟抱着被子推开门,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尤温乐不可支,赶紧快走几步接过了被子,却发现里面居然还夹着一本书,想来是从私家图书馆里借出来的。   尤安道:“这天这么冷,师父怎么不关房门?”   尤温把被子放好,老老实实的道:“等徒儿你啊。”   尤安一笑,自己把手塞进了尤温的大掌里,嘴上讨好起来:“还是师父对我最好。”   “那当然。”尤温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跟着那小少爷看书可清净?”   “林亦轻?”尤安似乎挺高兴的,脸上笑容放大:“拿着本演义就睡着了,我离开时都叫不醒,我交代了他的那些个侍卫后就自个跟着小厮回来了。”   还要问话,就有小厮送来了洗漱用品,尤温直接赶走了人家,帮忙张罗着给尤安洗脸漱口泡脚,两人躲到了床上,尤温把油灯移到了床边,自己睡到了床外延,借着灯光看书。   尤温想起刚才的旧话:“我师父与林大人是好友,你跟林小少爷也可以多多结交。”   尤安不置可否,手不释卷。   “你这样小心近视。”尤温想扯掉徒弟书,奈何对方抓的紧,他也没敢使用蛮力。   尤安不满道:“看会书而已。”   尤温回忆了下,决定让徒弟见识下他在华夏国多年教育的成果:“以前一个乡下人挑粪路过,一近视看见了说把你虾酱拿来,那挑粪人不知道喊的是自己呀,还是急走,没想到那近视居然赶了上去,拿手一捞粪闻了闻,然后骂道‘气味都臭了!还当是什么奇货?还给我摆架子?’”   尤安默默的移开了身子,皱鼻子:“师父真臭,说什么粪不粪的。”   “这可是书上说的。”尤温挑眉,把小孩再次拉进了被窝里:“你小心着凉。”   尤安扔了书,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尤温还在想小孩想干嘛呢,尤安飞速的把冰凉的双手直接捂在他脖子上,冻的尤温一个激灵。   尤温无可奈何,抓住他的手,把内力贯于掌中发热:“还想不想听笑话?”   “不想,师父的笑话简直臭不可闻。”尤安笑完,吹灭了灯,又自觉翻山越岭的钻到了床里面:“师父为何对我这么好?”   尤温想了想:“其实,你师父我看得书还是挺多的?”   “嗯?”尤安莫名其妙。   “在师父家乡有本书,叫做《阅微草堂笔记》,这笔记嘛,当然是记载耳闻的奇人异事,里面开篇就讲了一胡姓御史家乡的奇事。是说这胡御史有个邻居家养着一头猪,每次见到邻居老叟就狂吼乱冲要去咬他,那老汉自然不服,说要买了这猪宰杀了来吃。”   尤安嗯了声,接嘴道:“以泄心头只愤。”   “不过,老汉过了几天却想明白了,心想这必定是前世接下来的宿怨,不如化解掉这桩前尘往事。于是老汉把猪送到了庙里当长生猪,从此之后,那猪见他竟然俯首帖耳,神态亲昵。”   尤温说的正正经经,十分感叹,尤安却听出了其他味道,怒道:“师父你骂我是猪!”   尤温乐的哈哈大笑。   两人又是一番闹腾,尤安终于抵不住睡意慢慢睡了过去。   尤温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见尤安迷迷糊糊的往下躲,又蹭了蹭被窝,不自觉弯唇笑了。   第二日清早,尤温是被吵醒的。   也不是说对方声音有多大,纯粹是尤温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警惕心更是不一般。   吵闹的人自然是林亦轻,他昨晚瞌睡醒来就发现心心相念的人早走了,忍不住发脾气教训了几人,今儿个一大早就赶忙过来赔礼道歉,却没想到尤安没睡在自己房里,于是开始诘问起下人来。   尤温赶紧起床,也没顾上洗漱,出门就看见昨晚服侍他俩的小厮正跪在地上,林亦轻神色不善。   他暗自叹气:“林小少爷,尤安在我房里。”   林亦轻抬头,抱拳弯腰行李:“尤大哥早。”   这辈分乱的,尤温笑了起来:“尤安怕冷,晚上不习惯一个人睡。”   “怕冷?”林亦轻转眼一瞪那跪着的人:“怎么不给小安的房里烧点炭火取暖?”   小安?尤温第一次听人这么叫他徒儿,觉着有些新鲜,也为这小少爷的套近乎本事感叹:“没事,尤安这会也该醒了。”   话音刚落,就见尤安裹着棉袄走了出来,一脸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不满道:“师父,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休息了?”   尤温咳了声。   林亦轻见他样子可爱,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赶紧的打手势让下人起身,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打搅小安你休息了,我是来给你跟尤大哥送早饭的。”   尤安倒也不扭捏,一边整理自己衣服眼珠一边盯着下人提着的精美漆盒:“我可不吃面条。”   林亦轻哪敢怠慢,大笑道:“有你爱吃的各种糕点。”   尤安毕竟小孩子心性,闻言立刻笑了,眼珠子又盯上了林亦轻腰间别的宝剑,头一歪,笑容益发灿烂。   尤温哪不知道他的个性,赶紧把人拦住了:“你先洗漱,再来吃早饭。”   把人拉近了内室,尤温叹气:“你没事计较人家一把剑干嘛?”   尤安一脸无辜:“我哪里……”他本想推托,先把那剑骗到手了再说,这会却见尤温脸色越来越沉,赶紧道:“师父别恼,我是看师父你没称手的佩剑,师父你要是不稀罕那剑,我不理他便是。”   “我不是让你别理他,好好相处就行。”尤温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说说大道理:“那把剑虽然是好剑,但是我不能拿,这其一我师父与他父亲是八拜之交,我诳他一把剑将我师父置于何地?其二我乃是华山门下,华山乃是剑术大派,还愁他一两把剑?这其三,你与他相交,自然是真心实意,如若觊觎他一把剑,反而不美。”   尤安撇嘴,嘴上却乖乖道:“我懂了师父,一切按师父说的办。”   尤温知道他口服心不服,不由皱眉,华山派作为名门正派,虽然里面或多或少有些小勾当,但教出来的徒弟大多都是沉稳正派的,他大师兄纵使性子洒脱,但也以维护武林正道为本份,尤安虽然出身不差,但是性格为人处世都与华山派门风格格不入。   不过,他长相可人,人又聪颖,肯定不会惹人厌,怎么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尤温想着,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加强素质教育,不能让徒弟误入歧途。   他还在思量,尤安已经甩开他的手,一路小跑出了门。   尤温忙跟着出去,见尤安已经接过食盒,自己一样一样的把里面的小盘糕点拿了出来,神态颇为兴奋。   叹了口气,尤温只能陪坐。三人安顿了下来,尤安开心的舀起汤圆,直接递到了尤温面前。   他俩吃东西向来不忌,尤安又是个见着什么都记着要讨好师父的孩子,尤温也觉得习惯,干净利落的就这尤安的汤勺吃了口。   林亦轻却看眨眼,他们家教森严,他父亲更是严厉,没学会拿筷子之前都是奶娘喂他,学会了后更是不可能有这亲昵之举,又想起两人在一起睡,不由叹息:“小安你跟你师父关系真好。”   这句话说的半羡半妒,尤安闻言一笑:“那是当然,不是师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   “流浪?”林亦轻打量了下尤安,心想看脸可一点都看不出来,真流浪过的不该是满脸沧桑么?   不过,他生活经验毕竟少,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没谱,又道:“待会儿我带着小安你在洛阳城里逛逛?”   尤安眼睛一亮,偏头看师父,满脸的希冀。   尤温好气又好笑,点头嘱咐道:“别吃太多甜食,当心变猪。”   见尤温同意,林亦轻扫了眼跟着自己的四个侍卫,想了想才指着其中一个道:“从今天开始,你要紧跟着尤安,他要是出事我拿你是问。”   那年轻侍卫立刻抱拳领命。   尤温看那侍卫一眼,见他腰杆笔直,下盘极稳,生的粗眉大眼,眼神清澈坚定,想来是林亦轻身边的精干人物,倒也略微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 ,更新别躲在后台,酷爱粗去。   ☆、暗流汹涌(下)   尤温送走了两个孩子,提笔再次给师父写信。   朝堂上的事情尤温不清楚,但也隐约知晓些的。大宁王朝绵延200多年,到了上两代子息有乏,前一任皇帝便是独苗,且不幸早逝,留下两个儿子。如今已是光太32年,今上年少继位,现在也才育有两位皇子三位公主。   今上幼时登基,朝政之事全凭几位阁老说了算,几位阁老也是谁都不服谁,各有党派,导致朝廷党争日盛,而这位光太皇帝还不爱管事,可是难见一面,唯独宠信宦官,拿近臣来平衡各派势力。   以尤温看来,整个大宁王朝危机四伏,且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改革之事更是举步维艰,而且,这次改革的说是盐业,可背后利益纠纷,叫谁不提心吊胆?   这个时候,林大人一个武将能做什么?更何况,大宁王朝武将地位向来低于文官。   这些,他看得穿,林大人看得穿,他师父何尝看不穿?来信也不过于尽人事听天命。   抬头看了眼窗外,尤温只觉得郁闷,他的最初的记忆都留在了华夏国,对家乡的热爱也留在了那里,他于这大宁王朝何尝不是个外乡人?   就是苦了天下的黎明百姓。   尤温给师父写了点安慰之词,又想起了大师兄,不由得紧张,也不知道那魔教少尊到底武功如何,只希望师兄不要吃亏的好。   尤安晚上回来的时候,尤温正在发呆。   他鲜少见师父这沉思的模样,自然有些好奇:“师父在想什么?”   尤温叹了口气,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又摸了摸他脑袋:“在想你以后如何是好。”   “我?”尤安莫名其妙,思考了下又露出自豪的笑容:“自然是跟着师父吃香的喝辣的。”   尤温笑了起来,指着尤安的纸包:“不是吃甜的?”   尤安赶紧解开了绳索,把各种各样的糕点往他师父嘴里塞:“师父你也多尝尝,吃甜的让人心情好。”   “哦?”尤温打趣:“你经常心情不好?”   尤安这下倒一本正经起来:“师父不能瞧不起人,年少也有年少的烦恼。”他顿了顿,严肃没几秒又开始讲起今天遇到的新鲜事来:“这林亦轻身边小跟班可多了,个个耀武扬威……不过,我倒听他们说了件奇事。”   “奇事?”   尤安点点头:“是啊,是说什么张阁老家最近请来了一个道士,号玉清。他们说这人知天命,晓人事,降妖伏魔,颠倒生死,无所不能!林亦轻说那道士明日会来林府。”   尤温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自然不信:“你信么?”   尤安认真思量起来:“虽然说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是不理他吧,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倒是。”尤温沉默片刻,又问:“用过晚饭了么?”   尤安一指满桌糕点。   尤温顿时头疼:“不能就吃这些!”这林亦轻简直宠的没边了,哪能这么给人吃东西的?   “……”尤安默默纠结的看看师父看看糕点看看小厮,终于下了决心:“还有晚膳么?”   吃的,林府自然不缺。   两人吃饭,边上还站着两个,尤温完全不能习惯,放下筷子道:“两位也一起吃吧。”   侍卫跟小厮自然拒绝。   尤温再劝:“这么多菜,一起吃吧。”   那小厮依旧摇头,倒是那侍卫想了想,坐了下来。   尤温翘唇一笑,给他倒了杯酒:“今天劳烦兄台照顾小徒了。”   那人一饮而尽,以空杯示之:“我也是依照小少爷的吩咐,鄙人姓华。”   “华兄好酒量!”尤温说着也跟着饮尽杯中物。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华兄是哪里人?”   “祖籍两广,不过我爷爷早带着我们全家迁到了京城,我父亲跟随林大人多年。”华权顿了顿:“我自幼在林府,已经二十三年了。”   尤温道:“原来如此,华兄可离开过京师?”   华权叹了口气,一脸苦瓜样:“不瞒尤少侠,我实在没这机会。”   “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温又喝杯酒:“大丈夫志在四方,多出去游历游历总是好的。”   尤安在一边抿唇笑。   华权敬了尤温一杯:“尤少侠所言甚是,不过我也是有所打算的。”   尤温好奇的看着他。   尤安一边啃鸡腿一边看他。   华权见两师徒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哈哈一笑:“我希望去北方,驻守边关!保家卫国!”   “好一个保家卫国!”尤温敬酒:“尤温自愧不如。”   “尤长老一身豪气,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精忠铁胆,当初单枪匹马深入敌军救出程将军之事,至今让我辈深感惭愧。”华权拱手道:“尤少侠自小得烈阳剑教诲,自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尤温讪笑:“岂敢岂敢。”   两人继续把酒问青天,尤安在一边听的有趣,也不看书了。等两人喝的训酊大醉,已到了半夜。   尤安把人扶回了房里,又给师父擦擦脸,脱了鞋,忍着一股酒气睡了上去,直感叹以后不能让师父再如此喝酒,要不然绝不上他的床了。   第二日,林府便迎来那位玉清道长。   林为之一家人恭恭敬敬迎来了这位道长,连从未露面的林夫人还有两位小姐也在帘子里坐着。   林亦轻依旧站在尤安身边,嘴上也不闲着:“我这两位姐姐可都是美人。”   尤安瞄了眼自己师父,见他没什么反应,扯开话题道:“你在家排行老四?”   “我父亲一生挚爱我母亲,只有我母亲一人。所以父亲膝下就我跟哥哥与两位姐姐。”林亦轻解释道:“但是林家可不止我父亲一人,族长……也就是我伯父如今是吏部尚书,我父亲与他是同胞所生,父亲功成名就之后就自己搬了出来,祖宅里还有几位叔父。自然,也就有不少堂表兄妹。”   尤温心想你母亲也为难了,生了四个,再转念一想林亦轻是个老幺,难怪如此受宠,几乎是想干嘛干嘛,从未见他安安静静读过几本书,练过几次武。   前边,林为之已经迎了上去:“玉清道长。”   那道长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普通,一身道袍也映衬不出仙风道骨,乍看下倒像个卖狗皮膏药的,只是神情淡漠,有点死气沉沉:“林大人久候了。我这就开坛做法。”   尤温还要问这府上难道有邪要驱,就发现那玉清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挑眉。   自从他身边跟了尤安之后,众人的第一眼通常都落在了尤安身上,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道长没事盯着他看干嘛?   尤温嘴角动了动,忽然感觉有人拉他衣角,低头一看他徒弟一脸纠结的望着他,他忙俯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尤安道:“师父,这道士看上去有两把刷子呢。”   “你怎么知道?”尤温好笑。   尤安轻声道:“那魔教之所以叫魔教,就是因为它信些神怪,教里这神神叨叨的人可不少。”   两人谈话期间,玉清道长已经开始起坛作法,在尤温看来也就是胡乱念了顿天书,然后喷了口酒点燃火,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待他作法完毕,林为之带着两个儿子让道长看看,还准备了生辰八字。   玉清却不接:“大公子一世平安。”   这平安却不提富贵荣华,林为之眉头一皱,马上又舒展开来,只道平安就好,又将二儿子拉到前面问道:“那小子呢?”   “二公子……”玉清停顿片刻,眼神扫过他的眼耳口鼻,眼神奇异,最终叹息:“命中有劫。”   这话一出,那边帘子里的林夫人坐不住了:“道长可有办法化解。”   那道长一甩拂尘,眼中不屑:“既然是劫数,自然在劫难逃,天命不可违。”   林亦轻却不信,满脸不在乎。   林为之将小儿拉到身后,眼神清明:“真是天命?”   “林大人半身戎马,枪下不知道多少怨魂,只是您为人刚正不阿,侠义心肠,因此才能镇住家宅平安。玉清言尽于此。”   林为之忙道:“这劫是什么劫?”   玉清弯唇一笑,脸上终于有了人气:“自然是大罗神仙也逃不掉的情劫。”   .   驱邪一场自然不能完成,玉清被留在了府上,等过了三日之后再进行第二场法事。   林为之把他安排在了跟两师徒不远的竹林院里,这季节虽然竹子长的不好,但那院子也算清雅。   其实在尤温看来,那道长实在跟清雅没关系。   这会,林亦轻正在尤安房里抱怨:“那老道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在我林府里信口胡诌。”   尤安好笑,以杯掩口:“我看这道士很厉害呢,那天你不是说他是前国师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如何如何厉害?”   林亦轻一哏,神情尴尬,眼神闪烁不定:“我那也是听说,可不知道他闻名不如见面。”   “依我看。”尤安顿了顿:“情劫也没什么,这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当贤也没多大意思,情劫无非就是遇到了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林亦轻听他说话新奇,似乎是有所了悟,不由问道:“你这话倒像自己亲身体验过的,小安你才多大?”   尤安垂眸:“我父亲与母亲便是。”   “你还记得你父母?”林亦轻奇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师父帮忙寻找他们?”   尤安皱眉,感叹起来:“我与家人离散之时,父母已遭了情劫。”   林亦轻顿时愧疚,一脸遗憾:“小安你别伤心,以后我照顾你。”   尤安心想我有我师父哪轮到你照顾,但他知道林亦轻也是一片好意,正准备说话安慰,门前突然来了一人,他目光一凝,忙起身迎接,又笑了起来;“玉清道长。”   玉清见他却是一笑,比昨天在众人面前亲和了不少:“尤少侠不知在何处?”   “他在练剑。”尤安笑眯眯的表示,指着院外:“好像是在花园里。”   玉清道了声谢就转身道别。   林亦轻疑惑:“他找你师父做什么?”   尤安一乐:“聊天饮酒?总之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大抵跟你我没什么干系。”   玉清到花园的时候,尤温确实在练剑。   他手中剑制作粗糙,没甚奇特,玉清却在亭子里盯着他的剑看了许久。   终究,还是尤温忍不住,转身行礼,声音平和:“玉清道长。”   玉清道:“尤少侠可需要我为你算上一卦。”   尤温好笑,不知道这道士为何缠上自己,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不如道长先算算我从何处来?”   玉清弯唇,这笑容轻蔑异常,配在他那张脸上,竟显得有些妖异:“尤少侠来自远方,是夺舍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才发现最近几章都突破3000字了,而且这章接近4000字。   对于日更君来说,我不得不公道的说一句,我简直太帅了!   ☆、一波未平(上)   “不过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天命早衰,尤少侠也不算害人性命。”   尤温眸光一凝,手中剑轻鸣,杀意突现,他不辩解也不询问玉清来路,直接道:“道长知道我回去的方法么?”   “机缘未到。”玉清撩起拂尘:“一旦时机成熟,尤少侠自能领悟。”   尤温皱眉,眸中冰凉:“那道长来找尤某是为何?”   玉清脸上依旧悠闲:“当然是所有求。”   “求人,求事?”   “无论求什么,机缘未到,我纵使费尽心思也拿不到想要的,而且强取豪夺也不是我的习惯。而机缘一旦来到,则如探囊取物也。”玉清微笑着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尤温冷眼看他离开,握剑之手扬了扬。   玉清却似有所感悟,突然回头:“尤少侠徒弟天赋异禀,华山派内功心法虽然不是至刚至坚,但与少侠爱徒体质不合,如若遇到遇难时刻,可千万别为他输以真气疗伤。”   尤温手一顿,放下了剑。   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玉清晃了晃:“这药是我耗费了多年收藏的珍惜药材炼制而成,如若少侠遇到了危机时刻,可以拿来一用,只此一颗。”说罢,他将药留在了亭台上,笑了起来:“尤少侠放心,按你们的说法,这药是不会过期的。”然后怡然而去。   尤温心事丛丛的回到了院子里。   尤安见他回来赶紧迎了上来,问道:“师父,那道长找你干嘛?”   尤温不能说实话,只能简短回答:“说些神神叨叨的。”   林亦轻在一边插嘴:“我看那道士也不过而而,他要是真厉害自己算你在哪里啊,还需要到这里来问?”   尤安今天听他埋怨了半天了,闻言噗嗤一笑,提醒道:“亦轻你该回去用晚膳了,你母亲还等着你呢。”   林亦轻叹气,纠结的看尤安笑脸一眼,目光不舍,最终抱拳离去。   等吃晚饭的时候,尤安终于忍不住问了:“师父,我们何时离开啊?”   林为之的意思是让他开了春再走,但是现在离开春实在是远的很,不过现在离开的话过年时肯定没个着落,尤温一个人倒没什么,他就是希望尤安能高高兴兴的过年。   就是那道士太过诡异,尤温实在不想再见,他心思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安。   华权道:“尤少侠要离开?”   尤温想了想,终于拿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告辞。”   华权一愣,心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些不舍:“那倒可惜,我还觉得自己难得遇到了一个知己。“   尤温拍了拍他的肩:“京师又不远,我反正游历四方,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华权点头,又有些遗憾:“就怕那时我早已不在京师。”   “也不过是北关,我也正想去那看看呢。”尤温笑了:“等华兄你调动了职务,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定当马不停蹄的去为华兄你道贺。”   要离去,自然要去给林为之辞行,尤温见了林大人,两人又说了许久,林为之才放他出来。回到院子里,林亦轻早已收到了风声,在缠着他徒弟说话。   尤温心情有些沉重,沉默不语的回到了房间。   林亦轻站了起来:“尤大哥怎么不多留些时日?这天气寒冷,说不定快要下雪了,小安又怕冷……”   尤温打断了他的话:“我会保护好他的。”   林亦轻不乐意了,还要说话却被尤安拉住了,尤安对这位好友的拳拳之心也是心领,但是有些时候真受不了他把自己当个女孩子似的保护,心里有点不乐意待了,所以才会问师父什么时候离去。   尤安一本正经起来::“我跟师父是出来历练,当然是正事为主,怎么能贪图享乐?”   尤温对徒弟的托词有些莞尔,他徒弟哪时吃的了苦了?   “贪图享乐?那我林亦轻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享乐?”   尤安乐了:“你倒也知道,以后不能考个状元倒也好好学点功夫,要不然真等到遇上你那心上人,人家嫌弃你一无是处怎么办?那这情劫可就难堪了。”   林亦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眼神带上了不满:“什么情劫不情劫?我可是林二公子!”说罢甩手离去。   尤安眨了眨眼,最终没拉林亦轻。   尤温摸了摸他的头,尤安抬头看自己师父,唉声叹气:“林二公子恼羞成怒了。”   尤温哈哈大笑:“谁叫你取笑人家?”   “遇到喜欢之人是好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尤安表示不解。   尤温继续摸头,目光温柔:“遇到了你就知道了。”   .   第二日,林亦轻还是出来送行了,还给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样样不缺。   尤温看着那马车还有赶马人头疼。   尤安双眼圆睁,似有点不可置信,不过倒是终于学会了礼节,似模似样的抱拳对林亦轻道:“谢谢亦轻,但是这些我用不着。”他小胳膊小人,一旦行礼起来反而有些滑稽。   林亦轻却没心情取笑他,准备的马车本来也只是打算试试,也不指望尤安真能接受,只能偷偷把他拉到一边,直接塞了张银票给他:“若小安你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只管来我林府便是。”   尤安……   末了,尤安掏出银票给尤温看,尤温一看票面啧了声。   尤安无辜的看着自家师父:“这就是江湖救急?”   尤温咳了声:“也不一定。”   “不一定?”尤安不明所以。   尤温表示:“说不定是江湖救美。”   “……”离开林府我很开心。   出了京师第五日,天空便开始飘起雪花,一连两日后,地上已是厚厚的积雪。   上一辈子,尤温不怎么见这么厚的雪,但是华山山高,大雪封山都得好几个月,对这时节也算熟悉,倒是尤安自从降雪后,一层裹了一层还是往他怀里钻。   如此半个月,他们终于到了通州县境内。   尤温忍不住叹气:“今日早点找个客栈休息吧。”   尤安裹的严严实实,头上带着帽子,连脸都被遮住了大半,只留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啊表示同意。   尤温下马,带着他找了临近城门的客栈,赶紧的安顿了下来。   毕竟是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炭火,尤温虽然吩咐小二点了炭火,但是不一会儿就开始冒烟,屋里味道难闻,他只能将窗户开了点点。   尤安在火边坐着,这会他已经脱了帽子,除掉披风,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手也从衣袖里解救了出来,开始捧书而读。   尤温看着他认真看书,似乎不为外界所扰心里又是喜又是忧。   如果哪天华山派出了个秀才,也不知道武林各大门派是羡慕嫉妒恨呢还是冷艳高贵笑呢?不过,作个书生不涉足江湖也是好的。   “早知道这一路走的这么艰辛,我应该带你住在林府的。”尤温叹息道。   尤安对安逸的生活也挺怀念,但是一想起林亦轻看他时的热切目光,又有些纠结:“我只要跟师父在一起就行。”   尤温却不想他跟着自己受苦:“这里离华山也不远,不如我乘着大雪封山前将你送到华山。”   尤安闻言一愣,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神色。   尤温当然知道尤安的顾虑,尤安与华山上的人都不熟,自然不愿意前去。而自己还在历练之中,肯定是不能再华山待的,一旦将他送回山上,自己转身就得离开。   他盯着尤安看了会,这阵子尤安被他养胖了一圈,脸上有了婴儿肥,这会苦兮兮的样子也变得可爱起来,连可怜的样子都与孟欢天差地别。   尤安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小心翼翼的靠近师父,蹭到他怀里闷声道:“我要跟着师父。”   尤安向来性子有个孤傲,对待林亦轻这个小伙伴也是不冷不热,像这种撒娇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尤温哪里还能接话?   但是这天气寒冷,转眼新年就要到了,尤温实在不想他跟着自己受苦。   两人还在纠结,门外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尤温目光一凝,一手护着尤安,一手拔剑警戒起来:“谁在门外?”   “二师兄,是我牟离。”   尤温认出声音,赶紧起身开门:“牟师弟?你怎么来了?”   “二师兄,我本来是打算去京师找你,幸好在客栈门外发现了你留下的暗号。”牟离道:“掌门让我来找二师兄迅速赶往杭州。”   尤温皱眉:“怎么了?”   “大师兄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未平(中)   吴秋略是一路跟着魔教少尊走的。   到了杭州,他最后一次联系了门人,说发现了魔教狗贼的落脚点,从此断了联系。   吴秋略性子洒脱不拘,和尤安志趣相投,比起李秋扬他们几个亲师兄弟,尤温与吴秋略关系更为亲近。   尤温与吴秋略是师兄弟,更是知己。   华山之上,把酒当歌,对月相伴,偷鸡摸狗,面壁思过他们没少一起干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是他们的拜把子时的宣言。   这次吴秋略失手被俘,尤温怎么不心急?如果真被魔教少尊所擒住,吴秋略的生还机遇又能又多大?   尤温忧心似焚,只能赶路,他跟牟离都是练武之人,虽然累点但身体扛得住,但尤安不同,他本就怕冷,身子骨也就一般,才几天下来脸色苍白了,连前阵子养出来的肉都还了回去。   尤温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中午随意找了地方休息,尤温热了壶水,给尤安暖暖。   牟离道:“酒更能暖身。”   尤温却瞪他一眼,再回头看着虚弱的尤安:“徒弟你忍忍,等到了下个县城,你就先与牟师叔留在那里修养,我先去杭州。”   牟离瞪大眼睛:“这怎么行?”要他看小孩?开什么玩笑。   尤安也不服气:“不行。”   他抓住师父的衣袖,似乎是怕被遗弃下来,尤温皱眉:“等我找到了大师兄,一定回来接你。”   尤安却不听:“我能坚持住,到时候还能帮上师父。”   尤温一愣,这才想起尤安在魔教五年,最后一咬牙同意了。   如此急行二十多天,连新年都没过,三人终于赶到了杭州,南方好歹没有京师那么寒冷,尤安的重重武装却未卸下,一到杭州就直接倒在了客栈里。   请了大夫看过,又吃了药,尤温在床边看着,心中郁闷,他大手抚过尤安头发,脑中闪过不少念头。   他身处江湖,事多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剑下,华山派又门规森严,长大成人练武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尤安这身体实在不是练武的料子。   但要他放弃尤安的监护权,他又满心不甘愿。   他下山已然半年多,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甚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说没遇到什么危机时刻,但是这次华山派掌门继承人失踪之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前面,就是危难,他能带着尤安一起闯?   突然,敲门声传来。   尤温起身走到门前。   牟离唉声叹气:“我在城里转了一圈,都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崆峒派、云松派,还有罗山的几位侠士也在此,我与他们约定明日晚上在此商议。”   尤温点头:“你先去休息会。”   床上,尤安悠悠转醒。   尤温贴近他道:“徒儿你好好休息。”   尤安却使劲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的胳膊:“师父,给我一天时间。”   尤温嗯了声。   “不,给我一个晚上,我一定能爬起来。”尤安声音嘶哑,脸上毫无血色:“我常年在魔教为奴,虽然不知道各个分坛怎么联系,分坛那些人多半也不认识我,但是我对总教之事所知甚详,如果少尊真的在杭州,肯定会派人抓我回去。”   尤温目光一凝,神色沉重:“你想当诱饵?”   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尤安盯着自己师父,目光清明:“师父,魔教中人行事诡异,机会只此一次。”万万不能错过。   尤温思忖片刻:“我华山派与他魔教缠斗多年,自然有找出他们的办法。”   尤安垂下目光,声音低柔:“师父难道想看到师伯身首异处?”   尤温身体猛然一紧,半晌才咬牙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下楼给你拿点吃的。”   尤温先是到了隔壁房间,叫牟离看好自己徒弟,才慢慢吞吞的下楼。   客栈楼下便是吃饭的地方,这酒楼向来是人多嘴杂之处,几碗白酒下肚,不少张狂的话都能顺口溜出,也成了消息的来源处。   尤温目光扫过众人,却也没在谁身上多作停留,只是动作慢慢吞吞,仔细的辨听着每个人的每一句话。   他唤来了店小二,叫了不少菜,找了个偏远的桌子坐了下来。   两桌开外,一个壮汉喝了一大碗酒,大声道:“你们可知朝廷要改食盐专营制度?”   “呵,前几日不是昭告了天下?”有人搭腔起来。   三桌开外,一个做书生打扮的问道:“你们说这收盐税,可是好与不好,朝廷这几年虽然没增加什么赋税,但是这盐税谁知道怎么收?”   走南闯北的商人却不这么看,一语就戳破了书生的幼稚:“是没增加过赋税,但是徭役可不少,而且眼下才光太三十二年,有些个地方税都收到四十五年去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笑了起来。壮汉道:“我看这盐税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盐帮那帮人都这么说。”   尤温见他本身就像个贩夫走卒,心道这人应该是和盐帮有所瓜葛。   “这盐税是不是好东西我不知道。”那商人摇头晃脑起来,神色得意:“但我知道,当今云王殿下领地盐税可是直接留在云王府了呢。”   那书生开始质疑:“若真开了盐税,必定是国库库银重要来源,这么多赋税就全部给了云王?”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有人起哄:“你问问这酒楼老板,他是不是疼爱他小妾给他生的幼子!”   那掌柜的一听立马耿直了脖子:“胡说,胡说,我这店可是要留给我的正妻儿子的!”说完心虚一瞟后院,就怕自家的母老虎提着刀杀出来。   众人大笑。   商人故作神秘起来,压低声音道:“要我说,这事还是那些盐政司的倒霉,还有那些靠着背后势力贩卖私盐的,以后还不断了他们的来路?”   “呦呵,他们还缺来路,别把这主意打到我们田地来就行。”   尤温听了半晌,都是议论朝廷新政,却与江湖事关系不大,开始思量着要不要上楼。   “这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活该。”那壮汉骂了起来:“这次建立什么盐商,又是那宝桐聚商会中了彩头,那当家的弟弟分出枝来,专卖食盐。”   这可是大大的小道消息,尤温挑眉,确认这人根本就是盐帮的,不禁又奇怪,这宝桐聚商会处处都有它的影子,也不知道背后又是何人。   提到这个,那书生悲愤起来:“可怕就可怕在奸商斗赢忠臣,我听闻朝廷御史宋大人纳谏言辞激励,当今圣上本想惩戒一下,没想到那执刑的太监特下重手,将宋大人在午门外活活打死。”   “被赐死好歹还有个青史留名,想章大人一家可是在省亲路上惨遭灭门,可不是叫人悲痛?”那商人语气也沉重起来:“五年前,永安巷子秦尚书卸任带着家人回来,也是在半路上遭遇盗匪,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盗匪劫杀好官?”   众人叹息,不再言语。   尤温待了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听着,都是些与他无关紧要的国家大事,心中更是烦闷。   他带着粥与饭菜到了楼上,见尤安已经睡了过去,牟离也在那瞌睡。   这下,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直接敲醒了牟离:“吃饭。”   牟离一个激灵,先是一脸迷茫擦擦眼睛,看见饭菜赶忙拣起筷子吃饭,口齿不清的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下去那么久?”   尤温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小点。”再看向尤安,目光却不自觉的放柔了。   牟离闻言只顾着吃饭了。   等他吃完了,尤安依旧未醒。   尤温心道这傻师弟倒是宽心,掏出了几两银子:“我有件事情要托付你,你必须保证一丝不苟的完成。”   牟离眼中一亮:“二师兄有事尽管吩咐,牟离在所不辞!”   尤温点头:“吴师叔在画堂阁有笔欠债,你拿着这些银子上门去替他还了吧。”   牟离……   尤温:“嗯?”   牟离:“二师兄你是真心的?”   尤温点头。   牟离不可置信:“大师兄现在下落不明,你还叫我去画堂阁?”   这声音有点大,直接吵醒了还在沉睡的尤安,他先是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恐慌。   尤温瞪牟离一眼,又闪身上前:“尤安,师父在这。”   尤安僵硬的手放松,却没回话。   尤温知道他嗓子不舒服,又宽慰了他两句,转头对牟离道:“青楼乃是三教九流的交汇地,叫你去不仅是还银子,还是让多打探消息。”   牟离哦了一声,连忙拱手道:“原来如此,二师兄我这就前去。”   尤温深深的吸了口气:“明天去。”   “明天?”牟离奇怪起来:“青楼都不是晚上做生意么?现在已近晚上,自然是现在去好。”   尤温看他一眼:“明天白天去,清清白白的别动人家姑娘,如果让我知道你有辱我华山派门风……”言语未尽,威胁之意尽显。   牟离赶紧称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尤安却嗤笑起来:“师父这师弟真呆。”   尤温摸了摸他的头:“你明白为师为何这么安排?”   “师父是支开他,方便明天行事。”   尤温目光一暗:“我一定护你周全。”他心中有多踌躇,却不能表达一分:“我叫人把饭菜热一热,你吃一点再休息。”   尤安乖巧的点头。   第二日快到午时,牟离才出门。   尤温把尤安裹的严严实实,再次穿上了林亦轻送的裘衣,因为他们离开突然,所以尤安这一身并不合身,反而有点偏大。   只是在南方穿着这个实在有点招人侧目。   尤安却似不在意,坚定的看着自家师父:“师父,少尊武功高强,尊主跟右护法常夸他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所以这次我们引蛇出洞,你千万不能心急。”   尤温点头。   “只有先引诱了那探马,你再联系几位正派人士,此事才能成。”尤安再次吩咐。   尤温再次点头。   尤安一脸不安的嘱咐:“师父,少尊性子……总之狡诈如狐,若到了危难时刻,你先救师伯。”   尤温闻言沉默许久,最后叹息一声:“我必定护你周全。”   杭州街上,纵使是寒冬腊月比起京师也别有一番风情,人头攒动,热闹繁华比之京师有过而无不及,而且商铺林立,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听声音更是各种方言汇集,想来这些人也是来自西海八方,尤温眼尖,还看见了几个异族人。   尤安沿着东巷子一直往西,游荡了一个时辰。   尤温一直盯着他,却没见丝毫异样,心想这招大抵也是无用了,徒弟安危不用担心,但是怎么找到师兄又是难事。   他江湖经验太少,这会只能干着急,不由得有些颓然。   虽然心中百转千回,但是尤温还是盯着尤安,却见他突然停了下来。   尤温皱眉,且见尤安用手摸了摸肚子,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是肚子饿了,尤温正准备上前,尤安却脑袋转啊转,最终盯准了一家点心铺。   杭州甜点,在大宁王朝负有盛名。   什么雪花薄脆、果馅餢飳、粢粉丸、炙糕、一捻酥、麻叶子、剪花糖诸类的,点心不仅味道清甜,连模样也是精细。   这么一想,这杭州倒极有可能成为尤安最爱的州府,只是尤温这些日子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而且尤安乖顺,万事也以找到大师兄为主,一路赶来什么都没提过。   想到这里尤温叹了口气,目光追随尤安,看他走进了店里,心想要不要走上去瞧瞧,不过尤安身上有银两,想来问题不大。   他还在犹豫,闪过了拥挤的人群,才到店门口就看见尤安突然冲了出来。   尤温一惊,飞身前去直接抱住了尤安。   尤安先是手上抓紧他的衣服,突然又猛的推开他:“你是何人,干嘛拦我?”   说完这句,他立刻跑开,却没跑几步就摔倒下来。尤温眼尖,分明是有人拿石子作暗器拦住了他。   尤安摔倒在地,惊慌的眸子望向点心铺门口。   顺着尤安目光,尤温看了过去,只见那里站了一个黑衣人,这寒冬中居然穿着清爽如春,脸上更是带着甜腻的笑意,尤其那双桃花眼中情意切切,犹如三月春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用云空间保存稿件,结果……今天码完字后顺手点了保存,然后果断关电脑   再次打开的时候文稿不对/(ㄒoㄒ)/~~   想了想,应该是当时电脑不小心断网了,但是云文档是木有提醒的。   心都碎了……   ☆、一波未平(下)   尤安抿唇,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已经走了一个时辰,这会已经快出城了,想到这里,尤安不再犹豫,一个劲儿的往城门口跑。   尤温抬脚就要追,却突然被人钳住了肩膀,他反手就是一掌,那人却轻松的躲过了。   “你到底是何人?”尤温皱眉,在这闹市不好拔剑。   那人依旧笑意盈盈:“真猜不到?”   猜不到才有鬼,尤温只不过想拖一点时间:“总之不是梁徐文。”   “答对了。”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又问道:“你当时怎么知道我不是?难道我长得不像?”   尤温心想这人倒是配合他拖时间,语气也不紧不慢起来:“那日你在茶馆杀人,那暗器纵使再利,也没有见血封喉的道理,只可能是上面淬了毒。”梁徐文乃是官宦世家子弟,又是军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有毒的暗器?   那人一笑,他手中无兵器,但自信满满:“那你再猜猜,我是谁?”   能把尤安吓成这样,还急于跟他撇清干系,这人肯定不是什么探马,尤温面上冷峻:“魔教少尊应无鸠。”   应无鸠合掌一笑:“不错,不错,不愧是烈阳剑的徒弟。”   尤温被猜到了身份也不惊异。   十五年前,九大门派联合丐帮以华山派为首围剿魔教在江南总坛,魔教前任教主带着左护法西逃,虽然是留下了一条命,但是魔教在中原根基几乎铲尽,这些年只能暗中发展,而护法之类的魔教人物已经多年未曾明目张胆踏进中原,这次少尊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自有所持,想必是对今天中原形势很是了解。   当年魔教一役死伤无数,前任右护法断后也是命丧乱兵之中,这么大的仇,人家能不报?   尤温手已经放在了剑上,只待伺机而动。   应无鸠却好笑:“尤温,我们多次见面也算有缘,不如我们打个赌?”   “打赌?”   “你是要追刚才逃跑之人?他……”应无鸠眨眨眼:“可是我魔教中人呢。”   还卖萌?尤温手下剑未松:“怎么赌?”   “你我等个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各自去找,看谁能先找见他。”应无鸠道:“当然,谁找到他他的命就归谁。”   尤温挑眉:“我跟你玩这幼稚游戏?等一炷香时间他早不知道哪去了。”一炷香还不被他手下抓住?   应无鸠笑了起来,依旧如春风一般温暖宜人:“他又不会飞。既然你我打赌,你就要信我。”   “凭什么?”   “当然是凭我有本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时间缓慢流过,尤温心中没有一丝把握。   应无鸠却轻松自在,还在茶楼里点了壶茶,听那说书先生念叨。   “说时迟,那时快,那柳梅梅虽然体态轻盈,身材细瘦,却不知哪里来来的一股力气,搬起一个大石头就砸向了那大汉。”   “柳梅梅只是青楼女子,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又哪来的侠气?那壮汉惊疑不定,只听柳梅梅一声冷笑道‘好你一个登徒子,负心汉,居然骗我们这些苦命女子的钱去逍遥’。”那说书的先生捏着嗓子,眼睛轱辘一转,模仿的煞为好笑。   应无鸠一弹指,一锭银子飞到了说书先生面前:“大爷想换一个听。”   众人本听的如醉,顿时有些不满,可见应无鸠打扮与刚才那招,又猜不出他是何人,不敢随意招惹,顿时堂上有些安静。   那说书先生倒是变脸快:“这江湖之事确实奇谲,但是传来传去可信度不大,就连那江湖百晓生也不知这柳女侠来自何处,今日柳女侠事迹就先说到这,接下来,我们讲讲宏远年间的改桑田之事。”   “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说是多年来朝廷用度无节,导致户部亏空,朝廷为加大丝绸贸易赚取白银,颁布诏令改农田为桑田,本是利我浙江司的大事,可那些贪官污吏却瞅准了机会,大肆兼并土地。”说书先生说的是义愤填膺,勾人心悬:“幸好当时的浙直总督是秦惠,秦部堂虽然不如武人刚正不阿,但是却极有远见……”   尤温对这些事情不甚感兴趣,倒见应无鸠听得是津津有味,不禁道:“时间已到。”他已经站起身来。   应无鸠挑眉:“不急不急,尤兄若急,便可先去。”   尤温闻言闪身便走。   扬州城外,大雪已经掩住了这天地。   但这官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脚步凌乱。尤温实在没把握应无鸠不过玩一玩他,实际上,尤安早已落入他手。   这一炷香时间究竟是生机还是死路?   尤温心下不定,只觉得气海翻腾,只能强强压制住。   如果是沿着官路向前,尤安一个小孩目标太过明显,他只可能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而那些地方必会留下脚印。   尤温思绪未断,脚下也未停,立即拐了个弯,沿着河堤往密林深处寻去。   这样一来,找到尤安不过是时间问题,应无鸠有何把握让他先来找?   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猫抓老鼠,一抓一放逗着他玩呢。   尤安穿着笨拙,脚步又慢,自然走不了多远,尤温找上他的时候,他并未再走,而是靠着树干直接倒坐在雪地上,看似毫无生气。   连这苍茫的天地间,竟似乎也只留他二人。   尤温心下一惊,手有点颤抖,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徒弟。”   尤安闻言睁眼,连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了他怀里:“师父!”   尤温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却依旧迷茫不安。   “你怎么直接过来了?”不是说好先找人帮忙?   尤温一顿:“为师心急。”什么筹划都忘了。   尤安仅是叹息,低下头眼中变化莫测,最后抬头看他师父之时,眼神已然清明,只是忧郁道:“师父,如今我们只怕已是瓮中之鳖了。”   尤温还待回话,一阵笑声传来:“做鳖你倒是自在了。”   应无鸠从雪中现身。   尤温连忙将徒弟护到了身后。   尤安却不犹豫,直接站了出来:“少尊。”   尤温一愣,皱眉想要拉过徒儿,对方却不肯,而且表情依旧倔强:“我已叛教,拜入华山派门下,少尊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   应无鸠仅是哦了一声,语音上扬,似是很感兴趣。   尤安抿唇半刻,开口道:“但是少尊你初到中原,如果挟持着华山派首徒,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应无鸠抬眉:“什么华山派首徒,我可没招惹过。”一句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尤温道:“我师兄跟你一路南下,你不知道?”   应无鸠闻言笑了起来,眼睛看向尤温,神情揶揄:“尤兄,我与你在通州相遇,此后来杭州游玩,你师兄是怎么个脚程,又是怎么跟我一路南下的?”   尤温迷茫了片刻,心底叫苦不已。   凭直觉,他断定应无鸠没说谎。尤温想起他与吴秋略分别之时他那信誓旦旦的眼神,又想到他居然跟错了人,不禁感觉忧伤。   但是他现在却在这人烟罕迹的地方被这个魔教少尊堵着了,生死未卜,也不师兄究竟如何失踪,眼下最至关重要的就是保住徒儿的命。   尤温深吸了口气:“我师兄之事另说,但你我打赌赢了,尤安的命便是我的。”   应无鸠这下更觉得好笑了,悠然的自腰间抽出软剑:“我可是魔教中人。”   尤温早猜到他不会守信,目光一凝,拔剑就要攻。   应无鸠却没有应战的准备,继续耍花腔:“不过……”   尤温身子一顿,差点摔倒。   “我魔教中人虽然阴险狡诈无耻,但是我这次倒想守守信用。”应无鸠道,眼中含笑的看向尤安:“我用你师兄的消息,换回他的命如何?”   尤安身子顿时僵住,直接抓住了尤温的衣袖,却不说话。   尤温却不再废话,直接攻了过去。   嘴上讨不到便宜,那就看真章。   尤温将气贯与剑中,第一招便是直取应无鸠命门,那应无鸠哪是一般人,非但不退,反而以软剑相接,尤温直觉剑身下去手臂一震,再回身自己手中剑已然有了缺口。   应无鸠笑道:“给你砍几下,你猜你的佩剑会不会断?”   尤温咬牙,加上先前的气血翻腾与这一反弹,嘴角竟出现了红丝。   “烈阳剑的徒弟,也不过尔尔。”为了表示轻蔑,应无鸠直接收了剑,脸上嘲讽:“这人要知轻重,还是要到称上称一称。”   饶是向来老成平和的尤温都被激的手中一紧,身体不自觉的向前一倾。   “还想再来?”应无鸠嘲弄道,目光冷峻,语气森然:“尤温,我神教蛰伏十年,从我踏入中原伊始,当初那笔帐我会一笔一笔的跟你们慢慢算。”   尤温握紧剑,警戒的看着应无鸠。   应无鸠却又笑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柔和,他扫向在一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尤安,又看向尤温:“你徒弟跟着我多年,我也倒不是非要杀他。”他顿了顿,又道:“不但不杀,而且,我还可以附赠你一个消息。”   “你想要什么。”尤温冷静问道。   应无鸠盯着他片刻,又嘲弄起来:“我想要的你会给?不会背信?今日我放虎归山留后患,当然不是指望跟你做什么买卖交易,我只告诉你,你师兄惹上的是南宫樾。”   这话一出,尤温仅是皱眉,尤安差点吐血。   应无鸠看见尤安表情挑眉起来,后者轻不可闻的冷哼了声。   直到应无鸠离去,尤温才瘫软了下来。   他与应无鸠对持,一直被他气势所压,不是他师父对他向来严厉,尤温肯定早就塌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与这江湖的差距。   尤安担心的蹲在他身边,眼神纠结:“师父你没事吧?”   尤温摇头:“打坐片刻就好了。”   尤安却叹息:“师伯之事怎么办?”   尤温不明:“南宫樾是谁?”   “……”难怪刚刚表情淡定,原来是根本不知道,尤安抿唇片刻,眼中有些冒火:“师父,南宫樾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保的养子!”   尤温……   卧槽吴秋略你真能!   应无鸠并未再回杭州,而是改道往北走。   他才离开不多远,暗卫突然出现在了阴影里,跪拜在地:“少尊。”   应无鸠面无表情,语气却温柔可亲:“似水说了什么?”   那暗卫不敢抬头,也不啰嗦,直接道:“明暗相间,方合天道。”   “你没告诉他我想他跟我回家?”   “属下禀明了。”   应无鸠顿了片刻,叹息一声:“他要报仇,我不拦他,只是希望他在外能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从今往后,你就去守在华山脚下吧。”   “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又起(上)   尤温回到客栈的时候很忧伤。   这股忧伤之情简直能蔓延到房顶让他仰面流泪。   他那个傻兮兮的师弟牟离倒是高兴:“师兄,我第一次去那等地方,算是长了见识。”   尤温瞪了他一眼。   牟离赶紧止住了话头,抓了抓脑袋叹息:“可惜没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尤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继续留在杭州探听,我向西找找。”   牟离有点惊讶:“师兄不和其他人汇合么?”   尤温倒是想等,可他不能等:“我先行一步,等他们到了,记得让他们派人联系我。”   为今之计,只有先跟着南宫樾,再作打算。   南宫樾本来是秘密南下,但结果被人打搅,惊动了地方官府,只能从暗访变成了明查。   大宁王朝司礼监权大,尤其是批答奏章一项,可说是代行皇权,也是掣肘内阁一大利器。而且,不仅是在京师,太监在各地、各军中都担任这监督之职。   南宫樾在杭州逗留时间不久,然后直接向西,自然是为了去年两湖大水之事。   他是魏保的干儿子,又是朝廷派下来的,各地地方官府自然不敢怠慢,全员到齐大张旗鼓的迎接、宴请。   这样,南宫樾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这倒便宜了尤温,南宫樾如此声张,他都不用打听,毫无压力的就能知道他在哪,一路追赶而来。   路上,自然不是安逸的。   这个不安逸甚至不是尤安受苦受累。   一路行来,越接近两湖,见着的灾民也就愈多,去年大水淹了11个县,淹死之人自然不计其数,可活下来的更是悲苦。   正午时刻,尤温带着徒弟下了马,在官道边休息。   路上,一大波灾民陆陆续续的经过,他们行迹缓慢,不少人在这严冬之中依旧衣不蔽体,拿着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着尤温,当看到他身边的马时双眼浑浊的双眼更是饥渴。   尤安面无表情,身体却悄悄地靠近尤温。   “都是孩子命苦。”   凄凄漓漓的哭声传来,尤温抬眼望去,见是两家人各自抱着小孩凑在一块。两个小孩都还在襁褓之中,裹着厚厚的粗布衫,大人能脱的都脱了。   “牛二,牛二……”那妇人只顾叫着自己相公的名字:“前面就是县城,新县城,我们逃难出来不就是想留个活路嘛?你不能把……不能……我求求你,求求你。”说罢,就跪了下来,死死的拉着自己相公的衣摆,不停的哭喊。   另一妇人见了,赶忙抢过了自己的孩子,死死的抱住,也学着撒泼倒在了地上。   妇人哭的凄凄切切,那两汉子闷声不吭,这下,两家子稍长的孩子都无措的抱着自己母亲哭了起来。   尤温听的头疼,随意拉住一人问道:“这是干嘛?”   尤安瞟他师父一眼,咳了一声。   那人比起尤温矮了不少,身上好歹还裹着破棉袄,只是有点稍长,他身材胖胖的:“我们是从倪源县逃出来的,去年遭灾,秋收可是全毁了,本来以为能得朝廷救济,就在家乡待了两月,没想到到了冬天还是没等到,我们周围几个乡的人一合计,就一起逃难来了。”   尤温点头表示理解。   “这两户人家是不同乡的,这一路上其他人能把女儿卖了的都卖了……就俩孩子还小,卖也卖不了多少钱。”那人继续道。   尤温看着他,心想这前情提要还没交代完?   那人却闷了片刻,神色里带了嘲弄跟不耐烦,甩手就想离去。   尤温一愣,还要再问,尤安赶紧拉住了他师父。   尤安叹息:“师父,不要再问了,那是易子而食。”   尤温彻底呆住,身为现代人,穿越过来后一直在华山长大,华山派虽然门规森严,生活清苦了点,但是除了受罚还没饿过肚子,什么易子而食上辈子里可是连教科书里都看不到的字眼,更何谈亲身体会?   他话语有些颤抖:“但是,我见他……我见他……”不是也养得好好的么?   尤安自然知道他师父所想,不禁有些奇异,他师父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于是解释起来:“那人是吃了所谓的观音土,身体浮肿,你看他那身旧棉袄,与他身材大为不符,显然是扒的别人的。”   扒的什么人?死人还是活人?尤温不忍再看,转眼看自己赏心悦目的徒弟,但那些人的身形却依旧在眼前晃来晃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些年大宁王朝多灾。”尤安表示:“多听听就知道了。”   尤温呆愣了片刻,突然解了马绳,卸下包袱,牵着马到了那两户人家前面:“你们无需……,我这匹马送你们。”   尤安在后面看得直扶额。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全部停下了脚步,眼巴巴的瞅着尤温,只是见他配剑,像是不好招惹,都是暂且不动。   尤温不知道,尤安却了解,上次水灾波及人有六十万之众,这拨流民算是走的远的了,通常流民所过之地,周围草根都要被挖绝,但现在是冬天,这匹马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这上百人,一匹马给两个家,说不定他们还没走远,这两家子的男壮力就被打死了。   刚哭的人都停止了哭声,惊诧莫名的盯着尤温。   尤温递出马缰:“给你们……”   那又矮又瘦的牛二才要接过,却被尤安打断了:“等等,你们要这破马有何用?”   牛二见到手的财务就要失掉,发狠的盯上了尤安,这是他已经饿的没什么力气,又忌讳尤温,不敢上前。   尤安皱眉,二话不说直接从师父腰间抽出了他那把破破烂烂的佩剑,摆了个架势:“你有不满?”   那人吓了一跳,赶紧护着妻儿后撤跪倒在地:“这位小爷,小的不敢,不敢!”   尤安也不叫人起来,环顾四周。   众人见他年纪小,却一身高傲气,穿着更是不凡,心想莫不是哪个大官的孩子,顿时都踌躇起来。   尤温不知道徒弟想干嘛,只道这匹马也不值钱,只要能救人性命,心想要不要拉住徒弟。尤安却顺手把剑扔给了师父,脱下自己的裘衣道:“这件可是上好的水貂皮所制,你们猜值多少钱?”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前面就是县城,我可以让你们拿它去换钱。”尤安心道我这也算为将军府积福,语气渐缓:“比之这匹破马,你们觉得哪个合算?”   就算只能当出百两银子,也够这里的一人一两,因为两湖水灾现今一石米就要五两银子,但一石米可是近百斤,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件裘衣吸引了过去。   刚跟尤温搭话的那人赶紧跑了过来:“两位贵人,贵人,这衣服就交给我吧?交给我!”   周围人连忙向前:“他是谁,凭什么交给他?”   “对!对!交给我!给我看管!”   尤温眼见周遭乱了,一个又一个拥挤过来就要抢东西,立刻拔剑一挥,周围立时闪出了一个圈。   尤安敢放话,也是仗着身边还有尤温,这下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但语气却严厉起来:“你们想抢?”顿了顿又道:“这东西我给你们谁都不放心,你们即是同县之人,不如推选出领头人来。”   有人却道:“我们族长在水灾之时就死了,乡长也早就不在了,哪里来的领头人?他们乡的我可不服。”   尤安昂头撇嘴,对那人质疑自己很是不满:“谁说一个领头人了,你们自愿相聚,每十人分为一队,推举出一个主事人。你们这们多人肯定进不了县城,人家不会接收,但是十个人人家不会拦着,到时候也不怕一人拿了这东西跑。”   还搞民主分立?尤温一听这话顿时佩服,暗叹徒弟怎么这么机智。   尤安见他们还在犹豫,冷眼道:“我可以拖,但是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再犹豫片刻,就赶不到进县城了,可得多饿一夜。”   那些人立刻就商量起来。   尤安又道:“每队都必须有老弱妇孺小孩。”   乘着那群人分队,尤温赞许的看着自己徒弟。   “……”师父干嘛?   “……”徒弟你才是穿越而来的吧!真的才十二岁么!   尤安不能理解穿越,心想难道师父开始怀疑起自己身份,眨眨眼无辜的看着尤温:“……”   “……”为什么徒弟如此机智?   “……”到底要瞪他多久?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想法南辕北辙,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番你来我往却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尤温:【徒弟好机智!】   尤安:【师父在想嘛?】   作者:【俩凑傻逼!】   下章开始走点轻松风,毕竟标注的是轻松文嘛~~\(^o^)/   ☆、一波又起(中)   刚被尤温搭讪的人被推举出来跟尤安谈判。   尤安倒毫不吝啬,在矮矮胖胖的笑的像弥勒佛的男人的贵人真好贵人千秋万代贵人菩萨保佑声中将自己的保暖衣递了出去,又提高声音交代道:“你们一起走,反倒很难有县城会收留你们,不如分道而行。但是毕竟你们才是同县人,到了新地方要彼此照顾。”   那人顿时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小贵人是大善人,大善人。”   “财不可露白,你们进城时千万小心,别被那群官匪看见了。”尤安也不扶他,也不制止,不耐烦的交代道:“实在被抓了,就说是林将军府赏的,谁敢问罪栽赃,将来我将军府来讨公道。”   好不容易解决掉这事,尤安只觉得丢掉了他自己半条命。   他年纪还小,说不怕那是假的,要是这群流民一个没压住,扑上来杀掉他不是没有可能,他敢上前,也不过仗着背后还有尤温。   尤温却自觉自己错了,他万事都想得太过简单,缺乏经验,以前总是明哲保身,当然遇不到什么事,如今只要想深入这江湖,就得万事筹谋规划,不可缺一步。   而且,他以前听着庙堂之事,只觉得离自己很远,却不知道人家口里水祸两字,就包含着无数性命。两字贪官,就是无数难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还是,家乡好。   家事,国事,这些纷争事。   想到这里,尤温又看了看尤安,如果他能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家乡……   尤安正靠在他怀里正在打着盹,长睫毛下都是阴影,这阵子让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劳心劳力,他这个做师父的也算奇葩了。   其实,他真的想过把他留在杭州,但是尤安不同意,昂着小下巴就是拦在他面前,死活不让他走。   现在回忆,小徒弟是怕自己悲剧掉吧?   尤温自嘲一笑。   夜里,他随意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安营,这大冬天的,实在不是出行的时节。   尤安正在烤火,小大人东扯扯西拉拉自己的小棉袄,不满的道:“师父以后千万不能再行善举了。”   尤温一笑:“我看你办的很好。”   “下次就该卖徒弟了。”尤安瞪他一眼,见尤温没生气,依旧忙碌着烧水,眼珠滴溜一转,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如今我没了保暖衣服,师父可要倒霉了。”   尤温闻言赶紧招手让徒弟过来,一捏他脸蛋:“比起刚见面都瘦了。”   尤安啊了声,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瘦了?”说着又往尤温身上靠。   尤温点头:“我倒是有点奇了,你这懒得跟没骨一样,怎么还瘦的这么快?”这叫那些天天嚷嚷减肥的美女们情何以堪?   尤安却不介意他打趣,学着尤温捏他一样捏了捏师父脸,顿时皱眉忧愁起来:“师父倒是真瘦的厉害。”   尤温被夜光下徒弟那可怜兮兮的目光萌的心肝一抖一抖的,赶紧垂下眼摸了摸徒弟冰凉的手,又握着伸向火面:“哎,我只希望早日找到你师伯。”   .   一路星夜兼程,尤温还是没跟上南宫樾的脚步,反而跟返程的他撞了个正着。   尤安直叹他们运气好。   当夜,尤温把尤安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山洞后,换上夜行服,准备来个夜探驿馆。   驿站把守的人并不多,尤温打探了下巡逻时间后,就打算用自己的二流子轻功飞身进去,却没想身后突然飘来浓郁的酒气。   尤温一惊,反手一掌,却被对方灵巧的避过了。   那人喝了不少酒,连架势都不稳健了,躲过之后甚至打了个酒嗝。   尤温皱眉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对方虽然披了一身官皮,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十分熟悉。   那人兀自道:“你是何人,怎么使我华山派掌法?”   尤温……   卧槽你个大傻逼!   这人自然就是尤温辛辛苦苦寻找的吴秋略。   两人蹲在树林里,你看我,我看你,吴秋略从自个兜里掏出了点鱼干,递给了尤温,自个也叼了块,吃完后又顺手捞起一把雪解解渴。   简直不能直视。   尤温嘴角一抽:“为什么不给师门回信?”   吴秋略再次打了个酒嗝:“没办法,我被那太监儿子看的紧,抓不着空儿回信。”   “有空喝酒?”尤温瞪他:“前前后后,老老实实,原原本本,长话短说把你最近的遭遇给我禀明了。”   “我本以为他是魔教少尊,就跟踪着,不想后来遇到有人暗杀他,才知道不对。当时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与他联手退敌。”吴秋略果真简略说道:“然后那太监儿子觉得我武功不错,让我留在他身边当个侍卫。”   尤温再次头疼:“你就当侍卫了?”堂堂华山派接班人?   “当然不是,我另有所图。不过,南宫樾……就是那太监儿子,也不信任我,甚至天天监视我,不让我离开他一步。”吴秋略接下的话着实有点心虚,讪笑起来:“不过嘛,我好久没喝喝小酒赌赌博了,就乘他熟睡了出来跟那些小兵玩玩,正准备解决下内急呢,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在外边打探了。”   尤温也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跟错人了?”智商呢?   吴秋略咳啊咳啊咳啊。   “有空也不知道联系师门,赌博喝酒?”情商呢?   吴秋略无辜的看着他。   尤温也不说这一路的艰辛了,直接道:“我遇到应无鸠了。”   “……”吴秋略直觉这次人情欠大发了。   “他的兵器是软剑,却使得出神入化,你我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秋略掏出了自己的酒壶,递给了尤温。   尤温喝了一口:“好酒。”还了酒壶又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这次之所以跟着这太监儿子,就是因为他是来专办两湖水灾一案。”吴秋略恨声道:“我早就听闻这些狗官罪名全推给了毫无背景的苏大人,还有三个县的县丞。那苏大人你可知道?”   尤温深吸了口气:“知道,人民父母官,父亲好儿子,兄弟好榜样,手上没白银,眼中无权势,当代之海瑞,明日焦裕禄。”   “……”   “……”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你大爷的!”   吴秋略叹息:“苏大人救不了了,他也表示……哎,总之,我想救出他独子。”   尤温问道:“怎么救?”   吴秋略胸有成竹:“声东击西。”   “就我们两个人我声动你击西?”   拍了拍尤温的肩膀,吴秋略决定缓和缓和气氛:“这些都是些小兵,没什么武功,用你的话说是‘毫无压力’,而且我是南宫樾近卫,我突然出手救人他们肯定‘万万没想到。’”这句万万没想到是用唱的。   尤温无语了会,对他的近现代用词之娴熟表示了赞叹,又纠结:“你别再坑我了。”   “哪能?”吴秋略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服:“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尤安。”提到自己徒弟,尤温明显正经温柔了不少。   “你这做师父的,跟他做徒弟的都不容易。”吴秋略打趣了一句,又感叹:“我先回去了,明日他们动身之后肯定会错过宿头,只能在野外扎营,救人成功后,我们十日后武临山见。”   “我怎么知道你救到了苏大人他孩子。”   “南宫樾不再纠缠你之时。”   两人道别,尤温回到了尤安所在处。   他本来以为从南宫樾手中救出吴秋略是难如登天,完全没想到根本不用他救,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又有了新任务。   历练好辛苦,真想睡到老。   尤安却没睡,见他一人回来问道:“你看见师伯了么?”   尤温点头。   尤安有些不放心:“你没打草惊蛇吧?”   “……”徒弟你对我智商这么不信任?   需要这么抗议么?尤安避开了尤温悲苦的眼神,眼神一飘移到了墙壁上,又道:“那我们明晚去救他?”   “救是要救,但不是救他。”尤温把事情说了一遍。   尤安却皱眉,他知道的南宫樾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可不像这么好糊弄的人。   可眼下已然如此,他没有机会再说。   尤安思量了会道:“那我干嘛?”   尤温觉得自己徒弟简直智商爆表,但是同时也不得不说武力值跌到了谷底,可见这里的“上帝”是比较公平的,叹气道:“你看戏。”   尤安点了点头:“希望这场戏别太好看。”不然怎么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又起(下)   事情接踵而来,尤温有些应付不及。   但是,无论如何也得上。   当他持剑站在夜空下,天上无星无月,数十个火把将周围照耀的如同白昼时,尤温只能叹息。   却也不能叹息。   他挑眉打量了下南宫樾,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师兄能把他认错成魔教少尊。   这会,南宫樾身着官服,但是一点也不能掩盖他那嚣张的气焰,只听他冷哼一声:“江湖宵小,也敢夜闯我南宫樾营寨?”   尤温自从和应无鸠打过交道后,就知道自己嘴拙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当下也不再废话,眼神一眯,就朝南宫樾攻去。   南宫樾使的兵器是鞭,气势凌厉吓人,却又变幻莫测,犹如游蛇一般。   两人缠斗,边上拿着剑晃来晃去的小兵们却插/不进去,尤温跟南宫樾速度对于他们而言太快,闯入阵中估计就得先挨上一剑。   尤温先发制人,再加上华山剑法本就精妙,南宫樾一时之间竟似乎毫无办法,虽然算不上连连败退,但确实形势不妙,他心中一动,动作突然大开大合起来,尤温措手不及脚下一动,那鞭子又突然变成了游蛇,直接缠上了他的剑。   正是这时,营地里传来大喊声:“有人劫囚徒!”   南宫樾手下一扯便连鞭子带剑收了回来,厉声道:“抓住此人!”他不再纠缠尤温,回身便往营地深处飞去。   周围士兵立刻攻了过来,尤温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空手夺了把剑后逼退了众人,也没多伤人,赶紧逃之夭夭了。   等他甩了追兵找到尤安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尤安也不多言,帮着尤温换了衣服,两人急匆匆的回到了官道上。   和想象的不一样,南宫樾并没有沿途设阻,尤安一看就叹息一声:“师伯被缠上了。”   尤温……   这周围,自然是绵延起伏的小山。   山上有雪,沿途要追一个人实在容易,尤温抿唇思考了片刻:“大师兄带着那个孩子不方便行走,应该还没跑远。”   尤安心道你带着我也不大方便,皱眉看着自家师父:“我们去找师伯?”   找是肯定要找,但是如何脱困也是需要思量:“你怎么知道南宫樾还没抓到大师兄?”   “如果抓到了,他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的调兵前来。”尤安道:“无论如何,官道不会如此安静。”   南宫樾手下人数众多,易被发现,尤温没花多久就探听到了他们的地方,却见他们驻扎在山下,三三两两的正在说话,却并没有上山的打算。   难道是想把师兄堵在山里?但这山又不是他家开的,大师兄只需要爬过几个山头就能脱困了,南宫樾真要在这守株待兔那就是水中捞月了。   尤安却道:“南宫樾自己上山追了。”   尤温恍然大悟,这些小兵行迹懒散,实在不像有领导在的样子:“他为何要一人上山?”   尤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能如此轻易把人救出来他就已经十分费解了,更何况南宫樾现在行事简直白痴,一点也不像他的阴狠的作风:“我们偷偷上山就知道了。”   这丛山之中要找到一个人是难,但要找到你一个认识了十七年的人却不难,更何况这人还是你的相知之人。   尤温辨认着树干上的痕迹道:“这道刻痕很新,应该离他不远了。”   尤安点头:“但这脚印却是三人的。”   若说这是南宫樾一路跟着师兄,那实在奇怪,这脚步间隔一致,看上去行走的人并不匆忙,但要是南宫樾押解着两人,那也该是往山下走,不该是往山上。   两师徒再走几步,发现了脚印变成了两人的,其中一个脚印变深了,应该是抱起了苏大人的孩子,尤温不用猜都知道是自己师兄,但这两人脚印却位置一致,看起来像是并肩而行。   这让尤温很是费解。   尤安也不说话了,只是觉得惊奇。   等尤温看见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原地休息,他师兄摸着酒壶喝着小酒唱着小调正在乐呵,苏大人的独子正在吃着鱼干,南宫樾靠在树上正在闭目休息。   尤温受的刺激不轻,他师兄拖着个酱油瓶不可能突然神功盖世俘虏了南宫樾,只能是……   “大师兄,你早有预谋?”   预谋,是没有的。但人,确实是南宫樾帮忙放的。   南宫樾眯起眼睛望了眼尤安,丹凤眼眼里浮现出冷冷的笑意。   昨天尤温见南宫樾是在大夜晚,就算火把再亮也照不出南宫樾的神采,尤温此时见他冷笑,只觉得这人无一处长得不好,又让人觉得无一处不倨傲嚣张。   南宫樾头顶玉冠,如墨般的长发却并未完全束起,越发衬得他肤如白玉,叫人移不开目光,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瞧人的时候虽散发着丝丝冷意,却又别有风情:“这就是你师弟?”   吴秋略不敢怠慢,赶紧点头:“是的。”说着把自己的酒壶就递给了尤温,殷勤道:“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喝口酒热热身子。”情况是随时会变化的,但是默契度却不是想变就变。   尤温嗯了一声,直接灌了口酒,又用袖子擦了擦下巴,抬眼就看见南宫樾眼神诡异,瞅着他冷哼了一声。   尤温无辜的还回了酒壶,吴秋略看南宫樾一眼,心道这人肯定不会喝,就想把酒壶系回腰间。   南宫樾却道:“你不给我暖暖身子?”   吴秋略差点噎住,拿着酒壶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纠结的看着南宫樾:“南宫大人……”   南宫樾一抬眉,调子拐了三个弯:“嗯?”   “我以为……以为南宫大人不稀罕。”吴秋略尴尬的解释道,手中的酒壶还是没敢真的递出去。   南宫樾凤眼里染上了点不满,伸手道:“拿来。”   吴秋略求助的望向尤温。   尤温道:“南宫大人要喝口酒,大师兄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猪一样的队友……吴秋略无奈的递出酒壶,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只希望南宫大人不要嫌弃。”   他动作缓慢,南宫樾自然不耐烦,起身凑近了吴秋略,手也覆盖住了吴秋略的手:“你以为我不冷?”   触手冰凉,当然是冷的,吴秋略差点打了个寒颤,眼神有些惊讶的接触到南宫樾盯着他的目光,见他眸光流转,只觉得他那长睫毛似乎刷在自己心上,浑身不自在起来。   尤安只觉得这气氛诡异,却找不到联系点,乖乖的吃着鱼干。   那苏大人的儿子这会心思沉重,自然没心情注意这边,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年纪跟尤安差不多大,但是明显沉闷不少,脸色跟心情一样沉重。   吴秋略故作坦然的哈哈笑了几声:“南宫大人喝吧。”   南宫樾却道:“我又不想喝了。”说罢取出了塞子,直接把酒倒在了雪地里。   尤温……   吴秋略……   尤安却心里一安,心道果然还是这妖孽。   南宫樾倒的缓慢,仿佛拿定了主意要折磨折磨吴秋略的耐性,一边倒一边还拿丹凤眼睨着吴秋略,声音却变得亲切了不少:“怎么?觉得可惜。”   吴秋略痛心疾首:“不可惜,这酒本来就是南宫大人送的,有你在身边,还怕没酒喝?”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讨好了南宫樾,他脸上一笑,一下子犹如春花绽放一般,艳丽且纯美,丹凤眼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吴秋略。   不说吴秋略感觉如何,就是事不关己的尤温都摸了摸鼻子,眼神下意识的望向自家徒弟,幻想起了他长大了是何般模样,只希望别跟这位南宫大人一样,长得如此……勾人?   尤安虽然聪明,但是半大孩子对情/事完全不懂,见师父瞅自己,眼睛弯成了上弦月,愉悦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尤温突然明白银辉乍泄是何等美景,只觉得小徒弟简直激萌!于是一边心怀安慰一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自己徒弟培养成一代英武神勇的大帅哥,将来泡遍武林美女,生下一堆徒子徒孙,完成起点穿越男的梦想,绝不能把他养成南宫樾这等模样。   那厢的南宫樾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脸上笑容虽然消失了,但心情不错的把酒壶还给吴求略,站起身道:“启程吧,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前面的镇子。”   吴秋略如梦初醒,一呆后蚂蚱似得跳了起来跟在南宫樾身边,只是生性洒脱不羁的他却不敢言语,只记得要与南宫樾两人并肩前行,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三人。   “……”基友真绝色。   “……”摸不着头脑。   “……”存在感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内容提要简直不是人说的就是南宫樾大人~哈哈哈   看得出来是忠犬X女王吧~~   顺便:JJ你不要再抽了!!!!我要更新!放我出来更新!   ☆、情海翻波(上)   一行人千辛万苦的到了客栈。   之所以千辛万苦,还是因为五个人还拐了个弯取回了尤温藏在山中的行李,于是增加了不少路程,难得的是心情颇好南宫樾没说二话就同意了。   就这样,五人齐齐的站在店内。   掌柜的一脸皱纹,笑容殷勤:“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南宫樾眼睛一扫全店,丢出一个银锭:“五间上房。”   这下,掌柜的一脸皱纹顿时笑成了菊花绽放:“好的呢!”   “等等。”吴秋略止住了掌柜动作,指着苏臣封:“他不能一个人睡。”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自己千辛万苦岂不是全打了水漂?   南宫樾偏头:“那跟谁?跟你师侄?”   尤安一听他点自己就不乐意了,冷哼一声,抬头对上南宫樾目光,南宫樾一挑眉,也盯着他看,眼里威胁之意实足。   吴秋樾赶忙拉住人:“南宫大人,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南宫樾回头一瞟他拉自己的手,吓的吴秋略赶紧撒手讪笑:“尤安还只是小孩子,他也没甚武功,叫他俩在一起毫无用处。”只能一起死。   “那跟你师弟?”   尤温躺着也中枪,无辜的看向自己徒弟:“尤安你说呢?”   尤安吃一碟长一智,也不看南宫樾了,直接拉住他师父袖子问苏臣封:“你说呢?”   苏臣封表示,你把自己师父袖子拉那么紧真的好么?众人中他毕竟是吴秋略所救,只能把目光小心翼翼的望向了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一笑:“就跟我睡。”   南宫樾倒真不是计较吴秋略跟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一起,只是纯粹想招惹下尤安,闻言便点头:“那三间上房。”   “……”穿越的金手指呢?就算我不牛X,起码问一下主角要不要跟徒弟一个房间吧?   尤温心灰意冷。   说是上房,但是这里毕竟是个小城,房间普普通通。尤温一安顿下来,就见好几个人抬来了一个大桶进来,还有热水。   小二拥有服务行业的标准姿态,肩上搭着白抹布,嘴上带着笑容:“这是隔壁房的公子交代的!让客官们好好泡个澡休息。”   尤温对这好意十分心领,首先就让自己徒儿好好享受享受。   尤安也十分开心,等人出了门,高高兴兴的扒了衣服就跳进了水桶里,还不忘问自家师父要不要一起洗。   尤温看他在水桶里扑腾着水,当然没进去破坏他兴致的必要,摇头表示:“你先洗。”   这小店里没屏风,看的也是一清二楚,尤温眼神落在徒弟的后背上,小孩白皙的肌肤上伤疤清晰,模样吓人,尤温不禁有些难过,苦口婆心交代起来:“你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能跟别人一起洗/澡玩水。”   尤安自顾自的点头,愉悦的唤了声师父你过来。   尤温踱步上前,瞬间被浇了一脸水。   被洗澡水浇脸什么的……尤温脸瞬间黑了。   尤安哈哈哈的笑的不停,完全没顾及他师父黑脸,继续泼的不亦乐乎,尤温反应过来直接抓住了他肩膀。   尤安见势不妙,赶忙大叫起来:“师父,我错了,师父,师父!”   “……”我还啥都没干呢!   不过,徒弟这些日子来跟着他东奔西跑,还要担心受怕,直到现在才有片刻安宁与放松,也难怪他捣鬼起来,又想他性格开朗是好事,于是也不生气了:“别玩了,你小心着凉。”   尤安哦了声,老老实实的泡澡起来,悲剧的穿越男只能湿淋淋的等着。   等水变得温了,尤安才爬出来裹了中衣躲进被窝里,尤温给他拉了帐子,又盖的老老实实,才叫人换了水,自己飞速的洗了个澡。   正想睡觉,可惜天不遂人愿。   来拜访的当然是吴秋略,还有苏臣封。   苏臣封是来表示感谢的,吴求略是来表示无聊的。   三人围桌而坐,尤安躺在床上分门别类的吃糕点。   吴秋略道:“小师侄多日不见还是老样子啊。”   尤安闻言挑眉,掀起被子随意套了件棉袄起身:“师伯羡慕我有甜点吃就直说。”说着果真带着他的一套家当上了桌,顺手捡起块糕点递给了苏臣封。   苏臣封自然对这甜食不感兴趣,只是他性格沉默,不懂拒绝,只能接了。   尤安盯着他:“你吃吃。”   苏臣封将糕点一口塞进嘴里,甜的发腻。   尤安歪头:“如何?”   苏臣封点头。   见他点头,尤安弯眼一笑,立马又递了糕点过去,嘴上道:“好吃就多吃点。”   “……”现在摇头来得及么?苏臣封眼神纠结。   尤安噗嗤一笑。   尤温正在给他整理衣服,见他笑的发抖,也跟着微笑起来。   吴秋略见他俩相处还算不错:“以后你俩估计要在山上常待,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   尤安闻言愣了下,看向师父。   尤温一转念,就知道了吴秋略的意思,他们现在是要去跟师门其他人汇合。自己还在历练,师门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带个小孩,会不会认可他收徒先不说,就是认可了也肯定会把尤安带走。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幽暗。   一时间没人说话,周围有些寂静,尤温慢慢吞吞的整理好徒弟的衣服才道:“我们是在这里等令师叔?”   吴秋略想了想:“带着两个小孩不方便,还是等着吧。”尤其身边还跟着个招人耳目的南宫樾,那太监儿子可是走到哪里麻烦到哪里。   不想曹操还好,一想曹操就到了。   曹操一来,吴秋略就赶忙起身让座,南宫樾看他一眼道:“我是找你的么?”   “……”这是让他猜还是让他滚?吴秋略为难。   幸好,南宫樾没让他纠结多久:“我有话要跟你师侄说。”   “……”原来是叫他们三个人滚。   虽然说是吃南宫樾的用南宫樾的给他跟尤安一点私人空间也没什么,但是尤温就是纠结:“大师兄,你说南宫大人找我徒弟干嘛?”   大师兄思考良久,想起他们唯一共同点:“探讨如何使肤色白皙细腻好颜色?”   两人要谈的自然不是肤色问题。   尤安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温润微苦,刚好来解甜点的腻。   “我刚在隔壁听见你们动静了。”   尤安仅是嗯了声,不复跟尤温独处时的轻松模样。   南宫樾勾唇一笑:“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看来得成真了。”   这话说的拐弯抹角,尤安却听懂了,知晓他损自己为表骂师父尤温才是里,不过他的家教问题倒不用这人关心:“苏大人之子为何要放?”   南宫樾知道他肯定会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送个顺水人情而已。”   尤安偏头看他:“南宫叔叔向来混迹官场,什么时候对这江湖之事也感兴趣了?”还送华山派人情?   南宫樾冷哼,丹凤眼里都是嘲讽:“蠢蛋,我卖的自然是云王的人情。”   尤安一脸恍然大悟,又唉声叹气起来:“可惜华山派跟林云之走的近,林云之之子乃是太子侍读,他徒弟姨母应贵妃向来与皇后同气连声……”吴秋略救人,纯属江湖急公好义,但真要计较起来,这关系错综复杂,叫人难办。   若真要送个礼,当然是送给云王本人,顺便抓了吴秋略以示薄惩。   南宫樾说不过他,就开始耍无赖:“我找你不是来商议这事。”说罢见他脸上依旧一副高傲样,开口唤道:“似水。”   尤安……   南宫樾笑。   南宫樾性格喜怒无常,一来劲儿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把他身份捅/出来也是极有可能之事,尤安没把握能勒住他,只能拜服:“南宫叔叔有何事要交代侄儿?”   南宫樾又不想说了:“没事。”   “……”尤安顿时心有点疼。   屋里两人纠结,外边的两个也在纠结。   尤温想了想,还是决定套点口风:“大师兄,你觉不觉得那南宫大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吴秋略深有感触:“你也看出来了?”   难道大师兄已经知道了?尤温惊诧了下,又听吴秋略叹息道:“他是不是想杀了我之类的……我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   吴秋略问道:“你怎么看?”   尤温穿越前基友文化比较普及,不像在这里基本没听说过,他对基友没甚观感,但也不希望师兄走上这条道路,只能道:“有点奇怪,我们还是远离他的好。”   吴秋略顿了顿,先是点头后又是摇头,最后道:“他毕竟助我们救到苏臣封,还是等令师叔他们赶到,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的拜别了。”   华山派门人纵使会轻功,但却不会飞。   所以,五人还得等。   等当然没甚意思,尤其是南宫樾这等性子燥的人,他本可早就离去,但毕竟吴秋略在此,他怎么舍得走?   生平第一次对人上心,南宫樾很是苦恼,但偏偏这事他说不出口,尤安虽然小时候就被人夸什么文曲星下凡,但是对这大人之间情情爱爱的事完全一窍不通,还是小孩子心态。南宫樾纵有满腹心思,百转千回,又能与何人说?   心中郁闷,南宫樾也不想看人安生:“我听闻这镇上有一个闻香阁。”   吴秋略啊了声:“南宫大人想去?”   南宫樾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知道啊,是个青楼嘛……”吴秋略还要说,见南宫樾脸色突然拉下,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胆怯起来,赶紧将话说完:“听说他们酒是一绝,才叫闻香阁。”   南宫樾脸色瞬时又变好了,丹凤眼眸光流转,轻声道:“那我今晚陪茗之你前去品酒?”   茗之是吴秋略的字。   尤安不知道南宫樾玩的什么把戏,只道这场戏越来越不好看了,转折点太多太无绪,根本是乱来一通,纳闷的瞅瞅南宫樾,插/嘴道:“你们俩去不厚道,还得带上我师父。”   尤温再次中枪。   吴秋略本就不羁,见尤安推自己师弟出来,大笑道:“我华山派规定弟子不得出入烟花之地,你师父怎么去?”   尤安不知道还有这等规定,闻言不服起来:“当然是师伯你怎么去,我师父就怎么去。”   尤温赶紧拦住:“别胡说,我留在客栈看着你跟臣封。”   尤安纯粹觉得有这等好事当然要凑上一脚,师父却不感兴趣浪费他一片好心,只能讪讪作罢。   等两人去青楼品美酒了,尤温带着两个孩子在房里,他们俩看书,他看他们俩,顿时觉得自己没做个穿成个教书匠真是可惜。   尤安坐了会觉得靠椅太硬,搬着小凳子到了尤温边上,无辜的看着他。   尤温沉默了会,无奈的敞开怀抱。   徒弟这么软骨头他好捉急……   三个人默默各干各的,有时候交流一下,等了大半夜那两人还没回来。   尤温这下不知道怎么安排了,看着自己徒弟:“你跟臣封一起睡?”他深怕徒弟不愿意,又怕这两小子在床上你扯我被子我扯你被子,到时候让尤安着凉,一时间有些犹豫。   尤安一皱鼻子,抓住他师父袖子。   这肯定是不愿意了,尤温叹了口气,却不愿意苛责徒弟,只能看向苏臣封。   苏臣封道:“我回房睡。”   尤温却不敢,这真要出了问题怎么办?只能道:“我叫店小二搬几床被子进来,我跟尤安俩打地铺。”   尤安山洞都睡过了,更何况地铺乎?点头表示了同意,也不管苏臣封还在一边谦让,一等铺好铺盖就钻了进去,露出一双眼睛扑扇扑扇的看着自家师父,邀请他赶紧上/床给自己暖被窝。   苏臣封有些尴尬,但他看尤安可爱,又忍不住笑了笑。   尤温看尤安一眼,又看了看窃笑的苏臣封,尴尬的认命做起了电热炉。 作者有话要说:  JJ又抽了?更新不粗来?   ☆、情海翻波(中)   吴秋略是一大清早闯进门的,连身上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向来不离身的酒壶也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   尤温想起身,却也吵醒了尤安,小徒弟嘟囔了两声,却没睁开眼,只是又往他怀里蹭了两下,抱着他的手也环的更紧了。   尤温心里一暖,又觉得半梦半醒的黏人徒弟挺好玩,低头逗了徒弟几句才不舍的起床。   吴秋略在门外等他穿衣,魂魄却早就流离了出去。   尤温见吴秋略神不守舍,推了推他:“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事?”   吴秋略身体一震,慌乱的看向尤温。   尤温从来没见他如此神色,皱眉道:“大师兄怎么了?”昨晚不是去逛青楼了?就是没把持住跟女子相亲相爱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昨晚……”吴秋略神色宛如惊弓之鸟,向来自豪的潇洒被完全抛之脑后:“我也不是故意,我只是……我只是……”看他与那些女子寻欢,就莫名心头火气。   看他对自己笑,那火就烧的更旺了。   起初,也不过是喝了点酒,他性子便上来了,天南海北的乱吹,连南宫樾也高兴了,向来不沾酒的人都陪他喝了几杯。   他本来一向就不敢直视南宫樾,一跟他独处更是浑身不自在,那会南宫樾喝的双颊泛红,眼神迷迷蒙蒙的看他,色如春花,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他便闷声不吭了,埋着头眼前又似乎还是南宫樾,只觉得头晕脑胀。   南宫樾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叫那弹琴演奏的女子上前斟酒,眸光流转也给了她,吴秋略心里更是烦闷,借着酒劲儿发脾气赶走那女子。   这举动,自然让南宫樾抓到了话柄,笑他起来。华山派向来门规森严,再加上吴秋略虽然爱酒不羁,但也希望遇到一个心爱之人,与她白头偕老,自然没曾跟女子做过那档子事,被嘲笑也只能认了,却不想南宫樾笑的更高兴了,直接笑趴在了他身上。   吴秋略想起身,却终究没躲开,手还颤颤巍巍的环了上去……   难道真跟青楼女子那啥了?尤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只是?你只是什么?”   吴秋略脸上一悲,慌乱的神色也没了,只剩下了茫然无措:“尤温,我完了,我完了。”要以死谢罪?   纵使你以死谢罪,便能让那人再笑?   吴秋略想起今早他头疼醒来,看到南宫樾那苍白的脸色,还有床上的血迹,心头猛然一紧。   要是自己被个男人侮辱了,吴秋略不敢想象。南宫樾性子跋扈自傲,向来自持,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男人身下承/欢?恐怕一醒来就要鞭尸泄恨。   死,吴秋略自然不愿,但是他确是罪不可赦。   尤温有些心急起来:“什么你完了?”   吴秋略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糊涂,这事他怎么可能给人说,只能咬牙道:“我喝糊涂了,你别理我。”   尤温还要再问,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大师兄。   他俩站在二楼,闻言低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华山派弟子,叫他们的自然就是华山派掌门之女师秋华。   两人赶紧下楼,拜见了令楚尹。   令楚尹是掌门师弟,为人正直不阿,长得粗眉大眼,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这会皱眉望着脸色不佳的吴秋略道:“秋略,你怎么回事?”   吴秋略赶紧一整神色:“师叔,我没事。”   牟离高兴道:“大师兄,为了找到你们我们一路可是日夜兼程,赶上开城门才到。尤其是师姐简直忧心似焚。”   师秋华一皱眉:“牟师弟,你别瞎说。”   程思秦赶忙打圆场:“我们都很担心大师兄跟师兄。”说罢,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起尤温:“师兄你无恙吧?   他俩都是烈阳剑的亲传徒弟,关系本就应该亲厚点,尤温摇头表示无事,牟离却又把话头抢了过去:“我们大家固然是担心,但大师姐也确实更担心。掌门闭关之前就有意把师姐许配给大师兄……”   这话,吴秋略自然不好接,更何况他现在心思根本不在此,只是瞄了眼师秋华并未表态,师秋华见他看自己,虽然不耐但也没再说话。   这情形,看在南宫樾眼里却成了另一番解释。   他拿着酒壶的手猛的捏紧,丹凤眼中火苗跳跃,冷然一笑:“茗之兄。”   这一声,自然惊动了华山众人,却也就那人没有上前拜见令楚尹的意思,众人都没说话。   吴秋略听到那声音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想跑到那人身边去,脑海里却突然想起昨晚之事,脚步一顿,咬牙拱手道:“南宫大人。”   南宫大人一笑,却不知道自己笑了带了几分凄凉,几分仇怨,他举手晃了晃酒壶:“茗之兄,你的酒壶忘了。”   华山派弟子皆是好奇,这酒壶大师兄常年带在身边,怎么到了这个南宫大人手里?   吴秋略却不敢接,但此刻他不能不接,只能埋着头慢吞吞的走到南宫樾身边。他抬头见南宫樾一脸苍白,心中一酸,更是不敢面对南宫樾了。   南宫樾冷笑,状似亲昵的一手拉起吴秋略的手,一手把酒壶放到他手里:“茗之,我今日便要离开,我们……”他顿了顿,声音越发轻柔了:“后会有期了。”说罢,转身离去。   吴秋略只觉得触手冰凉,想要拉住那人,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南宫樾走的傲气,但那隐约难忍的痛楚却不能让他走的潇洒,转身后脸上的跋扈也渐渐消失,丹凤眼里神采也渐渐隐去。   尤温再傻,也看明白了。   安排了师叔他们去休息,尤温带着吴秋略回到了他房里。尤安已然起身了,正在和苏臣封玩猜拳游戏,谁赢了就能吃糕点,苏臣封多数是输,输多了自然不服气,但偶尔赢一次却也是悲痛不已,脸上神色简直变幻莫测。   尤温觉得徒弟肯定是故意的……   再看吴秋略,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尤温叹息道:“师兄,要不然你去送南宫大人一程?”   尤安惊诧道:“南宫樾要走?”   吴秋略先是一愣,最后摇头:“他已经走了,不会等我了。”   你倒是了解,尤温心中郁闷,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扯开话题,对尤安道:“你师叔祖已经到了。”   尤安这下没心情关心南宫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的好可怕……这两天拼文老是输,无力……   如果把文名改成这样会是什么效果?   比如《养到傲娇徒弟》、《萌物徒弟快到碗里来》、《少年反派养成记》、《魔法少年王遗风》、《傲娇徒弟的日常》、《正直师父傲娇徒》、《傲娇徒弟饶过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救命!我的脑洞!   咳,所以说还是《难扶》比较符合的我神经病吧??   ☆、情海翻波(下)   尤安被领去见令楚尹。   令楚尹神色却不好。   同样神色不好的还有吴秋略,他脸色苍白的的神游天外,根本没关心这里发生什么,连苏臣封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他都没注意。   尤温只能叹气:“师叔,这个便是苏大人之子苏臣封,这个……”他顿了顿,给自己徒弟一个安抚的眼神:“是我新收的徒弟。”   对于尤温收了个徒弟,众人是知晓的,但是却不知道尤安长得如此可爱,师秋华一见就喜欢上了,微笑道:“原来这就是我的大师侄。”   这声师侄叫的亲切,但令楚尹却不满,他瞪了眼师秋华,又看尤温:“你还未出师,按我华山的门规是不能收徒的。”   尤温道:“事有变通,我华山派以侠义闻天下,尤安孤苦伶仃,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令楚尹沉思片刻,提出了解决方案:“尤安的安排由我负责,我会带他回华山,你还在历练之中,我就先不带你回山受罚了。”   尤安闻言皱眉,尤温一看不对,赶紧道:“这件事我想自己回山向师父禀明。”   令楚尹闻言一怒,瞪着尤温:“师门规矩,岂容你说变通就变通?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那还成何体统?”   尤温这次直接跪了下来:“师侄甘愿回山受罚。”   神仙下凡问土地,尤安对华山派人事不熟,多说多错,只能抿紧嘴巴干瞪眼,他见师父跪了下来,神色更是不满。   师秋华赶忙求情:“小师叔,尤温师弟向来老成持重,绝不会随意下决定,且这份善良侠义之心更是难得,他要是愿意回山解释不是更好?”   师秋华一开口,程思秦赶紧接上,其他人也都敢说话了,纷纷为尤温开脱起来,令楚尹脸上神色稍缓,终于点头了。   一伙人半年没见,自然对尤温很是关心,尤温也配合,几乎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尤温毕竟下山了半年多,神情坚毅了不少,身体也结实了不少,连见识也长了不少,不再是华山上那个总是慢吞吞的少年,只是他本性难移,虽然开朗多了,但多半时刻依旧内敛少语。   这个多半时刻当然只是在众人面前,以前他与吴秋略志气相投,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部都说给了这个大师兄听,可这些日子吴秋略分明已经魂不守舍,尤温怎么拿自己事烦他?只能当着众人依旧微笑,所有苦恼都只能自己思考。   如何让师父接受自己正值壮年就有了徒孙,这是个问题。   连日赶路匆忙,师秋华便先挺不住了,半路上说自己不舒服,令楚尹见她神色确实难看,就同意了早早投客栈休息。   这个时间睡觉的话,时辰尚早,出门的话,师叔正盯着他俩找茬,倒是其他师弟带着苏臣封出去玩了,两师徒只能在房里无聊。   尤温以手撑着额头,看着尤安:“徒儿。”   尤安正在看书,听见他叫自己抬头无辜的看着尤温:“师父怎么了?”   尤温叹了口气,他这徒弟什么都好,又萌又乖,最可惜就是智商有点略高:“到了华山,你要小心谨慎,别多说话。”   这个道理尤安自然懂,他点了点头:“只要那群老头子不要欺负我们师徒俩。”   尤温好笑:“什么老头子,不说别人,我师父可是真心关心我。”   尤安皱眉,又好奇的看他:“跟师父你关心我一样?”   这……自然有些差别,他师父性格刚烈豪气,对徒弟教养是以严厉出了名,他们四人中唯独关门弟子左风性子外向点,他是师父首徒,自然更是严格。   但他对尤安,别说严格,就怕宠的不够,让他受苦。   尤温这次非要回去,不仅是要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受点罚让师父消气不再为难尤安,更重要的是,他深深觉得尤安身子骨不适合练武,这得先跟严师烈阳剑说清楚,别到时候折腾他徒儿。   尤温戳了戳他脸颊:“至少心是一样的。”   尤安不能理解:“这人跟人的心怎么相比?同一人的心还有变的时候呢,我瞧着南宫大人前些天也跟我们处的不错,还莫名找我聊天,怎么说走就走,招呼都没打?”   “……”尤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胡诌:“也许他有什么要紧之事。”   尤安甚少觉得摸不着头脑,第一次觉得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想了想也就不想管了。   尤温暗自吐气,生怕徒弟真要追问起来,这大师兄跟南宫樾要是一男一女还好,这男男感情问题叫他怎么跟尤安这么个小孩子解释啊?   正感叹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尤温听见是牟离的声音,忙出门查看。   楼道上,牟离正莽莽撞撞的拽着程思秦上楼,程思秦素来不算温和,这时却不敢反抗,只是神色尴尬的连唤牟离叫他松手。   师秋华也跟在后头,却没做声。   这情形略不对啊。尤温赶紧上前,拉住牟离:“小师弟,怎么了?”   牟离猛的看他:“怎么了?”又冷笑起来:“你问问你这师弟怎么了?”   程思秦抿唇不语,眼神难堪的低下了头。   师秋华却上前来,使劲拉过了程思秦的手,一双眼睛倔强的盯着尤温:“我与程师弟真心相爱,已经互许终生了。”   这一句,无异于一道霹雳,尤温与众看客顿时愣住了。   而这时,吴秋略正跨门出来。   牟离见吴秋略来了,更加愤恨:“大师姐,你还好意思说,你……你……要不是我在后门看见你们……你们还不知道要瞒大师兄多久,大师兄……”他嘴上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已经气急。   尤安也是目瞪口呆,生平第一次见着抓奸之事,甚为好奇。又想今天之事真是凑巧,要是这事被他师父尤温看见肯定私下解决去了,却不想被那愣头青牟离撞见,还在这人际混杂处吼了出来。   尤温虽然知道吴秋略对师秋华只是兄妹之情,但他俩婚配之事,不仅是他们华山已经认定的,连其他八大门派都隐隐知晓,程思秦这不是翘自己兄弟墙角?他心中郁闷,瞪着程思秦:“师弟,你怎么干出这样的事,且不论……”   他还要再说,突然一声厉叱之声传来。   “你们跟我进来!”   众人回头,见是令楚尹,都不由呆了呆,才注意到四面八方窃窃私语的讪笑声,只能闷声不吭的跟了进房。   这下,看热闹的众人见没戏可看,纷纷表示无趣。   .   到了房里,尤安眼珠子转啊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见众人脸色各异,青白交替,不由感觉有趣。   这会,房里唯一抬头的就剩下他跟令楚尹。   令楚尹看他一眼,眼中有些许不乐。   尤安权当没看见,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程思秦与师秋华。   令楚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皱眉。   其实在室心里都明白,木已成舟,恐怕这棒是打不散鸳鸯,只是大师兄向来是掌门心仪的佳婿,大师姐以前的表现也不能说全无情意,这下程思秦竟然横/插/一脚,叫人怎么不惊奇?   众人只待程思秦解释,吴秋略却率先跪了下来:“师叔,师妹与程师弟两情相悦,乃是佳事,师叔还是不要再生气的好。”   牟离一愣,看前阵子大师兄脸色就不佳,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吴秋略自然不知晓,他身上担子重,多数时间都在山下,哪里能看见这山上的事?而且现在满心都在南宫樾身上,一想起他离开时的神情,更是痛心疾首,怎么有心情管别人感情之事?   跟师秋华,他早就说清楚了,他不可能娶自己妹妹,师秋华当时虽然有些难过,却也表示了原谅。   现在师妹能幸福的跟别人在一起,他自然祝福。   令楚尹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秋略,你以为这事只关你的事?秋华!你与程思秦尚未婚配,就算两情相悦,又怎么能越雷池?”他深吸了口气:“你们跟我回华山,待我把一切禀明了长老再说!”   众人回来之时屋子里气氛很是诡异,等问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后,大家一起跟着诡异了。   倒唯独苏臣封心情不错,只因他们出去还撞见了一个人。   此人就是苏臣封的远亲,据说与苏大人关系更是不一般,是远亲成好友的典范。   林钰的意思,是要把苏臣封带走收养。   “小侄年纪已经大了,学武是不成了,不如跟着我,如何都叫他学有所用。而且我没能救到苏大哥已经是愧疚,只希望能把臣封教出一番出息。”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令楚尹望向了苏臣封:“你愿意跟你这位世叔走么?”   苏臣封自然是愿意的。   双方自愿,华山自然是同意的,令楚尹眼神扫向了吴秋略,后者拱手对林钰道:“希望林兄好好善待苏大人之子,我有机会一定前去看望二位。”   林钰笑应。   第二日拜别的时候,苏臣封还给吴秋略磕了个头,吴秋略苍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了笑容。   倒是尤安有些不舍。   苏臣封对这个同龄漂亮孩子也是有好感的,低声对他道:“我此去宿州,不知道几时才能与你见面了。”   尤安笑了笑:“那倒好,等我去宿州游玩,你可要招待好我。”   苏臣封点头应了:“你一定要来。”   尤温瞧他俩架势,赶紧代替着应了:“一定,一定。”   尤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不顺……   叹气ing      ☆、入门之难(上)   队伍里有两个问题份子,众人只能赶路回华山。   吴秋略近来都是独处,众人不敢打搅,尤温又是个闷葫芦,枯燥的赶路人们目光就渐渐转移了。   于是这重回华山之路,尤安走的尤其热闹。   表达喜爱比较间接的方式就是喂食,尤温突然发现,过个一小会尤安手上就多了几样吃的,这才半个月小孩就长胖了一圈。   师秋华表示喜欢的方式就直接多了,时不时就来直接捏他脸一把,然后在一边啧啧啧。   尤安自觉是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小女子捏他的脸?于是,每次看到师秋华就开始傲娇,练就了毒舌功夫。   比如:“你比程师叔大二岁!”   师秋华……   尤温直接拍他脑门,尤安不服,瞪自家师父。   这一瞪,圆圆的脸蛋配上圆圆的眼睛尤为可爱,师秋华哈哈一笑又捏了上去,尤安一身毒舌功夫变成了支支吾吾,满心不甘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辗转反侧。   尤温乐不可支。   尤安觉得自己脸肿了,忧伤的看着尤温:“师父你不能帮外人欺负我。”护她不护我。   “师姐是喜欢你。”尤温道。   尤安也想喜欢喜欢自己师父了。   这日子已经不再那么寒冷,晚上也没了北风呼啸,但尤安翻来覆去一会,被子里的热气就全跑到了外面,尤温开始还觉得好玩,这会也不得不重视了。   徒弟的面子问题……   尤安性子有点骄傲,这也充分显示了他爱好面子,轻易不能示弱,被师秋华这么捏来捏去,实在有点难以接受,更何况他还深觉师父就是偏袒那女子。   尤温叹了口气:“徒弟。”   尤安翻过身子来面对着他,将自己的心得拿出来剖析:“师父,是不是女人都这么无理取闹?”   “噗……”   “……”口水男好可怕!尤安嫌弃的退啊退。   尤温囧囧的把人拉了回来,直接抱在怀里:“师姐从小受宠,是有点任性。”   “师父也不能容忍她在我身上任性啊。”尤安不满,开始胡诌:“我还有三个月才十三,就每天在她手下饱受摧残,以后长歪了怎么办?”   徒弟是双子座?   尤温好笑的问道:“怎么长歪?”   “说不定对姑娘产生抗拒心理!”尤安说的理直气壮。   尤温听的汗颜不已,就捏个脸蛋而已这么严重?   尤安见他不说话,赌气道:“师父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说完就想翻身背对着尤温装睡。   发脾气?尤温当然不会由着他,继续搂紧徒弟:“我偶尔也捏了一下你,怎么不见你闹?”   尤安见他一直帮着师秋华说话,更是拿外人比较他俩关系,积/攒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谁叫你收养我?”   尤温……   尤安瞪他:“你放开!”   尤温自然没放,还给捏了捏背角。   尤安满脑子怒气不得发泄,又被束/缚不能动弹,简直牙痒痒起来,只不过他自诩没胡搅蛮缠的习惯,向来是靠自己头脑解决问题,想通了这点,尤安又觉得气着自己不划算,而且师父在这不抱可惜,于是干脆的钻到了尤温怀里,蹭了蹭闻着师父的气息安然入睡。   这脾性……尤温只觉跪了,但又毫无抵抗之力,他目光焦灼,本应该静心思考,可却依旧牢牢的盯着尤安。   怎么做才是真的对他好?手指拂过尤安的睡颜,尤温暗自叹气。   第二天,尤温就见识了自己小徒弟的办法。   大清早的,师秋华一看见尤安就手痒痒了,拿着一盘子糕点唤尤安过去。要是以往,尤安肯定不为所动,毕竟贿赂他的人向来不少,不至于吃嗟来之食,这次,他却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师秋华面前。   师秋华一高兴,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师侄真乖。”   没想到尤安嘴一撇,豆大的泪珠子就掉了下来,软软糯糯的哭了起来:“师伯,好疼……”   众人都是一愣,皱眉起来,连师秋华都呆了,慌忙道:“啊,对不住,对不住,师伯没想使多大力气。”她一顿,就要拿帕子去擦尤安的泪水,却不想尤温冲了过来,将尤安拉了过去。   师秋华赶忙站了起来,就要给尤温道歉,却听尤温厉声道:“尤安,给师伯道歉。”   “怎么给我道歉?”师秋华忙道:“是我不小心弄疼了师侄。”   尤温抿唇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师秋华一愣,竟不敢再说话。   尤温整了整脸色,挤出一个微笑:“小孩子爱调皮,师姐你别放在心上,他哪是脸疼,就是想吓吓你而已。”   师秋华听他一说,先是迷茫了下又笑了起来:“是我太爱逗小孩子玩了。”然后朝尤安眨眨眼:“小师侄别怪罪师伯啊。”   尤温又是道歉,然后也不顾要行路了,直接把尤安带回了屋里。   如果仅是他两人相处,尤安确实对他又乖又顺,但是这不代表尤安对其他人也能如此,有时候甚至心机深沉。   尤温皱眉看着他,从林亦轻、南宫樾、苏臣封,还有他师姐,点点滴滴的小事,都可以看出尤安顽劣的性子,如果引导的好,也不过是狡黠,如果引导的不好……   他知道尤安对他的依赖,也就知道他一旦离开自己视线会怎么求生存,年少与家人离散,后来又进了那魔教,尤安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只能猜测。   幸好,尤安还没到犯大错的年龄。   叹了口气,尤温抚摸了下他脸上的泪痕:“徒儿,知道错了么?”   尤安低着头不说话。   尤温尽量放柔声音:“你不是常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大丈夫能伸能屈,能豪气干云当然也能柔情似水。”尤安倔强起来,他抬起头来盯着他师父:“再说,我确实是疼,怎么不能哭了?”   尤温不听他胡说八道,语气严厉起来:“捏你两下就疼,信不信我现在打的你知道什么才叫痛?”   尤安眼睛里闪过了不可置信,然后更是一昂头:“师父你要打就打。”   尤温只觉得气一冲,就要给他一顿竹笋炒肉,可见他眼神又一下子没了脾气,只能把尤安抱在怀里,再次放柔声音:“尤安,你是个男孩子,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用哭来解决问题,更何况是这样栽赃自己师伯?你师伯最近本就因她与程师叔的事情饱受非议,你再来这一出,不是要叫她变成一个恶女人?”   尤安被他抱在怀里的身体僵了僵。   感觉到徒弟紧张,尤温摸了摸他的耳朵,叫他放松:“我与你们这些人相处,总要多想两步了。”   尤安被戳穿了意图,终于不敢再争了,心虚的回抱自己师父,小心翼翼的道:“师父,我错了。”   尤安小胳膊小腿,柔柔的靠在他怀里,语气也是软糯,尤温心底一软,直视着尤安的眼睛道:“知道错了?”   尤安也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错,反正先点了头,又道:“我再也不敢戏弄师伯了,但是师父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凡是得先护着我,不能以别人的想法为第一要务。”   “……”这醋吃的太有诚意了,简直哪跟哪。尤温好笑的摸了摸徒弟的头,又把尤安抱在了怀里:“尤安,这次回华山之后,我肯定不能多呆,你一个人要在华山二年,师父也不能常回来看你……”剩下的话,他吞进了肚子里。   人生之路何等漫长,几个做父母师父的能守在儿女身边一辈子?   尤安顿了顿,把头埋进师父怀里,半晌才闷声喊道:“师父……”   这一声满是不舍,尤温眼神幽暗,抱着自己徒儿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   路途虽然遥远,但只要坚持终究能走完。   华山之上,还是白雪漫山,这里本就是高寒之地,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变暖,再加上这两日还有点阴沉,更是显得寒冷了。   尤安攥紧了袖子,唇色还是有点发白,尤温看着心疼,把小孩抱了起来登山,尤安乖乖的不吵不闹,往他身上靠了过去。   一到华山派正堂,尤温与程思秦就跪了下来。   烈阳剑尤剑逸三十岁才收了尤温做首徒,一路抚养他长大,如今也才年近五十。尤安悄悄的瞄了他一眼,见这位尤大侠神色严厉,目光尖锐,又低下了头。   尤剑逸不愧是一代严师,见着出生入死归来的首徒依旧没多大表情:“尤温私自收徒,先去思过堂跪上三日,再做处理。”说完,冷厉的眼神扫过程思秦,神情才有了一点变化,只是似乎更为严厉了:“程思秦胆大妄为,不顾师门教条,交由刑罚堂处置。”   堂上,无人敢说话。   尤温与程轻秦跪拜师恩。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房子好期待尤安长大后的模样啊!被自己笔下的人物萌到不行,我真是……难道是因为我今天忘吃药?   更新求别躲后台了ORZ   ☆、入门之难(中)   思过堂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   饿肚子不说,光是周遭的空寂寒冷就让人受不了,饶是尤温是练武之人,但内力也不是源源不绝,跪了一天都开始发抖了。   思过堂的门并不是紧闭,相反是敞开的,冷风嗖嗖的往里灌,来来去去的人都能看见你在做什么,门外更是尤刑罚堂的弟子监视,让人不敢懈怠。   尤安往门外站了站,耷拉着脑袋站在树底下。   风一吹,树上的雪抖啊抖的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他脑袋上,尤安伸手一摸,那雪白在他手上慢慢融化。   即使是这苦寒之地的雪也会融化,更何况是人心呢?   神教对他管束不严,但是处处都是危机四伏,他小小年纪就要挣扎其中,时常倍感艰辛,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担子越来越重,压得直不起背来,但他还是挺直着背扛着,只因稍有疏忽,他大抵就要命丧黄泉。   应无鸠常说人生不过百年,荣辱更是自取,世人不会看你走得如何艰辛,只会看你走到了哪步,叫他步步留心。这步步便是荣辱,老教主常夸他是天命之才,他日必定光耀神教,也是靠着这份依仗他才能在神教随心所欲,这荣可是他自个取来的。   自七岁以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人为自己取荣辱。只是小师父性子太过一本正经,他时常为此烦恼不已。   他性格本就好玩,小时候捉弄起小厮起来不留余地,他父亲常感叹自个生养了混世魔王,这性子在神教更是发挥的如鱼得水,偏偏师父叫他压抑,压抑,压抑。   尤安脚下一动,慢慢转身离去。   师父不知道,要让他正气凛然,不如叫他去……呸呸呸,话不可乱说。   他年岁尚小,华山诸弟子对他都很宽容,见他在外边散步也仅是叫他注意身体。   尤安却没在散步,他拉住一人便问:“尤大侠住在哪?”尤剑逸还没认他这个徒孙,他可没这本事叫人家师祖。   那人便指了路。   华山弟子人真多且傻,尤安感叹。   他到了尤剑逸门外,敲了敲门。   尤剑逸叫他进来。   尤安推开了门,也没进去,直接在门口跪了下来,目光低垂,张嘴便道:“尤大侠,我师父跪多久,我也在这跪多久。”   尤剑逸慢慢睁开眼睛,见小子桀骜不驯,心底有些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叫他在思过堂思过,是门规。”   尤安道:“规矩是死的,尤大侠是活的。”   尤剑逸闻言站了起来,语气却并不严厉:“你倒是胆子大。”   “照旧不敢在尤大侠头上动土。”   “太岁可是凶星。”   尤安停顿片刻,仿佛思考:“您是石头,我是鸡蛋。”   尤剑逸觉得有意思了:“明知道是鸡蛋砸石头,你还来?”   “石头坚硬,可只有鸡蛋能孵出小鸡。”尤安抬头看他:“人有生命也有感情,尤大侠不做石头的话,想必也有。”   荣辱自取,尤安向来明白这个道理,来尤剑逸面前,是取荣还是取辱却不重要了。   尤剑逸久久无语,最后才道:“你先跪着。”   烈阳剑之所以叫烈阳剑,就是他刚烈,刚烈之人,自然好义。   好义之人,肯定不是无情之人,但门规森严,也不是想破就破,而且尤温这次做法实在出格,自己才十七岁第一次独自下山历练,就敢称师。   尤安在门外跪了一夜,冻的直发颤,却没有倒下去,他虽然怕冷,有时候故意撒娇朝师父喊累,却不代表他不是坚毅之人。   师父是太宠他,才让他得寸进尺,也弄的自己身体垮下来不少,这才冻了一夜就受不住了。砚山之时,老教主折腾他,可比这花样多多了。   尤剑逸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在自己院子里开始练剑。   他虽然年纪稍长,但是剑法灵动,飘逸中又带着沉稳,乃是随心御剑,却也能威慑四方。   只是他练的剑,是柄竹剑。   练完了剑,尤剑逸用完了早膳,拍拍手道:“你起来吧。”   尤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却依旧跪着。   尤剑逸也不再理他,径自去了思过堂。   在华山,他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掌门闭关之后,也是由他主持大局,自然也要赏罚分明。   尤温与程思秦两人同时出问题,还都是他的亲传,纵使尤安再怎么逼,他也只能在两个徒弟中抓一个放一个。   程思秦却不能抓,处罚的太狠,话说的太过,到时候怎么让他跟师秋华完婚?因此只能面上处罚一下,叫他进刑罚堂不过就是走走门面,结果还是要欢喜大团圆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尤剑逸心中出现丝丝暖意,四个徒儿中,尤温是唯一一个由他带大的,也是他看做儿子一般的,只是这个儿子生性温吞,他也只能盼他平安喜乐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向来胸无大志与世无争的徒弟,一旦跟他较劲起来,也是认定了死理。   “你可知错了?”   尤温慢慢的张开嘴唇,干裂的唇上传来痛感,他先顿了顿,确定自己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才道:“徒儿知错了。”   “知错便改。”尤剑逸道:“为师为你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尤安就拜在你哪位师叔门下,做你的小师弟可好?”左风是他的闭门弟子,这是早已昭告天下的事,他不可能再收徒。   尤温思考片刻,还是摇头,他师弟有上百个,可尤安明明只有一个,他不可能放手,将这大好的培育栋梁的机会让出去,他还等着尤安泡个美女徒媳呢。   尤剑逸目光低垂,威严的声音里带上了柔情:“尤温,你为何要收养他?”   “当初在北关,师父为何要收养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尤安如此,他师父对他亦是如此。当时他睁开眼来,已然是北关战场里的无辜者,草原游军踏马而来,一番杀烧抢掠,便挥舞着大刀提着人头粮食而去,若不是他师父,他早就死在了北关。   后来师父将他带回华山悉心教导,教他武功,教他为人处事,才有了尤温。   “我初见他在通州,被一个采花贼胁迫助纣为虐,如果我不收养他,他该如何是好?”   尤剑逸叹息一声:“那小子在我房门外跪了一夜,现在多半快支持不住了。”   尤温闻言一惊,就想站起身来,但是他跪了太久,猛然起来腿上一麻,又倒了下去。   他听见他师父说,不想他再跪着就答应吧。   尤温心中一痛:“师父,当徒儿求你一次,让他起来吧,打晕他还是点穴都行。”   尤剑逸沉默片刻:“你还不答应?”   尤温咬牙不语。   “你师父我代行掌门之职,门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八大门派觊觎盟主之位日久,什么话都会拿出来煽风点火,尤温,你可知道为师的难处?”尤剑逸动之以情。   尤温却没被晓之以理,依旧闷声不吭。   尤剑逸负手走到他面前,叹息道:“你要是有那小子一半伶牙俐齿,为师也就放心了。”   说完,尤剑逸拔脚便走,留下尤温煎熬不已。   尤安不是被尤剑逸叫起来的,而是倒下去的。   等他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渐渐拉下了。   窗外,依旧寒风肆掠。   尤安一咳,守着他的师秋华赶忙问道:“小师侄,你哪不舒服?”   自然是浑身都不舒服,尤安暗骂这女子废话连篇,撑起身子就想爬起来,却被师秋华给拦住了。   他倔强如旧:“我要见我师父。”   师秋华忙宽慰:“你师父还在思过堂,你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等他养好身体,黄花菜都凉了,尤安还要再战,突然门吱溜一声被人推开了,寒风一灌,尤安打了个冷颤,抬眼望去见是程思秦端了碗药进来。   师秋华忙道:“快点关上门。”她正拉着尤安,自然空不出手。   程思秦身手矫捷的关了门,转头把药递给了师秋华,自己拉住尤安:“小师侄你不要心急,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尤安却貌似真听了他的话,眸中一呆坐了下来。   华山百年基业,可没建立块不透风的墙。   基业传承,靠的就是一代一代的人。   尤安心中一紧,看向了师秋华,暗叹师父明智拦住自己,因此前些日子没把她得罪的太死,脸上只能可怜兮兮的起来。   他费尽心思才上华山,不能功亏一篑。   师父对他来说便是冬日里的暖阳,不能有失。   “师伯,师伯,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改名哒~现在叫《徒弟成反派》!   最近JJ怎么了,存稿箱就是不出来,非得再修改才能把文章踹出去……   ☆、入门之难(下)   尤安求的是师秋华,却让师秋华求的,是师觅风。   师觅风提前出关,自然是华山大事,满门在山的弟子都前来迎接,包括刚从思过堂出来的尤温。   这日,终于拨开了云雾见了晴天,埋着大树的雪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与尤剑逸不同,师觅风虽然主持华山大局,却是个随和之人,这点从他徒弟吴秋略身上就可看出。   师觅风白发长须,身型偏瘦,面目慈祥,可说是仙风道骨。出了关之后,他并未先看自己女儿,而是走到亲传徒弟面前,拍了拍吴秋略的肩。   吴秋略穿戴整齐,收拾的干干净净,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尤剑逸道:“恭喜掌门出关。”   华山众弟子跪下,拱手喊道:“恭喜掌门出关。”   声音响彻华山,振奋人心。   师觅风一抹白须,大笑起来:“都起来,都起来。”又走到了尤温身边。   尤温不敢抬头,惴惴不安的盯着地面,但是他脸色苍白,连胡渣都没来得及收拾,颓废的模样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师觅风道:“你受苦了。”   回到华山议事的正堂,师觅风坐在首座,尤剑逸坐在一边,身后站着程思秦与左风,其他凳子上坐的,自然是华山众师叔辈的人物。   尤温跪在堂下。   其实,也没甚好说,要说的都是官面话,师觅风的态度在出关之时已经表明的清清楚楚。   师觅风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尤温,你起来吧。”   尤温称是,站起来垂首站在那里不动。   “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尤温顿了顿:“禀明掌门,师侄是收了个徒弟。”   师觅风闻言又是一笑:“我倒没想到,论到收徒弟,秋略这个大师兄倒被你抢了先。”   吴秋略笑道:“我收徒严格,可不像师弟看见人家可怜就忍不住了。”   这可是暗里夸他心地善良,尤温感觉自己被刷了好感度,又想到师兄终于恢复了正常,心中一松。   师觅风转身对尤剑逸道:“尤长老,我看尤温这徒弟收也收了,几成定局的事,我们再拦他,拦不拦得住不说,倒叫他记恨上了。”   尤温赶紧辩白:“尤温不敢。”顺便截住了师父的话头。   “心里想什么,还有什么敢不敢?”师觅风笑道:“我知道你对这徒弟极其宠爱,只当是你们有缘了,这次就破例一次,以后不可再肆意生事。”   尤温一喜,赶紧拱手拜谢:“谢谢掌门!”   有了掌门护航许可,尤安的入门之事就此定了下来。   尤温心里自然高兴,兴冲冲的冲回来了自家院落。   院落里有四间房,正是尤剑逸亲传弟子的住处。   尤安在尤温床上躺着,只是依旧在沉睡中,尤温脚步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见李秋扬在他房里桌上坐着,应该是看护着小徒弟。   他招了招手,叫出了李秋扬道,拱手道:“多谢三师弟。”   李秋扬连摆手:“你该谢谢师姐,是她去求掌门的。”   尤温面上一笑:“这是一定。”刚听掌门语意,应是早知晓了这事,而掌门闭关之中唯一能见到他的便是师秋华。   与李秋扬说完话,尤温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屋子里,他徒弟却毫无所觉,依旧在昏睡。   他常常看徒弟睡颜,不觉得天真可爱,只是安静祥和,叫他心中缱绻,脑中自然也想起徒弟睁开眼睛,时而古灵精怪时而乖顺柔和的神情。   李秋扬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自家师兄的眼里再挤挤,都能滴得出水了,不由叹息一声低声道:“师兄放心,师侄身体并无大碍。”   尤温叹了口气,回头道:“三师弟,你是不知道,等哪日你做了父亲,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初见尤安时,他只是觉得他长得像孟欢,便起了带在身边的心思,但尤安与孟欢性子完全不似,但他就是越养越觉得喜爱。   小孩真是太萌了,无论是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时候,还是小脑袋昂着的时候,无一不戳他心窝。   这么会刷好感度,将来不知道能骗多少女孩儿。   不过,也不知人家是不是这样想,难道还真是自家的孩子啥样长辈都觉得好?尤温好笑。   李秋扬道:“是,是,是。但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树个榜样,好好照顾自己,师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尤温一呆,拉着自己师弟出了门,叫他准备点饭菜,自个去洗了个澡。   等再回来之时,院落里已经来了个客人。   吴秋略带着粥与小点,漫不经心的瞅着庭前树干,那是颗梅花树,这乍暖还寒之时,也只有它才能开出花苞来。   尤温抬眉:“大师兄。”   吴秋略回过神来,恍然一笑:“师弟快吃吧,这大冬天的,想必粥已经冷了。”   ……冷了还说的这么温柔可亲毫无愧色?   尤温捧起碗来:“还有点温热。”幸好他刮胡子的速度比耍剑还利索。   两人在亭中坐下。   尤温一边为自己的胃祈祷,一边慢慢吞吞的喝着粥吃着小点心道:“三师弟呢?”   “程思秦与左风去宽慰你师父了,我叫他也去给你师父浇浇凉水。”吴秋略道。   “……”尤温叹气。   “我待会也要去见我师父。”意思是尤温肯定也得去见他师父。   尤温点头。   “我打算明日就下山。”   这话一出,尤温愣了愣:“这么急?”   吴秋略不苟言笑:“才赶得上与你一起。”   “……”干嘛戳破他的美梦?尤温对大师兄突发性的丧心病狂很是纠结:“你这架势,是要去见南宫大人?”   吴秋略闻言脸色一变,又点头了。   尤温叹气叹气叹气。   吴秋略凝重凝重凝重。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吴秋略是恨不得马上下山拍马去见南宫樾,尤温是完全舍不得徒弟一个人留在这里,虽然知道徒弟最好留在华山又安全又舒适还能练功什么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啊。   心跟胃都好痛。   尤温再次叹气:“大师兄,你喜欢南宫大人么?”   这话问的,吴秋略完全呆住。   好吧,他根本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尤温瞬间判定了当前形势,又婉转的道:“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一个词叫‘基友’。”   吴秋略愣愣的求学好问:“基友?”   “就是喜欢男人的人,要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叫做搅基。”尤温解释。   吴秋略眼神里还是迷茫。   尤温只能点到即止,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对,他是哪门子的师父?   内心复杂的看着吴秋略慢慢领悟中,尤温默默的吃完了盘中的食物,站起来拍了拍吴求略的肩膀:“其实,我们那个时空搅基的还是蛮多的,据说有什么断袖之癖啊,就是舍不得叫醒自己睡觉的基友,直接把他枕的那条胳膊的袖子割了。”这个时候,尤温就觉得比起他人算是学富五车了,不由得对自己作为穿越者这个身份肃然起敬,于是一边解释一边还拿自己胳膊做了做示范。   吴秋略反应了许久道:“师弟你这是劝我搅基?”   “……”   “……”   两人相顾无言。   吴秋略垂着眸子:“如我真跟南宫……在一起,这华山我是不能回了。”   尤温叹气。   正所谓庭院深深深几许……下句是什么?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恐怕他是等不到这株梅树开花了。   但是他师兄的相思树都快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约法三章(全)   尤温为自己打了打气,决定前去看望自己师父顺便请旨。   虽有掌门为他撑腰,但是他师父这关不过是不行的,刚在堂上师父什么都没说,尤温自然猜不到师父所想。   到了师父门外,他敲了敲门:“师父,是我。”   门内人没叫他进去,威严的声音却近似在耳边:“明日清晨你便下山罢,你历练还有两年时间,此间不准再踏入华山地界一步!”   尤温顿时呆住,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语音里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师父,我可还想看大师姐嫁人呢。”   尤剑逸道:“你师姐自会找你讨礼金的。”   “……”难道他跟大师姐的关系已经俗到只剩钱了么?   尤剑逸叹息一声:“去吧。”   尤温虽然已经猜到了开头一句,但却没猜到那句结尾,心想难道自己真把师父给惹怒了,赶紧挣扎一下:“是我惹师父生气了,徒儿不孝。”   “……”对于这个徒儿,尤剑逸有点烦恼,私心底他是最疼尤温的,但是面上他却不会表露,尤剑逸刚烈了一辈子,只会做严师:“徒儿,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华山难免会被波及。   魔教少尊自从一剑要了罗山大弟子的命之后崭露头角,近日更是风头大盛,接二连三挑战各大门派,并且专找大弟子下手,弄得各门派掌门愤恨不已,却又顾及名声不敢出手。   迁出京城的云王多有异动,公然招兵买马,手下集结了一干武林奇人异士,多半是用来威慑与铲除异己,还顺便给大皇子添点乱。   前日林为之来信,北边游牧民族胆大包天,已然决定建国立号,开春便要祭天,誓言要与大宁分庭抗礼。而南边水灾波及,反民日众,已经占领了数十个县,林为之已奉命南下剿反。   内忧外患,可这朝廷哪年不是内忧外患?   尤温道:“徒儿会多加注意的。”   尤剑逸声音里带上了疲惫:“你在外边要多历练,不要醉心玩乐,还是要锻炼出一身能自保的本领才好。”   尤温眼中一酸:“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凌云派下个月要办个赏刀大会,你就代表华山前去吧。”   尤温答应了,又胆战心惊的道:“师父,我徒弟身体不好,恐怕不是练武的料,您教他的时候别心急。”   屋里沉静许久。   最后由一声滚结束。   尤温灰头丧气的滚了。   再次回到小院落,他的三个师弟已然在那里候着了。   他这三个师弟中属二师弟程思秦最机敏善变,二师弟李秋扬虽然沉默寡言像他但是本性温柔细腻,三师弟左风性格开朗阳光藏不住话。在他们年纪里,尤温其实只能排第三,只是师父收徒早,便宜了他做了个大师兄而已,四人之中,他只是比左风大一点点而已。   左风听闻尤温明日就要下山,刚团聚就要分离,不禁有些郁闷:“师父真是狠心。”   尤温表示:“是我的错,伤了师父的心。”无论如何,他师父肯定都是为他好。   程思秦道:“这次也算渡过了,师兄你放心下山,我与秋华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小师侄的。”   尤温一听这话心里自然舒服了点,开玩笑道:“就叫师姐秋华了?”   左风闻言哈哈一笑,程思秦却笑的有点尴尬,唯独李秋扬脸上有些郁郁,尤温只道李秋扬为人正直了些,也没放在心上   程思秦转移话题问道:“师父这次下山有何嘱托么?”   “说是凌云派有个什么赏刀大会。”   左风立刻接嘴:“这事我在山下听说过,这凌云派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刀,说是百年前武林盟主乔历节当年叱咤江湖时所用的。”   尤温对这个不感兴趣,仅是点了点头,四人又说了些话,尤温才怡然回房。   尤安除了中途醒来吃了点东西加上喝药外,一天都在昏睡中,这会也自然还在睡。   尤温在房门口停留许久,才慢慢吞吞的踱步进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   明明上午那会还好好的……   不知道现在把尤安抱走直接带下山他身体能否受住啊,尤温讪讪然的在床边坐了下来,脑内胡思乱想。   但是这样一来被带上恋童癖的光环那真是……   一般小孩子忘性比较大,两年时间不见面的话估计连师父长相都忘全乎了吧,想到这里尤温暗自庆幸徒弟貌似很机智,应该能让他一直点赞下去吧?   师行千里担忧徒,尤安身体不好,在华山又人生地不熟,背上还有魔教印记,师祖还是个严师,师叔们也有不省油的灯,简直是丧病的节奏好么?要是他回来之时面对的就是徒弟不堪华山严苛逃之夭夭再找个师父怎么办!   等等,这是《神雕侠侣》的剧情?   尤温被自己的脑洞弄跪了。   心底一叹,尤温伸手给徒弟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看他安安静静,不由柔情似水,慢慢靠近徒弟香了他额头一个。   尤安睫毛抖啊抖,突然皱紧了眉头,手上胡乱一抓刚好抓到了尤温的衣襟。   又做恶梦?   尤温皱眉,再次靠近他耳边轻声道:“徒弟乖,师父在这。”   他呢喃似的重复这句话,尤安没被安慰下来,反而醒了。   尤温笑了笑:“徒儿醒了?”   尤安有些晃神,大脑正在进行梦境与现实的交接。   尤温想直起身子,却发现徒弟手还是抓着他的衣服,尴尬的纠结起来:“徒弟……”请放手啊。   尤安却没放,眼睛一眨,眼睛里清凉了。   尤温内心一排哀嚎。   哭了……   哭了……   哭了……   脑子里不断的回放这两个字,尤温赶紧抱住了人:“师父在这,你别哭,嗯?”   尤安声音哽咽,细细微微的喊道:“师父。”   声音绵长,表情可怜,只是攥着尤温衣服的手劲大的吓人。   尤温被勒的呼吸不畅,脑部缺氧,紧张兮兮的道:“师父在这,不信你抱抱。”   “……”尤安的智商终于被这句话雷回了笼。   不过,他还是抱住了师父。   尤温被他抱的腰疼,他抱着尤安,尤安躺着,他却不敢压那小身板,这姿/势难度系数简直高达到7.2!   幸好自己是练武之人。   尤温穿越将近十八载,终于体会到了武侠世界设定的好处。   既然刚才乘着徒弟睡觉时亲了下额头,突破了身体障碍,尤温自然大大方方又亲了他额头一下:“抱完了?”   尤安轻轻的嗯了一声,有些尴尬害羞的放开了师父。   解放了,尤温却有点舍不得自己养的徒弟,见他面色微红,更是好笑,于是直接钻进了被窝道:“我听说你在师祖房门口跪了一夜?”   尤安眼神闪烁:“师父,你好脏,先洗洗好么?”   “……”逆徒!   尤安鼻子又皱了皱:“不过也没什么味道。”   “……”逆徒!   当然没味道,你师父我早就洗过了好么,自打上次醉酒上徒弟床被嫌弃后,尤温一直很注重个人卫生的。   尤安这才注意他下巴干净,应该是剃过胡子的,嘴角一扬又笑了起来:“师父。”   又哭又笑的……尤温嗯了声。   “你还能在山上待多久?”   “……”这问题太过犀利,尤温刚被萌化的心一抖,叹气道:“明早便要走。”   尤安倒也不是很惊讶,只是刚哭过的晶亮眸子瞬间暗了下去。   尤温表示心疼,语气却有点严厉:“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像跪一夜什么的这种自讨苦吃的事你能干嘛?”那肯定都是做师父的干的!   尤安闭嘴不语。   “师父不求你什么,但是过的开开心心平安喜乐是关键。”尤温道:“等师父将来练就了一身本事,就与你浪迹天涯。”   尤安一愣:“浪迹天涯?”   尤温还在构思:“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归隐山林。”   尤安还是愣愣的。   尤温见他不能理解,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用词的险恶性,又想这些事确实适合情人去做,而且等尤安长大了估计也嫌弃他年纪大了,不由突生一种廉颇老矣的心酸。   尤安倒没计较这些用词,只是想到师父心不在华山也是好事。   他见尤温善良,吴秋略洒脱,就以为华山众人也似乎该是这般模样,却忘记华山也是一大宗派,这里面门门道道恐怕不会比神教少,只是不会像神教那样摆在门面上。   直到他看到程思秦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连个小伤都没受的样子才恍然大悟。   尤剑逸是要弃子,弃大徒弟而捧二徒弟接任长老之位。   华山人员众多,隔墙到处都是耳朵,尤剑逸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二徒弟与师秋华之事?肯定是默许了。   这默许,就代表这他默许程思秦靠着傍女而提升地位。   所以两者之间,他肯定会严惩尤温而保程思秦。   这严惩尤温就代表着他肯定不能拜入华山,师父受些皮肉之苦。   尤剑逸尴尬的身份在哪里,为了保住威严就绝不会改变这一打算,所以他才抛下一切去求师秋华。   这结本不难解,缺的不过是个打通其中关节之人。   华山派掌门所思,也不过与尤剑逸相合,都更好看程思秦将来辅助吴秋略而已,也同意程思秦做他的佳婿,宽恕尤温也不过是卖个人情而已。   尤安心下所思良多,尤温却没精力再闹,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尤安却睡多了,只觉得脑袋清晰,又想到尤温在那什么思过堂跪了那么久,不由愤恨不已,心道以后肯定拆了思过堂。   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清晨,尤温便起来了,他睡了一夜,只觉得通体顺畅,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毕竟了犯了错下山,尤剑逸没再来送,尤温在门里就谢绝了各位相送,到山脚下的时候只剩下李秋扬与尤安。   李秋扬自然是用来护送尤安回山的。   吴秋略背着简单的包袱,头顶青天,眼望崇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尤温摸了摸徒弟的头,蹲下来交代他一些什么天冷穿衣天热别胡乱下水之类的话语。   李秋扬无语的看着。   尤温交代完毕,又对李秋扬道:“我见你与思秦最近似乎在闹矛盾?”   李秋扬一瞟吴秋略。   吴秋略笑道:“不用管我,有话就与你师兄说。”   李秋扬也是忍了许久,语气不善道:“我在山中见他怎么讨的师姐欢心,自然替大师兄不服。”   吴秋略早就猜到他要说自己,只能讪笑:“这倒不用,我自己也有心念之人……咳……”他看到尤温打趣的目光,顿时有些尴尬:“他俩之事,我看是良缘一桩。我都如此洒脱了,你也别再计较了。”   李秋扬面上愤懑之色稍解,但是神色还是不服:“但是师父……”他话说一半,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尤温莫名其妙:“师父?”   李秋扬连忙摇头。   吴秋略却猜到了,一挑眉也没多言,反正尤温志不在华山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知晓不知晓都不打紧,再说了,尤长老是真心疼他,谁看不出来?   尤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你们都说完了,也该我上场了,于是一拉尤温:“师父,我们边上说。”   吴秋略……   李秋扬……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尤温兀自点头,跟尤安走远了,小孩才放开他的衣袖。   尤安一脸正经严肃。   简直激萌,尤温看得笑眯眯的:“徒弟怎么了?”   “师父下山,要跟我约法三章。”   “……”尤温完全没想到这个点子,又觉得这确实比唠唠叨叨好,于是表示:“约法三章行,但是也不能全你约束我。”   尤安点头:“那我先说,第一,师父一定要平安归来,不能缺胳膊少腿的。”   尤温点头:“第二,徒弟你在华山不能由着性子来。”   尤安脸上一笑:“接下来该我了,师父一定要遵守这第三条。”   这么郑重?徒儿有什么大事要给他交代?尤温眨巴着眼睛听着。   “第三,师父不准再收徒弟,也不能私下与女子婚配。”   这……   尤温觉得他要捂鼻子了。   独占欲与逆反心理什么的……   简直……   太可耻了!   关键是,他还更可耻的萌了!   尤安见师父不说话,只是瞪眼望着自己,不由有些心怯,怕自己要求提的太过分,上次师秋华之事已让他危机重重,觉得师父太易被女人所骗,再说了哪个小孩不希望自己能占独宠?只是他向来自诩聪明,这下却毫无把握,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起来:“师父?”   尤温终于被萌回了神,赶紧蹲下身子摸了摸尤安的头,眼神止不住的热烈,难得的打趣道:“放心,师父一定为你守身如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尤安:【逗比!】   这么甜我都怕雷人了 -0 -   最近几章都木有三千字啊,但是这章绝对量足啊!哈哈哈哈!   顺便表示第一卷完毕!   ☆、易求珍宝(上)   最近武林众人很是纠结,特别为了该抢谁家的宝物而纠结。   自乔历节宝刀被展览,世上又多了不少隐匿珍宝现世,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珍宝阁与百晓庄。   百晓生通晓武林秘辛,致力于传播武林事迹,上至大侠们今日锄了哪个奸,下至嫂夫人们今日穿了什么款式的衣裙都清清楚楚,可说是传承先进文化,领衔武林潮流之代表。   当然,作为代表的百晓生不会是一个人。   一个人再厉害,却也不能做到无所不知,但一群人却能做到,百晓生背后便是一个门派,且此门派渊源流长。   凌云派广发英雄帖,召集各门各派去赏刀,自然是自持门派势力,这一是他能拿到宝刀,二他不怕其他人夺宝,众豪杰赶去看刀,自然也对凌云派如何夺得这把宝刀好奇,赏刀大会上江湖纷争且不说,但是第二个月发生的事叫江湖中人更是惊奇。   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是罗山掌门得到一张藏宝图,此图详细记载着前朝首富之墓所在,传说中在那陵墓中珍宝无数,叫人趋之若鹜,江湖自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有人便怀疑,这宝物相继出现,可是有人故意挑拨武林同道关系?   百晓庄便是在这时发了一份昭告武林书,道出了珍宝阁的存在。   珍宝阁做的,自然是奇珍异宝的生意,但你却不需要身怀异宝,只要你相中了哪件物品,便可以替珍宝阁做一个件事来换得他。珍宝阁的异宝,也不全是他的,只要你有珍宝,便可拿来这里典当,或者让珍宝阁为你完全一个心愿。   每半个月,珍宝阁还会连同百晓庄发布一张珍宝图,上面画着珍宝阁新进的异宝,将要抛售的珍奇,这张珍宝图还会按时的送到各大门派手中。   如此珍宝阁,怎么会没人来盗?没人来抢?   只因他神秘,而江湖中人也纷纷猜测这阁主是谁,哪来的滔天势力搅动江湖这坑浑水。珍宝阁现世江湖一年,却没有人真正到了它的阁内。   有据说,珍宝阁其实在海外小岛上,岛上毒虫丛生,有九宫七十二阵,无人能破。   还有人说,珍宝阁就藏在京师弄堂里,是朝廷控制江湖的一道机关而已。   众说纷纭,莫衷于是。   而尤温却站在了珍宝阁内。   别人家的师父都很厉害,尤安的师父却很平凡。   尤温觉得有必要跟穿越大神沟通一下。   但是,要想跟穿越大神排排坐吃果果,首先得有命活下来,尤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戏谑一笑:“就这样?”   简直狂帅酷霸吊炸天。   如此装腔作势,自然是他已到了强弩之末。   找到珍宝阁,还得感谢尤温这一年多来从事的行当,每天帮助衙门抓抓贼,惩戒惩戒小偷,没错,尤温现在便是“赏金猎人”!   靠这这份差事,尤温还结识了自称为天下第一名捕的上官韬。   上官韬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却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能依照自己地盘里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这祸害武林的珍宝阁,但他虽然自认文成武就,却不愿跟这珍宝阁有任何瓜葛,更不会进这宝阁内挑衅。   但尤温却认为有必要一探究竟,他看着那些珍宝图,无外非名剑名刀宝藏秘笈,还是有点不满意。   珍宝阁如此多的东西,还让他不满意,尤温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血水在他手中剑锋中凝聚,慢慢滴落。   他眼前倒着七八个人,都是一脸惊惧。   尤温没杀人,做“赏金猎人”一年来,除非抓不着,只要能生擒的,他必定生擒,然后交给官府处置。   珍宝阁不在海外小岛,也不在京城的弄堂里,只不过在扬州城外而已,尤温挑了个大白天前来,阁内倒是有阵法,他按照上官韬教的破解之法,当扫雷玩了一遍,虽然受了伤但还是闯进了这珍宝阁。   然后,就是人海战术,尤温虽然不敌魔教少尊应无鸠,但这不代表尤温弱,在武林新生代中他也算是翘楚,这一年多以来剑术更是精湛,连内力都大有进展,珍宝阁的这几位打手当然还不放在眼里。   他嘴角始终挂着笑容,朗声道:“要来赶紧。”   藏宝楼内,又有人走了出来,只是他手上没拿兵器,长得又矮矮胖胖,脸跟四肢都是一样圆,一笑便滑稽逗人,且是一副斯文人打扮,看年岁也该有三十多了。   看似平凡的人却不一定平凡,尤温眯眼。   那人拱手道:“阁下使的是华山剑法,不知是华山哪位?”   “华山尤温。”   “原来是烈阳剑的徒弟,在下有幸结识真是幸哉幸哉!我阁主对令师更是仰慕不已,也久闻尤少侠的大名,早就有结交之意,却没想到尤少侠倒先来了。”   从哪久闻的?尤温挑眉:“阁下是?”   那人圆圆的脸一昂:“珍宝阁小管家。”   尤温收剑:“小管家请带路。”   那人面上一僵,他自称小管家是谦虚,这尤温这么叫他几个意思?但他毕竟是珍宝阁的话事人,脸上又飞速恢复了自然:“尤少侠可是要见阁主?”   “见你们阁主做什么?我来,自然是要见你们的藏品。”   管家也丝毫不意外,道:“我珍宝阁藏宝楼共有四楼,尤少侠要看哪一楼?”   “哪一楼宝物更有趣?”   “这自然是第四楼,只是这宝物越珍贵,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尤温听那管家的语气融合自豪与鄙视于一体,不由笑了起来:“我能直接飞到四楼去么?”   管家道:“藏宝楼虽然不是铜墙铁壁,但也只有一门无窗,轻功可飞不进去。”   尤温点头:“那就从一楼开始看吧。”   “……”   藏宝楼常年不见阳光,又不能通风,本应该阴冷潮湿,尤温却没感觉到,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除湿剂。   入门便没有烛光,而是有十几颗夜明珠交相辉映,为连窗户都没有的藏宝楼提供光明。   尤温倒是第一次见这宝贝,脑袋一偏,看那夜明珠果然侧看成碧,正视色白。   这玩意也不错,且稀罕,不过要是他懂科技,弄出个电灯泡还实用点,指不定还能发个小财,只不过……他上辈子可是不折不扣的不学无术的蠢材。   楼内视野开阔,并没有小间,屋子里摆着不少木柜,这柜子之上便陈列着不少东西。   也不上个锁,尤温挑眉。   那管家边走就边介绍起来,还顺手捡了颗夜明珠带路:“尤少侠也带一颗,方便视物。”   尤温是练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不过也毫不客气的拿了一颗,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对这值钱的矿物质构成很是好奇。   “这是钨铁剑,由纯钨铁所造,剑身通体漆黑,坚硬无比,是大开大合的好剑,只是偏重,且剑锋不锐。”   尤温自然摇头。   管家挑眉,继续前行:“这是一本残缺的武功秘笈,想来对尤少侠没甚用处。”   尤温表示点头。   那管家见他话不多,不禁问道:“尤少侠是想要把称手的兵器?”   他见尤温手中之剑实在平凡,才有此一问,想必也应该切中尤温的心思,却没想到尤温摇了摇头:“我是想送人。”   “送给心上人?”这年纪刚好是干柴烈火的时候。   尤温想起心上之人觉得好笑,这不爱美女宠徒弟的心思这管家肯定是猜不到的,不过他也没多说,仅是一昂头:“小管家请带路。”   管家心中又是一呕,回头道:“鄙人姓丁。”   尤温看他一眼,笑道:“哦,小丁……”噹,不知道能掏出什么宝物?   丁悟吐血不已,但想起阁主的吩咐只能忍着,继续带着尤温向前,脸上自豪的肉一抖一抖:“这墙上挂的是一件金丝甲,能挡刀剑!”   尤温驻足良久,最后昂头道:“先看看别的。”   这金丝甲都看不上?要知道它虽然被摆在一楼,但实用性却远超其他东西,只不过阁主不喜金,不准进他四楼而已。   丁悟鼻子喷气,又走了几步:“这几样东西藏宝阁内收了已经许久,但是我们向来跟武林同道打交道,也没往珍宝图上放过。今日能与尤少侠见面,也是他们的运气。”   “什么东西?”   “第一样,便是象牙笔。”   尤温对这更是不感兴趣,仅是瞄了一眼。   “这几样,都是文人用的东西,乃是阁主辗转所得,打算存着将来卖个好价钱。”   尤温嗯了声:“有什么稀罕地方?”还需要他们阁主辗转而得。   “尤少侠可知原兵部尚书秦惠?”   “秦惠?有些印象。”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秦尚书乃是杭州府人,科举出身,曾任浙直总督,统管江浙一代防务,为防范海盗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擢升兵部尚书,为朝廷尽心多年,在民间也算颇有威望。”丁悟叹了口气:“只可惜在告老还乡之时路遇盗匪,包括十多名随从奴婢在内,全家无一人生还。”   尤温仔细想了下,终于想起似乎是听过这位秦部堂的事迹,原来与这秦尚书是一人。   “秦尚书是能人一个,家财自然也是不少,这些东西便是那些盗匪后来陆续卖出来的。”   尤温挑眉:“这如何证明是秦大人的东西?”   丁悟心想这人真是不事文章之事,指着那笔杆道:“上面有雕刻。”   “……”写什么的又不是不能造假。   丁悟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也没声辩,又走了两步道:“这几样物事尤少侠唯一能看的就是这把匕首了,只不过它虽装饰华丽,用处却不大。”   尤温望去,见那匕首小巧,刀鞘上挽有金线,刀把上还镶嵌这七颗宝石。   丁悟把匕首直接递给了他:“这匕首之鞘上包裹的是鮫魚皮,并且是百里挑一的,把剑鞘包裹严实,这刀柄是红铜所制,上有各色宝石七颗,颗颗晶莹剔透,剑身乃是钢制,模样你也看见了,想来锻造时就打算给族中子弟所用,对于江湖中人没甚用处。”华丽惹人贪欲,不利于江湖行走,且难以杀人不见血,见血便污了这华丽。   尤温却还在打量那匕首。   丁悟转念一想,难道尤少侠心上人不是武林中人?这匕首小巧,送给小女孩也不是不合适,于是更加卖力的吹嘘:“这匕首还有一奇特之处,便是这刀柄铸刻着一个小小的情字,做定情之物倒是不错。”   徒弟不喜欢,还可以送个徒媳。   嗯。不错。   尤温将匕首一转,微笑问道:“交换条件呢?”宝甲只能自保,一柄匕首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尤安性格傲娇,又有点顽劣,想来因为更喜攻击之物。   想到尤安,他神色不觉温柔起来,边上丁悟一看就知道尤温相中了这把匕首,拱手道:“尤少侠跟我去前厅稍候,我与阁主商量之后,就立刻来报。” 作者有话要说:     ☆、易求珍宝(中)   尤温回到扬州城内,已是晚上。   夜灯初上,无数大红灯笼将扬州城照的繁华喜庆,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少。   自从朝廷一改食盐政策,这盐商便迅速富了起来,更选定了扬州为他们的聚集地,而扬州,自然也就热闹了。   尤温刚到客栈,一名小捕快就上前来:“尤少侠,等你多时了。”   尤温知道是谁找他,笑道:“你们家大人在哪等我?”   “千秋楼。”   千秋楼里,美人最多,连已过了最好年华的妈妈都是美人一个,柳眉细腰翘臀,走起路来风姿绰越,只是那身上擦的香粉也随之撒了一地,让遍地都生香。   “公子,来看哪位美人儿?”   尤温展扇一笑:“上官大美人。”   那妈妈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立时笑出了几道褶皱,只是眼中依旧秋波流转,风韵犹存,她手中帕子一扫尤温肩上,留下明香无数:“哎呦呦,原来是上官大人的朋友,牛二,来把这位公子带到浮香阁去。”   “诶!是的!妈妈!公子请,请。”   尤温一合扇子,抬手拜谢,一路跟着那龟公拐出了前楼,到了灯影绰绰的后院,尤温深吸了口大自然的空气。   远远的,尤温便听见了古筝曲调,婉转悠扬。   到了浮香阁,尤温随手掏出了点碎银子:“我自己去见上官大人,这里不需要你了。”   那龟公自然连连称是。   推开了门,迎门而坐的便是上官韬,他身边还坐着位大美人为他斟酒。   那酒色泽红颜,勾人魂魄,被芊芊玉手从壶中倒入精致的玉杯,又被长相俊美的上官韬端起,屋内各类装饰更是精致,还有两位花容月貌的美女相伴,这画面倒真是赏心悦目,美轮美奂。   尤温拱手:“上官大人好兴致。”   上官韬哈哈一笑,摆手叫那弹琴的女子停了下来:“哪来尤兄你兴致高?”   尤温走了进去,直接坐了下来:“此等美人、美酒、美乐、美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恐怕不少人愿意为此拼的头破血流吧?”   “你却头没破。”上官韬说着,拦住了那美人给尤温倒酒的手,接过了酒壶亲自给尤温斟了杯,又道:“我与尤兄有事要商量,你们先找个地方乐一乐去。”   两女子称是。   尤温喝了口酒。   上官韬道:“此去珍宝阁收获如何?”   尤温脸上带笑,显然是挺高兴的,说话却很婉转:“还得听他人差遣。”   那就是有所收获,上官韬却不问他相中何物,只问是何事。   尤温道:“让我去草原寻找一样东西。”   “……”上官韬无言以对,那劳什么子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马奶?   尤温又叹息起来:“这里距北关本来就远,草原上又辽阔,所以这事还得上官兄帮忙。”   “这时候就知道称兄道弟了?”上官韬刀锋眉一挑,薄唇一张便是讥讽之语:“有事是兄弟,没事是大人,你这界限还真能分。”   “公私分明。”尤温微笑:“在公你我合作愉快,在私嘛,其实我倒觉得称兄道弟俗气,不如我改唤你字如何?”   上官韬冷哼一声:“还是叫我上官兄吧,我的字可是小呤取的,也只有她才能唤……你要我如何帮你?”   尤温一笑:“借你爱驹一用。”   “……”上官韬盘算了下爱驹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最后皱眉道:“那这是第二件事了。”   尤温赶忙点头。   即使有上官韬的爱驹相助,尤温依旧花了两个多月才到了北关。   严格来说,尤温并不是第一次来此地,只是前一次已经间隔十九年之久,那时他还是个婴儿,自然受身体机能所限,睡得多,醒的少,对这里更是毫无印象。   再次来到,尤温首先感受到了的便是风沙。   到了北关,自然要先拜访一下华权。   华权调来北关也才三个月多,但却黑了不少,这里虽不像西北边陲那般荒凉,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黑了,却也结实不少,面庞更为坚毅。   “此时已是秋季,草原上一片肃杀,你要进去还得小心。”虽然不比冬季缺粮极寒,但确实也寂苦:“尤其是明托雷尔建朝之后,我大宁人出这边关之人更是少了。”   尤温道:“我自会小心,应该不会行他的疆域。”   这草原上,可不是铁板一块。   华权目光深沉,皱眉起来:“我不知你有何事,不过想必重要,这里有一份我画的地图……”他言语未尽,显是有难言之隐。   尤温赶紧拜谢:“多谢华兄!来日我必定肝胆相报。”他手上有一份珍宝阁标注的地图,只是时日已久,有了华权这地图自然是如虎添翼。   华权又是叹气:“你今晚在这留一夜,明早便有商队要进草原,你可以跟着他们走上一路。”   尤温挑眉:“不知道是哪里人?”   “大多都是晋商。”华权道:“你跟着他们,可以先适应适应草原的气候和生存方式,不至于自己一头撞进去。”   尤温感激道:“这次还真是得亏了华兄你的照顾。”   “这些都是小事。”华权哈哈一笑,拍了拍尤温的肩膀:“成大事者行事不拘小节,你也别婆婆妈妈,我来北关日久,见着你这个旧相识,简直像是见着了亲人!”   “想家了?”尤温好笑:“华兄你放着京师的肥差不做,偏要到这地方吃苦,真是自作孽。”   华权故作烦恼的样子:“年少无知,年少无知。不过你既然来了,今晚就陪我不醉不归!”   尤温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晚上,华权当值完便带着一摊子老酒来找尤温,两人点了不少当地小吃,围桌而坐。   尤温先干为敬。   华权看他豪爽,哈哈一笑自己了干了一碗:“尤少侠你还是老样子!”   尤温连连摇头:“变了,变了。”   华权知道他少言,便自个找起话题来:“我听说林大人在南边屡战皆胜,将那反贼快要剿灭了。”   尤温在扬州也算有所耳闻,但是他对这档子事实在没什么好的观感,于是只能点头称是。   “林大人一生戎马,为朝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希望这次平乱之后,朝廷能好好待他。”华权叹息一声,又敬了尤温一杯。   这话倒是稀奇,朝廷还能怎么了林为之?   华权见他表情便知道尤温不解,便解释起来:“林大人自去剿匪,家眷却一律被留在了京师,直到半年前才恩准一家团聚,现在小少爷便去了杭州,我也才得以调动。”   尤温心道以前看电视剧也有这样的,应该也算封建社会君臣二心的传统,于是安慰道:“这朝廷之事我是不大懂,不过既然已经让林大人一家团聚了,想来也没啥大事了。倒是你在北关如何?”   华权冷哼一声,酒碗砸在了桌上:“那些蛮族还不是三天两头的打秋风,近年来天气寒冷,草原里春天晚,秋天早,收获越来越少,他们来的次数也就更多了,听说近来又在募兵。”   尤温听罢皱眉:“这百姓又苦了。”   他当初穿越而来,就在这北关小村庄,对这里发生之事自然感叹良多。   华权对他的身世也是略知一二,知道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多言。   两人对酒言欢,一直唠嗑到客栈要关门华权才拜别回去休息。   尤温自然还不能休息,反而借着幽暗的灯光铺开纸张开始写信。   在扬州之时,尤安便来信叫他一定要准时回去,只不过这要求他肯定是完不成了。尤温叹气,从包袱里翻出尤安的来信看了看才慢慢吞吞的回信。   他毛笔字……   咳咳……   不能要求太高,至少不能要求的跟尤安一样高。   尤安字体秀丽,写的却是正楷,跟印刷厂出来似的……不对,印刷厂出来只是整洁,但这一副书信布局得体,字字又精雕细琢,看上去如画一般,叫人赏心悦目。   知识分子啊。   尤温回信写的慢,写的字却不多,最后思虑了许久,还是加上了四个字。   为师甚念。 作者有话要说:     ☆、易求珍宝(下)   半年之后,大地回春。   烟雨稍歇,池边垂柳随着春风飘荡,软软的东风吹的人醺醺欲醉。   春眠何时了?上官大人不知道。   可就算这春困解了,扬州的梦又怎么完?   上官韬身着常服,手持发簪,眼神温柔,似乎心中柔情全贯于这发簪的垂饰之中,他神情多半倨傲,现在却如此多情,多半是所盼之人不在身边。   不仅不在身边,而且已经早逝。   尤温由下人带入院中,看这般情形不由一叹。   他摆手叫那下人退开去,走近几步,上官韬却依旧毫无所觉,尤温只能咳了一声。   上官韬如梦初醒,见是尤温不禁挑眉:“你回来了?”   “不仅我回来了,你那爱驹我也带回来了。”   上官韬家境殷实,是富商幼子,向来一掷千金,家中奇玩无数,可那匹宝马却依旧花费了他不少心思才弄来,可见这马的名贵。   上官韬却没心思再关心一匹畜生的死活,他借出时就做了收不回来的打算:“当初你救我一命,我允诺帮你做三件事,现在已经做了两件了。”   尤温好笑:“这第三件,恐怕要等我再来扬州之时了。”   “你终于可以回华山了?”   “不仅是可以回了。”尤温低眉叹气:“还晚了。”   算时间,等他赶回华山都是谷雨时节了,这春,也算完了。   “东西拿到手了?”   尤温从腰间拿出那把小巧的匕首:“就是这个。”   上官韬目光突的火烧,语气尖利:“就这破玩意儿?你要的话叫我帮你锻造一把便是。”   “物有相似,但要一模一样的却难,我一看这匕首就觉得有缘。”尤温解释道,那七颗宝石排列形状,他看着十分眼熟。   上官韬冷哼一声:“你取回来的到底是何物?”   尤温拿手比方了下大小:“约莫这么大个木盒,十分残旧。”   “你没打开看?”   这回轮到了尤温挑眉:“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不感兴趣。不过我当时是在一地穴里找到的它,洞中还有骷髅两架,其中一人便是抱着这木盒而死,死时还用剑在地上刻字,说希望碰到有缘人继承他的衣钵,我看那情形,应该是装的什么秘笈。”他顿了顿又拱手道:“这马我也还了,这匕首我也拿到了,尤温就不叨扰上官兄了。”   上官韬也没客气留他吃饭饮酒:“反正你还要回来,拜别也只是一时,走就走吧。”   尤温本心中畅快,怡然转身,只不过想起了上官韬刚才神情,又突然转头劝慰道:“上官兄,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上官韬听这话,跋扈的神色终于稍减,末了又咬牙切齿低声骂道:“关你屁事。”   尤温送回去的木盒中,自然是一件宝贝。   丁悟能执掌珍宝阁自然是个精明之人,精明之人自然也是多面之人。   他面对尤温时神态傲然,面对珍宝阁阁主时却恭恭敬敬,只见他捧着一托盘,那托盘上放的自然就是尤温带回来的东西。   苏宝瑞靠在贵妃椅上,好心情的用手指把那羊皮捻了起来,又偏头看看那上面的字画。   丁悟不解道:“这东西消失百年,我们费尽心思才找到它的所在,阁主为何让尤温去寻?”   “他们华山的东西,由他们华山的人寻回来不是正好?”   “阁主睿智。”丁悟谄媚了下,又继续问道:“但阁主不怕尤温偷看?”然后直接带回华山。   苏宝瑞抬眼一瞟丁悟,把那羊皮扔回了托盘,下人赶紧三步并两步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花瓣水呈上,苏宝瑞洗完了手,才慢悠悠的道:“拿回去又怎么了?”   丁悟一脸疑惑。   “反正是要惹得他华山大乱的东西,由着他尤温带回去也算一场小戏。”苏宝瑞随手拿起桌上的玉扳指把玩起来,脸上依旧漫不经心:“不过他既然拿了过来,也只能由我珍宝阁帮他昭告天下了。”   丁悟称是。   苏宝瑞似乎对那玉扳指十分满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把这秘笈放在珍宝图首位,顺便也搭个台子,让我们武林豪杰们来唱个大戏。”   回华山的路,尤温走的焦急,却也高兴。   比起初下华山之时,尤温最显眼的改变便是脸庞刚毅了不少,连眼神也更为内敛有神,整个人看上去是器宇轩昂,只是连日奔波让他有些削瘦,身上衣服也是灰扑扑的,赶巧赶上下雨,他便成了灰扑扑的落汤鸡。   谷雨时节,华山脚下迎来了这位归客。   华山弟子不得在小镇纵马,尤温在镇外便下了马,牵着马快步向镇门口走去。   小镇并未设卡,仅是以木桩为界,上有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凌云镇三字。   牌匾之下,一袭白衣的少年打着把油纸伞,正侧着身子目光无聊的盯着木桩细细研究。   只需一眼,尤温便能肯定这人是尤安。   他嘴角一扬,心中更是激动,惊喜唤道:“尤安!”   少年微愣,转身过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甚是好奇的样子。   这简直……尤温满心期待,却发现尤安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他本就不太善言辞,这下更是尴尬的把步伐调慢了点,又挤出笑容:“徒弟。”   尤安一挑眉,眼眸里染了点笑意。   少年年少时男生女相,这两年却长开了不少,虽然也不是英气勃发,但脸庞棱角分明了些,不会再让人觉得雌雄莫辩。   只是在这细雨之中,总让人觉得他周围笼着一层薄雾,风采清俊,却有着实足的疏离感。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都像画。   尤温步调再怎么慢,也毕竟只是短短的一截路,最后还是到了尤安身边。   走的近了,尤温猛然发现徒弟长高了太多,估计有了一米七四的样子,不知道长到十八岁,是否能赶上他。   尤安正值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却依旧柔和:“师父怎么没撑伞?”   目光盯着尤安,尤温呐呐道:“赶路不方便。”他这徒弟还真是长得有点过份好看。   “哦?”尤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师父你爱风流倜傥呢。”他说着又笑了起来:“那我帮师父牵马,师父来撑伞吧。”   牵马?尤温迷茫了三秒,才想起他长大了不少,不是那个赖在马背上不肯下来的小孩子了,牵马应该算是举手之劳了,但是……   他目光望向自己那匹比自己还脏的马,瞬间做了决定。   “不用,我来撑伞就行了。”尤温说着,一把就把伞抢了过去。   尤安……   两人并肩而行,近在咫尺。   尤温差点泪流满面。   他回来之前确实有捎信回华山表明自己的归期就在这两三日内,但却完全没想到徒弟会跑到山下来接他,而现在他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尤安有轻微洁癖症啊,会不会嫌弃师父?   尤温郁闷,尤安却悠闲。   尤温发现,一进镇子,走过路过的小镇居民都一脸笑容的跟他徒弟打招呼,这还不算稀奇,更让尤温惊讶的是,尤安这个早发性高冷患者居然还一一回了微笑。   其实,尤安一直也算挺爱笑的,一笑起来似银月带辉,叫人移不开目光。   反正,他尤温就移不开目光。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带回华山,在扬州天天惦念的徒弟啊。   尤安跟人打完了招呼,又偏头问他:“师父累了么?”   看见徒弟怎么会累?   他终于能够理解那些过年时不远万里挤着火车开着摩托车也要回家看孩子的家长们的心情了。   简直逆天。   尤温干脆的摇头,又问道:“徒弟你呢?”   “……”尤安半晌无语,眸光里却又有了笑意,只是这个笑意很淡,淡的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几乎难辨:“我又没赶路,怎么会累?师父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山上?”   尤温再次摇头,他有宝要献,自然不愿意耽误片刻。   尤安面上一顿:“师父如若心急,那我们快点走吧。”   马不方便带回山上,华山子弟在这镇上便有一个寄马的地儿,两人先是到了马厩,尤安鼻子一皱,留在了门口,尤温跟那看马之人唠叨了好几句才出来。   尤安撑着伞漫不经心的候着。   尤温出门一见,赶紧跑到了伞下,一手接过了伞道:“回山?”   尤安嗯了声。   爬山是难事,更何况是雨天。   只是尤温毕竟在华山长大,到了山中,心态终于放松了不少,不如刚见尤安时那么紧张,开始说起些两年来的趣事来。   尤安静静听着,突然抬手把油纸伞扶了扶。   尤温赶紧道:“反正我都淋湿了,也没关系,你这白色衣衫,弄脏了可不好。”   尤安闻言不悦,冷哼了声:“这是你师姐非叫我穿的。”   “……”尤温好笑,终于又见着徒弟傲娇的样子了。   果然无论是一年还是两年,最终都是本性难移啊。   他心中一动,见尤安额前的头发有点遮住了眼睛,便想伸手给尤安的拨一拨,对方却飞快的避开了他的手,甚至半个身子都躲到了雨里。   尤温……   尤安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又故作轻松道:“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乱拍乱摸了。”   智商就没小孩子过,尤温抿唇。   尤安见他不说话,心中有些虚,只不过他刚才动作确实是久练而成,早已经不需要思考,等脑袋反应过来是师父时,身体早就做出了反应。   华山之人热情如火,动不动便要以表善意,他实在不能忍受。   两人沉默的回到了山中。   山中自然是一番热热闹闹,尤温又要拜见掌门、师父等长辈,还要跟师弟们聚首,两师徒本就有间隙,这下更没时间机会说上话了。   等到尤温喝的大醉,已是三更半夜。   扶人回房照顾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尤安身上,左风与他把尤温丢在了床上,这位小师叔就赶紧的溜了。   尤安也没喊住左风,只是眼中郁闷的望望师父,望望打水的脸盘。   伺候人什么的,尤安哪会!   他在镇门口等着师父,自然是想偷偷跟师父好好聊聊,却没想到这人一脸热切的想要回山,而且到了山里精神头就来了,倒像这座跟他一样木讷的大山才是他的徒弟。   尤安抿唇,最后吐了口气,拿了帕子就往尤温脸上盖。   尤温被冷帕子一激,倒清醒了一分,心中全是他装了半年的事情,高声喊道:“包袱……包袱……”   尤安心道包袱里装了金子不成?起身给他拿了过来,却见尤温从里面掏啊掏,逃出来一把精巧的匕首,那匕首上的宝石,在房间里熠熠生光。   尤安呆住了。   尤温傻兮兮的笑道:“送给徒弟的。”   尤安没反应。   那人还在念叨:“送给徒弟的。”   声声动人,却难以敲进尤安的耳朵里。   尤安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把匕首,过了许久才一手握了上去,从师父手中拿到了匕首,细细的打量。   他神态冷冽,只是五官美好动人,犹如天上银月,似皎洁无暇,却孤寒冰冷。   这表情本不该属于十五岁的少年,但是他心中有恨,片刻不敢消。   八年前,他那只知道风花雪月,只知道诗词歌赋的父亲,就是用这把匕首直/插自己心脉,倒地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真心(上)   尤温早上一醒来,就见自己徒儿在把玩那把匕首。   桌上还放着清粥小菜。   尤安见他醒来,弯眼一笑:“师父赶紧洗漱,不然这早饭可就凉了。”   自己怎么醉的糊里糊涂的把东西送了出去了?尤温眼里闪过纠结,飞速起床,边洗漱边道:“我先去拜见一下你师祖。”   “师祖那我去过了,他说你宿醉难醒,叫你今儿个不用过去了。”   “……”尤温正正经经的坐回了桌边道:“这礼物你可喜欢?”他直盯着白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尤安也不说喜欢与否,直接问道:“师父从哪弄来的?”   “珍宝阁。”   “珍宝阁的好东西倒多,这是哪月图鉴上的?这匕首又有何来历?”   尤温贯彻着食言的准则胡扯:“好像是几个月前的……我听说是位什么秦尚书之物,后来被山贼掠了去,珍宝阁阁主费了点心思才找到。”   尤安挑眉,手指拂过那几颗宝石:“那这匕首倒是个不祥之物。”   “啊!”尤温被提醒才想到这点,不由有些懊恼:“徒弟你也知道那秦尚书之事?”   他这句话本就是念叨,没指望尤安回答,尤安也是不语。   尤温自顾自的忧桑起来:“那你把匕首给我吧,我下次再给你找个宝贝。”   尤安一乐:“师父,你这送出来的东西怎么还想收回去?”   “……”尤温郁闷,不是你嫌弃不祥么!   师父碰一下嫌弃,连送个匕首也嫌弃。   尤温再看徒弟一眼,心道不能跟小孩子这么计较,以前他爸出差回来他不知道怎么折腾呢:“你要是喜欢就拿着,不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个别的。”那副纯金打造的锁子甲其实不错。   尤安顿了片刻,才小声的答道:“喜欢。”   尤温火气终于稍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喜欢就好。”   两人还在说话,左风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师兄!你终于起来了!昨晚咱师兄弟还没喝够,今天我们下山继续。”   尤温心道你是没喝够,我可被你们灌够了,嘴上道:“我做师父的,回来当然要先检查下尤安的功课。”   “……”尤安默。   左风表示:“小师侄根基扎实,舞起剑来特别好看。”   尤温被这前后两句的联系点弄懵了:“师弟,这根基扎实跟舞剑姿态有什么关系?”虽然华山派剑术以飘逸灵动闻名,但是年少时还是讲究稳打稳扎,刺、劈、撩、挂、压等等,一个一个动作慢慢练。   左风讪笑。   不过尤温也没指望自己徒弟剑术能多好,主要是强身健体,必要的时候能自卫一下便可,于是叫了左风一起,带着尤安到了院子里。   这时,李秋扬也起来了,连已经搬出了院子的程思秦都来凑份热闹。   而这四师兄弟围着院子而坐,已然是三年前的事情,尤温不禁有些感叹。   尤安拿着一柄轻铁剑,开始舞剑。   尤温表示,真的很好看。   翩翩少年,本就赏心悦目,而尤安剑势柔和,每一招每一式动作都娴熟到位,如行云流水一般。   尤温忍不住叹了口气,叫尤安收了剑:“你内功心法修的怎么样?”   尤安道:“师祖说我体质极寒,不能修炼华山的心法,只能晨昏定省练练招式,以作强身健体之用。”   尤温想起了当日在林府院子里那神秘兮兮的道人所述,不由皱眉。   尤安却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而且我天生不喜欢这些东西,更喜欢看书。”   尤温还是皱眉。   他原本就知道自己徒弟不是练武的料,却没想到真如那道士所说,心中不禁有些烦闷,眼光下意识的瞟向自己房间。   自己带回来的包袱里,还装着那颗灵药,是他先保管着,还是直接交给徒弟?   如果徒弟遭遇危难之时,自己恰不在他身边怎么办?徒弟这般武功,真遭遇到了危难可有机会留给他自己服药?   尤温思虑纠结,尤安看他模样,倒是宽慰起来:“师父,你不必为我烦恼。”   他这个徒弟一向自有主张,并且主张大的很。   程思秦见气氛凝重,开始劝慰起来:“师兄,这身体体质也不是师侄能控制的,只能慢慢调养。”   尤温点了点头叹息道:“他这个样子,以后只能仰仗着你们各位师叔以后多帮帮了。”   尤安闻言挑眉不已,却没说话。   三位师弟自然应承,程思秦道:“师兄,你终于游历归来,再过一个月便是你二十的生辰,按理是要举行弱冠之礼的。”   尤温还没接上话,倒是被尤安先抢了过去:“师父过生辰啊?”   当然是要过的,而且,他俩生辰日子还极近,尤温面上带了笑容:“师父不用你送什么礼物,只要你乖乖听话便是。”   尤安冷哼一声:“我几时不听师父教诲了?”然后持剑一拱手道:“我去找无涯师叔玩一会,师父跟三位师叔慢聊。”说罢转身就跑了。   尤温还没见过他这急切模样,心道当初他脑洞果然跑偏了,尤安这样子明显在华山过的很好,跟个小师叔都比跟他亲了。   他郁闷不已,把三人看得是闷笑不已,连李秋扬都打趣起来:“师兄,儿大不由爹,你就放宽心吧。”   “这无涯师叔是谁?”他怎么不认识。   “是令小师叔的弟子啊,只不过年岁跟我们有差别,所以师兄你不记得了吧?”左风道:“不过这也正常,这些个师弟们我有时也分不清,不过尤安与他关系甚好,他常来院子里找小师侄玩。”   小伙伴?尤温闻言放心了些,自己师父的宝座还是没被撼动,不过有些好奇:“他俩在一起玩什么?”捏泥巴?躲猫猫?   “小师侄喜欢念书。”李秋扬明显了解的更多,于是接过了解释权:“那无涯师弟也喜欢看些志怪的札记,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好奇,两人常在一起讨论。”   尤温恍然大悟,原来是搞学术研究。   说是去玩一会,尤安却玩得吃过了晚饭才回来。   尤温练了一天的剑,这会在屋子里已经等的直冒火了。   自从程思秦搬了出去,尤安就搬了进来,所以他也是住的这院子,回来的时候更是大大方方,没一会就点起了灯。   他开门后便没再关门,在对门的尤温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小徒弟先是在屋里绕了一圈,顺便随手解下绑头发的发带扔到了桌上,然后从柜子里抽了本书出来,坐在桌上点上灯,以手撑额开始品读起来。   尤温起身,慢慢的走了过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满屋子都堆的是书,收拾的自然算不上井井有条,尤温想象了下自己徒儿如何在华山还能搜罗到这么多书本,不禁黑线了下。   长得好看就是得便宜。   他踱步进去,也没刻意放轻脚步声,尤安果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师父来了。”   尤温点头,坐了下去:“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两年过的如何?”   尤安放下了书,一本正经的道:“听师父教诲,我对华山每位都很尊敬,也不乱使性子,除了偶尔要受点气之外,一切还好。”   受气?被师姐捏两下脸蛋的气?尤温有些好笑,但他心下不快,自然面上依旧冷峻:“过的还好就行。”   尤安却突的起身去关了门,尤温一愣,不知道自家徒儿想干什么,有些一疑惑的道:“有蚊子?”   尤安沉默片刻,正正经经的道:“师父下山之前与我有约,师父叫我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做到了,我叫师父要照顾好自己,这会当然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带伤。”   “……”尤温彻底斯巴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真心(中)   过了好一会,尤温才呐呐道:“缺胳膊少腿否,徒弟你一眼就能看见了。”   尤安又是一声冷哼。   尤温笑了起来:“这徒弟我没收第二个,你师娘暂时还没出现。”他一年都在跟人贩、小偷、采花贼还有捕快们摸滚打爬,实在没机会认识漂亮姑娘。   算账人被算账,尤温顿时有些尴尬,虽然两个男人看看身子没什么,但是这一脱,他这个师父颜面何存?以后还要不要在徒弟面前树立威严了?   尤安偏头看他。   幽暗的火光下,他那眼神也幽幽暗暗,又似乎隐隐约约的带着点笑意,恰如情意切切,他一切表情都如平常,却又如妖月一般。   明明长着一对杏眼,应该可爱清纯才是,尤温看的心里不爽,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徒弟,你有话直说。”   “无涯师叔喜欢收集珍宝图,自从有那珍宝图以来,每一张都保留着。”尤安果真有话直说:“我从那上面没发现那匕首。”   “……”尤温心道原来是这事,只能坦白:“是我闯入了珍宝阁,又到了关外帮珍宝阁做了件事,才拿到那把匕首。”   尤安叹气一声:“师父无论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犯不着为此冒险。”虽然那把匕首对他意义非凡。   尤温抿唇,终于压不住话了:“我对你好是必然,你是我徒弟,又何必推拒?”说完又想起上午那些话,继续道:“你身体不好,我担心是也是必然,我有什么必要为你担心?你说有何必要?”   他一生气,尤安反而一时片刻不敢回话了。   两人两年不见,尤温自认对徒弟感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尤安这才十五岁,就一副狂帅酷霸的样子,他怎么能不气?   徒弟再大,也不过是师父的徒弟而已,尤安纵使再聪明,也是他尤温的。   尤温口气严肃:“你过来。”   尤安心中踌躇不定。   见他不动,尤温嗯了一声,实足质疑。   虽然师父没打过他,但是真严肃起来还是有点吓人,尤安抿了抿唇,踱步过去坐了下来。   刚坐定,尤温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触手冰凉,尤温积攒了两天的火气却烧起来了:“看过大夫了么?”   尤安道:“师祖看过多次。”   “你师祖又不是大夫。”这种事当然还是要专业的来,按照他故乡的规矩,无照行医可是犯法。   直到这刻,尤温才敢肯定,这人就在这里。   他穿越而来二十年,时常觉得自己活在一场梦中,也不知到何时能醒,在见着尤安之后,这份不安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但是偶尔又会怀疑这一切都是虚幻,其中最梦幻的,不过尤安。   现在既然触手可及,尤温自然不能忍不能碰尤安。   说来好笑,他对孟欢没这份感情,却在这场梦中对尤安越来越依赖,似乎他才是自己居然活在了大宁王朝的原因,甚至生怕自己再醒来。   尤安见他语气缓和了点,暗暗吐了口气,心道师父这两年变化不小,却依旧是吃软的,完全不能用正常人思维沟通,于是眼珠一转,就靠进了师父怀里。   尤温竟觉得从徒弟身上似乎散发出了寒气,萦绕四周,又皱眉起来:“冷么?”   尤安闻言抽出了自己的手,直接放进了尤温脖子里,笑嘻嘻的问道:“师父觉得冷么?”   “……”再开玩笑虐哭你。   “……”师父你眼神真假。   “……”尤温叹气:“我明天带你下山找个大夫瞧瞧。”   尤安嗯了一声,小声道:“师父今晚陪我睡么?”   尤温……   不嫌弃被他碰了?果然徒弟是个M么……   第二日天未亮尤温便醒了过来,他徒弟还睡的死沉沉的,头埋在他颈边。   尤温翘唇一笑,小心翼翼的起床,前去尤剑逸那给师父问了安。   时辰依旧尚早,山中宁静一片,尤温怕吵着尤安休息,直接到了练剑台练剑,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弟子其他弟子三三两两的到来。   华山规矩,未经历练的弟子每日清晨都要在此集合练剑,尤安那个半吊子,显然不用参加了。   尤温既然到了练剑台,少不得被师弟师侄们纠缠片刻,等回到院子时,尤安早就醒了,蹲着着身子正在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他连长发都未束,乌黑的头发自然也就全落在了泥土中,尤温看得心惊不已,他的洁癖徒儿怎么了?   “尤安?”   听见师父叫他,尤安马上站了起来,尤温这才发现他脸外衣都没系好,连里面的白色中衣都露了出来,幸好这个时间李秋扬与左风都还在外边练剑,不然肯定得吓着。   尤温自觉惊讶不已,问道:“你在看什么?”   尤安想了想:“师父,你说这花花草草是如何延续后代的?”他说着话,眼睛却还盯着院中的花朵。   “……”   “……”   两人相对无言,尤温囧道:“你既然得空,就帮我想想我的字吧。不过,你先穿好衣服,系好发带,我带你下山看大夫。”   尤安哦了一声,眼神终于回到了尤温身上,边回房边对紧跟着他的尤温道:“师父。”   尤温正竖着耳朵:“嗯?”   “你怎么猜到珍宝阁所在的?”不像他师父的手笔。   尤温讪笑:“是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找到的,他叫上官韬。”   “珍宝阁在哪?”   “扬州。”   尤安点头,换了一件青色衣衫:“师父想取个什么样的字?”   尤温道:“主要是好听,顺耳,你先帮我想想。”知识分子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   等尤安收拾完毕,两人下山找了大夫,当然,这大夫也瞧不出什么,直说去翻翻医书,叫尤安过阵子再来。   尤温心道还要复诊,不由有些不甘心。   尤安却没什么所谓,带着师父在镇上走了片刻,终于在一家甜品店前停下了脚步。   尤温……   见了忠实客户,那老板明显很高兴,赶紧打招呼:“是尤小哥儿啊。”   尤安唔了一声,眼睛东瞟瞟西瞄瞄:“老板你们怎么不研究点新式样呀?”   尤温赶紧道:“老板几时开的店,我怎么没见过?”尤安再吃就少年糖尿病了。   那老板哈哈一笑:“这是华山的哪位少侠?我这小店开了三年多了,您没光顾过?”   尤安道:“这是我师父,我跟他姓。”   “原来是尤大侠,失敬失敬,以后要常来,我给您优惠。”   尤温瞬间被提升了一个档次,不由苦笑:“谢谢老板了……徒儿你要吃点什么?”   尤安却笑了起来:“师父我突然来了灵感,不如你的字就从这些糕点里面取?”   “……”尤温表示:“爱糕点是你不是我,你想小名叫桂花糕还是剪花糖?”   不靠谱的知识份子嘿嘿一笑,开始指点江山的起来。   那老板赶紧随着尤安指点的江山开始打包。   尤温心底叹息一声,理智跟眼睛开始斗争。   理智说不能吃不能吃。   眼睛说徒儿这么高兴太难得了而且在甜食面前才有这种萌态让人欣赏好么!   理智跟眼睛还没较量完,尤安突然停了下来,朗声叫道:“二位师叔。”   尤温疑惑的一下,朝门口望去,见是程思秦与师秋华。   关键是,师秋华怎么变成了师叔了?   程思秦一脸喜气,眼神纠缠着师秋华,似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师兄带小师侄买吃的?”   尤温见他这么高兴,不禁也跟上了节奏:“他这小馋猫……师姐与师弟有师弟有何事如此高兴?”   师秋华一笑:“叫你小徒弟猜猜?”   尤安道:“这话是师叔说的,猜对了就得有奖。”   尤温挑眉:“她是你师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师叔当然随师叔。”尤安瞪他师父一眼,又笑嘻嘻的看向师秋华:“师叔你说呢?”   师秋华道:“你这小机灵,说吧,我有何喜事,猜对了今天你的糕点我来付钱。”   尤安道:“当然是师叔怀了我的小师弟。”程思秦那动作太明显。   尤温一愣,赶紧道:“恭喜师姐,恭喜师弟。”   师秋华嘴角掩不住露出幸福笑容,推了推程思秦:“还不快付账?”   程思秦认命的掏荷包。   尤安自然开心,张嘴便道:“恭喜两位师叔,祝两位师叔以后生的娃无论男女都如我一般聪明,小师弟的话与我一般般玉树临风也差不多了。”   师秋华大笑。   尤温……   如此三天,全华山的人都知道了师秋华怀子之事,程思秦心急便开始给未来儿子取名,尤温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取字。   两人同步进行,但又分道扬镳。   尤温这日正在院中练剑,他徒弟捧着本书在院中看着,时不时瞄上自己师父一眼。   一个忙碌,一个悠闲,动静两相宜,倒是这初夏的一道好风景。   尤安看了会书,就开始耷拉起脑袋起来,没一会就拿书盖住了面门,开始瞌睡了。   他这几晚可完全没睡好。   尤温练了会剑,一看徒弟这样不由叹气。   他悄悄走了过去,见尤安毫无反应,应该是睡熟了,这虽是夏日,但他体质却寒,尤温直接碰了碰他的手,只觉得徒弟之手在这阳光下依旧寒凉,反手便握了上去。   尤温练了半天剑,手上自然是有汗的,尤安立即醒了过来,却没睁眼。   他呼吸均匀,脑袋渐渐清醒才睁开眼睛,撇嘴不满道:“师父扰人好梦。”   尤温也不理他,直接轻声问道:“我刚练剑时想了想,不如拿竹、安两字作我的字,你说是竹安好,还是安竹好听?”   尤安想了想:“我觉得安竹比较顺口。”   尤温其实也是这么觉得,但是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他上辈子小时候性格霸道跋扈,虽然后来随机遇而性格改变,却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在后,不过竹安确实有些拗口。   见他沉思,尤安笑了起来:“师父的字里面要带我的名?这竹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三年前在作者有话说哭大姨妈!今天还是要哭大姨妈的痛……谁能明白!   话说,我冬天靠红枣调养了几个月,终于好多了,能蹦能跳了,这个月忍不住冰西瓜冰淇淋又痛彻心扉了。   夏天来了,各位姑娘们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跟我一样QAQ      ☆、难得真心(下)   竹自然是他孟竹,小三代,孟少,不过这对于尤温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多说,于是扯淡了几句竹子气节之类的蒙混过关了。   随着尤温的生辰临近,这天气也越来越热,尤温练剑的汗也挥舞的更多了。   尤安最近倒是安分了,每天都是跟着自己师父打转,他师父起床练剑,他就起床看书,他师父吃早饭,他自然分一杯羹,他师父再练剑,他就再看书,等师父累了,立志做贴心小冰块的徒弟就赶紧去冻冻自己师父。   尤温被尤安捏脸蛋的时候深觉他开发了徒弟的小功能。   移动空调不耗电什么的……   准备去打招呼的李秋扬直接转了个弯回房了……他真的看腻烦了啊!   尤温还在被捏脸,他徒弟惊奇道:“师父你怎么养不胖了。”   “……”尤温拍开了他的手:“谁跟你一样是吃货。”   尤安诶了一声:“师父吃货是什么?”   “特别爱吃的人。”   尤安感受到了语言的博大精深:“那师父是什么货?”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尤温痛彻心扉:“你别成天坐着,躺着,偶尔也练练剑。”   “师父勤快,徒弟当然就懒。”尤安表示。   尤温也想锻炼下口/技了。   “师父下山见着了多少美人?”   “没见几个。”千秋楼的不算的话。   “见过的师父没有动心的?”   尤温想了想:“没有,你问这干嘛?”   尤安笑嘻嘻的:“要是师父有喜欢的,我当然先看看,师父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温柔善良的。”尤温这下倒是没想,只是快被徒弟的一千问逼疯了,深沉道:“你还是看书吧。”   被嫌弃了……   尤安咳了咳,然后仔细端详师父的脸:“师父长的这么端正,不能找个温柔善良的来撑场面,找个真心喜爱的才好,真心喜爱的女子必定要真性情。”   “……”谁说温柔善良就不是真性情了?   尤安又好奇起来:“我长的这般,找个什么样的女子为我传宗接代好?”   尤温好笑:“你刚不是说了么?要找个真心喜爱的。”   “我倒是想。”尤安叹气,又转移话题:“师父明日便要行弱冠之礼,师父有什么想法?”   尤温仔细斟酌了下:“刻苦练剑,勤快赚钱,再等三年,取妻种田。”   尤安被逗的哈哈大笑。   居然还押韵什么的,尤温捏了捏徒弟鼻子:“你也别老赖我身上,自己去念书或者找无涯师叔玩。”   尤安被捏的嗯嗯了两声,笑完了语气却算不上好:“还找什么师叔玩?师父练剑,我念书,将来一文一武才好叱咤江湖,买田给你种,卖粮给我吃。”省的师父以后之事,全然没有徒弟参与。   小徒弟吃醋了,尤温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最好吃的全给你。”   尤安被拍倒也不恼,语气和缓:“师父此次归山性子明朗了不少,更是勤奋可嘉,是想早日完成心愿吧?”   那心愿自然是胡扯的,但尤温确实也心情不错,个性越发开朗。   人只要有了希望,便能前行。   “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心安,自然心情明朗。”尤温温柔道:“所以,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尤安乖顺的点头。   华山毕竟是武林门派,弱冠之礼虽然也行,却也不会做的周周全全。   尤剑逸难得的好心情,给尤温戴上了布帽:“你想好自己的字了么?”   尤温点头:“子安。”   尤子安,拆孟成子,得安为子安。   “从今伊始,你便是大人了,以后行事更要遵守我华山门规,对得起天地良心,守正辟邪,以光耀我华山派为己任。”尤剑逸道。   “谨遵师父教诲。”   礼毕之后,自然大醉。   次日,尤安是醒的最早的,这些天他跟着师父作息,早就已经习惯了早起。而华山之人,不喝酒的那是少之又少,能如同他今天这般早起的,更是少之又少。   昨晚他是独睡的,起来便有些冷清,起床了自然想去看看师父,但又怕吵到他,尤安只能悻悻然作罢,无聊的开始在华山游荡起来。   青山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而行。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尤安暗骂一句,又抽了抽鼻子看了看周围。   山中清冷,今天更是冷寂,连守山的弟子们都醉倒了地上。   尤安行去,见地上丢着纸张,脚步一定又疾走了几步捡了起来。   这么神神秘秘的送来,可不是珍宝图的风范,尤安眸光里染上淡淡的笑意,飞快的一目十行,只是看到后面眼神却越来越幽暗。   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番,尤安冷哼一声,直接到了尤剑逸院外。   尤剑逸近年来深居简出,自华山掌门师觅风出关后,更是不理闲杂之事,长老之职的相关事务程思秦能应付的也便全推给了他。   尤安才到院子门口,就见他这位师祖正在练剑,依旧是那把竹剑。   他停顿片刻,等尤剑逸稍停才道:“师祖,有大事。”   尤剑逸看他一眼,笑道:“有什么大事能惊动你这小子。”   尤安将那珍宝图呈了上去,默默等待师祖反应。   饶是尤剑逸,握剑之手都颤了颤,神色铁青无比。   尤安道:“此事事关重大,师祖……”   “我去禀报掌门。”尤剑逸拦住了他的话头,眼神扫过尤安:“你去叫醒你师父。”   “是,师祖。”   慢慢退出了院子,尤安一路狂奔回到了院子,却见他师父还在沉睡。   他素来就不喜欢闻这宿醉的味道,这下却顾及不得,直接上去捏住了师父的鼻子。   尤温被憋醒了,只觉得头晕脑胀:“尤安,你干嘛?”   尤安叹气:“师父,师祖找你。”   “啊?”尤温飞速爬了起来,拿水浇了浇脸,飞速整理了下:“师父找我何事?”   尤安道:“无论何事,师父你千万小心,凡事不要冒头才好。”   尤温完全不解,停下了动作:“到底怎么了?”   尤安抿唇道:“华山派心法,被人叫卖了。”   自古以来,武林中最贵的便是武功秘笈,这最难得的,便是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笈。   华山派开宗立派近百年,能在武林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大半靠的就是它天下难敌的剑法,而这心法,自然是有许多不可传的地方,就连尤剑逸,至今学到的也不过八章。   如今,华山派心法便是九章,尤剑逸练到第八章,已是江湖难得的高手。   可这华山派心法却远远不止九章。   珍宝阁给出来的,是十八章心法,与十二式剑招。   而珍宝阁的东西,向来货真价实。   大堂之上,尤剑逸声音如雷霆贯耳:“掌门!此时事关重大,我华山心法万万不可外传。”   尤温垂首在旁,只觉得心头一震,忙瞄了眼尤安。   尤安本就白皙的脸更是苍白,嘴一撇皱眉起来。   “想不到百年前之事,今日却再影响我华山根基。”师觅风长叹一声:“我华山开宗之师本是两兄弟,他们共拜一师,一人学了半部九华剑法,后却生了间隙,方之悼乘祖师爷未有防备,偷走了这上部心法后不知所踪。今日这完整的九华剑法再现江湖,也是天道轮回,非你我能揣度,但此事兹事体大,只能由你亲自去办了。”   尤剑逸一拱手:“师弟定不负掌门所托,取回我华山派心法!”   师觅风在一望众人道:“令师弟你也与他前去。”   令楚尹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领命。   二代弟子里面,尤温自然必须前行,他师父也早已有了决断。   大堂之上,竟有片刻死寂。   程思秦决然站出:“掌门,弟子也愿下山,助师父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今天开始写纯爱~~   周六提前更新哦哦~      ☆、夺宝大会(上)   尤剑逸性急,竟决定当即便下山。   尤安只能叹息。   山下,他依依不舍的望着师父,咬牙不做声。   尤温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俩分开两年,他这才回来一个月,自然也是不舍,只是门派大事当前,他又有什么办法?   江湖事多,也不知道何时能逍遥。   尤安眼神纠结,突然拉着他师父走了两步,轻声道:“师父,此行多诡谲,到时候肯定一片混乱,师父一定要多加小心。”   尤温点头。   “师父,那天我说我们一文一武才能叱咤江湖,师父是否信我?”   “我自然相信徒弟你。”尤温莫名其妙。   “这第一,华山势大,非一般门派可比。第二,华山以剑阵闻名……”尤安顿了顿,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第三,师父一定千万记得,如若遇到要分开而行之时,师父要和牟师叔一起。”   “牟离?”尤温疑惑了下,又好笑起来:“徒儿你怎么不给我选个功夫好的?”   尤安还待解释,那边却有人在叫尤温前行,他一急,猛的下手抓住了师父的胳膊。   尤温只觉一股冷意袭来,竟让他打了个寒颤,还要再问,那边又催促了。   尤安急道:“千万记得是牟师叔。”   尤温心中疑惑,却依旧点了点头:“徒弟你在山中,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上次那大夫开的方子也要服用。”   尤安嗯了一声,放开了手。   尤温摸了摸徒儿的脑袋,心中万分不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个。”   盛夏炎热,一到客栈不少人便高喊起来叫小二倒茶,稍有迟误,小二哥们便少不了一顿臭骂。   只是近来生意实在是好,连城里最大的酒楼都人满为患,两层楼都坐满了客人,跑堂的小二们苦不堪言,又怕得罪这群江湖人士,只能做事时装孙子,回后堂骂孙子。   人前骂孙子,人后被骂孙子的江湖“豪杰”们却正心中快意,只听大堂之中那桌的胡须大汉哈哈大笑:“这次夺宝大会,我大哥定能取个头彩,好叫江湖人士们看看我们七十二舵的厉害。”   那边厢,自然有人不服:“这头彩有何好取?又不是考状元,要我看,还是那把玄玉剑最为珍贵,我非夺不可。”   “放屁,放屁。”听了这话,一胖子摇扇不已,火气却扇不下去:“你水上漂可是水里功夫好,使得也是拳脚功夫,要那剑做甚?这剑自然是我玉面书生程慈使的。”   “呸!”水上漂冷斥:“我剑上功夫不好,你长得就玉面书生?也不撒泡干净的尿照照自己。再说待我抢了那玄玉剑,再抢压轴的华山派心法,还用愁剑术不好?”   众人听闻华山剑法,心中都是激动,幻想起以后持剑称霸武林的样子,恨不得那秘笈能砸到头上来。   那边程慈却愤恨不已,他最讨厌人家嘲笑他长相,谁不知道他年轻时候是个有名的风流人物,长得更是面若冠玉,才有了这玉面书生的称号:“水上漂,你若不服,我们可以比试一番。”说罢,便把剑抽了出来。   那水上漂又怎么可能示弱,当即就站了出来。   众人摩拳擦掌,只待好戏上场,江湖中人一言不合便动手本就是平常事,更不会有人上前劝架。   只是这时,那堂上角落竟传来了女子的嗤笑声:“我看你们,都是有力气无处使的莽汉,真要有本事,夺宝大会上还见不着真章?”   这话是诚恳,语气却不那么诚恳,到了水上漂与玉面书生的耳朵里更是难听,水上漂当即也不找玉面书生麻烦了,拍桌怒骂:“哪来的臭娘们,敢嘲讽你爷爷我!”   “我爷爷过世已五载。”那女子掩唇而笑,眉目动人:“水上漂你若是着急见他老人家,我也可送你一程,免得你不知好歹,在此觊觎华山心法。”   “华山派此次已是我武林人士的嘴中之肉,就凭你这娘们儿也来阻拦?”水上漂哈哈大笑:“难不成你有什么相好在华山?”   此话一出,一干人等都邪笑起来,牟离在楼上看的心头火气,拔剑就想下楼教训他们一番,却被程思秦拦了下来。   “我相好的不在华山,可我们吟月楼这次心头好却是华山派的心法。”那女子说着,眸光流转:“两湖可是我吟月楼的地盘,就凭你们俩也想争?”   吟月楼的人?众人恍然大悟,这两年来两湖不少县都成了战场,这吟月楼却从中得利,一下子竟成了大帮,而且它吟月楼名字取的好听,楼里人个个也都好看,却多数都是女人,全帮上下只得一个男人,便是吟月楼楼主。   如此大帮,怎么不惹江湖人猜忌嘲笑?而且它根基不稳,本没有什么可怕,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众人来了这两湖之地,自然也不愿意跟它作对。   但水上漂已经骑虎难下,怎么会丢这个面子,而且他看这女人也不过细皮嫩肉,可不像什么高手,当即冷哼一声:“你们吟月楼好大的口气,今日我水上漂就教教你识个好歹。”   说罢,他便飞身上去,他叫水上漂,自然是水上功夫不错,更厉害的便是这轻功,这里本嘈杂一片,等闲不能动身,他却若如无人直接到了那女子面前,只是他还没有动作,那女子脸上带笑,手上一动,数枚银针便从她手上飞出,直取水上漂面门。   那水上漂哪知道她是这手,但他身手矫捷,堪堪避过了不少,却偏偏没躲过致命那针。   众人还没看清,只见水上漂突的倒在地上,大嚎起来,他一手就想去拔那插/入咽喉的银针,却突的顿住了动作,双眼凸出,脸上表情极其骇人。   那边上小二看得直接跌在地上,嘴上更是喃喃自语乞求诸佛保佑。   程慈看得哈哈大笑:“死得好,死得好,这等二流子的功夫也敢在此乱叫。”   这时,他已经猜到了女子身份,持剑冷哼一声:“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打搅我教训人,原来是殷三娘。”   殷三娘江湖成名已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吟月楼,她本是武林世家幼女,却惨遭定亲之人背叛,引狼入室,此后流浪江湖,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杀了多少人,才混出今天的名声。   殷三娘声音不大,语气却依旧嘲讽,她最恨的就是程慈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便糟蹋女子的贱男人:“也不知道现在是哪条狗在乱叫?”   程慈不再废话,拔剑便攻,殷三娘眉头一皱便接招,只是她的银针被他全挡在了剑外。   程慈专注负心薄幸十年,仗着的就是他的剑法超绝,等闲人是报不了被负之仇,他自豪一身剑法殷三娘不能应付,竟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一抓一放,如此拼了上百招,才一剑将殷三娘去路封住,直取她的咽喉。   这时,一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看好戏的人全躲在了角落。   殷三娘早知逃不掉,冷哼一声:“你有本事便杀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出这两湖。”   程慈冷笑:“我杀不杀你,岂是你说了算?”   殷三娘此时头发凌乱,嘴角带伤,笑容却甜美,她吐气如兰,声音却冰冷:“死胖子。”   程慈只觉脑中一嗡,剑已经平抹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剑身,滴落在他的长袍上。   此时,楼内已经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一个大美人儿居然会在转瞬间香消玉殒,看向程慈的目光顿时充满鄙夷,只是夺宝大会举行在即,程慈武功又在江湖中属于中流偏上,没人想多招惹是非。   程慈杀了人却不手软,心中甚至畅快,他大笑一声,手中一动,还剑回鞘。   他眼神自满,自得的一瞄众人,怡怡然道:“我看这楼内,还有谁敢与我玉面书生抢华山心法。”   他这语气,自然引起众人不满,有好几人都想站出身来,挫他锐气。   众人还在思量中,门口却传来了笑声。   “这里还有比试?”那人跨门进来,一脸笑容。   刚引起话头的胡须大汉不由暗骂此人不长眼,都死了两人了还敢往这酒楼走。   那人却丝毫不在意,他腰间悬挂着一个酒壶,想来是个好杯之人,面上俊俏,眸光中自信满满:“比什么?比什么?”他朝程慈望去:“原来是玉面书生,既然玉面书生在这,自然要比俊朗了,思允你说对不对?”   被叫思允的人不耐的走进了客栈,丹凤眼一瞟众人,再看那女尸,不由挑眉。   那人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朗声道:“这比俊朗,不如思允你来做裁决?”   那胡须大汉心道裁决什么?这位思允明显比你好看!在场没比的过的。   思允听他这么一说,不屑的目光一瞪。   那人被瞪却大笑:“看,思允看我不看你,明显是我比你风流倜傥得多,对不对?玉面书生。”   程慈哪里还能忍,染血的剑再次拔了出来,直接刺向那人,那人却丝毫没有避让,直接拿着自己佩剑格挡住了。   只是,他连剑都没有拔,拿的是剑鞘。   程慈心里一惊,就要再出招,神色一定却发现眼前早就没了人影,耳边有风,才发觉那人已然到了他的身后,再准备回招已然来不及,那人剑鞘已经抵住了他脖子。   “你说,我这剑鞘能不能割断你这猪脖子?”   程慈心中已凉,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但他毕竟纵横江湖多年,在刀口舔血的的日子还少?剑下一动,便朝后面刺去。   身上钳制果然一松,程慈却没能做第二个动作,直接被人踹飞了出去,这一脚简单粗暴,内里却含了浑厚的内力,程慈一倒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那人面上一笑,众人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他已经闪身到了程慈面前,手下一用力,程慈一声喊痛,手中佩剑到了那人手里。   程慈心中恐惧,立时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饶命?但是你觊觎我华山门派心法,我怎么饶你的命?”   华山的?那胡须大汉一愣,便开始猜测这是华山的哪位起来。   那人也不废话,剑身在程慈身上一滑,程慈只感觉一片冰冷,手上一痛,已被挑断了手筋,他呼痛不及,紧接着另一只手上也是一痛。   “我可是饶命了。”那人道,丢了程慈的佩剑,在他的哭叫中转身朝楼上一拜,拱手道:“华山吴秋略拜见长老。”   众人一惊,目光纷纷望向了楼上,却看不见坐在里面人的身影,只能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说华山的坏话……   楼上,牟离早就忍不住站在了栏边,兴奋的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尤剑逸声音不大,却似乎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内:“上来吧。”   一见吴秋略上楼,尤温便迎了上去,暗地里给帅的不行的吴秋略点了无数个赞。   吴秋略眼神一挑,嘿嘿笑了两声,带着南宫樾走到了尤剑逸面前:“长老,秋略紧赶慢赶,终于赶上您了。”   尤剑逸点了点头:“你辛苦了。”   吴秋略道:“这位是南宫樾,与我作伴而来的。”   吴秋略信的过的,尤剑逸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两人坐了下来,又说了几句,众人才分道回房。   尤温有了机会,拉过吴秋略道:“你怎么不怕你那位基友了?”   吴秋略笑了起来,目光温柔的望向站在一边的南宫樾:“以前不肯承认自然怕,现在都承认了还怕什么?”   尤温见两人情形,就知道两人已经心意相通,不由大声喊道:“南宫大人。”   南宫樾一瞟他,冷淡道:“我已辞官。”   ……哟,这牺牲大,尤温咳了咳:“南宫兄。”   南宫樾终于踱步过来,站定在吴秋略身边:“何事?”   “看见你们幸福。”尤温表示:“我想祝福一下。”   南宫樾虽然想冷哼,但顾及尤温与吴秋略情同兄弟……可能比一般兄弟感情还要好,只能点头示意表示他知道了。   尤温道:“这次去倪源县南宫兄也一起?”   吴秋略道:“我倒是想让他就在此等我。”又一叹气:“到时候你也帮我多照顾他。”   尤温赶紧点头,南宫樾这两年功夫不知道有没有长进,如果有的话,自己就躲在他身边也挺安全的。   吴秋略嘴角一扬,转身对南宫樾却又是另一张脸,轻声道:“你也累了,我们去休息吧。”   南宫樾点头。   两人并肩而去。   尤温表示,南宫樾是累了,他是雷了。   秀恩爱可耻!   连赶了几日路,一行人终于到了倪源县。   倪源县三年前遭灾,且不久后就被反贼所占领,直到年初才重回朝廷管辖下,只是这里早已荒芜成了一片,据闻还闹了瘟疫,直到前些日子才控制住,华山一行人来到此地,见这难见人烟的样子心中都是悚然。   尤温更是,两年前他差点踏足倪源县,不过因为南宫樾突然折返,他也跟了上去。   他长叹一声,只觉得这里一片惨象,实在难以想象。   村庄到处都是杂草,尤剑逸吩咐了人守夜,让众弟子原地休息。   牟离怒道:“这什么珍宝阁怎么会选这个地方办夺宝大会?”   尤温叹息,也不知道他们有何打算。   好吃的好喝的好睡的是不想了,华山众人只盼着明日早点到来,却又隐隐害怕夺宝大会。尤温前半夜被安排了守夜,与牟离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后半夜在冷风中半梦半醒,直到天快亮才睡熟。   再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作者有话要说:  BUG无数,今天才发现QAQ   昨天刷碧水刷的太认真了,结果发文的时候只看了一遍,结果……咳咳,平时都是检查3到4次的说。   ☆、夺宝大会(中)   倪源县边,便有一条小河。   在这河中,曾淌过大水,又淌过大兵。   大水曾经冲毁了稻田,大兵的尸体掩盖了河面。   只是今日,这河里又是一派风平浪静。   小河边,依山傍水的地方,珍宝阁搭起的擂台上旌旗飘扬,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旗下,站着无数的人。   光是他华山派的便有二十多人,凌云派、墨月派、罗山派掌门、高松派也在其中,这九大门派同盟来了五个,更何况是武林大大小小的帮会,当然,地头蛇吟月楼也来了不少人。   尤温第一次见这情景,恍然想起了大学举办运动会的场景,深深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心道这些江湖中人也该编个帮歌什么的,以振士气。   再不济,台上也得有个敲鼓的。   只是,台上自然没有什么敲鼓的,只站了几个大汉。   大汉之中,却还有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一人已经拄着拐杖,一人虽然精神精神矍铄,却满面严肃,毫无慈祥之意。   人多,自然吵闹,人群里大家都在交流着经验,分享着百晓生新出的奇事,尤温被闹的简直头疼。   直到晌午,这众人才安静了下来,眼睛盯着台上。   台上那些人,却是纹风不动。   有人开始叫骂:“这夺宝大会还开始不开始?叫爷爷们等到什么时候?”   鹦鹉学舌的速度也非常快:“对,对!等到什么时候?”   众人还待叫骂,后面却突然有人使了轻功飞了过来,她这轻功轻逸飘扬,衣袂翻飞,粉色纱裙更是映衬的她美若天仙,众人脑袋跟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看着天仙轻盈的落在了台上。   天仙翘唇一笑,她长相不比一些女子温婉,只是眉目清俊带着高傲之色,持剑拱手道:“各位英雄好汉,今日这夺宝大会,便由我来主持。”   “你是谁?”台下一人大喊:“一个小姑娘……”   “我是珍宝阁小长工一个。”那美人再笑:“各位刚才不是等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样珍宝的扑卖。”   众人大呼。   那女子以内力贯于声音中,声音响彻河边:“这今天的头一道大菜,便是这锁子甲。”她眸光流动,一瞟下面人的反应,见他们三三两两的埋头中,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宝甲:“老云,你来试试?”   这老云是谁?众人目光又被吸引到了台上,却见早站在一边的拐杖老头子走了出来,他步履缓慢,身子战战巍巍的走到了女子身边,那女子二话不说直接把宝甲丢给了他。   众人心焦难耐,眼巴巴的瞅着那老迈之人哆哆嗦嗦的穿衣服,似乎心肝也跟着那老人的手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等到他从袖口中伸出了胳膊,那女子却突然拔剑,一剑就刺了下去。   那剑来势凶猛,饱含内力,不少初出茅庐的弟子心惊的闭上了眼,却听见身边人惊呼了起来,再飞快的睁开眼睛去看,那老迈之人竟全然无事,十分安稳。   女子拔剑,再瞟众人,语中带笑:“怎么样?哪位英雄好汉有兴趣?”   这等作弊神器,当然多的是武林中人有兴趣,尤温讪讪的想,他瞄了一眼尤剑逸,却见他依旧稳坐钓鱼台,闭目养神中。   师父真是好把持度。   尤温低声问道:“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好东西。”吴秋略简略评价,侧头问南宫樾:“思允你觉得如何?”   南宫樾挑眉:“且看价钱。”   这价钱,自然不能低,自称珍宝阁小长工的女子脚步在台上穿梭,沉吟许久:“各位豪杰可考虑清楚了?”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出价出价!”   那女子道:“这宝物虽然稀罕,但乃是金制,阁主向来嫌弃它俗气。”   台下之人不由面面相觑,只听过人家卖东西的自卖自夸的,还真没见过叫价前这么妄自菲薄的,不过,这也不过是珍宝阁的依仗,我东西就是好,有缺点你不能忍?   那女子继续道:“要拿到这东西倒也简单,只需杀一个人,这人便是江湖人称‘快刀手’的牟大。”   牟大?百晓生给出的高手排行榜四十七的牟大?   这话一出,人群中已有骚动,且不说牟大好杀不好杀,只是这牟大可不在这儿,怎么杀?   “既然是夺宝大会,自然是要夺。今儿个这第一样宝物要验的就是各位的武功,夺的就是这杀人的资格,凡是对这锁子甲有兴趣的皆可参与,我们也不来什么三局两胜了,免得浪费诸位豪杰时间。”那女子眼中带笑,语音上调:“这擂台之上,群雄乱斗,哪位能胜出,这杀牟大的任务便交给谁,一个月内,只要胜者能杀掉牟大,这锁子甲便由我珍宝阁奉上。”   她话语稍歇,又顿了片刻:“怎么样?有谁要上来?”   女子话音一落,便有人纵身一跃到了台上,他哈哈一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与牟大仇深似海!今日便能一箭双雕!”   杀人夺宝可不是什么好玩之事,众江湖人士本有些犹疑,尤其是正道人士更是顾及身份,却没想到眨眼间便有人抢了先,锁甲在前,哪容得再考量?   那人才在台上站稳,第二人便用轻功点地飞了上去,拔刀便杀,不消片刻,那台上竟然站满了人在一起缠斗。   尤温看得暗自叹息。   牟离道:“这等不义之事,竟有这么多人参与。”他也跟着尤温叹息一声,眼睛盯着台上。   边上云斐道:“那站在台子中央之人可是肖木白?”   “排行榜上第三十一的肖木白?听说他有个不肖子,这宝甲就是为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所夺吧?”牟离嘲笑道。   吴秋略看他一眼:“牟师弟你只管看便是。”   牟离一顿,赶紧闭嘴。   这台上,却更热闹了。转眼之间,已有不少人被踢出了局,却又有人加入了进来,随着时光推移,本来以为能傲视群雄的肖木白,却渐渐不支。   混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脱颖而出的却是个瘦弱的汉子,只是他虽面黄肌瘦,甚至站在台上还咳了几声,身下却倒了无数人,连肖木白都是堪堪避过,苍白着脸站在台下,目光阴狠的盯着台上之人。   “这人居然使毒!”有人嚷道。   却还有人直接道出了他的身份:“是瘦毒怪。”   这话一出口,站在前排的不少人甚至往后面移了移,这瘦毒怪虽然在江湖中排不上名号,却是个用毒的高手,传言他从小体弱多病本打算学几本医术自救,却没想到因此而有了一番奇遇,走上了用毒的道路,并扬威江湖。   这时,那女子大笑几声,走上台来:“还有谁不服?”   自然有人不服:“这江湖比拼,怎么可以用毒?”瘦毒怪一把毒药撒出去,毫无防备的人可就倒了一片。   那女子目光流传,语气悠然:“我珍宝阁做的可是生意……顺便再说一句,我们珍宝阁做生意讲究信誉,这一个月内,除了这位英雄来领锁子甲,其他人我们一概不认。”她又顿了顿,便道:“接下来这东西是把钨铁剑,这剑没甚稀罕,真金白银的买便是,各位只管出价。”   尤温早就见过,也就没什么可稀奇,接下里不少东西,他那天在珍宝阁都扫过,更是没兴趣,只是后面有些没看过,他也就看看,如此时间一晃,已然又过了一个时辰。   那女子笑道:“下面,便是玄玉剑。”   此话一出,在场的用剑的江湖人士眼神都是一凝,连墨月派掌门程风都屏息了片刻。   “玄玉剑乃是宣谷子归隐前所铸。”女子说着,手已经持上剑把,慢慢把那玄玉剑抽了出来。   离的近的,竟似听见了龙吟声,那剑身极薄,却寒光四溢。   女子反手一/插,玄玉剑穿木而过,剑身笔直的挺/立在台上。   她微微一笑:“这次是单打独斗,各位英雄请便。”   话音刚落,台上便已多了一人,便是墨月派掌门程风。   程风往那一站,想抢的就得考虑考虑了,毕竟单打独斗自己武功太弱也不过是献丑而已,在场之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尤温坐等程风玩打地鼠游戏,尤剑逸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台上实在没什么好看。   第一个上台领教程风武功的,程风连剑都没拔,直接用掌把人逼下了台,直到第三个他才拔剑出鞘。   墨月派早些年在九大门派中地位不高,自程风任掌门以来地位日渐提升,靠的便是他过人的本领,他年过四十,武功却蒸蒸日上,如果这次拿到这把玄玉剑,更是如虎添翼。   从头至尾,唯一能与他纠缠片刻的便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年轻少侠善用环境,这擂台正中央伫立了一大木桩,他便在这个绕着这木桩闪闪躲躲了半天,他步履轻巧,倒叫程风一番好抓。   半个时辰后,这台上也便没人再敢上去了,尤温心道这便是高手排行榜第十七的实力,他师父貌似是排第五……   程风拿到了玄玉剑,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希望他来个一剑定乾坤,显显这剑的威风,程风却无二话,直接下了台,甚至带着弟子离开了。   众人目送他远去,心中遗憾不已。   台上再次传来那女子的声音:“诸位,诸位。”她停顿片刻:“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样宝贝了。”   台下之人,摩拳擦掌。   “这一样东西,便是九华剑法!”女子说着,击掌三下。   牟离翘首,他手中握剑,就等人拿出心法来。   可惜,上台的却没有端着托盘,而是押解着一人,女子笑眯眯的等着那人被绑在了中间的柱子上,转头一笑:“各位豪杰,这人便是朝廷悬赏了万两黄金的反贼仇大侑。”   仇大侑的名字,尤温也有耳闻过,传言是反贼中的二号人物,只是现在看他一身破布似的装扮,头发散乱,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个凶狠之人。   这珍宝阁抓他上来做什么?   “今日这九华剑法对于各位是最宝贵的,但这九华剑法拿法却是最简单的,只需……”她一顿,转身面对仇大侑持剑一指扬声道:“杀了这仇大侑,朝廷赏的一万两黄金便归我珍宝阁。”   南宫樾冷哼了声,尤温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紧张的望向台上。   那女子回眸,拖长了调子微笑道:“这九华剑法就归你。”   她话音一落,江湖中人皆是一愣。   牟离怒道:“这珍宝阁什么意思,叫我们去杀一个被俘的手无寸铁的人?”   这反民大多都是活不下去的庄稼汉子而已,不过是反亦是死,不反亦是死,也是受尽欺压了的人,更何况这次反贼活跃于两湖之间,与在场的江湖中人大多毫无瓜葛,这时候跳出去杀人要背负何等恶名?   尤剑逸皱眉。   尤温心下叹息,完全不能理解珍宝阁此举有何意义。这人都抓住了,自己要杀要剐不是简单之极,为何要逼这些江湖中人动手?不对,也不是逼,这只是引诱,这珍宝阁阁主想来是个喜欢玩弄人心之人,只是这手段未免有些恶心。   台下众人还在纠结,突然一阵大笑声传来,众人只见一身黑衣之人飞上了擂台,转瞬已到了仇大侑身边。   “你们这群自诩正道中人不敢来,看来今天注定要便宜我应无鸠了。”   “应无鸠?那个魔教少尊?”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应无鸠近年来在武林中结下不少仇怨,只是他剑法诡异莫测,轻功也是高明,平时行踪更是隐秘,这下抓住了他本人,其他门派哪里还坐的住?   尤温望去,见应无鸠软剑已经抵上仇大侑脖子上,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思考,身子一跃已然上了擂台。 作者有话要说:  ……佛山无影脚。   ☆、夺宝大会(下)   应无鸠挑眉,但剑却未动:“尤少侠别来无恙。”   近三年未见,应无鸠倒还是这般面貌,尤温看他悠闲,开始戳心窝:“少尊倒是风采依旧。”他拔剑而立,端正脸道:“少尊今日来抢我华山心法,可有想好退路?”   应无鸠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顺着尤温的话说下去:“尤少侠这话说的奇怪,这九华剑法可是珍宝阁的东西,怎么变成了你华山心法了?”   尤温坚持话语权:“就当它现在落入他人之手,但终归是我华山的东西,少尊想杀仇大侑夺宝,就不怕我华山杀你取回秘笈?”   尤温这话说的霸道,应无鸠却朗声大笑:“三年未见,尤少侠果然长进不少。”   长进不长进,尤温自然不需要他人来评价,他一挑眉:“众所周知,我华山剑法最厉害的便是剑阵,不知道少尊夺了我华山心法,打算找哪些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人与你同心协力的一起练,好躲过我华山的追杀?”   尤温一番话,自然不是说给应无鸠一个人听的,也是警告台下那些江湖中人要瞻前顾后,别乱打主意,以免自找祸根。   他这话一出,台下之人果然安静了三分。   应无鸠自然不怕华山,更不怕尤温,他手下使劲,仇大侑呜咽一声,剑已入肤三分,尤温怎么会让他得逞,抬手一剑便刺了过去。   应无鸠回身一拦,两人之剑已经缠到了一起。   尤温这三年的长进岂止一点半点,他日日勤奋,更是与各种各样的人交过手,手下功夫已然大有长进。   只是应无鸠毕竟是难得的高手,尤温与他缠斗片刻便处于下风。   突然,台子另一边有又人跳上来,台下吴秋略一眯眼,已经纵身到了台上。   牟离急道:“师伯……”   尤剑逸看他一眼,牟离赶紧止住了嘴,慌张的望向台上。   那人功夫挺俊,使得自然也是剑,吴秋略将人拦住,却见尤温越来越吃力,皱眉之后剑法更是快了,他一手快剑江湖中年轻一辈无人能敌,那人被逼的连连后退,却仍然不愿认输。   这时,台上竟又有人偷偷摸摸的上来了,刚巧撞进了尤温的眼睛,这人上台前安安静静,上台后动作确实快速无比,只一眨眼便道了仇大侑面前,尤温哪顾得上应无鸠,用剑一格应无鸠攻势,转身就想去拦。   应无鸠冷笑一声,剑势凶猛的便追了上去,他一剑劈下,就要砍伤尤温,那边吴秋略早见势不妙,只能一剑穿心而过了结了那人性命,回身朝应无鸠的攻去,应无鸠仓促回剑,手臂也被划出了血痕。   那被吴秋略刺死之人便是七十二舵之人,见舵中人倒地,下面的人一阵乱喊,十几个兄弟便涌了上来。   这下,台下之人都热血沸腾了,这人多混杂,沉不住气的人都想去捞一把,心道不管成不成,好歹走了这一遭,只是短短片刻,那台上的人已经满了。   尤剑逸沉声道:“华山众弟子,剑阵。”   尤剑逸话一出,众待命的华山弟子便齐齐飞上台去,尤温与他们合剑之后,众弟子齐心合力竟将这台上之人全部逼了下去。   清理完台上后,他们迅速依卦位而站,守住了擂台各个边角,台下还有人不死心,想要闯这剑阵,却被华山众弟子一个个踹了下去,有些个大胆的江湖绿林被认了出来,更是被当场诛杀。   吴秋略剑下未停,嘴上冷声威胁:“应无鸠,今日你进了这剑阵,我看你还怎么逃!”   此时,天色已然渐渐灰暗,只有微风拂过。   这里聚集这么多人,竟突然诡异的鸦雀无声,针落有声。   应无鸠退无可退,身边还有吴秋略纠缠,眉头一皱,心道这尤剑逸看来不仅想拿秘笈,还想把他逼死在里面。   按理说应无鸠本该寻逃跑之策,可他偏偏不同,只见他将内力一贯,剑身突的笔直:“我今天倒也来瞧瞧,你这华山大弟子的厉害。”   应无鸠话音一落,攻势越猛,吴秋略冷笑一声,剑也更快了。   吴秋略剑术精湛,对自己也是自信,只是华山派一向讲究修炼心法,对神兵不算看重,尤其不鼓励门下弟子过早使用宝剑,也因此吴秋略所使用之剑实在普通,与应无鸠那把软剑比起来,更是相形见绌。   只是他内力醇厚,以内力御剑,竟把应无鸠逼的渐渐后退。   台下众人看得不耐,恨不得自己能杀上去,可这华山剑阵,非是有天大实力,谁敢再闯?   山上,苏宝瑞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神情自得,目光中精明难掩,似乎很感兴趣的问道:“这华山剑法真有这么厉害?”   他身边之人目光沉稳,浓眉上一道疤痕扭曲而生,声音低沉:“华山能成为九大门派之首必然有他过人之处,这群乌合之众一拥而上当然难破剑阵,若是在场的其他门派的弟子能同心协力,说不定能以人多势众磨掉他华山的铜墙铁壁。”只是,这在场中人自然不是同气连枝,还各有各的心思。   华山势大,如非有十足的把握,还有个好听的借口,像罗山派、墨月派这种大派怎么会悍然抢华山派秘笈?再者,也如尤温所说,华山剑阵靠的除了剑招,还有默契,其他门派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将这华山心法应用自如?   苏宝瑞哦了一声,一展折扇:“乌合之众不敢闯这剑阵,交给你有多大把握?”   那人一拱手:“禀告阁主,如我一人,恐怕还是不行。”   “加上何二呢?”   “加上何前辈,虽不能说破他剑阵,但有十足把握让场下大乱。”   “朝廷让云王整肃江湖势力,我们便要帮云王把这事做的妥妥贴贴。”苏宝瑞得意一笑,合上了手中的扇子,目光望向了刀疤男,饱含深意:“只有江湖乱,才能保我大宁王朝万世永盛,你可明白?”   刀疤男闻言干脆利落的单膝下跪:“属下定不辱使命!”   吴秋略见把应无鸠逼到一边,却皱起眉头大声喊道:“斐云!”   斐云本来面对台下,忽的转身,面向的正是朝他方位而退的应无鸠。   应无鸠只能暗骂。   但他看出这华山剑阵中就属于这人最弱,自然也想着从这个方位冲出去,却不想被吴秋略识破了意图,两个人联手,他全身而退的几率能有多大?   应无鸠心下一狠,软剑一拼,再次朝吴秋略而去,吴秋略没料到他居然反身回来,只能堪堪躲过了那招,应无鸠却并不在纠缠,直接飞身到了那木桩之上,再借力一踩,飘然而去。   吴秋略暗骂一声却没追,他目光望去,见罗山派与凌云派已叫人追了上去,手中剑光一闪,已然回头看向了仇大侑。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若是刚刚尤温迟了片刻,让应无鸠杀了仇大侑倒一切都不成问题,这个方法虽然下作,但是尤剑逸不动,显然已是默许,却没想到尤温想保仇大侑之命,拦住了应无鸠,等到第二个人上台之时他已然必须出手,不然意图就太明显了。   华山派不怕其他门派挑衅,但不能中这诛心之计。   只是这时,杀谁也是个问题。   吴秋略抿唇,眼神望向在台下顾盼生辉的女子,眼中杀意突现。   那女子却一击掌:“这天色也晚了,不如我给诸位加把火?”   说着,火把已然点了上来。   那刀疤男与苏宝瑞口中的何二也突然出现在了尤温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风起云涌(上)   尤温与这刀疤男自然没甚好说,只等那刀疤男攻来,那刀疤男手中却无兵器,只靠双掌。他掌风刚劲,内力醇厚,尤温与其他三子配合,也是勉强相应,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何二。   何二名字简单,功夫却不简单,他手中持剑,剑气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才片刻,就好几个华山弟子被剑气所伤,尤温一皱眉,手中剑花翻飞,朝何二攻去。   这时,吴秋略也飞身过来,加入了剑阵之中。   可这也拦不住何二。   台下之人,人人面色有异,心道这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结伴就闯这华山剑阵,不少人却开始眯眼等待剑阵被破那一刻。   尤剑逸眉头一皱,已然飞身上去,他剑一拔,剑气破空而过,只此一招就把几个想乘机上台的人拦头而斩,回身便找到了空处,缠上了何二。   华山众弟子连忙再结阵,那刀疤男哈哈一笑,在这纷乱中抓住了一名华山弟子,劈头一掌,只见那人七窍流血,已然没了呼吸。   牟离一愣,抬眼愤恨的望向刀疤男,早已忘了一切,径自冲了上去。   尤温暗骂一声,赶紧跟上,两人直接缠上了刀疤男,其他华山子弟只能再次调换方位,重组剑阵以防其他人。   眼见华山剑阵威力已然大减,高松派掌门沐玖神色大喜,他手下一个动作叫自己门人准备,自己已然跃到了台上,华山门人见他上来纷纷怔住,不知这位师叔是敌是友,只是片刻迟疑,沐玖已然朝斐云攻去。   场上大乱。   无数人涌了过来,片刻擂台之上便没了立足之地,要想上去只有把上面的人杀下来,仇大侑明明是双手被缚,竟无人能杀他,全因为想杀他之人全被他人所杀了。   台下也开始争起这靠近擂台的位置,纷乱之间,无心华山剑法的开始有仇报仇,浑水摸鱼着冷不丁就给自己仇人一刀,而那些拿了珍宝却留下看戏之人也开始遭殃。   旌旗之下喊杀声成片,数道血水迅速融合,又流入了小河之中,这小河之畔顷刻间竟然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苏宝瑞已经看得全然没了兴致,悻悻然的回头道:“结局已定,今日一过,九大派离心离德,江湖中多结仇怨,我大宁又可安宁片刻了。”   一干人等恭恭敬敬的道:“恭喜阁主。”   “还什么阁主?”苏宝瑞一叹:“我又可以卸任了,只是不知道下次又要当什么主啊……你们也各自休息,不用烦扰了。”   众人称是。   苏宝瑞却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那快刀手一事,叫何二去帮衬这点,他杀了我朝廷官员十人,不能再活下去,等他被那什么……嗯,用毒的杀死,记得提醒世人一声快刀手便是追命手,也好叫那些正道之士有个借口去抢那俗物。”   底下之人噤若寒蝉,不敢抬头,苏宝瑞一瞟他们,脸上顿时有些嘲讽,却再也不说二话,悠然而去。   混乱之中,终于有人割了仇大侑的喉咙,鲜血滴落在仇大侑的粗布衣衫上,也溅上了那人的脸,他脸上狂喜,手上一使劲,一刀下去,兴奋的提起仇大侑的头高呼一声。   那女子看得啧啧称奇,嘴上笑道:“ 不错,不错,老云,还不快把九华剑法给那位盖世豪杰送去?”   老云本是老迈之人,但他用起轻功来却是一绝,丝毫不见方才老迈之态,纵身之间就把羊皮卷交到了那人手中,而后全身而退,看到这一幕的心中都是大惊。那女子也不再多待,带着状似老迈的两人转身离去,身边却无人敢拦。   拿到羊皮卷之人心中一阵狂喜,一顿之后竟得意的仰天长啸起来,只是他才笑了一声就猛的戛然而止,周围也似乎变得一片寂静。   那人双目凸出,不可置信的低头,却见一把刀穿他心而过。   他身后,杀他之人冷笑着抽刀,热血随之飞溅到了周围人脸上,离的近的沐玖只觉血腥味在鼻尖弥漫开来,顾不得去擦血,便要去抢那羊皮卷。   刚才还在得意之人此刻双目依旧怒睁,手上却一软,身躯也慢慢倒了下去,只是这台上哪里还有空隙?拥挤中那人便被人踩到了脚下,众人纷纷追着抢到羊皮卷之人往擂台边杀了过去。   尤温本来在与那刀疤男纠缠,这会却被冲散了,他眼见那刀疤男往人群外逃去,追了几步自个也被挤在人群外,只是周身依旧混乱,他只能不停的挥剑格挡,到了华山剑法被扔了出来,众人更是你抢我夺,往那边涌去,只盼能离九华剑法近点,再近点,尤温被推挤着前进,长衫上都是血迹,心下却恍然,只觉得天地都不是自己看见的那番模样。   这时,尤剑逸突的猛喝一声,摆脱了何二的纠缠,朝那个持卷之人飞去,他剑身一动,剑气化刀,随之倒下了一片。   尤温一怔,才记起自己的任务,往羊皮卷所在之处挤去。   只是他还没到,那羊皮卷却已经几番易手,这时台下乱成一片,台上人群已经挤到了擂台边缘,众人呼喝之中,突见那手持羊皮卷之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纵身一跃跳进了河中。   这乌漆墨黑的,不少人顿时傻了眼,胆气大的一抹黑就跟着跳了下去。   尤剑逸脸色冰冷,大声道:“华山众弟子听命,墨沧,墨武照顾受伤的弟子,其他弟子沿河去追!”   能这么大胆跳入河中还能逃过去的,自然是个通晓水性的人,只是这人不仅是通晓,而是熟知。   事后,众人都反应过来,那抢到了九华剑法之人便是浪里白条薛二。   有了这线索,反而容易追了。   追人的当然还不止华山一路人马,尤温感觉这两天简直如同逛网络论坛一般,各式各样的消息接踵而至,甲乙丙丁全部言之凿凿,流言蜚语叫人完全看不明白,华山众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自行判断。   而这些人聚到一处自然不会太平,不少帮派已然开始算起了夺宝大会上的帐,抢了东西的,杀了人的,被骂了的,纷纷都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大街小巷走到哪都能看见推推搡搡的带剑带刀人士。   如此五日之后的清晨,尤温一行终于找到了薛二。   却是薛二的尸体。   他死状凄惨,身上剑伤刀伤无数,甚至还有掌印,华山弟子研究了半天也判断不出哪个才是致命伤。   尤剑逸皱眉看着,听吴秋略道:“他在夜里死去,如果心法为一人所夺,恐怕人已经跑远了。”   “如果是哪个门派干的呢?”   吴秋略低头道:“夺宝大会上门派繁多,难以判断。”   尤剑逸问道:“墨月派呢?”   “墨月派拿到了玄玉剑便离开了。”尤温道:“应该不是他们。”   “在这附近的大派还有谁?”   吴秋略想了想:“高松派似乎还在镇上,包了个客栈住下了。”   尤剑逸冷笑一声:“那便是他高松派了。”   众弟子不解。   “这里是镇上,薛二如果早就受了这么多伤,早应就被发现了。可他身上伤处这么多,明显是人做贼心虚,才模仿这么多门派招式往他尸体上招呼,能如此行事的模仿高手,不是沐玖是谁?”尤剑逸再看薛二一眼:“他不自量力抢夺我华山心法,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命也,墨沧你花点银子将他就地葬了。其他弟子跟我去找高松派掌门人。”   墨沧赶紧领命,又不放心的看了自己一母同胎的弟弟墨武一眼,却见他嬉皮笑脸的,不由暗自叹气,牟离平日就与墨武关系好,自然也看见了,赶紧一拍墨武脑门,叫他安分点。   众人分道而行。   沐玖正在房里看九华剑法,自打从薛二手里抢回来秘笈之后他连觉也没睡的看了两个时辰,只觉得精妙无比,却依旧摸不着头脑。   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师父,师父!”   沐玖一皱眉,将羊皮卷收入怀中,疾走了几步打开房门就有人扑了过来:“师父,师父,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沐玖一看自己这倒霉小徒弟就烦,一脚便踹飞了他,小徒弟在地上一滚,再看师父是泪眼花花。   这时,楼下守着的弟子大喊着跑了上来:“掌门!掌门!华山派的尤长老来了。”   尤剑逸?沐玖冷笑一声:“来就来了,你慌张什么?”他说着,径自下楼。   尤剑逸才到门口,就被沐玖拦了下来。   沐玖到底是一派掌门,这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拱手道:“尤长老。”   尤剑逸也是拱手:“我此番前来,是来向沐掌门致谢的。”   致谢?沐玖一愣:“尤长老所言何意?”   “沐掌门帮我华山派寻回心法,我岂敢不谢?”尤剑逸道。   好婉转的直截了当,尤温深深佩服他师父。   沐玖自然死不承认:“这……在下实在有心却无力,没能找到贵派的心法,不知道尤长老从哪里听到这一说法?”   尤剑逸冷笑一声,刚要答话,却见沐玖身后有人从客栈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沐玖,鬼哭狼嚎起来:“师父,师父,你饶了徒弟吧,饶了徒弟吧!徒儿再也不敢了。”   这是哪一出?华山众弟子面面相觑。   沐玖咬牙切齿:“叫你好好思过,你跑出来做甚?给我回去!”   “不行啊,师父。”那弟子还在他身上扒拉:“师父你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沐玖又是一踹,那弟子这才哭哭啼啼的离开。   这一番吵闹自然不好看,沐玖神色恼怒,再看向尤剑逸不耐道:“尤长老你也看见了,我还有事要办,就恕不奉陪了。”   尤剑逸道:“沐掌门,我敬你是一派掌门,不愿辱你威名,但心法乃是我华山重中之重,如若必要,我只能得罪了。”   那沐玖虽然是掌门,却是高松派历代掌门中资质最为平庸的一个,平时行事也是冲动张狂,也因此才会去抢在首个得罪华山派。这会他听到威胁,面上不由悚然,转念却又一挺身向前,语气凶狠道:“尤剑逸,你是华山的长老,可不能含血喷人。”   尤剑逸拔剑出鞘,语带威胁:“是不是含血喷人,我在你身上找一找了方才知道。”   沐玖下意识的去摸那羊皮卷。   尤剑逸一挑眉,心道这傻子还是如此好骗,心下稍定,却见沐玖突的脸色大变,嘴上叫道:“秘笈呢?”   尤剑逸心猛的下沉:“怎么回事?”   “秘笈,秘笈……”沐玖已经口不择言了:“不见了!秘笈不见了!”   吴秋略反应过来:“不好,是刚才那个小子。”说完就想冲进里面去找,可尤温却拉住了他。   吴秋略一愣,听见尤温呐呐道:“南宫樾也不见了。”   尤剑逸也听到了,他目光一扫吴秋略,审视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顿卡,发文比平时晚了QAQ   今天卡文是这么卡的: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简直囧。   ☆、风起云涌(中)   沐掌门的戏演的差,但表情丰富肢体语言多槽点,也算有趣,尤其是那徒弟出来寻死觅活的时候尤温还看得十分入神,心想一个堂堂男儿也能这样,瞬间就觉得尤安也是男子汉有木有。   直到沐玖发现秘笈不见,尤温也是一愣,到吴秋略说话,他才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南宫樾。   身边哪里还有人?   吴秋略脸上一白,却飞快的恢复了神色:“长老,我这就去找。”   尤剑逸仅是一顿,无论他相信不相信南宫樾,此时却必须相信吴秋略不是同谋,点头道:“我们分头行动。”   尤温赶紧跟上了吴秋略,尤剑逸仅是皱眉,却没阻止。   两人一路疾行,但这还在镇中实在不方便有什么大动作,当然,那个偷了秘笈的弟子也不方便逃走。   而南宫樾实在好认,他长相出众,穿着华丽,到哪里都招人耳目,尤温稍微向群众们打听了几句,就知道自己跟对了路线。   吴秋略脸色依旧不好。   尤温安慰道:“也许他只是去追那小贼了。”   吴秋略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怀疑思允背弃了我?”   尤温……   “我只是怕他不是那人对手。”吴秋略脚下速度未慢,他知道南宫樾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后面的主使者,也就不敢太过打草惊蛇。   经过了一条巷子时,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对视一眼就飞身进了巷子。   那巷子狭窄,却有两个人在里面缠斗,一人便是南宫樾,他手中持鞭,在这里自然施展不开,另一人一身白衣,手中用的是把剑,另一只手拿的就是羊皮卷!   地上还倒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那撒泼打滚的徒弟,只是他这会脸上易容被揭了一半,脸下是脸,模样吓人,而另外两个都是女子。对方如此牺牲,南宫樾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头发有些散乱,目光森冷,只是胳膊上、胸前已经有了剑伤,鲜血渗出。   吴秋略目光一凝,就强杀了进去,他一上去,南宫樾便再也没了施展地方,只能捂着伤口退了下来。   尤温赶紧发出了门派信号,拔剑而上。   那人武功虽然不弱,但也不足以应付尤温与吴秋略两人联手,才过了十招就被吴秋略一剑刺中肩上,只是那人也不是傻子,这等情况下他不可能再拖一时片刻,虚晃了几招后,手腕一转,竟然洒出了白色飞粉末。   两人赶紧掩住鼻息后退,再看巷子,哪里还有那人身影?   这时尤剑逸也赶到了,尤温不敢再耽误,直接拉过了牟离道:“师父 ,我跟牟师弟先追。”然后飞快离去。   尤剑逸当机立断,安排了几个弟子守住镇门口还有几条道路,却听南宫樾道:“我猜那人应该就是吟月楼楼主,还必须找到他们的分坛守住。”   尤剑逸点头,又让其余弟子去搜。   吴秋略担心的看着南宫樾,心中踌躇不已。   南宫樾看他一眼,安慰道:“你先去追,我自己找个大夫看看。”   吴秋略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顿时有些恼怒,神情一急直接抓住了南宫樾的手:“思允,你以后不要再如此鲁莽,我们商量着来可好?”他这话说的情意切切,但在这匆忙之中实在突兀。   尤剑逸皱眉望去。   吴秋略自然也接受到了目光,只是他心中早有决断,当下也不再踌躇,低头侧身对尤剑逸拱手道:“师叔,我先去搜那楼主。”   叫长老是公,叫师叔便是他俩情谊,尤剑逸心中叹息,嗯了一声:“我会帮你照顾着南宫先生的。”   他们在镇上,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搜,镇上居民却也嗅出了什么,小街上安静了不少。   这镇中的武林人士,也是兴奋难耐,到处穿梭,只是这里毕竟多房屋、客栈,只能一家一家的慢慢找。   直到晌午,尤温与牟离串门走户都没能找到抢了心法之人,尤温心道这人会不会跑出了镇子,但又想他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再次使用易容这招,只能希冀各位师弟眼睛放亮点。   牟离比尤温更急,他皱着眉头:“这人究竟是谁?上哪找的这么厉害的小偷?”   尤温哪里知道,但他到底跟捕快们合作了一年,虽然人家负责破案他负责抓人,倒也知道这些小偷小摸的都是各有绝活,只不过这小偷能从沐玖身上偷走东西,应该不是个无名之人。   能请动这样的名偷,幕后的主使者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   尤温只能叹息自己太过无用,连南宫樾都为了帮师兄而受伤了,他作为一个华山弟子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浪费了穿越者名单。   小镇里暗巷子不少,牟离双眼到处乱瞟,却突的一顿,脸色突的苍白起来,握剑之手更是颤抖。   巷子口有一人倒地在那,分明是他华山之人,尤温也愣住了,赶紧奔向里面,直接探鼻息。   牟离紧跟在他身后,见尤温抿唇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墨武师弟……”   尤温知道牟离跟门下这些弟子关系都是不错,再一看墨武,心中更是憋屈烦躁,他握剑之手紧了紧,也不管牟离在那哭泣,直接飞身向巷子那头追去。   这时艳阳当天,尤温的汗水本早就湿透了衣服,这会豆大的汗珠更是直接沾上了睫毛。他一咬牙,再望地面,沿着血迹前行。   鲜血消失在了一个小院门口,尤温心中一紧,直接用轻功飞进了院内。   尤温却没想到他看到的会是如此景象。   那白衣之人已经没了声息,程思秦却倒在地上,手中还抓着那羊皮卷,见尤温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师兄,你终于来了。”   然后,他晕了过去。   尤温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一看他身上似乎有剑伤,鲜血不停的流出,赶紧掏出了金创药为程思秦涂上,又给师门发了信号。   没过多久,尤剑逸等便赶了过来,他先是查看了下程思秦的伤处,见虽然吓人,却也没伤着筋骨,不禁松了口气。   尤温恭恭敬敬的将染着鲜血的羊皮卷呈给了尤剑逸。   尤剑逸面色严肃的接过了九华剑法,他顿了顿,心中已有决断:“这次夺宝大会分明就是冲着我华山而来,令师弟你带着其他没受伤的弟子去扬州会一会这珍宝阁,然后对七十二舵、吟月楼这些个帮会敲打一番,至于他高松派,等我回去禀报了掌门再做打算。”   他目光一转,望向了在一边的吴秋略:“秋略,你也很久没回山了,就随我一路照顾伤者,回师门吧。”心法找到,吴秋略不能不在,他是未来掌门,必须回山听从掌门的新安排。   吴秋略面上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宫樾,却见他面色苍白,心中一狠,直接跪了下来:“长老,思允有伤在身,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他话一出口,就是心意已决,尤剑逸虽然不是他师父,但是也素来知道他的性子,吴秋略只觉得师叔目光犹如火烧,心下更是难受,但是这关他不能不过。   他是华山的弟子,却不能再是未来的华山掌门。   尤剑逸目光扫向南宫樾,却见南宫樾苍白的脸上竟隐隐带着笑意,他心中一沉,再瞪向吴秋略,他是掌门唯一弟子,未来的华山掌门人,将统率武林正道,必须恪守规矩,人生只能有小错,不能有大失。   吴秋略依旧跪着,他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不敢求情,却也不怯弱。   尤剑逸手中一动,就要拔剑,最终却忍了下来,他一甩袖子,语气严厉:“尤温。”   尤温这时还是丈二和尚,赶紧拱手道:“师父。”   “你宁师叔只能跟我回去了,珍宝阁与吟月楼之事,就交给你了。”   他师父目光威严,尤温惊异莫名,心下难定,对这苦差事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头疼不已,但只能恭恭敬敬的领命:“是,师父。”   “吟月楼都是女子,如果他们诚心悔过,不再为乱江湖此事也便作罢,但是……”尤剑逸顿了顿,目光直逼尤温:“如果她们冥顽不化,甚至发现他们有邪派作为,你该知道如何处理。”尤温心软,他只能如此严苛交代,否则尤温会更心软。   吟月楼这两年本就是乘灾而兴,楼内有不少都是不好相与心狠手辣的女人,再加上楼主是个男人,武林中其他门派更是对它非议不少,觉得有邪教嫌疑,只是它以前在反贼境内,不好拿捏而已。   尤温只能忐忑称是。   尤剑逸再也不看吴秋略,带着人便走了。   直到尤剑逸他们走远,吴秋略依旧长跪不起。   南宫樾脸色苍白的看着吴秋略,心中甜苦交杂,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扶着他起来,只能瞪向尤温。   尤温叹息,他这时已经明白吴秋略又要脱队单刷去了,却没往深想,于是半蹲下去,目光真诚的看着吴秋略:“大师兄,你起来罢。”   吴秋略却突然拉住了他,直把他往下拖,尤温措手不及,两人面目相对,尤温满脸惊诧,吴秋略却是执着与谨慎。   尤温望去,只见吴秋略眼中咄咄逼人,他心下疑惑,不解的看向南宫樾,却感觉胳膊上又是一紧,尤温再望过去,吴秋略终于开口了。   他说话声音很低,语速缓慢,一字一顿的异常清晰,尤温听后,只觉如坠深渊。   “尤温,你的剑,始终是要杀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响应国家号召,端午节放假~   6月3日恢复更新么么哒~~~   ☆、风起云涌(下)   此后半年,华山无人再敢正大光明的提吴秋略,再过半年,甚至连江湖都甚少人能记起那公子剑。   这一年,尤温却在满大宁王朝的东奔西走。首先是珍宝阁,他再到扬州城外之时,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他们依着线索去找瘦毒怪,见着的却是他的尸体,而那副锁子甲已不知去处。   如此珍宝自然人人想夺,尤温叹息之余又难免庆幸自己没给尤安选这副锁甲。   再回两湖之时,快刀手牟大为天下苍生曾多次诛杀贪官的名声也传了出来,不少百姓听闻他被害死都开始诅咒骂娘。   斐云轻叹:“快刀手在天有灵,应该有所安慰。”   可快刀手又怎么知道他人感恩戴德?他死时据说形状极其恐怖,旁人都不敢碰他尸体,连至亲也不敢为他收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毒水化去。听闻此事时满座的华山弟子都是寂静,从小他们受的教育的就是守正辟邪,却不知道这朝廷到底是正是邪,更全然不知道这正的下场是如何。   世道不公,尤温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几句,再探吟月楼。   据说吟月楼主死后,新楼主便是女人了,这门派也变成了全女子门派,行事反而沉稳起来,不再如当初那般嚣张,在朝廷的管辖下沉寂了下去。   至于那些其他打了华山心法的门派,尤温却还是要一一拜访。夺宝大会之事,华山弟子两人丧命,更有三个被斩了手脚,还算上受了重伤的,尤温带出来的只有十来个人了,幸好路上又有几个弟子前来与他们汇合,全是对尤温毕恭毕敬的,尤温只能苦笑。   他有时觉得自己华山真是仗势欺人,但是他又不得不做。   来人也捎来了尤安的信,言简意赅说杀一儆百任务便算完成,还不直接得罪其他门派,并催促他回山。   尤温思虑了片刻,回信的时候只字不提江湖之事,只是劝慰徒弟勤奋练功,练好身体,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老话。   信的最后依旧留下那四个字,为师甚念。   随后,他们到了七十二舵。   七十二舵名字取的数目巨大,舵中人数也是巨多,据说只是比之丐帮少了点,但其实多数都是贩夫走卒,没甚武艺。   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尤温也没傻到往人家总舵一坐,等着自己被人海淹死。   于是,他带着人守在了城里最大的酒楼外。   正午过后,七十二舵舵主喝完小酒摇头晃脑的慢悠悠跨步走了出来,尤温也慢悠悠的走了上前,两慢相遇。   那舵主倒不年轻,今年已经年过四十,看见尤温挡住了他的路立马骂道:“哪来的黄口小儿?”   尤温拱手:“华山尤温。”   那舵主一愣,转身就想跑,尤温无奈的上前持剑拦住了他,叹息道:“在下今日来,是想请教下阁下。”   舵主秦左道:“请教什么?”   尤温再拱手:“武功。”   ……   两人亮剑。   大概二三十招后,尤温便用剑抵住了那人喉咙。   秦左一跪:“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这一年来,尤温也不是没见到这等架势,可还是有些囧囧的,于是飞快的收了剑,嘴上道:“多谢舵主指教,只是日后要与我华山比武还是如今天般光明正大的好。”这句话,摆明了是计较夺宝大会上的事情。   那秦左一咬牙站了起来:“你华山也别太仗势欺人!我胞弟在夺宝大会上被你华山首徒吴秋略所杀,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吴秋略已经江湖外逍遥去了,自然没有外人打搅的份,尤温闻言冷睨他一眼:“你们七十二舵既然敢上还怕死?”他走近秦左,盯着他的眼睛:“你要算什么帐?今日我便跟你算清楚。”   他说完停顿半响,却见秦左咬牙切齿却不说话,尤温心底不屑,转身便走。   背后秦左却诡异一笑,不再用剑,左手一掌便攻了过去,他深知自己剑法不厉害,有点小成的其实是掌法,但却也不是尤温的对手,干脆先示弱再乘他不备之时偷袭。   这一掌,尤温只能堪堪避过,他自觉自己向来性子好,却也不是一个好欺负之人,剑中立马带了真气,便要向秦左刺去。   那秦左却二话没说的转身便用轻功逃了,而且逃的飞快。   尤温一皱眉,脚下一动跟了上去,其他弟子一反应过来,便想跟上去,周围却突然出现了无数人拦住了他们。   牟离心中一冷:“不好,上当了!”   秦左一路轻功逃出了城,直到郊外无人处才停了下来。   他手中还是持剑,看着紧跟而来的尤温冷笑:“尤大侠,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尤温眯眼,然后看着七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江湖有点小险恶,尤温叹息,只是他虽然叹息,手中的剑却抓的很紧,面上还带上了笑容:“单打独斗不行就来以多欺少?”   秦左冷哼:“这只能怪你华山欺人太甚。”   尤温好笑:“我华山欺负你也靠的势力,不像秦舵主,靠的是您的老脸。”   这话一出,秦左双目怒瞪,一瞟自己的人,心道这七人都是自己舵里的好手,今天肯定能叫这小子有来无回,再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自己却退到了后面。   尤温哪里能等他们来攻,飞身过去直接砍向了中间那人,那人还在愣神,接着便是一痛。   其他六人见他身上血痕,再也不再犹豫,齐齐攻了上来。   尤温不敢托大,还剑一挡,却见他们七人武功实在平平,二话不说反守为攻,只顷刻间,地上便倒了三个。   他剑下不停,缠斗之间又解决一个,正要直捣黄龙吓了一吓秦左,身边之人抓住这个空隙,赶紧一摸衣袖洒出了一把药粉。   尤温心下一惊,连忙后退摈住呼吸,可已然来不及了。   鼻中味道浓烈倒不是问题,更关键是那东西似乎伤眼,尤温只觉得眼中一阵刺痛,赶紧闭上了眼睛。   好在,他一向听力都胜眼力,只是毕竟看不见,他需要的是安静。   对方却哪里能给他安静,刚刚被他所伤之人全又爬了起来,秦左更是朗声大笑,八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把尤温变成了困兽。   还不待尤温听清,左边便传来风声,尤温拿剑一格,脚步一顿便退后了几步,正面又有了攻来,他手下一动,剑直取正面之人面门左右,那人赶紧后退,尤温的剑却突然改变方向,攻向左边,只是这时,后背压力猛增,尤温向要往前一跃,右边却传来风声。   右臂一痛,尤温闷哼一声,剑下不再犹豫,一剑便砍向前方。   那人赶忙后退,尤温片刻不敢迟疑,纵身一跃。   没想到这一跃,竟直直的落在了秦左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潜龙在渊(上)   秦左冷笑一声,提剑便刺,尤温哪里还来的及闪躲,硬是吃了这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他心中一冷,手中剑突的轻鸣起来,却不直接攻向秦左。   后面七人合追,尤温又被包围,但他此刻剑势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每一剑中都灌入内力,剑不及人,已然伤人。   右臂受伤,他的剑本应该慢了,尤温实力却突然变强,八人都是心惊起来,瞬间明白他一直在保留实力,心下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此刻,包括秦左在内,他们八人身上都带了伤,动作也就慢了下来。   秦左眯眼打了个手势,八人立刻散了开来,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远处,不再动作。   尤温咬牙,他目不能视,只能靠着耳朵,听见的却是山中的飞鸟之声。   秦左皱眉看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林中寂静,呼吸可闻。   尤温一摸胸上伤口,手中带血,又轻柔的拂过他手中之剑。   他动作缓慢,秦左看的清清楚楚,还在皱眉思索破敌之策,尤温身子却突然一动,下一瞬便到了他面前,剑势凶猛。   秦左被逼的后退不已,身上瞬间便多出了几道伤口,心中更是害怕,大喊道:“来救我,来救我!”   众人再次齐齐合上,尤温却突然仰天一笑,众人都是呆愣,却见他手中一动,数十个暗器朝自己飞来。   华山门人还带暗器!   可耻!   八人齐齐后退,秦左更是因为离的近闪躲不及,直接被暗器射/中。   尤温却不再纠缠,乘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足下一点便飞出了包围圈,再借助繁茂的树干逃入了林中。   眼见尤温逃走,秦左心中一凉,面目苍白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树林却是极大,尤温以剑探路,侧耳倾听,想找条小溪洗洗眼睛,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声音苍老,却带着笑意:“少侠,用这个试试吧。”   尤温感觉有瓷瓶递到了他手边。   “怎么,少侠不信我?”   这林中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一个人?是友还是秦左的又一个阴谋?尤温心中不定,皱眉起来,却听那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尤温一顿,恭敬的接过了药。   “少侠受伤不轻,还是跟我回府休养吧。”   尤温已然收回了剑,忍痛弯腰拱手道:“多谢李盟主。”   李厘锦哈哈大笑:“我早已退出江湖,所以刚才也不好横加干涉,你也不需叫我盟主了,少侠能逃出来倒叫李某人我刮目相看。”   尤温早已满脸苍白,此刻只能再谢:“也是侥幸,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厘锦来头响亮,身份自然也是不凡。   当初魔教还是鼎盛之时,不少武林正派结成了武林盟与之抗衡,李厘锦便是武林盟的盟主,不过当时一段时间道消魔长,武林盟因诸多原因解散,也才有了九大派的联合。而在九大派连同丐帮围剿魔教之时,李厘锦凭着多年抗击魔教的经验,也立了不少功。   只是他退出武林也不过这十年间的事情,尤温是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更没想到自己会到李府上养伤。   这一养,便是个把月,除了叫华山门人回山待命之外,尤温可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基本功。   秋日的早上本就有些阴冷,尤温却似乎毫无所觉,他手指拂过剑身,在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停留了片刻。   算起来,这把剑也跟了他许久了,但它本就不是什么宝剑,自然磨损了很多。   剑如其人,这把佩剑跟着他几经风雨,倒成了生死与共的好伙伴。   他心中叹息一声,开始练剑,一刺一挑,动作标标准准,再运转内力,融真气于剑中,重复起了动作。   他目光认真,显然已经忘掉了一切,一直到了快晌午,才有人前来打搅。   尤温收剑一笑,跟着那老仆人弯弯拐拐,到了熟悉的院落中。   院中景色一般,没甚精心雕刻之处,却是自然而然。   李厘锦一见尤温,便觉得一见如故,时不时要拉着他陪陪自己,当然,多半时刻都是尤温无聊的看着李厘锦左右手下棋。   尤温虽然在柳州李府呆了一个月了,依旧十分不解:“老前辈觉得我哪点像您?”   李厘锦一抹胡须:“呆!”   “……”尤温一拜:“多谢前辈缪赞。”   李厘锦哈哈大笑:“你呆中倒是有点灵气,只是到底不够聪明。”他说着又叹气起来:“这不够聪明之人,在江湖中可就艰难了。”   尤温只能笑,他在江湖中确实艰难,如果这次他能下狠手杀人也不至于狼狈至此,只是说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这江湖,为何总是你死我活?而审判江湖中爱恨情仇就全凭个人意愿?   他叹息,李厘锦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呆人叹息什么,他眼下正是举棋未定时刻,嘴上却打趣道:“你想要脱离这江湖倒也不难,不如弃了华山,到我这里来享福。”   尤温讪笑:“我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华山于我更是家一般,我怎么能背弃华山?”   虽然是拒绝之言,李厘锦却听的十分满意:“这两年武林日乱,恐怕也是枭雄英雄辈出的年代,你心中有道,他日必是武林大幸。”   武林大幸什么的尤温倒真的不敢想:“人生艰难,子安只求无过。”   李厘锦闻言抬头看他,目光灼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尤温一愣,李厘锦叹息一声:“正邪本就在一念之间,你纵使千思万想小心谨慎也不一定能事事符合天道轮回。”好心做坏事,无心之失殃及池鱼,天理报应谁能掌握?   尤温迷茫。   李厘锦话音刚落,就有人报了过来。   李厘锦问道:“怎么?”   那人道:“是有信要给尤少侠。”   “给我的?”尤温一愣,接了信过来,见是师门之令,神色一紧打开来看。   李厘锦见他脸色难看,停下了棋局问道:“怎么?”   “是枭雄一个。”尤温叹息:“应无鸠来挑战我华山大弟子了,下了决战书,说生死不论。”这一年他都在挑战别人,终于有报的时候到了。   “可你华山首徒吴秋略已经一年未在江湖中露面了。”   尤温点头:“所以,我不能再叨扰前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晚看完这章可以点击下一章妥妥的没问题。   上一章点击为6……咳,到底还有木有人在看啊,纠结ing   难道是写崩了ORZ      ☆、潜龙在渊(中)   四年来,虽然没真的遇到过什么生死危机,尤温却感觉肩上担子越来越重,且这份担子他实在是不愿意担着。   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希望带着尤安回到故乡,做做生意喝喝小酒唱唱小K,做他的孟家少爷,不用如此水生火热。   但是,他既然已经在这,这责任就避无可避。   华山依旧宁静,这山可千百年不移,年年青葱如此,但世事却是无常。   尤安这次没来接他,尤温苦笑,猜测弟子大概烦他不听自己所劝,也只能跟着程思秦一起先去拜见了掌门与师父。   他师父在堂上正襟危坐,脸上毫无表情。   倒是掌门人说了许多,最后问:“你的华山心法领悟到第几层了。”   尤温道:“勉强第四。”要学这心法,还得内力相应,他这内力虽然在年轻辈中尚可,但毕竟还是武林中流,万万不及他师兄吴秋略。   师觅风半晌不语,尤剑逸垂眸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称是,退出了议事大堂。   与上次回来不同,尤温这次是奉了师命回来,身上还有应无鸠的催命书,人人见他都是义愤填膺的咬牙切齿或者闷声不吭的眼神冒火,总而言之都是对应无鸠的咒骂,还有对这一场比拼的担心。   尤温只能笑,跟着程思秦径自往师秋华院子里去了。   师秋华是华山少有的女弟子,也因此住的比较偏僻,尤温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她院子,老远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走进院子,就见尤安在那逗着孩子,脸上笑嘻嘻的,那孩子见他笑的高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画面和谐,让人心安。   “小胖子。”尤安戳了戳程岳脸颊,又捏了捏了她鼻子:“叫你哭,吵的你师兄我没得清闲。”他嘴上抱怨,却又笑眯眯的亲了小孩一口。   程思秦笑道:“小师侄,又在轻薄我家岳岳啊。”   尤安一抬眼,便见着了尤温两人,弯眼一笑:“我亲两口,师叔要是觉得于礼不合,将她许配于我如何?”   “……”   “……”   尤安挑眉,悠悠闲闲的拱手:“既然师叔回来了,我任务也就完成了,就与师父先回去了。”   程思秦调笑道:“我知道你们师徒多日未见,倒是我不该打搅你们才是。”   尤安丝毫不以为忤:“师叔倒是比你家小胖子识趣。”   程思秦汗颜,心道师侄这张利嘴真是厉害,嘴上讨不到半点便宜,但他这女儿天生的就是爱美之心,这华山之上除了她娘最亲的便是尤安,每次被尤安哄一下就能安静半天,连她娘都深感吃醋。   同样被调笑的尤温只能尴尬的看向程思秦,却见秦思秦嘴上直道慢走慢走,连连送客,不由好笑。   两人告别了程思秦,慢慢的朝自家院子走去。   只是路途有些远,尤安走了会便开始百无聊赖起来,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说话。   尤温终于忍不住开口:“徒弟在看什么?”   尤安道:“花开花落,草木枯荣,万事万物皆有奇妙之处,我当然是看它们如何生长。”   尤温……   难道他徒弟连格物致知都知道!怎么不搬个凳子格竹子呢?   一想那尤安搬着小马凳,好奇宝宝状看盯着一颗大竹子,尤温不禁好笑。   尤安偏头看他,他见尤温面上有些笑意,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开口道:“师父可知这花一开一落,便是一年。”   尤温啊了一声,不明其意,现在又没温室什么的,花开当季不是很正常么?   尤安却是一笑,低声道:“这景色已然入秋,师父走时还是夏天,山下常有蛙叫,山上处处虫鸣。”   尤温只觉得心跳一顿,呼吸轻微。   “徒儿常常惋惜,这两年的夏景师父可都没欣赏到。”尤安说到这里,偏头看着尤温。   尤温心中一热,简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长高了。   尤安知道师父向来不懂得说好听的,只不过没想到竟然呆成这样,脸上笑意却有点止不住:“可惜还是没师父高,我还需要努力。”   尤温兀自点头,也不知道在同意什么。   深山之中,两人缓缓而行,一个白色长衫眼中带笑,一个手中握剑心中激动。   山里岁月寂寞,春花秋实年年如此本应该平凡的紧,但这里竟然有个人在等他尤温,他在外看的是扬州月,是两湖水,却独独看不见尤安如何长大,如何等他,如何在等他的时候看这些花开花落,又在花开花落之时惦念着他。   小徒弟真是……一句我想你要婉转成这样?   尤温在山外纷争一年,见多了人心复杂,这片刻安宁简直难求,他目光黏在尤安身上,脑中如同浆糊,除了压抑自己给徒弟一个熊抱的冲动,不想在想任何其他事。   尤安反应过来,看看他,又看看路:“师父。”   听徒儿叫自己,尤温精神一震,挺直背激动的嗯了一声。   “……”尤安道:“你要撞书上了。”   然后尤温“砰”的一声笔直的撞在树干上。   尤安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个梗也太老了吧!尤温内心咆哮,我是怎么实践出来的?他捂着脑门,一脸郁猝,恨不得顿时消失,心里这么想着,他就想用轻功逃之夭夭了。   作为师父的尊严完全丧失。   尤温不敢看尤安,心道怎么跑的时候却听见牟离的声音。   牟离叫的高兴,声音简直响彻华山:“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   尤温一惊,也顾不得脑门跟丢脸了,拔脚就想一看究竟。   尤安却拉住了他,语气里还带着笑意:“师父,大师伯肯定要先见掌门,你先等等吧。”   尤温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尤安目光中的笑意还未完全淡去,尤温皱眉:“你见我回来一点都不担心,你早就猜到大师兄会回来?”他还苦恼怎么劝服徒弟让他去与应无鸠决战。   尤安咳了声:“师父你这时候倒聪明起来了,大师伯为人如何,你还不知道?”   尤温转身疾步往前走,尤安心下一叹,赶紧跟上他。   尤温道:“你师伯与应无鸠,谁的胜算大?”   “武功之事,我是个半吊子。”尤安加快了语速:“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应无鸠之事,他从小开始练功,本就天赋颇高,加之又勤奋,十八岁那年便赢了魔教左使,只是后来娶亲之后倒是懈怠了一阵子。”   尤温疑惑:“他成亲了?”   尤安不解:“你不知道?应无鸠今年该是二十有七了,他孩子都已经七岁了。”   岁月在他脸上还真不留痕迹,尤温抿唇片刻:“他比师兄大三岁。”三年,一个人比之自己能有多大进步尤温是知道的,那一个人比之另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潜龙在渊(下)   他们散步时步履缓慢,这会却是飞快,尤温到了正殿之外便被拦下了。   拦人的恭恭敬敬的道:“尤师兄,掌门与长老正与大师兄谈话,不让打搅。”   尤温忧心似焚,却也只能等在殿外。   大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吴秋略便怡怡然走了出来,众弟子早闻讯赶了过来,见到大师兄纷纷拜见。   吴秋略一眼就瞅见了尤温,面上一笑,对这众人拱手道:“让师弟们担心了。”   吴秋略在华山一直以掌门继承人培养,自然威望不低,只是一年未曾闻得消息,长老更是下了禁令不让华山弟子们提这位师兄,众人只道他是犯了什么门规,又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今天见他回来虽不由心安,但心中也是好奇。   “大师兄回来,肯定能手刃那魔教贼人。”云斐道。   程思秦再拱手见礼:“那是必定,不知道大师兄作何打算?”   “我已与师父商量,明日巳时便与那小魔头决一死战。”吴秋略笑嘻嘻的回答道:“到时候你们也来观战,看我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屁股,叫他屁滚尿流的滚下我华山。”   众人大笑。   叙旧完毕,吴秋略便回了自己院子。   院中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牟离欢欢喜喜的拿着鸡毛掸子东拨拨,西弄弄,对大师兄回来之事很是欢喜,按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免得他人觊觎掌门之位。”   吴秋略好笑,止住了他的动作,吩咐人自己去练功,又在院子里伫立了许久。   窗台有花,是师秋华十六岁时给他种的,屋内悬剑,是师伯尤剑逸提醒他时时刻刻警敏,师娘还在世时常来他院子,帮他晒被子打扫院子,他屋子大门上,还有尤温那个外星人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师父对他教养之恩,更是大于天。   他对华山感情深厚,岂是一朝一夕能忘?   傍晚后,尤温提着一壶酒来寻他,吴秋略哈哈一笑,与尤温就着院中的石凳坐了下来,赏花赏月喂蚊子。   尤温给他倒了一碗酒:“大师兄不该回来。”   吴秋略笑道:“我是华山首徒,我师父你掌门师伯都没踹我出华山,你倒是敢除了我的名?”   尤温抿唇:“是我无用,大师兄明明已与南宫兄一起浪迹天涯。”若是他有七分把握,吴秋略肯定还在外逍遥自在。   吴秋略道:“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   尤温一顿,端起酒杯也不敬酒,直接一饮而尽。   吴秋略又给尤温倒了杯酒:“你慢点喝,怎么饮酒老跟拼命一样?”   尤温心中不爽,憋了半天的话冲口而出:“难道你就不怕负了南宫樾?”   吴秋略握杯之手顿紧。   尤温心道你倒是舍得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只是他看吴秋略眼神失落自己也是难受,他与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在这华山之中最是亲近,可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怎么能看他去以命相搏?   更何况,大师兄还有南宫樾。   吴秋略垂下眼眸,他平时都是一个洒脱之人,但到了这一刻,却难以舍得。   人生只要得了,便知道舍的痛苦。   尤温不知再说什么,只能陪着吴秋略苦闷。   吴秋略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不能忘了华山,也不能忘了他。”这话语调悲凉,吴秋略自己听的都好笑,于是笑了出来,他手中再紧,目光冷然:“所以明天,我不能输。”   尤温看他认真模样,心里松了口气,敬酒之后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对饮片刻,坛子便空了。   吴秋略掏出了自己酒壶里珍藏的老酒,倒入尤温的酒碗中:“师弟,人情冷暖,世情如霜,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尤温这时已经半醺,口齿不清晰的反问道:“我何时没照顾好自己?”   吴秋略哈哈一笑,自斟自饮起来,他酒量本就比尤温好了太多,这时脑袋更是清醒不易醉,只是这夏月当头,他竟感觉夜凉如水。   也不知道南宫樾现在有多着急。   吴秋略心下一叹,又看向尤温:“尤师弟。”   “啊?”尤温难得的听他这么正经的叫自己,上次叫他名字说的话已经让他心惊了,这次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赶紧正襟危坐起来:“大师兄又有何要交代的?”   吴秋略一笑:“我这些年走遍大宁王朝大江南北,看惯了各时节的风景,却还是觉得华山最得我心,有时候会想起咱俩小时候在一起摸鱼抓蛇的时候,真是无忧无虑。”   尤温点头。   “只是……”吴秋略看他:“这江湖终究不是你不想入便能不入的。”   尤温心里一沉。   吴秋略却不再言语,直接拿着酒壶开始喝起来,待他喝了所有酒才偏头对尤温道:“你还不回去?”   尤温……   “思允说了,以前的不做计较,以后我可不敢随便跟你幕天席地的睡了。”吴秋略脸上又带上了戏谑:“你也二十一了,该找个姑娘管管了。”   管他什么……尤温有些尴尬,又忍不住笑:“谢谢大师兄的过分关心,我改日一定带你弟妹给你请安。”   吴秋略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我也该回房了,这大夏天,臭蚊虫就是多。”他在经过房门时一顿,偏头看了下尤温给他留下的名言警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身后,尤温朝他一拱手弯腰:“大师兄,明日我等你大展雄风。”   吴秋略也没回头,摆摆手回了房间。   告别了大师兄,尤温哼着小曲摇晃着回了自己院子,一眼就见尤安站在台阶上等他。   尤安见他一笑:“师父。”   尤温觉得脑子更糊了,疾走了几步到他面前,声音有些沙哑:“徒儿还没睡?”   尤安道:“没睡,醉了。”   尤温啊了一声:“你也喝酒了?”   尤安摇了摇头:“被师父的酒气熏醉了。”   “……”尤温囧囧有神。   尤安抓住了他的手,拉着尤温往屋里走去:“师父赶路多日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尤温模模糊糊的嗯了声,注意力全在徒儿牵着他的手上:“你冷么?”   尤安嗯了声,尤温眼神一暗,等两人回到屋内,赶紧关了门跟窗户。   尤安勾唇看着:“师父跟师伯谈的如何?”   尤温道:“不错。”   “应无鸠虽然算不上武痴,但是对自己武功极为自负,自认江湖年轻一辈中他所向披靡,夺宝大会上一战未分胜负,他定是记恨在心了。”   尤温回头看他,又示意尤安过来。   尤安疑惑了下,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下一秒便被人抱在了怀中。   尤温叹息:“晚上天冷,你在屋里等我就行了。”   尤安笑而不语。   “这些江湖事,不用你操心。”徒儿还小,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便行,如果能在长大的时候对师父眷念那是更好。   他对尤安已经丝毫没了抵抗力,只是看尤安在庭前等他,心中竟然甜如蜜。   他此时心中期盼,也不过自己能陪伴尤安,而尤安能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尤温想起徒弟白日所说的话,嘴角一扬,把人抱的更紧了,他掌上运功,片刻头上竟然冒出一层热汗。   尤安笑道:“师父又要做炭炉?”他师父陪睡的任务一向都是燃烧自己,温暖他。   尤温没做声。   尤安玩笑道:“可惜,我可不愿和醉鬼同床。”   他说着就要离开,却感觉身上压力猛增,尤安只感觉自己被搂的太紧,实在呼吸困难,就要喊几声救命吓吓人,耳边就听到他师父似呢喃似倾诉的喊他名字。   尤安暗骂自己蠢透了,简直送羊入虎口,他师父这不是摆明的醉了么!以后离醉酒之人最少十尺以上。   而且师父在他耳边喊他,酒气直扑他鼻尖,萦绕不去,尤安身子不能动,只能往后仰了仰。   片刻,尤温哈哈一笑,尤安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被尤温直接拉到了床上。   被逼躺了下去,尤安咬牙切齿:“师父,你还没洗漱。”   尤温嗯了声,自己也躺了上去,尤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师父果然醉的一塌糊涂,就要起身,尤温却突然压了下来。   尤安……   醉鬼道:“徒儿乖。”   尤安挣扎了一下。   醉鬼手上温暖,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猛的一捏。   尤安惊呆了。   借着烛火,尤温仔细打量尤安许久,慢慢低下头,双手双脚缚着他,然后又开始呢喃着尤安尤安尤安。   尤安深呼吸,吸到一半又觉得鼻尖都是酒臭,憋了半天又觉得胸闷。   他身上压了半个人,怎么可能睡的着?   无奈的看着屋顶大半夜,尤安满心纠结的决定,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好。   只是,他深深觉得应该带师父看看大夫,他以前听说脑子有病之人行为总是诡异莫名,他师父完全符合。   直到天亮前,尤安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尤温小心翼翼的起来了。   然后,满头汗。   他心道徒儿醒来还不知道气成啥样,也不敢叫醒他,偷偷摸摸的便出了房间。   他步调并不沉稳,甚至有些兴奋,昨日与吴秋略聊天之后,他就知道了吴秋略的决心,大师兄怎么都不会让自己输的,应无鸠再厉害,也不是他大师兄的对手。   大师兄心中有牵挂,自然会加油。   他快步到了吴秋略院子里,就想叫醒他与他练练招什么的,却发现院中毫无声息,竟似无人之境。   尤温一皱眉,直接推门进了他房里,见吴秋略被子凌乱,昨日明显是入睡了的?   难道……   南宫樾来了把大师兄掳走了?   他心下一安,随即又皱眉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尤温猛的一转头却正好撞见了几个往吴秋略房里去的弟子,拉着他们便往示剑台跑。   大师兄挂念华山门风,决然不会轻易离去,如果南宫樾拦得下他,他又怎么会回来?   奔跑之时,他心里一抖,脚下一跘差点摔倒在地,身边的弟子赶紧来扶,尤温目光恐惧的一甩袖子,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往华山高处飞去。   丛林之间,泉水下涌,苍天几乎触手可及。   华山景美,华山山高,高处自然不胜寒,尤温这时才能明白一二,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不停的往上。   再往上。   示剑台上,三人对立。   应无鸠一身黑衣,身边云雾缭绕,神色难明。   尤温却没看他。   他看着的是倒在地上的人,他面目依旧英俊,只是身上血色弥漫在这薄雾之中,叫人一时之间难辨生死。   尤温慢慢走了过去,南宫樾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他眼神盯着吴秋略,眼中毫无生气。   尤温甚至不知道自己脑中在想什么,他走到吴秋略身边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指探他鼻息。   毫无声息。   那边,应无鸠一皱眉,只见尤温已然拔剑,如同疯子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之斗(全)   疯子的武功,肯定不可怕,应无鸠随便一眼就能看出无数破绽,更是冷笑,但他没打算杀尤温。   于是他一脚便把那人踹趴下了。   尤温却似毫无感觉,抓起掉在地上的佩剑又冲了过去,这次,他与应无鸠缠斗了三招,应无鸠又是一脚,将他踹远了。   这一脚,应无鸠用了三成内力,尤温只觉胸中一痛,口中腥甜。   应无鸠冷然一笑:“这便是你华山的本事?”   但这次,尤温把佩剑抓的牢牢的,牢的整个人都在抖,冲上去的速度也更快了。   应无鸠皱眉后退,被尤温眼中的恨意弄的恼怒起来,剑下也不再留那么多情,直接拼杀起来。   只是,尤温的剑也渐渐找到了节奏。   华山的剑法本是灵动,但此刻尤温每一招每一式都大开大合起来,每一剑中都灌注了全身内力,如同在角斗场拼杀。   一个稍微清醒的疯子,便可怕了。   应无鸠也看出他不怕死了,此刻怕死的变成了他,如果再耽误片刻,再上山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他哪有时间跟尤温耗?   想到此处,应无鸠剑下不再留情,剑剑往着尤温软处刺去。   但尤温却是个疯子,他剑下只有杀意不求自保,应无鸠动了杀意,一剑便直取尤温肺腔之处,却见尤温不但不后退,反而剑身往前,一剑便劈向他胸膛。   应无鸠回剑不及,胸前被伤得不轻,但他手中的剑却是直接穿尤温肺叶而过。   饶是应无鸠,这时也真的怕了。   眼前见血,尤温眼中划过兴奋,嗜血的目光再次阴狠的盯上了应无鸠,犹如苏醒的豹子一般的冲了过去,手下剑势更是凌厉,逼的应无鸠只能后退。   那边,上山的弟子看见大师兄倒地都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南宫樾背起了大师兄,似乎是要离去。   牟离喊道:“大师兄!”他见没人应,又喊了起来:“南宫樾?你想带着大师兄到哪去?”   南宫樾自然不理。   牟离不明所以拔剑便攻,其他华山弟子却看明白了场上形势,他们见尤温与应无鸠搏斗,隐约就猜到了原因,更不能放这人带着大师兄的遗体离去,当即齐齐合剑。   南宫樾却躲也不躲,片刻身上就中了三剑。   尤温虽然疯狂,但不能不注意这边状况,只是他还在与应无鸠纠缠,只能分心恨声喊道:“让他走。”   那边几个弟子都是一愣,却依旧持剑而立,随时准备再攻。   南宫樾不理他们,径自往前。   尤温分心,应无鸠压力自然大减,他心中冷笑,立时再攻,尤温本就剑术不如他,顷刻间便又中了一剑。   应无鸠趁势向前,直接点了尤温的穴道。   他肩上还在淌血,尤温却顾不得自己,也不理应无鸠:“让南宫樾离开。”   那些弟子齐齐愣住,不知道该去救尤温还是继续守着大师兄遗体。   尤温心里一沉,一字一顿道:“放!他!离!开!”   其他弟子见了尤温神色,都是心惊不已,牟离不满,还要向前,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应无鸠皱眉看着南宫樾,心道是不能跟他一起走了,但也待了片刻,看南宫樾走远才长袖一甩,就想离去。   可这时的他,哪里还走的掉?   他只是一个眨眼,眼前便多了一人,应无鸠心下大惊,旋即一回身,直接扣住了尤温命脉。   师觅风道:“放开他。”   应无鸠再傻也不会乖乖听话:“只要我安全下山,一定放他回来。”   师觅风长发鹤须,随风微扬,一派仙风道骨,只是他此刻眼中尽是杀意:“尤温已经受伤不轻,他能保你到山下么?只怕那时他早已命归黄泉,不如你放了他,我定不会在今日杀你。”   应无鸠却是一笑:“尤少侠自然是能送我一段就是一段,与九大门派之首的掌门达成什么约定,可不是我神教做派。”   师觅风目光森然,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递给程思秦:“我让门人送瓶药给你,保尤温也是保你,如何?”   应无鸠皱眉,而后同意了。   程思秦咬牙切齿,却果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将药给了应无鸠就退了回去。   应无鸠一手拨开药瓶,将那药粉洒在了尤温伤处,还附送了点了他周身几个穴道,为他止血。   “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应无鸠笑道:“你们还不让开?”   众人眼中恨意森然,却只能散开,看着应无鸠挟持尤温而去。   尤安是被左风的声音吵醒的,只是他依旧闭着眼睛,直到听到尤温被应无鸠挟持走才猛的坐起。   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披上,直接冲出了房间,一把抓住了左风:“你说师父被应无鸠所伤?”   左风这时也没注意称呼,点头愤恨道:“只希望他信守承诺,不要再伤害师兄。”   尤安抿唇。   “可惜……大师兄。”左风声音一顿,叹息。   李秋扬垂下眼睛,也是叹息。   尤安心中一凉:“大师伯出事了?”   李秋扬道:“据当时上山的弟子说言,大师兄当时已然重伤离世。”   尤安脸上一白,竟吓的后退一步,眼中慌乱,他当初与应无鸠约定,只分胜负,不伤及性命,应无鸠是失手还是背约?   如果只是正邪之分,事事都还有转圜余地,可到了此刻,他与师父之间难道要成生死敌人?   李秋扬见尤安神色,只道他伤心,安慰了两句又道:“师父已经派人去寻他二人踪迹,我与你左师叔也打算下山,你好好待在山上,等我们带回师兄。”   尤安怔忪,半晌才点头。   两日后,两人终于走出了华山地界。   应无鸠拿脚踹了踹被他丢在地上的尤温,悠然道:“你这条命还真是大。”说罢,又蹲下身子给尤温上药。   尤温闭着眼睛:“为何不杀我?”   应无鸠一笑,手指一压尤温伤处,悠悠然道:“我这人虽然是魔头一个,但也算说话算话,自然不能为了杀你毁掉我的名声。”   尤温吃痛闷哼一声,却想哈哈大笑好好嘲讽应无鸠一番,只是他此刻没有这个力气,只能瞪着应无鸠。   应无鸠一叹气:“你别这样看我,我俩今日一别,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呢。”说不定这小子就这么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那是必定。”   尤温说的咬牙切齿,但他全身狼狈,脸上都是血印,头发更是乱成一团,沾上了不少枯叶,犹如乞丐一般,这话到了应无鸠耳朵里更是气若游丝,毫无威胁力。   应无鸠懒得再理他,把药瓶丢在一边,拍了拍手:“天大地大,多的是我藏身之处,只怕要叫你好找了。”他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尤少侠,我就告辞了。”   告辞?   尤温身子猛的一紧:“应无鸠!”   应无鸠挑眉,转身便走。   尤温咬紧牙关,双目通红的看着应无鸠一步一步的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   不能,不能放他离开!   尤温用力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刚上药的伤口中又渗出鲜血。   他心底恨意便如同这涌出的鲜血一般,滚烫黏稠,让他生痛不已。   为什么?这世道难道不是道高一尺?   为什么?他师兄为何还要回来替他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尤温就是如此无用!   别说能杀了应无鸠,只不过是用剑杀人,他都做不到,这武林之中,有谁不是杀人如家常便饭?偏就他傻逼的装好人装圣父。   他心中滚烫,如同火烧一般,眼中却突然冰凉,尤温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应无鸠又回到了他面前,脸上带笑,让他恨不得一剑便捅/穿应无鸠的脸。   他心中一动,手中竟然颤抖起来,尤温一顿,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猛的抓起了一截枯枝,从地上一跃而起,就向虚幻的应无鸠砍去。   只是,他才站起来,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枯叶四散。   倒在地上的尤温迷茫了片刻,眼中涣散。   林中飞叶缓缓飘下,似梦似幻一般。   恍惚中,尤温看见穿着时尚的年轻的妇人带着温柔的老公和才七八岁的孩子在林间散步。   林中清幽,只闻鸟语。   男人捧着一束花,年轻的妇人都逗的哈哈大笑,戳了戳老公额头,又乘着儿子不注意亲了男人一口。   一边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一会装飞机,一会装变形金刚,咬了口干脆面又开始装黄飞鸿。男人跟妻子腻歪完,又回过头来摸了摸小男孩脑袋,眼神慈爱。   然后,小男孩突然回头看他,表情冷漠跋扈,嘴角带伤。   尤温觉得这一家三口都太眼熟,想问他是谁,干裂的嘴唇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切,不认识我?我是你孟大爷!”   尤温闭上了眼睛,对,你是孟家那个傻逼,孟竹。   然后,尤温模模糊糊的又听到他第十二任心理医生的声音。   “你觉得自己害死了孟欢?觉得自己是罪人?你也想死?”   “你想补偿孟欢么?可惜啊……”那人冷笑:“他死了,你补偿不了,只能赎罪。”   那人声音突的轻柔起来,循循善诱一般:“孟少啊,你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是活着……当一个好人活着。”   尤温猛的惊醒,惊惧的盯着前方,神色越来越扭曲,手中的枯枝也越握越紧。   片刻后,带血的枯枝终于从他手中滚出。   天地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心(上)   五岁时,孟竹曾经辛苦万分的披荆斩刺的爬到了示剑台。   华山山高,站在崖边往下一看云雾缭绕,恰似仙境一般。   孟竹唉声叹气,完全不能欣赏,作为一个现代穿越青年,孟竹心里想的就是重回故乡,可惜他每天睁眼闭眼睁眼闭眼,都还在这狗屁地方。   孟少爷觉得,再他妈这样下去,我都要疯了啊!   他老是梦见自己老妈,本来一个挺牛的女人吧,也算小女强人一个,对付起他来简直不能更铁腕,可在听到他的死讯时却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年过百年,失去独子,他老妈该有多伤心?   他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一个好端端的女孩,突然急病去世,她父亲伤心过度,一下子就神经兮兮起来,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喝酒发脾气差点因此丧命。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孟竹不敢想象着玩,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能回去。   比如,往这悬崖一跳,指不定就跟盗梦空间似的,分分钟从这场穿越大剧中醒来。   想到这里,孟竹往下探了探身子,大风吹的他头发竖立,耳边呼啸作响。   然后,他就害怕的退后了好几步。   囧。   孟竹想死的心都有了,却没有死的胆子,他越发烦躁起来,跟个小狗似的在崖边转了好几个弯儿,全身的毛都怂了。   跳崖好可怕!   他待着待着也没等到自己鼓起勇气的时刻,反而等到了来练剑的吴秋略。作为华山大师兄,吴秋略颇为勤奋,常年都会在这里练剑打坐,只是其他弟子都甚少来这里。   时年八岁的吴秋略费解的瞅着尤温:“尤师弟,你在这做什么?”   跳崖哦亲爱哒!孟竹尴尬一笑,拍了拍自己枯草树干呀什么的,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弯腰一拱手:“大师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吴秋略……   大师兄很忐忑:“师弟……你站在崖边做什么?”他说着,就要靠近前去。   孟竹生恐他俩在崖边玩出什么意外事故,赶紧的跳到了他身边去,小脖子一伸:“师兄,你来练剑?”   毕竟心理年龄不一样,吴秋略瞬间就被转移了话题,点头道:“师弟跟我一起么?”   站木桩扎马步跳远仰望起坐?孟竹当然不愿意,只能装可爱:“我看师兄练。”   此后,便渐渐熟知,不过论到真正成为难兄难弟的那一次,还是孟竹长到了十岁的时候。   那一阵子,又有地方遭了灾,尤剑逸外出归来,将外边的惨状向师觅风一禀报,两人在议事堂合计许久,决定节衣缩食以筹钱款用于赈灾。   这本是好事,可就苦了华山的这些娃娃们,孟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上辈子的吃货刻印早就打在了骨头上,三月不食肉味简直心痛难耐,这一点吴秋略刚好与他所见略同。   于是两人跑到山下偷……借了一只鸡烤来吃,烤鸡流油,再加上他们从厨房弄来的各种作料,一口咬下去简直口齿生香,叫人久久难忘。   结果嘛,也是两人第一次双双跪在思过堂挤眉弄眼。   孟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哥们,于是道:“你相信么,这苍穹宇宙中还有其他星球,一样有人存在,但是其他方面又有很多不一样。”   吴秋略点头:“星球?你是说天上的星星?”师弟经常会乱七八糟的说话,他已经习惯了小师弟所说的这种联想性发散思维。   孟竹赶紧点头:“比如说,你相不相信有的星球实行的是全民教育,在法度上规定人人平等……虽然不一是能完全实现……就连政府,也就是朝廷都不能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全民教育?人人平等?政府?”吴秋略眨眼。   孟竹得意:“全民教育就是人人都能识文断字,不想上学逼你上,我们那叫做九年制义务教育。”   吴秋略抓住了重点:“你们那?”   孟竹汗颜,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我说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吴秋略愣了半晌才纠结的提出最大的疑问:“那你上辈子娶妻成亲了么?”   ……重点呢!   此后数年,孟竹跳崖之心依旧不死,常常借着陪大师兄练剑的名义来这示剑台瞅瞅,希望自己能瞅出什么花样来,不过也肯定瞅不出什么玩意儿,心下更是怆然。   他师兄倒是越来越出类拔萃,常常笑话他。   孟竹当然不服气,虽然他在别人面前不敢表现,两人一起的时候还是能吹吹牛皮的。   比如:“师兄你别看我姓尤普通,这尤字在我那个世界只要添上一笔。”   孟竹用枯枝在地上比划起来,写上了一个尤字,再写上一撇。   “便是龙!”   吴秋略好奇:“龙是什么?”   “龙能翻江倒海,能吞风吐雾,能兴云降雨,古代的时候用龙来形容皇帝,比如真龙天子,后来嘛,讲究民族复兴,我便是龙的传人。”孟竹自豪道。   吴秋略听的云里雾里,学着孟竹切了一声,指着一边的悬崖打趣起来:“你要真这么厉害,怎么还是不敢跳?”   孟竹……   他朝悬崖走了两步,这山中还是云雾缭绕,这山也依旧不能见底,前进一步便是深渊,孟竹咽了咽口水,回头一看吴秋略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他挺了挺脊梁,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慢慢悠悠的退回到了师兄身边。   他近日轻功已经大有长进,但是还是不敢多用,华山不少人都笑他没用。   没错,他孟竹就是这么没用。   最终,他都是这么无用。   尤安这几日都在守在师父身边打盹,突然听到了床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心里一喜,就冲到了床边,却见尤温的唇张张合合似乎在念叨什么,赶紧俯下身子想一听究竟,可没等他听明白,尤温突然猛的一使劲,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尤安一皱眉,放轻声音:“师父,我是尤安。”   那人却毫无所觉,只是手中力气越来越大,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尤安吃痛,咬牙起来,他目光看向师父的伤口,生怕他再次血崩。   正在迟疑要不要喊人进来,尤温手上的劲一松,尤安心底一叹,却突然又被人抓紧了前襟,尤安只觉得难以呼吸,被迫俯身下去,鼻子都贴到了尤温脸上。   尤温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神色扭曲,如同鬼魅一般:“应无鸠,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声音越来越小,抓着他的手劲也越来越小,可是这恨意尤安却在心里尝过无数日夜,知道如何揪心,他心中难受,额头就抵在了师父额头上。   呼吸交融,一冷一热。   他师父本来豁达开朗,何时有过这个模样?   冷静了片刻,尤安又直起身子来给师父换了药,见绷带上血迹斑斑,眼中神色更是不明,不过师父能醒来便是好的。   尤安松了口气,终于偷着空到了山下甜品店,只是他到了店里却不曾停留,而是直接闯进了后院。   院中,短布衣打扮之人正在品茶,一见尤安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赶紧低头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少主。”   尤安嗯了声,叫他起来,又问道:“应无鸠说了什么?”   “少尊说,人不是他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心(中)   尤安一听这话便眯起了眼,应无鸠是什么性子他自然了解,杀人对他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对方是华山首徒,神教的敌人,但应无鸠似乎也没必要对他撒谎,纵使吴秋略被他杀死,他尤安还能把应无鸠怎样?   尤安偏头看阿大:“应无鸠伤可好?”   阿大回答道:“我不曾见到少尊,不过他只被尤……少侠伤了一剑,应该没有大碍。”   尤安嗯了一声,应无鸠虽然功夫好,但是也没好到能与吴秋略生死相拼还全身而退的程度去。   只是,如果不是应无鸠,那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吴秋略?   夺宝大会上,他叫尤温小心谨慎,吩咐他与牟离结伴,无非是看中牟离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是个呆子,绝不会起了杀人夺宝之心。华山势力强劲,他师父武功本就不差,还有尤剑逸在身边,他倒不怕有外人杀他师父,唯一担心就是华山有人觊觎心法,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可后来心法顺利被带回华山,也不像有人做诡了,从时间上全然来不及。   这杀吴秋略之人,是在华山之中,还是别有仇家?   尤安垂眸,吴秋略提前上山,应该是有蹊跷,但是他这些年多半时间都在江湖中沉浮,如果是有人有意接近也不是不可能。   “我听说南宫樾当日也在山上?”   阿大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他也是知道一些,南宫樾与少尊是同时上山的,就是为了监视少尊让他别耍花招,但是这事解释起来少主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简短道:“是与少尊一起去的。”   应无鸠挑战的门派早就过了十个,可没见南宫樾这么关心过,尤安心道南宫樾果然古怪:“这事,一定要找到南宫樾。”   阿大道:“少尊已经吩咐了下去,并还有一事让我禀报少主。”   “嗯?”   “少尊说,他在夺宝大会上依定计划搭上了珍宝阁这条线后,一个月前见到了云王。”   尤安翘唇,终于笑了:“好事。”   “云王近年来羽翼渐丰,似乎准备在朝廷上开始发难了,这第一鞭子,少尊说……可能抽向林为之。”   尤安挑眉哦了一声:“林将军刚为朝廷剿灭了叛乱班师回朝,居功至伟,云王殿下真是大手笔。”好肥的胆。   “有功之人不能为己用,听说云王将视林将军为眼中钉。”   学他称呼倒是快,尤安看他一眼,眼中意味深长:“你替我写封信告诉应无鸠,就说朝堂之事波谲云诡,似水暂不能参透,请少尊且看着。”他尤安没这剜肉本事,却知道朝廷中人心狠手辣,倒也想看看云王能否剜肉成功。   “属下遵命!”   山下多波折,山中却宁静。   尤安回到山上不久,他师父也便醒了,只是行动依旧不便,尤安守在了他病床前,给自己弄来了围棋,找了几个残局天天变着法想要破解,边上还摆了笔墨纸砚,把每一步走法记录了下来。   几个师兄弟自然每日都来看尤温,在他床边念叨许久。   左风藏不住话,语气又是悲叹又是不满:“师兄,大师兄的事叫人想不到,但是也不能怪你。”   尤温闭目不语,尤安在一边垂着眼睛,轻声道:“师叔,既然是来看师父,这些烦心事还是以后再说。”   左风闻言一怒,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第二日,牟离便到了门外,他抿紧唇隔了好一会才走进了屋里,闷声喊道:“尤师兄。”   尤温嗯了一声。   “你身体可有好些?”牟离问道。   尤安抬头看他一眼,心道牟离竟然知道婉转了,牟离被看的莫名其妙,却听见尤温又嗯了一声。   他早就听说二师兄这次醒来话更少了,神情也变得有些冷漠,这次见了才信,心里不由有些打鼓,但他今天来是有必问之事。   “为什么让南宫樾带走大师兄?”   牟离在这华山之中他最佩服的便是大师兄,吴秋略简直是他毕生努力的方向,可牟离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竟会英年早逝,更没想到是,连让大师兄安魂在华山他都没做到。   尤温沉默。   尤安也没搭话,他本来也就没想通,不过他怕牟离一犯冲就不管不顾,因此坐到了床边。   尤温不说话,牟离更是不满:“二师兄至少给我华山弟子们一个交代!”   “没有交代。”尤温声音低沉,闭上了眼睛。   牟离恼怒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二师兄,大师兄过世,你便是我华山掌门继承人,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华山,大师兄为我华山而死,却落得个遗体失踪的下场,你怎么能毫无说法?”   尤温猛的睁开眼睛,阴冷的盯着牟离:“除了应无鸠必须杀,你要什么解释我都没有,此话你要是再提,你就好好等着我当掌门的时候!”   牟离一愣,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下又惊又怒,却不敢再看尤温,眼中眼泪打了几个转,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跑了出去。   尤温又闭上了眼睛。   尤安偏头看了看师父,他知道师父近日心情不好,连对着他都是面无表情的,今日一看,却似乎换了个人一般,又阴又冷。   他想了想,当初他被应无鸠救出,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不肯吃不肯睡不肯说话,还是应无鸠一样一样的逼着他做的。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师父眼下这般情形,应该比他好上一点,可这人心上的痛,怎么衡量深浅?   尤安慢慢凑近了,冰凉的手指戳了戳尤温脸颊,低声道:“师父。”   这声师父百转千回,尤温却不理。   尤安鼻子凑近了尤温,故意东闻闻西嗅嗅,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奇怪,除了这药臭,也还是师父的味道,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要说被易容却不像,难道师父被夺舍了?”   尤温睁眼看他,眸中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吓到你了?”   尤安心道我哪里胆小成这样了,不过面上却是松了口气,软语道:“只要师父还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尤温眼睛盯着尤安,尤安知道他不太能动作,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被子了,握住了师父的手。   自打去年尤温回来,尤安就发现师父似乎格外喜欢碰他,碰不到的时候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他,看他的莫名其妙,自己主动一点吧,他嘴上又开始推拒,要是不理他吧,又能眼神黏在他身上片刻不离,醉酒之时,更是莫名其妙。   真是奇怪……不过,这个时候倒是好用。   尤温喉咙一哽,眼中冷意渐渐融化,眼神复杂的看着尤安,他忍着痛伸出了左臂,手抚上了尤安的脸颊。   触手冰凉。   尤温看着自己徒儿,慢慢的开口:“累么?”   尤安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累。”尤温叹息,但是他希望尤安在这,换取他片刻心安。   尤安笑道:“不及师父。”   尤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及他。”   华山未来的掌门人,日日夜夜都必须勤奋刻苦,做事必须公道正义,思考问题必须明明白白,吴秋略明明是洒脱的性子,却成了“公子剑”。   师兄弟二十二年,他尤温没有片刻及他。   尤安想了想,还是抽出了自己手,尤温一愣,见他转身去关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挤到了床边沿躺下,杏眼认真的看着自己。   尤安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想哭就哭吧。”   尤温闭上了眼,人活两世,他一向不聪明,只能以勤补拙,但最窝囊,最怯弱的时候却被尤安全部看了去:“尤安,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尤安凑近他,却不说话。   “我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练功,本应该同进同退,我却差他甚远,如果,如果我不是如此自私,能担起肩上责任,能更加用功……”吴秋略,又怎么会死?   吴秋略本就已经斩断前缘离开华山,却不得不回来,逼吴秋略回来的,不是华山首徒的名声,不是将来的掌门之位,不过是不愿意看着兄弟赴死。   “都是我软弱自私……我总不愿意见人去死,却没想到却亲眼见到师兄……他不是金手指么?为什么……”   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他尤温!   尤温身体一震,脸色猛的苍白,尤安看的一惊,赶紧握上了他的手:“师父,师父,你还有我。”   尤温无神的眼睛转向了尤安。   尤安道:“师父,我常听祖父说,人活一世,虽饱经风霜,劫数千万,但心中总要有个期盼。师父难过,就想想我。”   “想你?”尤温眼神渐渐清明,却是苦笑:“我怎么会不想着你?”   尤安抿唇:“徒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师父便是我最后的倚靠……师父救不了师伯,难道还想抛下我?”   尤温眼神一悲。   尤安垂下眼眸。   院中寂寥,只留屋中哽咽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心(下)   大半个月后,尤温终于能下床了,便被召到了议事大堂。   他师父依旧是正襟危坐,掌门人依旧是仙风道骨,只是脸色苍白。   “你到之时,是何情景?”   尤温回忆了一遍,咬牙道:“我探了大师兄鼻息……”已然身死。   师觅风往后一倒,背靠在了椅上,尤温低下头不敢去看。   大堂空旷,传来了师觅风咳嗽的声音,尤温心里更是难受,想起他父母是不是也是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咬牙抬头,却见师觅风眼中已经带泪。   尤剑逸闪身便到了师觅风面前,劝慰道:“师兄,你别太伤心了。”   师觅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尤剑逸就要去扶,却被师觅风拂开了:“我师觅风掌管华山派数十年,更是九大门派共主,灭魔教,除外祸,安民心,惩恶扬善,一生无愧师父教导,最后,最后却连自己徒儿也保不住!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他父母?有何面目去做他师父?”   尤剑逸心下也是一痛,目光看向尤温。   师觅风心中悲痛,厉声问道:“尤温,你为何让南宫樾带走你师兄尸体?”   如果是别人问,尤温一言便能抵回去,但是师觅风是吴秋略的师父,是华山的掌门,尤温能说什么?   既然大师兄生前没有将他与南宫樾之事公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   只有如此,华山之上,吴秋略才依旧是最闪耀的一颗明星。   尤温顿首半响才道:“掌门,这是师兄心愿。”   师觅风一怔,浑身颤抖起来:“如今死无对证,你说这是秋略心愿?”   尤温不敢言。   大堂一片死寂。   师觅风何曾有这么严厉的时刻,但他心中沧然,已经难以顾及颜面。   片刻后,师觅风闭眼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他说完此话,竟踉跄着后倒了几步。   尤剑逸一惊,赶紧扶住了师觅风,却见他突然猛咳几声,咳中已然带血。   尤剑逸双眉紧皱,再看向呆立在那的尤温,叹声道:“你先出去吧,这事由我来慢慢跟掌门解释。”   尤温顿住,再看师父,却从他目光中看到了责备,心下不由恍然。   大堂外,尤安长身玉立。   尤温出来见他,呆立了片刻。   才一年而已,徒弟越发清俊了,就似他现在目光懒散,薄唇轻抿的模样,就无端透出几分傲气,倒像哪个世家子弟,饱读诗书,冲虚淡泊,却有凌云之志。   尤温神色认真,似乎要把尤安这幅模样刻进脑中,半晌后才垂下眼睑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尤安听到声音赶紧向前:“师父,我扶你回去。”   尤温嗯了一声:“我想早日下山。”   尤安一愣:“我先扶师父回房。”   一路上,两人沉默相对。   尤温是一门心思只想报仇,尤安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院子里倒是清净,尤安给师父换了药,把药搁在桌上托盘里才问道:“师父想去报仇?”   尤温没说话。   尤安叹息:“但是师父伤还未痊愈,不如听徒儿一言,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我可以边养伤边打听他的行踪。”   事必躬亲,还不累死人?尤安有些埋怨师父刻板:“华山那么多弟子,不能让他们先探听着?”   他尤温有何权力去吩咐别人?尤温抬眼看徒弟。   尤安被师父眼中的责备神色弄的一愣,抿唇片刻又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师父想手刃仇人,可是有些事不能急。”   师父还在气头上,此时尤安不敢拿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地位去赌,赌师父信他。   他深知尤温性格,平时好欺负,但真触到了他的禁区,马上就变成了头倔驴,初接触只觉得人很平和温良,但实际上性格坚毅认死理,甚至隐隐有些霸道,所以他对师父一直用软的,没骨气到现在连为应无鸠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尤安心中酸痛,战战兢兢的又剥下了一层骄傲,垂眸低诉:“师父又要让我一人留在华山?”   尤温心脏紧缩,一把抓住了尤安:“此仇……此仇我不能不报!再等我半年,等你满了十七下山游历之时,我一定陪你走这段江湖路。”   尤温眼神认真,如同起誓一般,尤安却毫无反应。   半晌,他才冷然道:“师父认为我性子如何?”   尤温道:“不太好。”   他对师父还叫不太好?尤安再愣,面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好,师父倒知我甚深,既然知道我,就了解徒弟我尊师如父,师父之命,我自然遵从。”   尤温皱眉,心道还是把徒弟气的炸毛了。   尤安眼中带了些许嘲讽:“不过,徒儿也好奇,倒要看看师父一年后怎么陪我走那段江湖路!”   他说完就要甩手离去,尤温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眼里阴霾弥漫,沉声喊道:“尤安!”   尤安一顿,终究还是不想在师父离去之时与他闹翻,只能转身瞪着眼前人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话是冲口而出的,尤安毕竟年少,再精明在亲密人面前还是不能完全控制情绪,可当他定神面对尤温的表情,却扎扎实实瞬间怂了,不是不想惹师父生气,而是确确实实的怕了。   就是神教那个教主老头子,都没这么恐怖。   尤温却没打他,也没骂他。   尤安到底聪明,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撒娇装可怜还有以傲制暴顺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仅是一瞬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一本正经的表态:“师父,徒儿错了,徒儿一定在华山等师父回来陪我行走江湖。”   话虽然坚定,但明显没诚意,如果此刻尤温还是坦率到傻逼的孟竹,肯定把这小孩抓住了蹂/躏一番,叫他不敢不听话。   但此刻,他不可不忍,尤温心中叹气:“尤安,有一句话叫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尤安不语。   尤温盯着他:“这江湖中拿剑杀人之人,最终多半也是死在他人剑下。我以前不愿涉足江湖,心道明哲保身才是根本,只希望有个安稳的环境,不用骑着瘦马江湖中飘泊,不用见识刀光剑影,可是……”他叹气一声,眼中索然:“我已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尤安看他师父神色萧索,心中也难受起来,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尤温怀里。   尤温心中一松,却仿佛所有难受才涌了上来,又似乎所有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空,他颤颤巍巍的手一动,就要搂紧尤安,却停在了半空。   半晌,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手指抚上尤安的长发,眼中迷乱。   此后再养了半个月伤,尤温便决定下山。   下山之前,他又到了示剑台,这个他儿时的小天地,如今的梦魇之地。   可无论他心境怎么变化,这示剑台风景却一如当初。   山高清冷,一阵风刮过,一片片树叶随风而落。   曾几何时,尤温在这里看着吴秋略练剑,衣袖翻飞,挽剑生花,卷起落叶无数。   尤温回忆起吴秋略当时的一招一式,一剑下去,直取树干,剑气凶猛,一时间枯叶乱飞,老树歪倒。   “人拥有力量不难,难的是把力量收控自如,随心所欲,不猖狂,不浪费,却能一击即中。”   尤温剑下急停,眼中神色冰凉,半晌又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天地之声,手中剑随势而动。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剑势灵动,伤筋动骨,却不见厉害,利剑穿叶而过,内力发而不散。   “玉有五德,君子从之,修身而养性,不可谓不难。”   “玉之德,为润而韧,品高尚;锐不害,似于仁;抑不挠,似于义;垂之坠,似于礼;润有泽,似于智。”   “仁义礼智?”张狂的孟竹突然出现,神色跋扈,冷哼一声,盯着他笑容诡异:“就你?”   尤温剑下一滞,剑气猛的四散,剑上树叶瞬间碎成了粉末。   半晌,他等脑海中的人慢慢消失,才睁开眼望向远山。   以前他知道自己智商不够,总相信事缓则圆,觉得自己慢慢来便行,但那时目标不过自保。   可现在他想成为高手,一个人想要成为高手,苦心坚毅是万万不够的,还要有天分。   如此,他只能靠悟。   他师父性格刚烈,用剑也是坚毅无比,生杀果断,教给他的也是如何最大限度发挥剑气优势,吴秋略却是从小耳濡目染师觅风温润,不动如山,虽然都是修习的华山剑法,剑招相似,杀伤力却大为不同。   吴秋略曾说,师叔剑法猛烈,需要深厚内力相应,如果是他用尤剑逸的打法与高手过招,百招之后就难以为继,但是将内力控制的更为精准,便可多撑些时刻,到时胜负便难定了。   示剑台上寒风凛冽,吹的尤温衣袍猎猎作响,高束的长发也随着乱飞。   他性格实则与师父相似,一旦冲动起来要想完全控制却难,如何才能结合两种修习方式?   他的眼前,有孟竹,也有尤温。   孟竹性格霸道,难以自持,尤温性格温吞,却有仇恨。   从张狂的孟少,到一心向善的孟竹,到穿越后处处忍让的尤温,到如今的尤温,还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时光飞逝,直到斜阳半明灭,尤温才翘唇一笑。   他突的横剑一辟,那歪倒的老树咚的一声彻底倒了下来,尤温往后一闪,剑势再起,乱空中无数乱叶,纷纷被一剑而斩。   他剑中又慢慢柔和,穿叶而过。   半晌,尤温看向剑上树叶,眸光温柔。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十五片树叶!大师兄好厉害,你这是烤串呢!下次不妨用牛肉一试?”   这一次,他只想拿应无鸠试剑!   尤温下山,华山又是不少人来送了,小程岳已经开始学走路,一拐一拐的来送尤温,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便直奔小师兄。   尤安戳了戳她脸颊,程岳赶紧鼓了鼓自己肥嘟嘟的脸颊献上去求捏,尤安得意一笑,被程岳亲了口也丝毫不在意,又跟着她嗯嗯啊啊几声。   师秋华笑看着,眼中又忽然带泪,她目光转向尤温,轻声道:“报仇要紧,但你也要注意自个。”   尤温无声点头。   那边,程岳被逗的咯咯笑,啊啊啊的越发来劲儿了。   尤安哟了一声:“小师妹越发中气十足了。”   尤剑逸叹道:“别逗你师妹了,尤安,你好好送你师父吧。”   尤安称是,再看尤温,却见他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撇嘴。   两人相携下山。   深秋的山中自然清冷,而且这天色还早的厉害,尤安半打着盹下山,兴致实在不怎么高。   尤温知道他还在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时不时瞄他几眼。   尤安突然道:“师父再看我,我又要误会师父舍不得我了。”   尤温毫无防备被吓的猛咳。   “师父小心伤口。”尤安提醒了句,又有些无奈,这喜欢看就看,为什么看他像做贼似的?他又不会突然变成个猪妖虎精吃人,再说就算他吃人,逃就是了,这么看他做什么?   连程岳喜欢他都能大大方方的,虽然师父有些时候过于固执,但他又不嫌弃师父喜欢他,要下山离开之人分明是师父!   尤温好不容易咳完,已经感觉伤口隐隐作痛,又开始唠叨起来:“你……你在华山,要好好照顾自己。”   尤安胡乱嗯了几声,对尤温道:“应魔头武功高强,师父遇到了也要智取才好。”   尤温点头。   “就恐怕你智取不到,反而叫他智取了。”尤安道,又看他师父一眼。   尤温被尤安看得抿唇,他决定带伤离开把徒弟得罪的够呛,实在怕他再找自己发脾气,自己虽然师权在握,但是……   总之徒弟生气他也难受。   这就好像,尤安情绪一波动,他的七情六欲也就跟着随之起舞,还波澜壮阔,又似明知道前面是泥潭,一脚踩下去肯定软绵绵难看之极,却再也做不到脚踏实地。   古人成语用得好,这就是典型的泥足深陷。   两人四目相对,尤安眼中隐隐担忧,尤温生怕他伤心,赶紧道:“我一定安好回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尤安点头,不再说话,目送他师父慢慢离去,心道师父自此一去,又是一匹老马相伴,还多了仇恨相依。   而仇恨,早已在他心中翻搅多年。   两个月后,尤温写回来了第一封信,语句简单,字迹潦草。   尤安拿着信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寒风似刀,将他的刮成了通红,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信上还有血迹,掩住了愚钝两字,需要细细辨认。   为师愚钝,再遇七十二舵之人,竟依旧难以痛下杀手,反为其伤。只是世间你争我夺实在可怕,为师只盼你平安喜乐,师父健康长寿,少造杀孽也算为你们积福,但这次,只怕是躲不过了。   落笔仍旧是为师甚念。   尤安叹气,他师父写信都能说一句为师甚念,为何到了见面,却提都不提。   信上带血,尤温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想必是已经无法顾及,这人是蠢到要给自己写封绝笔信,却写成如此模样。   信寄回来就需要十天左右,这会师父是已经归天还是在苦苦挣扎?   尤安缓缓站了起来,再望天空。   初雪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QAQ   今天的作者有话说可能有点啰嗦,有三件事……   第一:万分感谢所有点击了收藏了评论了本文的姑娘们!鞠躬!你们的支持是我的最大动力!另外,快14W字了,我能打滚求撒花么……忐忑ing   第二:领导让周三出差……那天更新是来不及上了,所以周三要停更一天,周四争取更,囧。今天4500+,诚意满满~算是补了周三的?   第三:前方高能提醒!明天有尤攻第一次杀/人的描写,虽然这是走向黑化(?)的第一步,房子还是觉得与和谐有冲突,虽然笔力不及,描写的不血/腥/暴/力,但是不适的姑娘可以直接跳过哦。再次鞠躬!   ☆、杀人之仁(全)   尤温捂着伤口藏在客栈房间内。   他寄出信才一天,就被堵在了这客栈之内,那信也算歪打正着寄得及时,却不知道徒弟见了是什么表情?   门外的人却也没想到尤温会在客栈内,边走边侃大山:“那尤温也算大侠?逃跑本事倒是一流。”   尤温吸了口气,望向手中剑上来不及擦的血迹。   另一人道:“老大说了,只要找到那小子就能拿五百两赏银,若是直接杀了他提头去见,更是赏银千两!”   尤温闭目,听着两人脚步不稳的回了隔壁房间,猜测他们应该是喝的稀里糊涂了,然后忍痛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的走,鲜血便随着他的动作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晕染开来。   他耳力极好,听了半天墙角只待他们睡着便要离去,可惜刚到门口不远处又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   此时已是深夜,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在这说话?   门外,小二低声道:“客官,客官,我说的那位浓眉大眼身上带伤的客人就住这间!”   连四十随手掏出了块碎银丢个店小二,厉声道:“此事你不可张扬,要是弄砸了大爷我的大买卖,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小二连连点头弯腰,再看那人手已放在刀柄上,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落荒而逃。   连四十阴冷一笑,屋内重伤之人值一千两白银,这数目可是他以前不敢想的,而且总舵主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他个堂主当当,他再用赏银收买人心,当个分舵舵主还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连四十脚步越发轻柔,只是他脑中胡思乱想,眼里尽是贪意,用小刀撬开了门,又小心翼翼的扣上,便向屋中床铺摸去。   屋内血腥味弥漫,房间漆黑,连四十保持着杀人之姿向前挪动,却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风扫过,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脖子上多了一把剑。   尤温本就是强弩之末,赶紧点了那人穴道。   连四十心中此命休矣还没休完,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点他穴道之人居然气力难继直直的倒了下去,他鼻子一嗅,感觉屋内血腥味更浓了,心中不由惊喜,暗骂这人傻瓜竟然不杀他,又盼眼前人自己晕死过去,好叫他明天一早上就能安安稳稳的砍了他人头。   不过,这天可真冷。   连四十全身血脉难通,愣是站了两个时辰,却见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恨不得就一口痰吐在他身上,不过,一想到反正能要他的命,又觉得受这点罪也算值得了。   又站了会,连四十突然手上颤抖,他心中狂喜,甩了甩胳膊,脚下一动,一阵酸麻差点摔倒,此刻他却无暇顾及自己的状况,颤抖着双手举刀一仰就要捅/下去,人却直直撞在了剑上。   尤温手中一送。   一剑穿喉!   尤温忍着恶心与恐惧抽剑,只感觉鲜血溅在了他脸上,他胃中一阵翻腾,差点呕了出来,却听那人倒在地上之后竟然手足乱踢,呜呜咽咽的叫出声来,尤温眸中一呆,手臂施力跪爬到了连四十身边。   血腥味再次冲鼻。   连四十本来两手捂着喉咙,这时却不甘心的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服,越捏越紧。   尤温咬牙,俯下身子捂住了那人的嘴巴,握剑之手抖的不像样子。   他还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别人。   尤温六岁开始持剑,便被师父责令站直身子纹丝不动三个时辰,全身也抖成了现在这样。   疼痛,无止境的疼痛。   他心脏如同被人挤捏一般,有点喘不过气来,尤温虽然看不见连四十的表情,却能想象他现在是如何恐慌难受。   一个人要面临死,怎么会不恐慌?   一个人要下杀手,心中岂会心安?   尤温感觉自己身体内失血更多了,遍体生寒,脑袋却越发越清醒。   大仇未报,尤安还未长大,他怎么能死?   然后,他剑下入骨,耳边似乎听到了剑与那人骨头相磨的咯吱声,温热的鲜血一瞬便沾湿了他大半衣裳,粘稠不堪。   尤温呼吸一顿,鼻腔中异味似乎直接冲到心中,丢掉剑便开始呕吐起来。   酸水与血水融到一处,令屋内气味更加难闻,尤温双眼通红,眼中带泪,又干呕几次,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支撑自己。   但是,他不能倒下。   尤温咬牙,憋了口劲再次抓起污浊不堪的剑,双臂用力,终于从血水中爬了出来,只是他现在身上肮脏,就算脱离杀人之境也好不到哪去。   要是明日谁推开这房门,也不知道是被这屋内情景吓呆了还是嫌弃的捏紧鼻子。   借着桌椅,尤温终于爬了起来,他一屁股倒在了椅上,脑袋软软向后靠去,用剑一戳,推开了窗。   窗外,月明星稀。   杀人之剑带血,在这月光下显得妖异莫名。   尤温看着月亮,终于感觉鼻尖的味道慢慢散去,冷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冷颤,眼前渐渐模糊。   天上明月生辉,尤温仿佛再见尤安笑脸。   他忍啊忍啊忍啊,忍气忍痛,却忍不住相思。   自从遇到尤安之后,他才觉得此生有了点期盼,朝夕相处也好,四年来越发难缠的思念也好,与尤安一起走过的日子,才是他最高兴的时刻。   与他……不对!尤温猛的惊醒过来,他身上还有尤安的救命药!他心中激动,竟然飞速的掏出了那瓷瓶,眼中眸光深沉。   这粒药,能救的不止是尤安的命,自然也有他的,但是他尤温现在用了,将来尤安遇险,岂不是毫无办法?只是他今天不用死在这里,这药又要落到谁手里?   所以,他更是不能死。   尤温一咬牙,以剑撑着身子到了床边,他虽然遍身生寒,豆大的汗珠却滴了下来。   麻木着从包袱中的取出药品,尤温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将药撒在了自己伤口处,又用剑划破衣服加固了绷带。   直到月隐树梢,尤温才艰难的完成这些动作,眼见不能再待下去,他给自己裹了件长袍外衣,终于站直了身子。   临走前,他又看了地上尸体一眼,最后咬牙离去。   街上寒风凛冽,尤温犹豫片刻,终于决定了去处。   他只能逃到医馆,除此之外,他必死无疑,而如果七十二舵来搜医馆,他依旧必死无疑。   但是,逃到医馆至少他有可能把药交给别人,尤安便有可能拿到这药。   他颤颤巍巍的敲开了医馆的门,年轻的童子睡眼惺忪变成了惊诧莫名,连喊师父师父,最后,他被扶了进去。   这一养,又是两个月。   自从踏入江湖开始,尤温便成了不折不扣的伤残人士,现在身上剑伤已经要双手才能数清了。   真是……   尤温无语问苍天,自言自语的又开始跟穿越大神沟通。   给他给百折不死的设定是怎么回事?   他能求不折么……   医馆大夫倒是个实诚人,没让他先付钱再看病,尤温身无分文,只能又给华山写信,叫人送来了银两,顺便别吓着小徒弟了。   来的人是墨沧,他向来沉稳,对着尤温也是毕恭毕敬,与医馆大夫处的也不错,时不时还跟着人家上山采药。   尤温躺在床上,有时候恍惚的想着尤安,有时候咬牙切齿的想着应无鸠,但他现在只能张口问:“有魔教那人的消息么?”   墨沧摇头。   尤温本来是追踪应无鸠来了柳州,却没想到被秦左抓了个正着,两人梁子大的很,秦左也不管他要不要报仇,直接认定自己是冲着他而来,叫上人马便干。   伤一个人不累,累的是有无止尽的人团团而来,尤温再大本事,也只能负伤逃之夭夭。   伤稍微好点,尤温惭愧的拜访了李厘锦,便专注于日日练剑,只想着杀应无鸠见尤安。   到第三个月,终于有消息说应无鸠往海角天涯去了,尤温听闻之后差点吐血,面上却是平稳,带着墨沧一起追。   这路上,便又是一个月,尤温夜里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骂了一声草。   可遍寻天涯海角,哪里有应魔头的踪迹?   尤温心中怔忪,冷汗滴了又滴,终于一咬牙回了华山。   爱与恨,此间却难全。   华山之上,依旧宁静。   掌门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只剩下尤剑逸一人支撑。   尤温五年与师父聚少离多,每一次见面他头上白发都多了。   尤剑逸目光依旧威严,嘴角却是带笑:“你徒弟已于一个月前下山了。”   尤温一呆。   “你十七岁生辰之后仗着掌门闭关拖了几个月才下山,你徒弟这点倒是青出于蓝。”   “……师父。”尤温心中五味杂陈:“可是……可是尤安他……”不会武功啊。   尤温已经凌乱到不能言语了,尤剑逸却只是面无表情,心道你也尝尝师父为徒儿担心的痛楚,以后在山下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尤温脚下一动,又转身回来:“师父,徒儿不孝,只能再下山了。”   尤剑逸一本正经:“华山规矩,历练之路只能独行。”   “……”尤温再拜:“师父,我回山之后甘愿受罚。”说着他也不敢等师父拒绝,直接用轻功飞了出去。   尤剑逸……   他常听尤温似乎过分在意尤安,这次总算开了眼界,只是,他年纪也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能见尤温一面少一面的时候。   可能见到,总是好的。   他师兄又该羡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比承诺时间更文晚了点。昨天实在没预估到今天会这么晚QAQ   明明昨天只睡了6个小时,结果还是没弄完……而且最近工作忙,中午休息时间都抽不出空来赶稿,于是拖到了现在。   然后,明天肯定是没办法了只能请假了,如果我周四更新还粗不来的话,周末会补上一更的!!!!   我是日更君!!!!!!   ☆、少年江湖(上)   尤安打了个哈欠。   日上杆头,窗外已经阳光猛烈,小二哥跑堂用的毛巾一捏,跟在水里淌过似的,前堂更是锣鼓喧天。   屋内,却是安安静静。   尤安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了眨,又慢慢的闭上了。   他心中不甘,恨不得与床再缠绵几日,只是腹中饥饿实在难耐,不由抽了抽鼻子,屏住了呼吸。   他小时候喜欢赖床,母亲便来捏住他鼻子,叫他哭上几声求饶才算作罢。   片刻,尤安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清醒了点的眼神悠悠的一扫房间,手指又摸上了被他丢在床上的书,眯着眼睛看了会,身子便要歪不歪的要倒下去。   坚持……   坚持……   尤安坚持着饿倒下了床,看了会书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晌午,他终于爬了起来。   里衣踢被子时也踢的四敞八开,长发倒是柔顺的滑进了衣襟里,尤安打着盹洗漱,又穿了件方便行动的长袍,随便系了根发带,便悠悠然走了出去。   前堂的人便全望了过来,好几个姑娘都看呆了眼睛。   大男人一口唾沫:“小白脸!”然后又忍不住瞄了几眼。   尤安懒得理旁人目光,径自走了出去。   这家客栈虽然大,陈设都是不凡,但吃的却一般般,尤安自然不愿意再尝第二回。华山饮食虽然谈不上清淡,但实在是乏善可陈,师祖对他一言一行都是要求甚严,尤其是饮食方面更是加以节制,这次好不容易下了山当然要好好享受。   养生之道学问渊博,他年纪轻轻还是少碰为妙。   尤安一眼扫过长街,打算慧眼识英雄,好好评鉴美食一番。   “东快楼今日开张!特地邀请来了南北大厨,诚邀各位来店中品尝!”大街上传来中气十足的吆喝。   尤安偏头一看才见那崭新的招牌,心道得亏了耳朵,果然眼耳口鼻舌身意,样样不可或缺。   人群往里面涌,尤安也随着大流往东快楼而去,只是进了酒楼才发现,这里哪是人来的地方。   全是人!   尤安目光一瞟那桌上的东西,果然汇集了南北菜,色香味反正是全了第一样,而且他脚下也懒得再移驾,于是瞅准了人少的一桌,悠然的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兄台,这里可还有人?”   那人正在喝酒,不耐烦的抬头,一见尤安顿时眼睛放光,心道这人长相真是赏心悦目,于是笑着脸移开了桌上的剑道:“没人,没人,小兄弟请随意。”   尤安谢过,又召来了小二,要了店里的招牌菜,就无聊的拿出了本随身携带的书看了起来。   那人道:“小兄弟是去赶考的?”   尤安抬眼:“非也。”   还之乎者也,那就是肯定是了,那人哈哈一笑,却听尤安继续道:“科举四年一开,这新科状元刚中,我上哪去考?”   那人尴尬的一摸鼻子,拿起了酒壶问道:“小兄弟可饮酒?”   尤安摇头:“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常年生。”那人道:“是罗山派第七代弟子。”   尤安哦了声,第七代弟子便是挂的上名号的,不是掌门弟子也是罗山举足轻重之人的亲传子弟,大概就比他差那么一点点。   可惜……   尤安笑道:“在下华山尤安。”   常年生一愣,瞪大眼睛:“你就是烈阳剑的徒孙?”   尤安点头。   常年生多次听闻尤安的名声,却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人物,他呐呐道:“我听说……听说……”   “我不能练武。”尤安替他说了。   初到华山之时,虽然众人当面不说,但是尤安也知道自己是华山一大笑柄,长老的徒孙,竟然不是练武的料子,这种非议到了吴秋略死后尤温成为掌门继承人更是止不住了,不少人都当面替他惋惜了。   今日一见,他尤安不禁是华山笑柄,还是武林笑话。   常年生更是尴尬。   幸好这时上菜的小二来了,也解了常年生的围,他自己吃完了却也还不走,默默地喝起酒来。   尤安尝了口挂炉山鸡,嘴角微扬,便愉悦的开吃起来。   常年生等着尤安放下了筷子才道:“尤兄这次是打算去哪?”   罗山派与华山本是联盟,他们年纪相仿,本可以师兄弟相称,尴尬就尴尬在他俩年龄实在相差不大,但论辈分尤安却该叫他一声师叔,尤安喊了无数师叔倒是不介意,常年生却是头一遭,所以他干脆以兄弟相称。   尤安思考了会:“洛阳。”   常年生面上一喜:“正好,我也是去洛阳,只是先要去与我师妹汇合,不如我们顺道一起?”   尤安……   他要不要改变一下行程?尤安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有些烦恼,最后狠狠心应承了下来:“顺道我自然是乐意,但是走的是紧是慢你可不能催我。”   常年生赶紧点头:“尤兄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赶路实在无趣,能和你一起我就不用独行了,而且我本就没什么打紧的事,是快是慢我都无所谓。”   两人出了酒楼,常年生却发现尤安没有牵马,不禁有些疑惑:“尤兄你的马在客栈?”   尤安一瞄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没骑马。”   “那华山到这里,你都是用走的?”这里虽然离华山不远,但还是要几天的路程的,用走的可不是脚都要磨破?   尤安道:“我乘轿。”   “……”   尤安挑眉。   常年生赶紧道:“这轿子虽然舒服,但有些时候还是有些许不便,不如我陪尤兄你去选匹好马?也全当一份见面礼。”   尤安道:“不劳常兄破费。”   常年生一顿,自豪道:“一匹马能值多少银两?”他手中一动,拿的剑也扬了扬。   尤安自然看见了他的炫耀:“常兄这把剑煞是好看啊。”   常年生欣喜的举剑献宝:“这可是夺宝大会上我师父为我买的剑,是由纯钨铁所造,剑身极重,尤兄要不要试试?”   尤安自然摇头,跟着常年生到了马厩,不由皱了皱鼻子。   常年生心里好笑,嘴上问道:“尤兄喜欢什么颜色的马?”   尤安对外形没什么挑剔的。于是道:“能骑就行,不过要温驯点的。”   常年生点头,随意挑了匹马,抢着付了钱,又把马缰递给了尤安。   尤安好奇的拍了拍马身,又转到了马头位置,跟大马大眼瞪小眼。   常年生一笑:“尤兄,不如我们城外一试?”   尤安嗯了一声,懒洋洋的一扫他,语气却坚定:“我不会骑马。”   常年生……   这一下午,两人就用在了如何矫正马鞍上。   尤安十分苦恼,马骑久了屁股痛,又没有师父可倚靠,他向来可是没骨头的。   常年生也十分苦恼,这奶奶的还怎么赶路啊?   前一天晚上,常年生还在苦恼,可等到第二天一见了尤安,他又瞬间服气了。   因为,又快到晌午了。   他都没时间气了。   而且,尤安今日一身锦衣更是称的他气度不凡,常年生虽然不是女人,不会怦然心动,但却会自然而然的欣赏一切美好事物。   两相抵消,常年生还是决定忍一忍,权当游乐了。   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出了城,傍晚时刻,他俩便被堵在了官道上。   他们一个出手阔绰武功一般,一个穿着华贵却不见有功夫底子,自然容易招到贼人。   路上难见行人,一眼望去,就是那穿着破烂的手拄拐杖之人,只是他虽然看着平凡,面上却是自傲。   常年生行走江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人,大声嘲讽道:“就你这样也想劫财?”   那人冷笑:“你们识趣就留下身上东西,我便饶你们一命。”   常年生冷嗤一声,侧头对尤安道:“你好好看我怎么教训这贼子!”   尤安道:“拭目以待。”   然后,他看见常年生被揍的屁滚尿流的摔倒了他身边。   那人虽然身有残疾,但武功实在不错,尤安下马比上马顺溜,在常年生身边蹲下看他。   常年生已经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厉声道:“尤兄你下马做什么,赶快跑!”   尤安挑眉。   常年生只道他性子有些孤傲,不肯逃跑,叹息道:“看样子你我二人今日要在这里受辱了。”   尤安没做声,却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常年生不明所以,以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不堪疼痛,他心中羞愤,更是恼怒,眼见着尤安站了起来,还往那贼人走了几步,不禁有些焦急的想要站起来,却突的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贼人眯眼冷笑:“怎么,小崽子打算服输了?”   尤安道:“我乃华山尤安。”   “华山尤安?”那人一思索,哈哈大笑:“你就是尤剑逸那没种的徒孙!”他又大笑几声,看向尤安的眼神极其蔑视。   尤安语气轻柔:“前辈,今日我报了姓名你不走,你的模样又叫我看了去,不怕来日我报复?”   那人冷哼一声:“你在提醒我杀人灭口?”   “斩草除根本就是天理,前辈多年英雄好汉,想必早就明白。”尤安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肆无忌惮,那贼人却皱眉起来。   尤安眸中带笑,嘴角微扬,在这烈日之下,周身却似乎裹着一层冷意。   那贼人心中一惊,拐杖一动后退了一步。   “怕了?”尤安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笑意更是甜:“不如我们打一个赌,你来劫财,我来劫命,看谁能抢个先手。”   尤安没有武功,这绝对不是武林中乱传的消息,那贼人眸光一冷,心想这小子多半是虚张声势,厉声道:“不如我来劫财劫命!”   尤安咦了一声,点头起来:“行,我们各走十步,十步之内出手。”他说着便向前一步:“不知道我们是谁做鹿,谁做猎手呢?”   他抬头看那贼人,脸上笑意盈盈,不再往前,那贼人却向前一步。   “十。”   这一声,叫那贼人脚步顿了顿,但他又冷哼一声,拐杖一动。   “九。”尤安道:“也别数到十了,你再向前一步,我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下,拐杖贼人更确定尤安是在糊弄他了。   于是,他跨步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守护水象姑娘的地雷!   感谢姑娘们的评论撒花!   房子囧囧的每次看到多一个评都会开心半天,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我想唱歌!   ╰( ̄▽ ̄)╮╭( ̄▽ ̄)╯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转眼~啦啦啦啦   ☆、少年江湖(中)   那贼人跨步向前,眼见什么没发生就想纵声大笑,却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扫过。   他拐杖猛的向后扫去,没想到完全没伤到身后之人,心中不由冷哼一声,铁拐杖落地,扬起无数灰尘。   眼前人一声劲装,年纪却不大,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娃娃脸上神色冰凉,那贼人刚想嘲讽,眼前突的一黑,幸好他用内力强力压制,才没有晕倒下去。   可这时,他心已经凉了,瞬间明白尤安虚张声势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拉近两人距离却是在下药!   他见刚才那小子使的是罗山剑法便对这人自称华山尤安毫不怀疑,现在看来,这人根本不是华山子弟!   那贼人向后一闪,声音恐惧“你们到底是谁?”   尤安眼中笑意未减,望向自己暗卫:“听他废话做什么?”   阿二听命,弯刀一送,便攻了过去。   那贼人想反击,脚下一动却险些摔倒在地,俨然已是待宰羔羊。   阿二弯刀抹脖而过,那贼人人头立时落地,在尘土中打了几个翻转才停了下来。   尤安皱眉。   阿二朝他跪了下来,声音清冷:“杀他,还不需少主用计。”   尤安好笑:“阿二,你还是老样子。”他下迷药,自然是因为事事只相信自己能护自己,倒是这两兄弟,老大总是面急心不急,小的总是面冷心燥,特别好玩。   阿二没回话。   “我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没叫他身首异处。”   阿二低头:“请少主责罚。”   “责罚你不准吃肉?”尤安笑完,面上又懒洋洋起来,眯眼一扫常年生。   “少主,要不要杀了他?”   尤安回头瞟了阿二一眼:“你抬头看我。”   阿二依言。   “你觉得我如何?”   “少主天赋异禀,不是我等能及。”   尤安道:“可我却不会骑马,还等着他教呢。”   阿二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尤安是玩笑还是认真,但是人肯定不能杀了,于是道:“少主打算何时与少尊汇合?”   “现在还不是时候……应无鸠还在宿州?”   “在。”   尤安眯眼,又摆了摆手,叫阿二藏身。   天色已黑,月色下尤安负手而立。   他心中想着师父这时不知是在天涯海角还是在往华山赶,不禁叹息一声。   纵使千算万算,可这人间可是连春秋都由天定,岂是他尤安能事事算明白,算准的?   他垂下眼眸,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脸色苍白,最后却是一动不动。   常年生悠悠醒来,惊诧莫名:“尤兄?”   尤安侧头看他:“你醒了。”   “醒了……”他刚才怎么晕了过去?常年生再看自己,发现尤安已经给他上了药,只是这药粉却是乱洒一通而已,不禁一叹:“尤兄怎么弄走那人的?”   尤安挑眉:“我没弄走他。”   常年生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道:“那他怎么走了?”   “他没走。”尤安道:“我们好运气,遇到了一位大侠,将他就地正法了。”   常年生一顿,纠结道:“那他尸体……”   尤安语速缓慢,故意吓人:“还在前面一点,血肉模糊……但是我不能扶你上马,所以只能在这等着。”   常年生咬牙,再使劲发现好了许多,终于爬了起来。   尤安也没去扶常年生,偏头看他冒着一层冷汗的站了起来,又继续翻身上马,心中好奇师父生死挣扎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还是更为艰难?   常年生虽然心里犯难,但也不好意思叫尤安过来扶,只能坚强的靠自己:“你也上马吧,我们赶路去下一个村庄吧。”   尤安道:“你不休息一夜?”   常年生叹气:“起码离开这。”   他御马走了几步,借着月光看见了尸体与不远处的脑袋,心中不由悚然:“这……这是哪位大侠做的?”他印象里只见过尤剑逸有这胆魄。   尤安胡扯:“我不认识呢,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想来是有什么杀人怪癖吧?”   常年生心中疑惑不再说话,带着尤安走了小半个时辰离开了杀人之地,终于不再坚持,随意找了个地方落脚。   他身体实在难以支撑,又怕鲜血引来什么毒虫走兽,只能道:“尤兄,麻烦你找些柴火来了。”   尤安点头,他以前跟着师父行走江湖时,捡点木柴之类的也没少干,所以这事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算是他生活技能之一。   没一会,夜空下燃起星星之火。   尤安从包袱里拿出了不少吃食,一一摆在了地上,常年生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布上,摆的全是甜点。   常年生目光纠结道:“我包袱里有大饼,还有点牛肉。”   尤安嗯了声:“常兄先尝一尝这些糕点?”这全是他从华山下山后一路搜集的味道较为正宗的,却无人分享。   常年生……   尤安见他不愿,一挑眉感叹人生寂寞一边自己先尝了口,拍拍手才站起来把常年生的包袱拿了过来,见银两若干,换洗衣物两套,然后就是大饼牛肉。   他拿着纸袋递给了常年生一块饼,自己也毫不客气的拣起一块慢慢吃起来。   常年生大口大口的解决完一大饼,再看尤安的饼还有大半,只能咳了一声。   月空下,尤安目光清澈的看他一眼,又把纸袋子递了过去。   常年生突觉这样情景也算不错,他年少时就幻想着与两三好友一起结伴游江湖,闯出一个名声,今日也算圆梦了一点点,于是胃口大好的连吃了三个大饼,顺便被塞了无数甜食才悠悠然躺下养伤。   尤安把东西收拾完,又添了点柴火,伸手暖了暖。   微风轻送,尤安却冷的咬牙,他心中高傲,自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颤抖。   这夜,一夜比一夜难熬了。   如此三五日之后,常年生本来就没伤筋动骨的伤也好了,两人也到了通州县。   尤安算是故地重游,心情也好了点,一双眼睛东瞧西看,就想找出这里五年来的变化来。   街上依旧的繁华热闹,小店都是装饰一新,人也如当初一般热情,有些人更是盯着他不放。   常年生翘唇一笑:“尤兄,我师妹便在此处,等一会我们就与她汇合,再往洛阳去。”   尤安点头。   常年生不放心的交代:“我师妹是掌门女儿,从小受宠,性子有点冲,你见着她千万别与她计较。”   尤安仅是嗯了一声。   周笑笑见了尤安却没任性,不禁不任性,而且十分乖巧。   常年生看得啧啧称奇,笑话了周笑笑一路。   周笑笑这次是离家出走,常年生是奉命带她去洛阳,罗山派掌门周骆痕便也在赶往洛阳中,不过这次行程倒是不急。   虽然是不急,却被尤安愣是走出了将近一个半月。   周笑笑却不以为意,大声辩解:“这睡懒觉怎么了,我小时候还被我爹骂小懒猪呢。”   这话说的,尤安挑眉,他可不是猪。   周笑笑一提缰绳凑近他:“尤师弟,你说对不对?”   尤安随口道:“师姐说的对。”   他俩自然不是这个辈分,周笑笑却不想被尤安叫师叔,只能勉为其难的当起了师姐,只是他们年岁却是一样。   常年生跨马而下,大笑道:“洛阳到了,你们也别你侬我侬了。”   尤安一眯眼,心里冷哼。   周笑笑娇斥一声,又偷眼瞄尤安,见他面上毫无表情,不觉心情低落。   到了洛阳,自然要拜见罗山派掌门周骆痕。   周骆痕这一路也是走的潇潇洒洒,奢华异常,但是却没有尤安这么慢,他都到了半个月了,才盼到自己女儿,自然有些生气。   这气,他也当着尤安发了。   尤安只当没听见,常年生却心思活络,他路上早就飞鸽传书将尤安之事禀报了,知道周骆痕这是嫌弃尤安神似纨绔子弟,没半点武功,不堪当罗山女婿。   周笑笑却在撒娇:“爹,我不过是慢了点,您就训斥起女儿了,你还疼不疼笑笑?”   周骆痕叹气:“我就是太疼你才会宠坏你,让你一路胡来。”   尤安垂眸。   周笑笑不服:“爹你哪是疼我?我第一次出远门,当然希望好好看看,您就让让女儿嘛。”她嘟嘴招了招手,叫常年生献上她早就准备好的美酒:“这可是女儿好不容易弄来的三日醉,女儿一片孝心,就被爹爹您误解了。”   周骆痕一愣,心中温暖起来,哈哈大笑几声:“是爹的错,是爹的错。”他此时眼里只有女儿,也不再装模作样了:“倒是爹要谢谢女儿了。”   周笑笑得意道:“尽孝心乃是女儿该做的。”她说着便看向尤安,脸上一红:“爹,这是华山派的尤安,这次与我们同行。”   周骆痕笑意敛去。   尤安一拜:“晚辈见过周掌门。”   周骆痕一摆手,算是见过了,拉着女儿便进客栈内屋。   身边弟子送了一地。   尤安抬眼一看,目送他们远去。   他平常目光都是懒洋洋的,今天脸上却是似笑非笑。   十年前,他父亲自杀之后,就是他周骆痕先拔剑,一身正气,威风堂堂,一剑了结了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乳母。   那天灯影阑珊,他躲在暗处,耳边却一遍一遍回响他们的声音。   “大错已经铸成!今日如若我们不斩草除根,不用等到秦家报仇,只要一纸皇命,我们就要全家抄斩,甚至被灭九族!眼下情景,我们还能作何打算?”   “杀!”   “杀!”   “杀!”   “……杀!”   尤安手中一紧,垂眸掩掉眼中泪水,心中有些疼痛,却又异常兴奋,十年来,他终于再见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守护水象姑娘的地雷!      ☆、少年江湖(下)   尤安询问应无鸠下落时,应无鸠其实还未到宿州,而他到了宿州之时,已经是带了一身伤。   宿州乃是云王封地,云王府便也在此,应无鸠此刻便就在这云王府内。   只是云王府虽大,他能去的地方却只有那么几个,而且他身上带伤,只能百无聊赖的钓鱼渡日。   钓鱼时需要好性情,应无鸠一直以来都是个好斗份子,能让他如此安静的钓鱼,自然是因为他现在等的是一条大鱼。   三日之后,云王私下设宴款待应无鸠,煮酒论英雄。   云王今年不过三十来岁,面目谈不上英俊,甚至有些普通,只是他眼神锐利,一旦盯上一个人,整个人都变锋利起来,犹如一把剑。   这时,这把剑还在鞘内。   下人斟酒,应无鸠品酒,云王笑看着。   等应无鸠品完了酒,云王才道:“我听闻贵教教主称为尊主?”   应无鸠笑道:“回禀殿下,我神教建教六十多年,信奉的是喻世上神,不怕殿下笑话,以前鄙教名声不大,教徒也少,直到我父亲才有尊主这称呼。”   “哦?”   “鄙教教主一向是贤者担任。”应无鸠道。   “选才当用贤。”云王道。   用贤,就是不立长,应无鸠微笑着继续道:“以前每一代教主都会选中两个传人,一个为少尊,另一个便是少主。少尊重武力,少主重谋略,到成年后两人相较量,再由上任教主选中接班人,冠以世称号,又叫世尊或者世主,直到我父亲自负英才,把尊、主全抢了过来。”   却丢了世,云王挑眉:“应少尊父亲倒是厉害。”   应无鸠摇头叹息:“我父亲自认武功天下第一,自然有些刚愎自用,当时也正是我神教扩张之时,这也才让鄙教犯了众怒被逐出中原。”   云王点头,又奇道:“这次虽是我俩第一次独聚,但我们以前也见过不少次,怎么未曾见过你们少主?”   提到秦似水,应无鸠也是头痛:“殿下有所不知,这任少主性格孤僻清高,全然对掌教之位无半点兴趣,倒是成天埋首书中,或者寻找神迹,只是他对教义有所研究,隔三差五的便要整理教务。”   云王这次倒是真好奇起来:“如何整理?”   “比如鄙教以前有以人血献祭的教规,便被他改了,以前每五年要为上神献上童男童女,他现在也只准用纸扎的小人。”   云王一挑眉。   应无鸠勾唇:“只怕再过十年,这中原武林邪派名单上都找不到鄙教了。”   云王哈哈大笑。   这一晚上,多数时间是云王在问,应无鸠在答,围绕的话题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   应无鸠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此时已经喝的脸颊泛红,心中却是清明,招来了影卫便道:“药炼好了么?”   影卫称是。   应无鸠脸上没甚表情:“似水年纪日长,身上寒毒该是越来越厉害了,你们尽快将药送去,顺便告诉他……云王想见他。”   窗外弯月当空,应无鸠垂下眼睑,手指拂过腰间。   .   尤安早上起来就撞见了周笑笑,他睡眠有些不够,心里更是烦闷。   只是他脸上神色依旧如常,听着她唠叨了许多,说今日又去哪里哪里玩。   尤安叹息:“昨天游船回来,我实在有些累了。”   周笑笑奇怪道:“游船又不是练功,尤师弟你怎么会累?”   尤安觉得他现在除了睡觉什么都累!更何况他怎么跟这一群练武之人拼体力?   两人说话着,已然出了到了大堂。   罗山派几个门人正在等着周笑笑,一见尤安也同她一起出来,不耐的神色更是难看。   周笑笑今日穿着嫩绿色的襦裙,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妆容配上她纯真的笑脸显得可爱迷人,可这罗山的大小姐,却偏偏看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尤安。   众人都是不服,瞅着尤安的眼神也是厌恶。   尤安随意找了个地方单独坐下,常年生哈哈一笑,走过去小声劝慰道:“没事,没事,你要是不舒服,另找个客栈住,我们再私下会面。”   尤安挑眉:“那样我就可以睡到晌午?”   常年生哈哈大笑,周笑笑好奇的看来,眼里都是郁闷,开口道:“今日我们去郊外看看,我听说那里的牡丹开的正好。”   边上门人柯博道:“那就去郊外看看。”   尤安听他们商量妥当,突然喊道:“小二。”   “来呢客官!客官有什么吩咐?”   尤安抬眼看他一眼,笑眯眯道:“客官还没用早膳,昨天那馄饨不错,再来一碗!”   常年生醒悟道:“师妹你可吃过了?”   周笑笑早膳是她爹找人送到房里的,自然已经用过了,她是梳妆打扮用了许久,可不是像尤安睡了这么久,只是她精心打扮一番,尤安却看也不看,不免有些恼怒起来,瞪着尤安道:“我吃过了。”   柯博见机,赶紧道:“既然吃过了,那我们就先去郊外吧。”   周笑笑话虽然出口了,但到底有些不舍,又眼巴巴的望着尤安。   尤安眼巴巴的望着店小二,期待他端出自己的馄饨。   常年生……   柯博一见周笑笑神色,更是不满,突然冷言道:“我看这时辰尚早,出去游玩之前不如我们玩个小游戏?”   众人面面相觑。   柯博冷笑一声:“就来比比武吧。“他说完眼睛一扫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尤安身上:“尤兄有没有兴趣?”   尤安终于把目光从店小二身上拉了回来,瞟他一眼道:“比武?跟我?”   柯博道:“怎么,你不敢?”   这是敢不敢的问题么?常年生看看尤安,又看看柯博,却没出声阻止。他确实挺喜欢尤安,并起了结交的心思,对尤安时不时表现出的无数小秘密也是深感兴趣,但也不满尤安对自己有些傲气疏离,这时心里不禁打起算盘来。   等尤安真的受了欺负,他再来劝阻,岂不是雪中送炭?   尤安勾唇一笑:“与我比武,柯兄不怕胜之不武?”   柯博道:“我不用内力,我们纯过过招玩玩。”   尤安点头:“行,等我吃完了馄饨。”   周笑笑听他说行,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连忙道:“你们比什么比?柯师兄不是说好与我一起去看牡丹,不如我们快点走。”   柯博傲然一笑,看尤安:“尤兄要是不愿,那便算了。”   尤安表示:“我有什么不愿意?”   千呼万唤的馄饨终于半遮面的被端了上来,尤安打开有点烫手的盖子,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眼中都是欢喜,又满意的慢吞吞吃了起来。   众人……   柯博讽刺:“尤兄吃东西真是斯文。”   尤安食不言。   众人……   好不容易等尤安慢悠悠的吃完,柯博道:“尤兄,不如去后院?”   尤安道:“就一会的功夫,不如就在店门前算了。”   柯博一喜,心道这人真是傻,连丢脸都要当众丢。   尤安眼神一扫,走到周笑笑面前,拱手道:“师姐,借你兵器一用。”常年生的钨铁剑太重,不适合华山剑法。   周笑笑眸中焦急,柔声道:“你别逞强,都是我的错……”   尤安再次拱手:“师姐莫要自责,这男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跟师姐有关?”   尤安说着就伸手要拿剑,周笑笑一看周围,咬牙把剑递给了他。   “多谢赐剑。”   尤安一转身,手指拂过剑身,好奇的掂量了两把,又抬眼笑看着柯博。   柯博道:“尤兄准备好了?”   尤安随手一挽剑,点头称是。   在华山之时,尤安也不是没练过剑,只是他练剑的时候确实不如看书的时候多,但是这不代表他剑术一般。   相反,华山剑法的剑招他烂熟与心,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华山剑法求的便是灵活。   柯博一剑刺去,被尤安剑所压制,心中顿时一凛,但是他敢出来搭话,自然在罗山也不是小人物,平时也是欺负别人的,马上机警的用上十分心思。   但是,他却处处被压制,尤安剑法灵活,攻守自如,没一炷香时间,柯博便守不住了,开始连连后退。   尤安心中一乐,突的加快速度,竟然直取柯博命门。   柯博一惊,吓得大叫一声。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常年生更是万万没想到。   周笑笑一拍手:“尤师弟,好样的。”   尤安没什么反应,柯博面上却是一黑,阴狠的盯着尤安。   尤安收回了剑,拱手道:“多谢柯师叔指教。”   柯师叔被指教了,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手中剑再指尤安:“我还没认输呢!”   他这一剑,竟然饱含内力,尤安心中一惊,但他不会轻功,后退也躲不了多远,柯博一剑劈了下来,他只能拿剑格挡,顿时虎口一痛,剑从手中掉了出去。   但是,柯博的剑却未收。   生死只在一瞬,尤安眼见柯博的剑劈了下来,手中寒气一凛,就要出掌,却听“咚”的一声,两剑相撞。   尤安微愣,再看过去,柯博衣服被剑气划开了口子,身上已经带伤。   罗山派众人都没看清对方怎么出剑的,顿时惊恐不已,赶紧提剑围了上去,却根本无处下手。   尤温停下了动作,手中剑气更烈:“要一起上?赶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再次感谢守护水象姑娘的地雷!      ☆、情醉几分(上)   罗山派门人却不敢赶紧,他们目光恐惧的盯着尤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常年生好一点,只是埋怨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瘟神,他们平时也捉弄过一些小门派的人,人家看他罗山派面子自然不敢计较。   他眼神瞟向尤安,却见尤安脸上笑意温柔,完全不似平时冷漠的样子。   常年生还在好奇,柯博捂着伤口狠狠的瞪着尤温,嘴上道:“师弟们,今日我们就一起好好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尤温啧了一声:“阁下废话这么多,倒是先站出来呗。”   柯博眼中恼怒一闪而逝,知道这里再多十个自己也不是这人对手,赶紧搬出自己的家门:“好,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罗山剑法的厉害。”   尤温……   打架不带这样的!   这还怎么打?   但是……尤温一瞟尤安,见他手上红肿,眉头紧皱。   尤温盯上了柯博,一本正经道:“好,你就来让我见见罗山剑法的厉害。”   柯博……他说的我罗山不是说他一个人啊!   用词被歪解,柯博也没脸再说我们要以多欺少,只能咬牙站了出去,他身上本来就带伤,这一动,鲜血就直流。   尤安不仅不劝,反而笑意盈盈的看着。   周笑笑眼见情况不对,赶紧走上前来:“这位大侠,刚才是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在打闹,并非有何恩怨,还望大侠明鉴。”   尤温心道我明鉴个屁啊,他千里迢迢急匆匆的赶到洛阳,连马都没来得及下,就见徒弟被人拿剑砍,心脏都要吓跳出来了。   这可是他捧在掌心的尤安啊,谁敢伤他分毫?   尤安咳了一声,尤温也不搭理周笑笑了,赶紧回眸道:“徒弟你受风寒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众人一呆,这人是华山尤温?不是听说他木讷温良,怎么这个模样?   流言害人!   尤安眸中带笑,轻声道:“没有。”   尤温一晃神,又放下心来,再看柯博:“这位少侠,还给不给在下机会见识你们罗山剑法?”   见识下他怎么丢罗山脸?可自己却又当着人家师父的面欺负了人,柯博脸上红白交替,特地捂了伤口又低下头拱手道:“尤师兄,是我逾越了,当时我心中太过激动,请尤师兄见谅。”   玩的这么好的以退为进,真的会太过激动?尤温可不愿当傻瓜。   尤安凑上前来,低眉顺首的样子:“师父,我与柯师叔是闹着玩呢。”   尤温沉默片刻,终于舒展了眉头:“你呀……有什么好玩的。”   他话虽然是责备,语气却是温柔,尤安都觉得自己起鸡皮疙瘩了。   尤温也不理罗山派的人,直接拉上尤安就往客栈里走。   常年生抿唇看着,心道尤安对他冷漠原来是看不上他们这些人,再瞟周笑笑,却见她眼神着急一门心思要跟着尤安进去,皱眉道:“师妹,我们还是先帮柯师兄止血再说。”   周笑笑咬唇,又看看尤安,再看柯博。   尤温终于能碰到货真价实的徒儿本来是开心之极,但后面的目光他却忽视不了,只能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周笑笑只道他是尤安师父,赶紧露出了笑脸,又觑向尤安。   尤安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从小受的瞩目太多,早习惯了忽略掉部分眼神,更何况是仇人之女的眼神,尤温却是看得不爽。   “徒儿住哪里?”   尤安道:“后院。”   尤温嗯了一声,突然停下了步伐,故意为尤安理了理外衣,又瞟到周笑笑如怨如泣的眼神,脸上笑容一顿,拉着尤安速速离去。   两师徒回到房内,尤温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给尤安受伤的右手敷了上去,吩咐道:“你这几天别乱动。”   尤安点头,微笑问道:“师父怎么来了?”   尤温瞟他一眼:“我不是说过要陪你?”   尤安知道他怪自己先跑,干脆笑嘻嘻先倒打一耙:“师父你违反门规,可是要拖累我的。”   ……这话也太欠揍了吧?   尤温刚刚只记得教训人去了,都没细细打量尤安,其实他们分别也才半年多,尤安模样没甚变化,可他看在眼里,却觉得甜蜜。   尤温呆呆的望着眼前人。   尤安道:“师父怎么找到我的?”   “……”尤温尴尬了下:“想想你以前说过的话。”   尤安勾唇:“师父还记得要陪我看牡丹?”   尤温连连点头,又想起刚才门口之事,状似不在意的问道:“那姑娘是谁?”   突然被转移话题,尤安心道师父关注周笑笑做甚,不满答道:“你说周笑笑?是罗山掌门人小女儿。”   “她看上你了?”   “……”尤安瞬间心塞。   尤温挑眉。   尤安道:“师父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看出的。”   尤安心道你眼睛看我时可没这么厉害,嘴上笑道:“师父慧眼。”   这话半拍马屁半承认,尤温却没有被拍马屁的喜悦,继续忐忑的问道:“徒儿你呢?”   尤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温却不想给尤安回答的机会,径自道:“徒儿你还小,还是先不要考虑男女之事。”   尤安皱眉:“师父玩笑,我今年虚岁十八,已是大人了。”   尤温心底一沉:“徒儿你对周姑娘也有意思?”   尤安心中微讶的端详尤温半晌。   时间越久,尤温就越没耐心,眼中酝酿风暴,他徒弟才下山两个多月,怎么可能就喜欢上别人?   “师父这般模样,倒像吃醋似的。”尤安好笑:“师父真奇怪,这徒儿收进门,又不是做小媳妇养的,而且都说儿大不由母,徒儿自然有成亲的一天,师父到时候还跟我妻抢我不成?”   尤温一愣。   尤安本是想开玩笑,他师父一本正经过头,只能由他负责和谐气氛,可是以前玩笑下也没什么,师父今日脸色却太不好,尤安心下一跳,咳了一声赶紧道:“师父,我跟周姑娘真没什么。”他只是想观察观察他仇人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尤温依旧不说话,却松了一口气,心道吃醋就吃醋吧,他也认了。他再看尤安,只觉得心中骚/动更加猛烈,比那相思之苦还要难以难受,眼神更是灼热。   尤安见师父不说话,心里悲乎,突然义愤填膺道:“师父,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怎么走来的,那些罗山弟子看我不顺眼就要挤兑两下,我也且忍着了,今天竟然拔剑相向。”   尤温颤抖着手想要捏捏徒弟鼻子,手刚抬起却变成了抓住他的手腕,极力平常的笑骂:“还不是你招惹了人家掌门之女。”他知道徒弟是在找挡箭牌,但也难免有些不爽,罗山派平时在江湖里惹事本事就是一流,今天居然惹到友盟头上来了。   “这不能怪我。”尤安见转移注意力不成,开始装可怜,使用老伎俩乖乖献身:“师父来了,可不能再让他们欺负我了。”   尤温只觉一股颤栗的感觉从脊背爬升,身体立时紧绷,只能胡乱答应了。   尤安道:“师父在外,徒儿很是挂念,师父呢?”   尤温眼睛一垂就看见尤安白皙的下巴,鼻尖也都是清冷的味道,赶紧迫使眼睛平视前方,竭尽抑制住回抱尤安的冲动。   可是,他究竟在压抑什么?尤温脑中一片浆糊,又看向尤安。   尤安听不到回答,心里郁闷,他以前婉转,师父是婉转不出来什么东西,他现在直白,师父还直白不出一句话?   室内沉默,尤安先是生闷气,气了小会又觉得疲倦,他有师父在身边,自然全身心放松,又蹭了蹭师父,迷迷糊糊道:“师父,我想去继续睡会。”   尤温气血还在沸腾,若有所失的看着尤安瞌睡着起身,不想他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   尤安小心翼翼的道:“师父与我一起,好不好?”   尤温眨眼,只觉得心脏如同被针扎一下,随即又鼓动不已,只想大叫出声。   两人回了床上,尤安自觉地把头埋进尤温肩头,又问道:“师父还未回答徒儿,可有想我么?”   尤温呼吸艰难,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尤安翘唇,又抬头起来看着尤温:“师父,上次你给我那封信,可吓死我了。”   尤温半晌才道:“是我鲁莽了。”   尤安摇头,又道:“我想要师父答应我一事。”   “嗯?”   “师父既然跟了上来,徒儿……只希望,”尤安目光似水,“希望师父这次不要再因为任何事情丢下我了。”   尤温心跳再次猛烈,脑中一片啊啊啊,那种恨不得把徒儿捏进自己骨血的情绪又爬了上来,可他实在怕吓到人,不敢太过表现,身体却难以自制的把尤安搂在自己怀里,顺势开始运功。   尤安窃笑:“师父真好。”   尤温尴尬不已,脑中已经混沌一片,再也不敢看怀中人。   半晌,他感觉尤安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怎么办?他以前是看见徒儿就好,后来变成只要想到徒儿就好了,现在随着尤安长大,他却是想到徒儿心中甜蜜,看见徒儿就大大的不好了,要是徒儿再对他好点,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二十岁的人,八十岁的心脏。   但是,只要尤安在他身边,他又甘之如饴。   尤温又憋了会,双目终究还是一瞬不瞬看着尤安,眼神越来越温柔,却也越来越狂热。   他身负仇恨,现在手中还有了人命,不再是当初的尤温。   有时,他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冷漠狂傲的孟竹是自己,还是木讷的尤温是自己,用他熟悉的词汇来说,他这是精分掉了。   尤温自嘲一笑。   可是无论是哪个自己,对尤安都感受都是一致的。   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期盼。   这期盼却突然有了他人觊觎。   想到周笑笑,尤温眼神越来越压抑,神色却是越来越扭曲,无论他是谁,他是尤安的什么人,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尤温心底呢喃无数遍的名字渐渐显露,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唇烙在了尤安眼睑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移到嘴角边,   “尤安……尤安……”   他喟然长叹,神色更加迷乱。   无论如何,尤安都是他的!   下午,尤安终于醒了,却见他师父没睡。   不仅没睡,还笑着看自己。   难道流口水了……尤安尴尬一顿,爬起身来,随手拿起丢在一边的外衣开始系带子,还在想自己有啥睡觉不老实的毛病,踹人算么?   尤温也起床了,招手让尤安过去。   尤安眨了眨眼:“师父晚上想吃什么?”   尤温道:“你想吃什么都行。”   抱了徒弟几个时辰,尤温只觉得自己很餍足,有种相思稍解的轻松感,却全然不觉自己眼神更是热切了。   尤安道:“衣服舟车劳顿,当然是徒儿要为师父洗尘。”   尤温点头,说洗尘肯定是尤安安排,他近些年对吃食上没什么讲究,尤安去安排,也只能安排他自己喜欢吃的,话语虽不同,但殊途同归。   尤安眸中带笑,外衣却还没系好,头发四散,又凑近尤温:“师父有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尤温脑中一顿,不和谐的想歪了一点点,心道要是能把徒弟炖了也算不错,又暗骂自己变态不健康,但是眼神一瞅上尤安又是恍惚,最后道:“随意。”   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尤温脑中思虑的事情一变再变。   既然徒弟是他的?他怎么将徒弟据为己有?   虽然这个念头不怎么好,可一旦涌了起来,尤温就难以自制,身体内被激活的张狂再次沸腾,他一把抓住了尤安的胳膊,胡乱问道:“可惜你生辰又过了,徒弟,你这两个月过的怎么样?”   尤安道:“好吃好睡。”他一转身,取来了梳子递给尤温:“师父,你也帮我束个高发髻吧,像那常年生一样,我总弄不好……”   尤温奇道:“你束发髻做什么?”常年生是谁?   尤安无辜道:“看起来英气勃勃,高人一等。”   尤温瞬间了悟:“常年生比你高?”   “我又不跟他比。”尤安想挑眉,不过还是乖乖的道:“师父就帮我一会,下次师父有什么要叫徒儿的,只管开口。”   尤温……   他俩折腾半天,终于为尤安弄了个束发成功,尤温一看,又是呆了片刻。   以前徒弟懒得打理头发,都是随意一绑,或者拿发冠一系,活脱脱就成了个俊俏书生模样,隐隐生辉,今天就是换了个发型,竟多了几分洒脱,意气风发。   尤安也很是满意,目光期盼的问道:“怎么样?”   一个眼神,又让人觉得顾盼生姿,眉目传情。   尤温心中叹息,捏了捏尤安的脸道:“你啊……”   尤安学他样子,也捏了捏尤温的脸:“你啊……”   尤温……   尤安笑嘻嘻的道:“师父行走江湖多年,肯定也没遇到几个比我耐看的。”   尤温……   “要不然师父为何一直看我?”尤安一向对自己样貌自信,弯眼一笑:“不过,我也不介意师父你盯着我看。”   尤温脸热心热全身热,想起刚才他不仅是看了……   “不过,师父看我就看我,可不能分心看什么周笑笑。”尤安道:“师父来时,我就没注意师父身边有什么人。”   尤温只觉得骨头都融化成水,如果说有人觊觎尤安是他的命门,那徒弟对他眷念便是他软肋。   但是……他身边哪来的人给尤安注意?   孑然一身的尤温表示徒弟不要太强词夺理。   尤温笑了起来:“我下次一定看得你扭脸不理我。”   尤安还小,人生观世界观都还在塑造中,感情上更是懵懵懂懂,这份独占欲尤温却想放纵,准确来说应该是不仅不纠正,还要帮他培养。   尤安挑眉一笑。   尤温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尤安点头,两人一路往前堂走,尤安嘴上介绍着洛阳美食,尤温眼中看他。   常年生尾随了半路,心中奇异这师徒关系倒真是亲昵的过份。   突然,前面尤温停了下来,常年生心下一惊,赶紧往柱子后一躲。   尤温笑道:“这位兄台,巧遇而已,不需要如此遮掩吧?”   常年生暗骂自己蠢,站出来弯腰道:“尤师兄,在下是罗山常年生,是掌门吩咐我来请尤师兄与师侄一起去用晚膳。”   常年生?周骆痕?这么快就送上门了?尤温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五千字么么哒!   话说俺经常码完字后脑补了下两人的日常相处模式,比如……   这里是尤温作死后养伤中的一天!   尤温很烦恼的思考,为什么他总被徒弟吃的死死的?   边上尤安瞪着棋局,指天发誓下次不能被师父吃的死死的。   然后……   尤温:【睁大眼睛】【徒弟徒弟徒弟】【呼叫!呼叫!汪汪!】【这里啊这里啊汪汪!】【酷爱看过来啊徒弟】【QAQ】   尤安:【再看】【再看?】【再看!!】【使劲捏棋子】【笨蛋!】【o(╯□╰)o】【走过去】【乖乖被抱】   尤温:【有点凉?】【好舒服!】【嗷呜~】   ☆、情醉几分(中)   难得听到徒弟嘴巴里有其他名字的尤温眼光在常年生身上一扫。   常年生如坠冰窟,再次骂江湖传言不可信。   长相普通,性格普通,尤温默默给常年生打了个分,身高不能跟徒弟比,那徒弟要高谁一等?尤温收回了目光,点头道:“你带路。”   常年生赶紧指路。   周骆痕选的地方并不在客栈内,而是在一个花好景美的地方。   牡丹花枝叶繁茂,望去花团锦簇,花色鲜艳绚丽,姹紫嫣红,姿态千娇百媚,香气清远。   几张桌子依次而摆,周骆痕在主位,两师徒当然分坐。   尤安一坐下,周笑笑目光就一眨不眨的望了过去,尤安垂眸不理,尤温心中十分满意,开始跟周骆痕套磁。   可惜,周骆痕给他吃了好几记嘴炮。   尤温毕竟是晚辈,想着华山门风也就没计较,开始背课文《鸿门宴》,只可惜这席上可没项伯。   项伯没有,白天他打伤的人也没有,但这桌上菜肴却是丰盛,还有冰镇的玩意儿,江湖人士向来不拘小节,比如他华山虽然有不少产业,但是大抵收入还是拮据的,而且时不时还要帮帮百姓,用度更是压缩,连他这个长老首徒日子都是得过且过。   这桌上,却是山珍海味,女儿红。   尤温看了眼徒弟,却见他兴致缺缺,而且他右手受伤,吃东西实在不方便,尤温给周骆痕告了个罪,径自在徒弟身边坐了下来。   然后,动手给他夹菜,剔骨。   情真意切,把尤安给逗的止不住的笑。   常年生眨眨眼,觉得这画面真是琴瑟和谐,又暗自拍了拍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癔症了。   尤温心中猜测徒弟是不是不习惯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小声道:“吃不好的话,师父回去再给你弄点吃的。”   尤安心中一暖,点头嗯了一声。   尤温还待说话,却听周骆痕叫他,赶紧端起就酒杯:“多谢周掌门设宴邀请。”   周骆痕哈哈一笑,神色自得:“寻常便饭,尤贤侄不要嫌弃。”   他这一顿摆的阔气,江湖中人甚少有这待遇,但尤温却没什么太大感觉。   孟少生活习性,早年可是被惯的万分无法无天,尤温心底叹息:“周掌门费心了。”   酒过半醺,周骆痕突然道:“我听闻白天我门人糊涂,不慎开罪了尤贤侄?”   尤温心道来了,拱手一笑:“一场误会。”   “我那徒儿学艺不精,叫尤贤侄你计较了,他哪会什么我罗山剑法精髓。”周骆痕笑道:“尤贤侄当时不是说想见识见识我罗山剑法,不如我让我徒弟与你比划两下?”   周骆痕这话是问句,可表情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尤温虽然江湖中人都闻其名,却只是因为他是尤剑逸的徒弟,尤温本人无论武功还是侠义上都没什么建树,更别论在江湖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树立自己的人脉了。若是旁人,二十三四岁没甚名声倒没什么,可尤温现在可不同。   正所谓大厦将颠,非一木能支,自从吴秋略离世,师觅风病重,华山只剩下尤剑逸主持大局,八大门派早有意见换其盟主,周骆痕今天抓着空,当然要替八大派一起试试这位华山继承人成色,顺便替罗山争一争。   未等尤温同意,罗山派时彪便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持剑拱手道:“在下时彪,请尤师兄指教。”   连剑都握在手上了,尤温好笑的打量着时彪,时彪被他打趣的神色弄的一恼:“尤师兄?”   尤温眼神移到周骆痕脸上,知道这位掌门对于自己白天教训了他门人不爽,听闻罗山派掌门人自从拿到珍宝阁那藏宝图后大富,身边围绕了不少抱大腿的人日日夜夜的奉承,性情也越来越张扬,还真不是盖的。   尤温站了起来拱手道:“既然讨时师弟一声师兄,我也不好意思妄自尊大。”   时彪心道叫师兄那是客气,嘴上就要回讽,却听尤温道:“不如我以木剑为武器,请时师弟指教一番?”   木剑?   众人面面相觑,时彪更是鼻孔出气,这尤温嘴里说什么不妄自尊大,现在分明瞧不起他!   他白天听柯博诉苦之时就明白此人张狂,这一见果不其然。   周骆痕脸上也是一黑,冷笑:“好,好,既然尤贤侄如此说,你们就为尤师兄去找把木剑。你俩只管比试,到时候谁赢了我就赏个你们看中的物事。”   可眼下,哪里来的木剑?   尤安也是知道师父武功的,而且这个做派实在不像木讷的尤温的做法,心中不由惊奇,手也一扯尤温衣襟。   尤温对他安抚一笑。   常年生心下冷笑,道:“尤师兄这么厉害,这里牡丹花开的正好,随便取一个树枝不就行了?”   牡丹是花,枝乃是细枝,连树杈都比不上。   尤安闻言望去,眼神冰凉:“常师叔,来这里本就是赏花,要是破坏了这等雅致,倒可惜了周掌门一番美意。”   他一开口,本不怎么注意他的周骆痕望了过来,皱起眉头。   尤安垂眸。   不找花枝,但是树枝却可以。   尤温本就是不喜啰嗦的,当即飞身上树找了个不粗不细树杈,落地拱手道:“时师弟尽管出招。”   还让先手?   尤安眉头一紧,心中忐忑,生怕他师父意气吃亏。   时彪哈哈一笑,心道你们九大门派之首的名声今日就要输在这里,右手剑突的攻向左边。   是比武不是拼杀,他拿着剑当然动作不敢太过凌厉,尤温却没这份顾及,脚下一闪,再出手速度飞快,手中树杈已然刺进了时彪心脏位置。   如果是剑,时彪已然被一招毙命了。   他脸色一白,却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尤温虽然没拿剑,手上树杈中却饱含内力,如果是别的地方,大不了痛一痛,可心脏一痛,他顿觉血脉逆流。   时彪反手一剑,砍向那树枝,尤温一绕轻松避过,又飞身后退,手中树枝凌空一劈,煞气一斩,竟然将时彪衣襟划开。   周骆痕握杯之手一紧,已然知道徒弟不是尤温对手,他上次在夺宝大会上见过尤温身手,虽然没有几招,但当时表现绝对没有今日的本事的一半,这才多长时间?这尤温竟隐隐已经有了中流偏上的实力,进步简直神速。   尤温这一劈,虽然有剑气,但却控制妥当,只是破衣服而没留下半点伤口,时彪心中一冷,抬手又刺了过去。   这次,可就不像第一剑那样轻松了。   两人纠缠片刻,时彪终于抓到了机会,一剑将那树杈削了半截去。   他们用武器早习惯了剑的长短距离,这下尤温树枝少了一截,使用起来自然难以把握分寸,时彪心中得意,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尤温不退反而向前,他手中剑向左劈去,尤温突然一个移形,闪身到了时彪右边,手中树杈一动,砍向时彪手腕,时彪只觉得臂上一震,疼痛难忍,手中剑竟然被甩了开去,飞剑一横,直接插/在了常年生桌前。   常年生惊呆了,两眼一鼓,大喝一声往后一躲,摔倒在地半晌惊魂未定。   周骆痕冷哼一声,一闪身竟然出现在了尤温面前,手中出掌。   尤温闪身堪堪避过,翘唇一笑,眼中兴奋光芒一闪而逝。 作者有话要说:     ☆、情醉几分(下)   别说周骆痕没料到这结果,连尤安都是惊诧不已。不过半年多,他师父进步简直逆天,如此收放自如,武林中后辈谁能达到?   那边厢,周骆痕却大笑一声:“尤贤侄好武功,不愧是名师出高徒!”   尤温见他不再相逼,掩去冷光,拱手一笑:“贤侄只是运气。”   周骆痕回到座位上道:“不知道尤贤侄想要什么?”   尤温没思考,张嘴就道:“冰块。”   众人……   弄来了冰块,尤温又找人要了块布,用布将冰块包住。   周笑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却见尤温直接用冰块敷上了尤安的右手。   众人……   尤温温柔道:“冷么?”   尤安摇头。   “这个可以让你感觉不那么痛。”尤温表示。   尤安愣了片刻:“其实不是很痛。”再难受的,他都忍过。   尤温挑眉。   尤安赶紧道:“但是有这个就更不痛了。”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谢谢师父。”   能为徒弟做牛做马,尤温自然得意。   两人之间,自成世界。   这小院不大,明明只是咫尺距离,周笑笑竟然感觉她难进尤安世界。   周骆痕心中叹息,心道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尤温挑他徒弟之剑,分明就是记得白天之仇,这气量狭小程度,跟他相比不遑多让。不过可惜他女儿喜欢人家徒弟,不然有尤温这个女婿他还是挺满意的。   对装腔作势的他万分不满,但对于真正有本事的周骆痕却是喜欢。   .   夜晚回客栈后,两人在房内对坐。   尤安正在加餐,尤温在一边无聊的看他。   尤安拿着本书边吃边翻页,本应该随心自在的很,可惜被看了会实在忍不住了,无奈道:“师父不寻点事做?”   尤温道:“我有事做啊。”   “……”尤安道:“你的事情是看我?”   尤温讪笑。   尤安挑眉,直接给师父塞了块栗子糕:“甜么?”   甜的他唇齿留香,恨不得咬徒弟一口,尤温点点头,见徒儿弯眼一笑明显是想塞第二块,赶紧道:“你慢慢吃。”   尤安一乐:“师父真是一戳一动。”   “……”尤温内心波澜,屁股在板凳上一挪,却是离尤安更近了。   尤安道:“师父,这洛阳也待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明天启程去杭州?”   尤温点头:“你想去杭州玩?”   “是林大哥在那,邀我前去一聚。”   尤温一呆:“什么林大哥?”   尤安奇怪道:“师父不记得了?林府小公子林亦轻。”   那个看见他徒弟就双眼放光360度转体都是胶水的林亦轻?!尤温惊呆了:“你跟他还有联系?”   “书信往来不是常事么?”尤安不明所以抬头看尤温,他以前不觉得师父讨厌林亦轻啊。   尤温暗搓搓的心碎,难怪徒弟字写的那么好,原来跟林亦轻写信写出来的!   尤安莫名其妙,可他看尤温一副被人丢弃了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道:“师父还不去休息?”   尤温……   尤安……   尤温满眼无辜:“徒弟晚上冷么?”   尤安抿唇,又弯眼:“师父不嫌弃为我驱寒耗费内力?”   岂止不嫌弃,尤温心中长叹,倾身向前。   他寒毒愈烈,瞒不是瞒不住的,尤安笑道:“刚好,我今夜似乎特别冷。”   尤温皱眉,凑近尤安,果然感觉他身上冰凉,他以前只道徒弟怕冷,后来师父说他体质极寒,却没想到寒成如此,尤温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尤安摇头:“连师祖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说着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道:“师父,这高发髻绑了一天可真难受。”   尤温好笑,帮他松了顶冠。   长发垂下,却因为白天束发有了一道大大的弯痕,尤温第一次看徒弟蓬头的样子,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尤安……   他一边暗骂师父大惊小怪,拿了梳子给自己顺了两下,尤温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尤安瞪他,尤温道:“我帮你。”   尤安一愣,放开了梳子,目光奇异的盯着他师父。   尤温却似毫无所觉,他一心都放在了徒弟身上,动作轻柔的给尤安梳着头还顺便哼起了小调。   尤安垂眸,被这场面弄的措手不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尤其是师父眼神,简直要腻出水花来了。   头发梳的差不多了,尤安正待说话,却突然见尤温停下了动作,眉头一皱手已经放到了桌上的剑上。   尤温道:“有人来了。”   门外脚步声缓慢,却是女子的轻盈。   然后,敲门声响起。   尤温给尤安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坐着,我去开门。”   尤安点头,又偏头看去,却见尤温虽然开了门,却只是打开一点点,整个人往门前一拦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周笑笑没想到是尤温开门,愣了下才道:“尤大侠。”   尤温嗯了一声:“姑娘这么晚来有事?”   周笑笑尴尬道:“我来找尤师弟。”   “是师侄。”尤温纠正了称呼,露出笑脸:“时辰不早了,周姑娘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周笑笑一急,拦住了门,咬唇道:“尤大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   “……”尤温囧。   门内,尤安终于开口:“我要睡了,师姐有什么要说还是等明天吧。”   周笑笑一听尤安声音再也忍不住,一掌就推开了门,尤温见他是姑娘自然不好硬拦,心中立时不爽。   尤安站起身来,尤温却在他身边坐了下去,还为自己倒了杯茶顺气。   尤安难得皱眉,语气严肃:“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周笑笑见尤安打扮明显是要入睡了,不禁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这一低头她又看见了尤温双脚还柱在这里,一想到白天所见画面,周笑笑心中更是难受,但她还是不服,往前一站道:“既然你不叫我师姐,那我也叫你一声公子吧,尤公子,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可明白?”   尤安第一次被人如此直截了当的告白,面上一愣。   周笑笑忐忑的等他反应。   尤温皱眉道:“周姑娘,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这么晚来说这个似乎不太好。”   周笑笑本来还有点害羞,一听这话反骨就露了出来,冲口而道:“我是真心喜欢尤公子,有何不妥?”   尤温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心中更是烦闷,他从昨天一见周笑笑就知道不好,却没想到应验的如此迅速。   尤温嘴拙赢不了,只能下意识的望向了尤安。   尤安道:“我却不喜欢你。”   这话说的太直接,周笑笑脸上一白:“我父亲乃是罗山派掌门,虽不说位高权重,但是在武林中地位显赫,行事更是光明磊落,我自己……我自己虽然不会什么女红,但是长的也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尤公子何必如此断然拒绝?”   “骆掌门?”尤安嘲讽一笑:“行事磊落?”   周笑笑虽然任性,但是与她爹关系却是极好,从小也是崇拜周骆痕,被拒绝还听到心上人嘲笑自己父亲,她怒火一起:“你质疑我爹?你有什么本事质疑罗山掌门人?”   尤安抿唇,眼神越来越冷:“我没本事。”连证据都没有。   周笑笑被他看的又是心酸,苦涩之情蔓延,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尤公子……尤公子,我……”   尤安心中翻腾,他本就在克制寒毒,脑中又出现那夜情景,脸上越来越苍白。   周笑笑声音如泣如诉:“尤公子,你为何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尤安却似完全没听见。   尤温见他不答,周笑笑越发哭的我见犹怜了,他这时不但没半分怜香惜玉的兴趣,还生怕徒弟怜香惜玉,脑中越来越怒。   他是尤温,只能默默看着,一句话都不能说。   可他是孟竹,孟傻逼才不会管这么多!   尤温突的伸手拉住了尤安,尤安一眨眼回过神来,惊诧的看着师父。   尤温望着尤安的脸,眼神认真。   尤安就想开口,却看见师父偏头看向周笑笑,冷声道:“他不喜欢你,是因为我不准。”   周笑笑还在呆愣。   尤温猛的一拉,尤安没站稳身体前倾,差点就压倒在了尤温身上。   两人脸庞离的极近,尤安呆呆的看着师父近在咫尺的脸,尤温却是屏住呼吸。   散开长发掩住了两人真容。   周笑笑惊呆了,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嘴巴一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她看来,尤温是吻上了心上人!这叫她怎么接受?   周笑笑声音惊惧:“你们……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尤温放手站了起来,语气吊儿郎当:“你看不见么?”   周笑笑脑中一片空白,突的向前拔出了桌上的剑,指着尤温:“你……你们是师徒!”还都是男人!   两个男人怎么能相亲?师徒怎么能相爱?   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周笑笑握剑之手颤抖,掉泪不停:“尤安,是不是这个禽兽威胁你?他借收你为徒为名……其实,其实……”   尤温脸黑:“周姑娘!你不要脑补的太愉快!”   尤安觉得完全没什么自己的事了。   周笑笑眼神一乱,再看尤安:“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他挟持你,你年纪还小长的这般好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爹帮你!”   尤温皱眉:“我徒弟又没反抗,你自己想些什么劲儿?”   尤安偏头看师父。   周笑笑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突然眼神一凝,剑就砍了过去。   尤温没想到这妹子说砍就砍,但尤安就在他身后,他实在不方便退,只能拉着尤安一闪身。可尤温毕竟带着一人,动作还是慢了点点。   剑光闪过,尤温臂上已然带血。 作者有话要说:     ☆、便伤几分(上)   尤安本来还想看戏,这下脸色一变,飞快的看了下尤温伤口,咬牙道:“周笑笑!”   周笑笑一愣。   “你闹够了就出去。”尤安厉声道:“还需要我赶你?”   周笑笑被他一骂,眼泪又掉了下来,期期艾艾的看着尤安:“尤公子……”   如果他是那个喻世上神,说不定还能忍忍,但是尤安脾气本来就一般般,更何况眼前站的是仇人之女,就算周笑笑本身没什么错,他跟她虚以委蛇本就够了,今天还闹这么一出,尤安怎么忍得住?   尤安冷眸盯着他。   周笑笑终于醒悟过来,酿跄着后退两步,语气颤抖:“尤师弟,你与你师父……是不可能的,不说世道不容,你们……你们俩都是男人!”   尤安懒得听她废话,向前一步:“你走还是不走?”   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全然不似他平常冷淡模样,周笑笑手中剑“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知道已经不可挽回,咬唇调头就跑。   尤安却突然道:“等等。”   尤温虽然觉得对不起人家女孩子,但是看徒弟决断心里却是一喜,这会徒弟又叫住了人,他心又被吊了起来。   周笑笑的心也是一跳,她停住了步伐却没回头,心想着尤安是否还想挽回,还是交代她此事不能外泄?   尤安道:“给我师父道歉。”   ……   ……   房内诡异的沉默,周笑笑抹掉眼泪,回头瞟了眼情敌,又看绝情的尤安,心中一痛,飞快的跑了出去。   尤安皱眉。   尤温不知是该皱眉好还是心花怒放好,纠结不已的瞅着自个徒儿。   尤安表情郁结:“师父,我给你上药。”   尤温受宠若惊的点头,指挥徒弟从自己包袱里取出金疮药以及自制绷带,默默的坐等服务,顺便兴奋的用脚把门踹关上了。   尤安……   尤温……   虽然给常年生上药是用撒的,可给师父上药他还是不敢如此,尤安顿了顿,如常的准备扒掉师父衣服。   尤温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动了动。   尤安懒得理神神叨叨的师父,看他一眼。   尤温心中哎呀一声,立马安静下来,看着尤安给他褪去衣服,再凑过身子看自己的剑伤。他似乎好像大概觉得,徒弟的呼吸都喷在他伤口,一瞬间觉得不那么痛了,相反有些痒痒的。   而且,尤安手冰冰凉凉的,实在太过刺激。   尤安撒了点药,又给师父系上绷带,做完了这些却没给尤温套上衣服,眼神反而开始打量尤温身子。   尤温两辈子处男先生,瞬间脸热心跳。   尤安手指拂过师父身上伤疤,叹了口气:“师父在外,老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尤温热血直冲的就想应和,幸好理智阻止,眼观鼻鼻观心道:“我武功也大有长进,以后不会了。”   尤安嗯了一声。   这声音轻微,尤温觉得自己如果不是耳力好肯定会忽略过去,他眼中有些迷惑,但马上又想到刚才之事,纠结的看着尤安道:“刚刚我只是想帮你赶走周姑娘而已。”反正都做了,他怎么脑残到不亲下去试试?   尤安挑眉:“师父好主意。”   “……”这肯定不是表扬。   “以后我们怎么出去见人?”   “……”这肯定是批评。   “师父?”   尤温支吾一声:“我是灵机一动。”   尤安扑哧一笑。   尤温见尤安终于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唇角扬了起来:“徒弟,你生气么?”   尤安道:“我有什么好气的?不过师父你下次能不能先提醒一声?”   “我自己都没想清楚。”尤温尴尬:“怎么提醒你?”   尤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是。”他又笑了笑:“师父。”   尤温嗯了一声。   “我们明日便去杭州吧,行么?”   尤温无奈的点头。   尤安弯唇:“那今日我们就早点休息吧。”   深夜,尤温已经沉沉睡去,尤安却在无奈的看着房顶。   半晌,他掏出一些粉末,抓着分量撒了一点点飘在空气中。   他随手携带的便是神教祭司炼制的迷香,无色无味煞是好用。尤安确认了尤温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披着衣裳便出了门。   更深露重,尤安身子有些发抖,他盯着夜空看了会,又合上了眼待了片刻,阿二才现身。   尤安道:“怎么样?”   “周姑娘在外边待了会就直接回房了。”   阿二垂着头看不道尤安表情,略一迟疑闷声献上瓷瓶。   ”嗯?”   阿二道:“这药能压制寒毒,但是一粒药究竟能作用多久却还不确定。”   尤安伸手接了过来,在月光下细细打量起那小小的瓷瓶。   阿二只觉得一阵冷意划过,脊背发凉。   半晌,他翘唇一笑:“应无鸠弄来的?”   阿二称是。   尤安垂眸看阿二,语气亲昵道:“倒费了他的心思,还有其他事么?”   阿二道:“少尊说云王想见您。”   尤安哦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又俯下了身子,低声道:“可我不想见他,不仅不想见他,现在还不想见你。”看着阿二身体紧绷,尤安冷哼一声站直身子,语气清冷:“替我写一封信,就说我懒得去,信由你亲自送到少尊手上。”   阿二一愣:“我要保护少主您的安全。”   尤安嘴角一扯:“我现在不要命了,只要你送信。”   阿二抿唇:“属下遵命。”   尤安看了他片刻,突然道:“你知道脑补是什么意思么?”   阿二迟疑:“补脑?”   尤安一笑,打发走了阿二,回到房内动作小心的吃了药,又等了片刻,果然手中寒意稍减,他脸上却无甚喜色,眼睛盯着尤温皱起眉头。   这一坐,便是一夜。   第二天,尤温大清早便带着尤安去给周骆痕道别,周骆痕倒是没再为难他们,就是多看了几眼尤安,眼中疑惑。   周笑笑仅是垂头不语。   尤温心中舒了口气,一瞟尤安,却见他面无表情。   一路出城,徒弟都是这副模样,尤温心下忐忑,纠结不已,直到到了客栈才突然明白了。   尤安掏出了银锭丢给小二便道:“两间上房,打扫干净点。”   小二哥连连点头,喜笑颜开的迎着两位贵客上楼。   尤温脸色苍白。   小二哥看着他吓了一跳,讪讪道:“客官,您的房间是这间。” 作者有话要说:  ORZ,连续两天更新都晚了,抱歉。      ☆、便伤几分(中)   尤温看了眼垂眸不语的尤安,抿唇走了进去,听着尤安跟着那小二到了隔壁房间,尤温脸上越来越紧绷。   是他太心急。   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不急,如果对自己心意一无所觉倒好,但他知道了就不可能忍得住,而且是一刻片刻都忍不住。尤温只觉得心跳放慢,口中犯苦,他到底不是聪明人,心思一下子就被人家瞅明白了,还被避如蛇蝎。   他呆呆在房里站了半夜,却抓不到一丝头绪。   第二日,尤温脸色苍白的出了房间等着尤安,尤安不用再苦苦压制寒毒,倒是起的早了许多,一推开门就见尤温,不由皱眉。   尤温抿唇,嘴唇干裂:“徒儿……”   尤安道:“师父用过早膳没有?”   晚上他都没吃,还早饭?尤温心中有些焦急:“徒弟你听……”   他满腹心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眼见着尤安眉头越皱越紧,他心脏也越缩越紧。   若是他现在找尤安摊牌了,那事事便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尤温心中一惊,脑子也清楚了点,呐呐不能言。   尤安道:“师父没事,我们就一起用早膳吧。”   这顿饭,吃的尴尬沉默难受,尤温硬是忍了下来。   而且,这一忍就是两个月,两人终于到了杭州。   此时已是酷暑,尤安对这炎热天气倒是一无所觉,尤温有时候晚上热的睡不着,心中烦闷恨不得出去狂吼几声,有时候却做噩梦吓出一身冷汗。   可到了跟尤安相处的时刻,他眼神却片刻不愿意移开。   尤温只能在心底苦笑,这种时刻他要是能潇洒转身还好,可是他却做不到。   尤安本来在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被看的实在过份只能叹气一声,抬眸去看尤温,心里一软:“师父多吃点。”   尤温闻言一愣,夹了菜就想放到徒弟碗里,动作却是一顿。   尤安挑眉。   尤温默默的把菜自己吃了。   尤安深吸了口气,憋住笑容,师父一个大男人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扎眼,可是他还要帮助师父迷途知返,千万不能放松。   晚膳用完了,两人各怀心思的回到了客栈后院。   尤温抿唇,决定再试试:“徒儿。”   尤安闻言停了脚步:“师父有什么吩咐的?”   尤温……   尤安道:“师父没什么吩咐的,我就先回房看书了。”   尤温憋足气:“吃完饭还是锻炼下好,你陪着我散散步吧。”   “近来连日赶路徒儿实在是累了。”尤安推辞道。   尤温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沉了,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却在尤安转身离去的一刻脑中突然一抽,伸手就想拉住尤安。   可这手,终究没碰到徒儿。   尤温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呆愣的看着自己手,那上面厚茧林立,还有两道扭曲的疤痕,与一身白衣的尤安何等差异?他一心只挂念着自己的相思,想着的都是尤安是他的,直到这刻才幡然醒悟,他跟尤安,是何等的不配!   果然孟竹那霸道的习性,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他终于明白那次在华山上自己为何不敢回抱徒弟了,知道自己压抑的是什么了。可现在……他抬眼去看尤安,只见徒儿不解的望着自己。   尤温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   从通州初遇的高傲少年,到对他服帖的乖顺徒儿,到一心挂念着他的少年,到如今对他冷漠相待的尤安,一一闪现。   尤温心中一痛:“我……”他不聪明,实力不够强横,做事太过冲动,踩着人家陷阱走是常事,怎么保护尤安?他万事都是后知后觉,现在才突然明白当初他第一次回山时尤安提了那么多问题,最终才婉转问出的师父弱冠后有什么想法。   徒儿只是想知道自己心中有没有他,如今他能回答了,尤安却不想再听了。   尤温脸色越来越差,气血更是翻涌,尤安知道华山派练武之人不能乱心,心中一急,向前一步:“师父!”   尤温却吓的后退。   他眼中片刻慌乱,最后才道:“你累了就去休息。”   尤安一愣。   尤温手无意识的抚上跟了自己多年的佩剑,脸上坚决:“我想一个人想想。”   尤安咬牙,终于还是掉头离去。   尤温却迷迷糊糊的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日清晨,他才慢吞吞的抽出佩剑。   他手脚麻木,举着剑好一会都只是颤抖,也幸好他忍痛功夫天下无敌,手中慢慢动了起来。以往几年,他每日晨昏定省丝毫不敢延误,以为终有一天能策马江湖,护住心中之人。今日却只能承认自己智商与尤安差距太大,人家花一天就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要花上一年才能领悟。   可一旦领悟过来,就是早已深入骨髓的东西。   尤温凝气于手,手指拂过剑身,那剑也仿佛随着他的动作轻鸣起来。   练功于他不仅是日常,更是清心明志的时候,可尤温现在脑中却一片迷糊,心中更是混沌。   运功,气压丹田,冥想。   尤安,尤安……   他不能放!   尤温手中气猛的一滞,又突的窜回体内,直逼心脉,尤温只觉得心肺处犹如火烧,持剑动作一顿,飞快的反手以剑撑地,倚剑便咳了出来。   清晨院落只余他的咳嗽声,房中住客不满,大骂道:“你奶奶的咳什么咳!咳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见阎罗王!”   尤温抹掉唇角血迹,眼中冰凉,他心中杀意突现,只感觉属于孟竹的那部分越来越明晰,所谓的做个好人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   他恨!恨命运颠沛流离,恨自己执妄为真,恨他人只手遮天,恨人间沉沦生死,恨……求而不得。   不行。   尤温闭上了眼,默念心经,催动真气再次流转。   那位住客哈哈大笑一声:“叫你咳,叫你咳,你奶奶的,不敢说话的了吧?”   脑中弦“噔”的一断,尤温突然睁开眼睛,眼中一片阴冷,手中剑临空一斩,剑气竟然直劈那人房门。   屋内人大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房门被人劈开,而且碎成了上下四半,他咽了咽口水,干瘦的身子抱着被子往床里边挤。   尤温冷笑一声,闪身便进了房内,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犹如修罗重生。   那人顿时大哭,连连磕头:“大侠,大侠,我错了!我嘴讨嫌!这位大侠你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吧!”   尤温冷笑一声,却听院内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尤安,尤安!我来了!你在……诶?这里是怎么回事?”   尤温一顿,冷睨床上之人,再次闪身出了房门,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在那大惊小怪,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手中还拿着一把稀世宝剑。   “你是……尤大哥?”少年奇道。   尤温没回答。   尤安这时已到了房门外,叫道:“林大哥。”   林亦轻先是一呆,后是一喜,反应过来飞快向尤安走去,哈哈一笑已然把人熊抱在怀。   尤温剑中剑气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便伤几分(下)   尤安赶紧退了几步,微笑道:“林大哥,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热情。”   林亦轻喜道:“那也得看是对谁。”   尤安勾起唇角:“你这么早来,可吃过东西了?”   “当然是打算来与你一起,我昨晚知道你到了,本就想来见你,不过怕打搅你休息,所以一大早便吩咐厨房给尤贤弟你准备了早膳,赶早给你送来,我可记得你喜欢吃什么,不过贤弟要是口味改了,我俩便去寻个地方吃去。”   他絮絮叨叨一堆,又突然想起尤温来,赶紧转身拱手道:“尤大哥,你瞧我这记性,早膳也准备了尤大哥的,一起来用。”   尤温望向尤安。   尤安道:“师父不与我们一起。”   林亦轻一愣。   尤温脸色更难看了。   尤安笑道:“林大哥,你去前堂等我,我收拾收拾了就过来。”   林亦轻眼睛瞟向破碎的房门,心道是华山派在这诛杀什么贼人,赶紧道:“好的,好的。”   尤安松了口气,目送林亦轻离去,又望向尤温。   两人之间,默默不语,只是尤安抬脚走近一步,尤温便后退一步。   尤安长叹:“师父。”   尤温却道:“江湖历练太过危险,我送你回华山。”   尤安微愣,眸中盈盈动人,轻声问道:“师父可答应过我,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再丢下我一人?”他说着,就直直往前。   尤温一退再退,终于退无可退。   尤安站定,眼含期待,向尤温伸出了手。   尤温却是迟疑片刻。   尤安抿唇,终于还是拉住了师父。尤温只感觉冰凉袭来,下意识就想去紧紧的回握那手,只是脑中突的一顿,那份力气便如握紧了心脏,一瞬间让人疼痛难耐,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徒弟的步伐。   这一段路不远,尤温却觉得自己走了半生,到了尤安房门口之时,他却突然提唇一笑,脸上诡异。   欲滴心海,渲染成魔。   尤安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见,带着师父回了他的房间,给尤温斟茶。尤温却没接,目光疑惑的望向尤安。   尤安道:“师父,以后我们一切如常,再也不提那夜之事,如何?”   尤温垂眸,静静的品味着这心中犹如刀割的滋味。   半晌,他才道:“我对徒儿……倾心不可移。”只有失去与得到,不可能将就,而他现在,不能忍受失去。   尤安皱眉抿唇。   这是师徒之间的较量,尤温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明白,他俩之间胜负只在此一局。他曾愚蠢的怕事情无转圜余地,但在尤安伸手拉住他的那一霎那,尤温突然明白,早在他动心之时,他与尤安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以前有时候会自豪,觉得徒弟对自己乖顺万分,昨夜想了许久才明白,那不过是尤安吃定了他而已。而尤安本身性子应该是自傲的,却愿意在他面前温柔撒娇柔顺万分,不过是对他太过依赖。而现在,他就要赌赌尤安对他的依赖之心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人活一世,多数时刻都不过在孜孜以求,饿狼蛰伏,求得不过是苟活而已。尤温提醒自己要耐心要耐心,万万不可认输,耳边终于响起尤安的叹息声。   尤安只能道:“我可以考虑与师父……”他尴尬的咳了咳,语气严厉:“但是师父也要答应徒儿爱惜自己,像刚才之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尤温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慢慢的才翘唇,目光火热的盯着尤安。   尤安看师父模样恨不得骂人,但是终究忍了下来,顿了顿又皱皱鼻子,颇为艰难的慢慢搂住师父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尤温……   尤安把人揽不过来,目光无辜的看着师父。   尤温哭笑不得,哑着声音问道:“徒儿做什么?”   尤安道:“我父亲都是这么抱我母亲的。”   尤温……   尤安见师父无言,瞬间羞愧不已,讪笑着就想退开,却突然被师父一抓,人也直直向尤温撞去。他被撞的呼痛,要不是手被挟持早就去捂鼻子了,尤温却顾不上那么多,他心中燥热,头一偏就吻了下去。   尤安……   惊呆了。   尤温却觉得不够,他手指抚上尤安下颚,尤安一个哆嗦,赶紧抱紧了师父。   两唇之间,呼吸交缠,尤温喃喃道:“徒儿……”   “师……”   尤温乘势而入,尤安哪里有这经验,又觉得新奇又觉得怪怪的,更关键还有点痛,尤安就想后退,尤温察觉到他的动作,直接一推,再倾身向前,就把尤安压在了身下。   尤温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燃烧了,他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燥热还是绝望,那种极度的渴求的已经湮灭了理智,只知道一遍一遍的叫徒儿的名字,跟着自己的感官而动。   尤安目瞪口呆半晌,脸越憋越红,更有难以启齿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心中一紧突然一使劲推开尤温。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一切做法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赶蛇上棍!自诩聪明可每每面对师父关键时刻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没把人推开,尤温到底理智回来了一点点,赶紧问道:“怎么了?”   尤安苦恼的推了推尤温,尤温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愣了几秒突然一跃而起,差点摔倒在床边。   他眼神惶恐。   尤安没时间顾及他,只觉得好热好热,赶紧坐直身子瞪向了尤温。   尤温心中乱跳,直呼救命,怎么办?他又想扑了。   尤安被这眼神吓的脸更红了,戒备的看着他,又皱眉小心翼翼抹掉唇上鲜血。他就说师父有癔症!果然有!哪有这么亲热的?而且要不是有病,刚刚又怎么会真气逆行,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怎么摊上个失心疯?   尤安郁闷,整理了衣服,努力平静了下心情才道:“我去见林亦轻,师父你先睡会吧。”   尤温赶紧拉住了人,眨巴着眼睛看他。   尤安每次被师父可怜兮兮的一看,就一点脾气都没了,纠结道:“我真是受虐不轻。”   “……”尤温汗颜。   尤安看师父,又觉得好笑。   尤温囧道:“你这个样子出去,林亦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安不屑:“我自己爱咬自己嘴巴,他管的着?”   我的徒弟有特殊爱好?尤温闷声笑。   尤安懒得理他:“你睡觉,我走了。”   尤温刚逼徒弟接受了自己,而且发……咳,没被拒绝的太狠,至少徒儿没说两个男人恶心,这会哪里舍得离开尤安,长臂一伸,又把尤安揽进了怀里。   他满足的长叹一声。   尤安想了想,回抱住了师父,小声道:“师父,你昨夜一夜没睡。”   尤温不想破坏气氛,不回话。   尤安表示:“晚上没洗漱。”   尤温……   “早上也没。”   尤温囧得不能自拔,恨不得去撞墙:“你去吧,去吧。”   尤安莞尔:“放心,我不嫌弃师父。”   徒弟牺牲真大,尤温再次哭笑不得的目送尤安离去。   前堂,林亦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了尤安出来一喜:“尤贤弟,那贼人怎么样了?”   尤安微愣。   “就是刚被尤兄教训的那个?不是什么盗贼么?”   尤安深深替师父羞愧,他师父作为正人君子华山继承人只不过找出气筒而已都被认为惩恶扬善,简直……   他咳了咳:“林大哥给我准备了什么吃的?”   林亦轻又是高兴,刚想回答又愣了:“贤弟,你的嘴……”   尤安道:“不小心咬到自己了。”   林亦轻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吃东西没事吧?”   “又不能活活饿死。”尤安纠结,看着林亦轻仆人打开了饭盒,眼睛晶晶亮起来。   林亦轻脸上神色温柔:“你慢慢吃,不用急。”   尤安当然不急,刚坐下就见洗漱了一番的尤温急匆匆的冲了出来,瞟林亦轻一眼后又对着他嘿嘿傻笑一顿怡怡然走过来。   林亦轻微讶:“尤大哥?你来了。”   尤温点头,径自坐了下来。   尤安心道醋坛子居来还追来了,夹起了模样精巧的如意卷,一皱眉咬了口。   尤温又尴尬又有点心疼,轻声道:“要不然我帮你弄碎?”   尤安一顿,加重声音道:“破了点皮而已,没事。”   尤温……   林亦轻道:“要不然你喝点粥,我刚叫这家客栈后厨热了热。”   尤安一笑。   尤温挑眉。   尤安接过了仆人送的粥赶紧献宝给了尤温:“师父昨天没吃东西,先喝点粥。”   尤温傻笑。   林亦轻一顿,亲自给尤安盛了碗:“你也吃点。”   尤安道:“你也没吃早饭,先顾着自己就行。林大哥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林亦轻大乐:“好的。”   尤温暗地切了声。   三个人各怀鬼胎吃完了早饭,林亦轻便邀尤安去游船,言语里也没捎带上长辈大哥尤温的意思,尤温怎么能放刚情投意合的徒弟出去,立时不爽。   尤温表示:“我也没到杭州游玩过,正好一起。”   林亦轻尴尬。   尤安当然知道师父在想什么,道:“来日方长。”   尤温顿时哭丧着脸:“但去日苦多。”   尤安心中丝丝甜蜜,又细细犯疼,脸上却是一笑:“那师父到底是要我来还是去?”   尤温忧愁,却不敢再跟,耷拉着脑袋回后院了。   尤安目送师父去休息,才算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出城,上了一艘画舫。   杭州游船,却比洛阳别有风情,不仅是景色更为秀丽,一切都讲究精巧细致,林亦轻这艘,更是装饰华贵。   尤安不善饮酒,也就没办法陪林亦轻,一上午也是林亦轻说着本地的风土人情,好玩之事,尤安专心做听众。   快晌午时刻,边上却突然有游船横冲而来,尤安看着那速度,不由挑眉。   不到片刻,眼见船越来越近,突然有人纵身一跃跳到了林亦轻船上,还惹得游船晃荡了几下,尤安望去,只见这人穿着虽华贵,但是颜色艳丽可怕,眉梢更是轻佻。   那人却也是直直朝尤安望了过来,脸上大喜:“林兄,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你怎么还私藏着?哟,看着还挺激烈!”   美!人!儿!   尤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弄的瞬间心头火气,而且丝毫掩饰的欲望也没有,冷眸盯上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爸爸去哪儿第二季开播,我感觉整个人都萌萌哒~好期待萌娃们~      ☆、我见青山(上)   林亦轻头疼道:“魏兄,你别胡说,这位是华山尤剑逸的徒孙,尤安。”   那人一顿,连拍脑袋:“原来是武林中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尤剑逸有这么一个标致徒孙?”   “标致”的尤安一扯嘴角:“你听过我师祖怎么杀人么?”   魏羧诧异的摇头。   “一剑拦腰而斩,鲜血直喷,上下分离,听说被杀之人还有些瞬间死不了的,哭喊着往自己腿爬。”尤安道,   “……”魏羧竭力想象。   林亦轻连咳嗽几声:“尤贤弟,你莫要吓他。”   尤安道:“我哪里有吓他?”   魏羧被吓的连连点头:“对!他没有吓我。”   尤安……   三人坐下,魏羧道:“今日无事,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约你去拜访梅兄,到了你府上才知道你出来游船了。”   林亦轻道:“我与尤贤弟是少时好友,好不容易才能又见上一面。”   言下之意,识相的就滚开,魏羧却似完全没听出来,径自道:“那正好,不如我们一起玩耍?”   林亦轻道:“你今年省试就失利,令尊不是叫你好好闭门念书?”   魏羧道:“那老头儿怎么管的着我?我早上说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尤安对这纨绔子弟没有半点报复兴趣了,就他这样迟早得把自己搭进去。   林亦轻心知魏羧恐怕又是在家里撒泼打滚了,无奈道:“那我给梅兄下个帖子,叫他来湖中找我们,免得去他府上,又被他夫人嫌弃。”   魏羧不满:“那个母老虎,也不知梅兄怎么就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他愤愤不平,林亦轻却是知道梅淖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母家势大,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看上梅淖好欺负,干脆下嫁于他,把梅淖管的可说死死的。   两人对望,齐齐叹气。   尤安觉得,他好像不小心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   梅淖约是约了,但可惜打发了下人来回话说没空,魏羧道:“梅兄说话向来啰嗦,能如此简洁的肯定是那母老虎。”   两人又开始对以后娶亲生涯抗拒不已,尤安在一边听的自得其乐,直到用了晚膳才被放了回去。   尤温已然起床,正在跟掌柜的研究如何赔偿损失,那房客在一边战战兢兢的表示他愿意负全责。   尤温尴尬:“没事,我赔,早上吓着你了吧?”   尤安心道师父这时又老实了,走上前去道:“你们也别烦恼了,我赔吧。”他说着,就丢出了银锭,又瞄了眼那房客:“此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可好?”   那人连连点头。   巧言令色。尤安垂眸,心道这破门的名声估计得传出去了,他也不再多说,拉着尤温便回房了。   尤温问道:“玩的怎么样?”   尤安道:“见识了下富养男儿的结果。”   尤温……   他囧囧有神:“那我是不是对你穷养?”   尤安瞟他一眼:“你是放养。”   尤温再次灵机一动:“那我从现在起圈养你如何?”   尤安觉得脸疼:“师父,不如让我来豢养你?”   尤温讪笑,把房门踹关了,又纠纠缠缠的抱了上去。   这个就叫食髓知味?   尤安轻声道:“师父晚上吃的什么?”   尤温啃了馒头:“你嘴唇还疼么?”   “……我不是女子!”尤安纠结,白天被人叫美人儿刺激实在太大了。   尤温奇道:“男子也会疼啊。”   尤安一顿,心里又温暖起来:“师父,我想看会书。”   尤温点点头,帮着徒弟找出了几本书,又去找店小二添了灯,还要来了笔墨纸砚。   尤安好奇:“师父给谁写信?”   “师父。”还有上官韬,为的是给徒弟一个惊喜。   夜空宁静。   尤温写完了信看着徒弟又心猿意马起来,幻想着压住蹂/躏什么的不要太美好!但是他看着徒弟被他折腾的脸又只能暗暗压抑。   而且徒弟貌似还未成年!   尤温囧囧的想,还要继续养肥八个月……   人生,真是艰难!   第二日,林亦轻又上门了,顺便还提议叫尤安搬到府里去,尤安看着师父的黑脸果断拒绝了。   不过,林亦轻邀约出去玩,尤安却没拒绝,甚至不让尤温跟着。尤温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又想两人晚上还有相聚时间,郁闷的独自练剑去了。   如此在杭州待了半个月后,尤安终于在茶楼见到了梅淖。   梅淖一进门就开哭:“我被那婆娘折磨的已经不成人形了啊!如此下去人生了无生趣,我迟早英年早逝!”   林亦轻正在陪尤安下棋,打趣道:“恐怕到了地府你也躲不过。”   梅淖撕心裂肺。   魏羧兴高采烈:“能出来一次总是好的,你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与我们好好玩玩。”   尤安落子,偏头看向魏羧。   魏羧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已经摸清了尤安的性子,拿着折扇一拱手:“尤兄想来没玩耍过这些,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尤安挑眉。   林亦轻道:“玩什么?你们要去就去,别拉我与尤兄下水。”   魏羧道:“林小公子说的什么话,尤兄在这里我当然不会乱来,不如我们就去斗鸟?”   尤安道:“好,我也想看看。”   林亦轻一愣,就见魏羧跳了起来,喜笑颜开:“那等我回家取了我那只战无不胜,我们再一同前去!”   魏羧的战无不胜是一只画眉,在坊间很是有名,他父亲是现任浙江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在这坊间更是有名。仗着这知府之子的身份,还有这百里挑一的画眉,魏羧俨然是坊间的头等风流人物。   四人往这一站,众人齐齐惊讶。   有人道:“他们三人不是许久不见来了?”   有人好奇:“那青衣小子是谁?”   青衣小子东张西望,眼神再望向窃窃私语之人,众人便更惊讶了。   魏羧油嘴滑舌:“这虽说是人要衣装,但衣装也还真挑人。”   四人里面尤安穿着最素,但绝对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个,魏羧不禁摇头晃脑起来。   梅淖不耐烦:“胡扯些什么,赶紧的上。”他不能回府,心爱的将军不能出战,只能过过眼瘾。   魏羧洋洋得意,便带着他的战无不胜开始征战,结果当然是是威震四方。这下梅淖看的兴致高昂,等到了晚膳时刻也不愿意回府里了,嚷嚷着今天不能让母老虎抓着,一定要玩个痛快。   林亦轻苦苦相劝:“你这是何必?”   “今朝有酒今朝醉!”梅淖道:“林兄你不愿意做陪便罢,反正我是不回去!”   林亦轻苦恼的看看尤安:“尤兄……”   梅淖笑容猥琐起来,轻声道:“尤兄也是年轻人,少年意气,自然要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今晚我就带尤兄你去见识见识,说不定还能帮你把这童子身破了!”   林亦轻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他手中动作,下意识的就想抓尤安,却被尤安皱眉避过了。   林亦轻心中一冷,生怕他嫌弃自己荒唐,一时间大脑中犹如乱麻一片,却听尤安微笑道:“好,那我今日就跟你们去见识见识。”   梅淖大喜:“还是尤兄讲义气!我们就去凤来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标题改自辛弃疾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上章内容提要改自金庸的《书剑恩仇录》中“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第一次写古代文,抓头,这些套用诗词的我能记得标明或者记得出处的一定会尽量标明。   ☆、我见青山(中)   阿二赶到宿州之时,应无鸠早就走人了,他心中郁闷,心道这就是没有分坛的后果,问个事儿都麻烦之极。他是个武痴,却也有点白痴,当下跟着蛛丝马迹追踪而去却一路跑偏了,等人到了两广才发现,之后又急匆匆的往北赶。   花了将近三个月,他终于把信送到应无鸠手里,已经是尘满面。   应无鸠看阿二瘦了一圈,大眼睛更圆了,好气又好笑,到看见了阿二狗爪子爬一样的字,更是满心无奈:“就这几个字?”   阿二道:“少主说,一定要我亲手把信交到少尊您手上。”   应无鸠哦了一声,一句话带到就算了,似水却说要亲自送上,阿二办事向来就是死脑筋,也还真的歪歪扭扭的把字写上了,可这信的内容实在平淡,完全不需要阿二亲自来送。   “少主那边发生了什么?”   阿二道:“尤大侠找到了少主。”   “大侠?”应无鸠好笑。   阿二道:“尤狗子。”   “……”应无鸠哈哈大笑,又道:“你说你家少主是不是故意支开你?”要真是,也做的太过明显,但秦似水身份特殊,应无鸠又始终怀疑他会不会真心帮神教。   阿二道:“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让我送信只有一个可能。”   应无鸠好奇:“你说说。”   “那就是这封信与我有关。”   应无鸠呆愣片刻,阿二送一封信,与阿二有关?   半晌,他脸沉了下来,尤安是在提醒他二心?可这二心是指他对云王得有二心,还是提醒他云王对神教有二心?还是觉得阿二不够听话?   应无鸠叹气,依秦似水的多疑的性子,恐怕三者兼有。   “你现在回去继续保护少主,记住,以后少主有什么吩咐你不可置疑,照办就是。”   阿二犹豫半晌,心道少主那喜欢开玩笑的顽劣性子,谁分的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嗯?”   “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来楼,是杭州城里有名的销魂窟,里面美人不少,还特设南馆,这美男自然也不少。   尤安大开眼界!   一进凤来楼,妈妈桑就介绍了好几个美人,魏羧则是领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尤安看去,只觉得那男子眉目清秀,动作却有些忸怩,还在奇怪,就见魏羧一口就亲了上去。   尤安发现师父对他有心思,只觉得又奇异又尴尬,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也能在一起,后来答应师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想先安抚了师父再说,只希望师父慢慢便能好了,不再失心疯。   但是现在每天看师父一副憋的要死的神情,他又觉得怪怪的。无论如何,尤安只希望师父开心,每天傻乐也没关系。   现在见识了魏羧这档子人,只觉得人生新大门又打开了。   尤安看过来,魏羧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心道尤安绝对是个未经人事的,而且面目姣好,何不拐了回来?   首先,就得让他接受男子相亲,魏羧这么想着,动作更卖力了,直接吻了怀中人一口,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   怀中人已经神色迷惘,瘫软到了魏羧身上,脸颊通红,看上去极为诱人。   魏羧也情动了,再瞟尤安,只觉得情/欲更甚。   林亦轻看得心头火气,刚想骂人梅淖就抢过了话头:“尤兄,今日这么高兴,你怎么不喝两杯?”   尤安挑眉。   林亦轻道:“尤贤弟不沾酒。”   梅淖道:“有几个男人不好这两口?尤兄不过没尝过,不知道这其中滋味。”   尤安尝是尝过,不过上次教训比较激烈,而且他向来讨厌师父一身酒气,也就不感兴趣了,不过他今日本来就是来开眼界的,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林亦轻不知为何尤安兴致这么高,当下也不好阻拦,而且他在身边自然不怕出什么事,也就不再劝了。   魏羧笑道:“来,我敬你一杯。”   尤安举杯,抿了口。   魏羧一饮而尽,赶紧道:“尤兄,这杯中物怎么能这么喝?你看我可是干了。”   尤安道:“我要是一口而干,你就没机会敬第二杯了,何况这里还有林大哥与梅兄。”   魏羧大笑,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慢慢喝。”   梅淖也敬了一杯,尤安同样浅尝辄止,他倒也没兴趣多为难尤安,纯粹是希望大家都玩的开心,这下让尤安融入气氛,也自顾自的跟花娘攀谈起来。   林亦轻最为尴尬,他身边坐了位姑娘斟酒,自己心思却全在尤安身上,生怕尤安对他有什么误会,现在却见尤安好生自在,林亦轻心里郁闷不已。   尤安身边,当然也坐了一位美人,尤安起初对人家不理不睬,严禁靠近,这会却与女子攀谈起来,而且两人凑的还不远,声音也是压的极低,只是那姑娘时不时咯咯笑,简直笑的直击林亦轻心里。   闹了许久,魏羧与梅淖也忍不住了,告了罪了就带着人走了,房内只剩下了尤安与林亦轻两人,林亦轻摆了摆手,就叫两位姑娘出去了。   尤安瞟他一眼,也没反对,又喝了一小口酒道:“今日有些玩过了。”   林亦轻深吸了口气:“尤兄,你刚与那位花娘在说些什么?”   尤安眨眨眼:“诗词歌赋,人生要事。”   “……”   两人对饮片刻,尤安抓准了空问道:“令尊近来如何?”   林亦轻一愣,他本不想拿这些烦心事说,可听见尤安提又忍不住叹气:“我……父亲大人……哎。”   尤安抿唇,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人生百转千回,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林亦轻微微一叹,自饮自酌:“我爹半个月前收到了急召,让他进京禀报剿匪之事。”   尤安道:“例行公事?”   林亦轻摇头。   尤安也不便再多说,朝堂之事他现在还没有一分本事干预,万事只能慢慢来,只是要等着一个报仇机会,却还要耐心,耐心再耐心。   两人对饮片刻,喝的却是闷酒,尤安这时终于醉意上头,指着里屋道:“我去休息会。”   林亦轻连连点头,看着尤安进去,又偷偷摸摸听起里面动静来。   过了半个时辰,他再也忍耐不住,轻声轻脚的进去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满意足,又呆立片刻才又回到桌上。   可他刚坐定,门外突然闹声四起,林亦轻刚要去看,就眼见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尤温脸如黑炭,冷声道:“尤安呢?”   林亦轻诧异道:“尤贤弟先睡下了。”   尤温脑中噼里啪啦,语气冰冷:“睡下了?”   林亦轻知道他误会了,被尤温想杀/人的目光吓的半死,赶紧解释:“不是跟人睡了,他喝了点酒,在榻上休息呢。”   尤温瞟他一眼,又径自走进了内室,半晌才放心的出来。   他这时脸色已经稍整,闷声不吭的直接拿起酒喝了起来。   林亦轻大气不敢出。   尤温道:“你要是太拘谨,不如到隔壁休息会。”   林亦轻心道我这哪是拘谨,讪讪道:“我陪陪尤大哥吧。”   尤温挑眉,平时可没见这人陪过自己。   林亦轻道:“尤大哥要不要到隔壁?”叫个姑娘什么的。   尤温道:“不用。”   两人谁也不走,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就这么坐到了大半夜。   尤安那边却突然有了声音,林亦轻一震,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尤温闪身进了内室,他赶紧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屋内,尤安迷迷糊糊的倚靠着尤温半撑起身子,眼中迷茫:“师父怎么才来?”   尤温气的不行:“我不来你就在这里待着?”   尤安傻笑。   尤温掐他脸,发现他脸上通红,身子也比平时热,脸上笑容更是甜腻,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抱起了人,尤安吓了一跳,终于半醒:“你……”   尤温赶紧把人放了下来:“怎么了?”   尤安道:“我自己走。”   尤温无奈,扶着歪歪倒倒的尤安往外走去。   林亦轻发现,他连尤安的脸都看不到!   尤温带着尤安走出了房门,还没下楼就有个姑娘跑了上来,尤温皱眉起来,就想掏点碎银子打发走,就看那姑娘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小布包,尤安一笑就接了过来。   尤温虽然好奇,但不好问,心想着私底下了再说,等两人回了客栈却没机会问。   因为尤安直接把小布包丢给了他。   “我特意要的,你好好看看。”   尤温好奇不已,打开布包,发现是两本书。   然后,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半晌,又涨的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见青山(下)   被怀疑技术的尤大侠一夜没睡好,到了早上才敢爬上床,再醒来都快晌午了。   尤安却也还没起床,靠着床榻正在看书。   尤温迷糊一阵,见徒弟眼睛一会眯着,一会瞪的圆圆的,脑袋中糊里糊涂一秒觉得好萌,突然一惊跳了起来就把那小黄/书抢了过去。   尤安无辜的看他。   尤温脑袋清醒了,尴尬的道:“这个……”   尤安挑眉。   其实男人看这个却是没啥,可尤温心目中徒弟一直是小孩子一个,更何况尤安一直冰冰凉凉的,尤温还真有点接受不能。   尤安道:“师父,这可是我厚着脸皮取回来秘笈。”   “……”他以前也是有点硬盘的!   尤安好奇:“师父对我真是这种感情?”   尤温没反应过来:“什么感情?”   尤安遥指书:”这样,那样,再那样?”   尤温脑补了下这样那样再那样,神经有点受不了,更何况他刚刚……嗯……醒来。   尤安没听到回答,不禁追问了一声。   “我知道徒儿你暂时没有……”尤温何尝不明白徒弟是自己逼就范的,只是想着慢慢纠缠迟早哪天能缠上,这时却被直言要求面对,他还真有点尴尬难以启齿。   感觉……真像亵渎男神。   尤安奇异的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己起床洗漱了,又开始催尤温。   尤温有点不敢面对徒儿:“你今天出去?”   尤安道:“林大哥这么晚没来叫,应该是不会了。”他顿了顿:“师父与我一起吃点东西去吧。”   尤温欣喜点头,陪着徒儿用了午膳,尤安却不说出去走走,直接又推着尤温回到了房内。   尤温来了杭州一直就是练剑练剑,这时不禁郁闷:“我们不出去逛逛?   尤安道:“饱暖思淫/欲,事必躬亲才出真知。”   “……”尤温瞪大眼睛。   尤安道:“师父是想让我把你这样,还是那样?”   尤温……   尤安又去请教先贤智慧。   尤温直接把人推倒在炕,两相贴合,身子一阵凉爽,又有些异动。   他一本正经的道:“你还小,还是先不要说这些。”   尤安表示:“情之所至,生死相随,耳鬓厮磨虽只是闺房情趣,但相濡以沫还不就是这些小事之中?”   尤温……   尤安道:“师父还是要先想好,这世间之事最难过的便是这感情,如果稍有差池说不定就要赔上一切。”   尤温终于听明白了:“你是怀疑我对你感情?”   “不是怀疑。”尤安解释:“是觉得奇怪,我与师父这些年聚少离多,哪里有时间明白这些?”   尤温叹息一声:“我这几日有时候会乱想,如果我们聚多离少,我不用日日想着你,我对你感情也或许不会这样了。”也许多处几天,能拥有多一点,他都不用如此歇斯底里的偏执了。   尤安心中一跳。   尤温唇落在徒弟嘴角,声音低沉,如梦似幻:“尤安,你是我的。”   尤安不知怎么心跳有些快,半晌才微红着脸道:“只要师父陪着我……我……”他抿了抿唇,“我就是师父的。”   林亦轻三日没到访,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甩甩头就跑到了客栈。   尤温仅是看他一眼,倒是没多言责备,也没那天在凤来楼那样的想杀人的眼神。   林亦轻松了口气,又突然郁结,拱手约尤安去他府上下棋:“到时候那俩人再来作怪,我叫下人把他们拦住。”   尤安当然同意邀约,他小伙伴实在不多,林亦轻对他更是不错,而且林亦轻性格豁达,不是纨绔无理之人,尤安跟他相处起来也算自在。   尤温自从得到了徒弟的首肯,心情飞扬起来,也懒得再跟小屁孩计较,便放了他们前去,只是千交代万叮嘱不能再进妓院赌场之类的地方,尤安玩也玩够了,当然不敢惹他师父跳脚。   杭州林府只是官宅,布置并不如林府在京师的住处,而且这里常年也就住着几位千金与林亦轻,府上氛围甚为安宁。林亦轻把尤安带到了府上,却也不愿意他人打搅,屏退了一干下人,自己摆棋倒茶做的不亦乐乎。   两人下棋,以前多半是林亦轻输,今天他却是输赢参半。   林亦轻抬眸,见尤安唇角带笑一副喜不胜收的样子,问道:“尤贤弟有什么喜事?”   尤安笑:“高兴你棋艺有长进啊。”   林亦轻……   尤安道:“你却好像有什么心事?”   林亦轻踌躇片刻:“尤贤弟……那日你见了魏羧之事,有何感想?”   尤安想了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林亦轻道:“就这样?”   尤安道:“我以前观察树木如何繁衍,却怎么也想不通,师父说花上有粉,比如男人……”他笑了笑,“所以这花粉在交替,便能孕育。”   林亦轻不明所以。   “后来我还奇怪过,这花粉如何交替?”   “蜜蜂?”   “还有风吧,可无论是什么,总之不是花能自己能决定的,流落去哪落地在哪,做主的无非是缘分罢了。”如他一样,红尘之中被师父捡了,也不知道未来在哪。   林亦轻有些怔忪。   尤安落子成局。   林亦轻道:“若是雄性相遇……”   尤安偏头看他。   “若是……你与你师父……”   尤安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自古师徒情同父子,什么我与我师父?”   林亦轻呆愣片刻,赶紧一整脸色:“我糊涂,我糊涂。”   尤安看他。   林亦轻苦笑:“我只是想,这世间感情,有时候最美妙的滋味大概就是独占了。”   尤安眼中疑惑:“是么?”   林亦轻还待说话,外人突然跑进来人来叫道:“老爷,老爷回来了!”   尤安皱眉,林为之怎么来了?   林亦轻一怔,赶紧站了起来,对尤安拱手道:“尤贤弟,我不知道父亲会来,我先去迎接他,你……你先休息片刻。”   “休息什么?”院外圆门下,林为之气定神闲道。   林亦轻一喜:“爹!”   林为之看向儿子,脸上终于出现温柔神色,又望向了垂头行礼的尤安:“这位是谁?”   “是华山尤温的徒儿,尤安。爹你见过他小时候。”   林为之道:“尤少侠来了?”   尤安道:“回禀将军,我师父正在练剑。”   林为之哈哈大笑:“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你师父如何了。你这小子倒是没学到他那温吞,你也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尤安犹豫半晌,终于抬起了头。   林为之眼中一愣,脚下一动就要上前,却突然止住了动作,对身边之人道:“你们下去!”   众人领命,远远退出了小院。   林为之再次细看,越来越觉得那眉眼眼熟,沉声道:“你是秦似水?”   尤安抿唇:“秦似水已死。”   这话是否定,却生生变成了肯定。   林亦轻满脸不可置信,尤安?秦似水?当年誉满京城的那个通悟受之天的秦家独子?   “当年那夜……”林为之走近尤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弄人(全)   尤安有时候也会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有了今日面貌。   他这些日子不近不远的看着林亦轻他们,恍然就会幻想如果不是当年灭门惨案,自己大概也是这般模样,趾高气昂集万般宠爱于一身,成日里只知道喂鸟斗气惹事花眠宿柳。   可惜,命运弄人。   那夜,他正被祖父罚抄经书,还嫌弃屋里灯光太暗,因此叫小书童把屋内点了个通亮,然后悠闲自在的靠在刚收拾好的木凳上把玩着祖父的毛笔,顺便津津有味的看着祖父手记。   他祖父爱好念字读书,名家著作非要自己抄录一遍才算安心,也因此这次回乡带的最多的便是书。而且这几年来祖父还开始自己写书,用词字斟句酌,前后反复思量。祖父说,他们一家深受皇恩才能做些为国为民之事,如今就算告老还乡,还是要做些好事。   他偏头问跟了自己祖父几十年的管家:“我听说上善伐谋,次善伐交,下善才是伐城,祖父一生岂不是大大下善?”   老管家差点没被这小祖宗吓死,赶紧道:“小将军,我的小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兵者非君子之器,不得已才用之,但老爷一生戎马,却是为了抵御外盗,保境安民,乃是天大的功德。”   他看着老管家脸上的皱纹,嘻嘻一笑,似懂非懂的握笔,开始临摹着祖父的字抄录经书,常人都说他自小一言一行都是深受祖父教诲,连握笔模样都与秦惠如出一辙。   可应无鸠却说七岁的秦似水长得水灵动人,笑起来天真可爱,顽劣起来叫人头疼万分,却又惹人心疼。   那夜,应无鸠一头撞进了最亮的房间,望着房间里一老两少威胁一顿叫他们不准出声。   屋内,安安静静。门外,喧闹伊始。   .   尤安垂着头:“林将军应该是见过家母。”   当初秦惠为兵部尚书,林为之才是兵部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只是他出身本就显贵,自身实力更是不凡,由是深得秦惠赏识,林为之为了公事私事,也多次出入过秦府,自然也见过尤安母亲。   尤安母亲,却长着一张令人难忘的脸,人对于美好与残酷的事物总是记忆深刻。   尤安当时年少,又是男子,虽然长得与母亲相似,但毕竟难相比较,可随着年纪渐长,眉眼虽坚毅,但那模样却越来越能看出他母亲模样。   “我母亲闺名柳梅梅。”   林为之微讶:“江湖一柳柳女侠?”他久闻那位神秘女侠事迹,却从未见过,后来刘梅梅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原来是做了秦府媳妇。   “我母亲出身轻微,因此我父亲想了办法让他拜当时方阁老为义父,然后嫁与秦家。”尤安顿了顿:“可我母亲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魔教右使。“   林亦轻觉得匪夷所思:“但是,我听说魔教右使不是男子么?”   “当初九大门派围剿魔教,老教主带着残余教众仓皇出逃,以我母亲可改回女装避难为由让她独自坚守总坛,我母亲本打算以身殉教,却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下被我游学的父亲所救。”尤安自嘲一笑。   林为之喟然长叹。   “她大难不死,却眼见神教四分五裂,自此心灰意冷,幸而我父亲陪在她身边,后来她就嫁与我父亲。”尤安眼眸突然一变:“却未曾想在祖父告老还乡之时……”   林为之道:“你母亲身份泄漏了?”   “当时,老教主在砚山安顿下来,虽然听闻我母亲的死讯,但是世人并不知道右使是女子,老教主就猜到了我母亲诈死,于是派应无鸠南下暗查。”   “我祖父行事一向低调,一路并未特意亮明身份,也不住驿站,当日我们行到月山地界,那里人迹荒芜,只有一个小客栈,我们一行就在那里安顿下来……却未曾想到,应无鸠与那些讨命之人同时到了。”   “到底是谁?”   尤安抿唇不言。   .   那年,他还年少,见到应无鸠这个似乎凶神恶煞的自然吓呆了。   他随身的小书童……也就是老管家的儿子吓的差点大哭,幸好老管家及时捂住了儿子的嘴,才算躲过一场大祸。   应无鸠真诚的望着他道:“我一路寻你母亲而来,却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本来是想提醒你母亲的。”   他还是呆呆愣愣,然后看着应无鸠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点门缝,他心中一急就想冲出去,却被应无鸠抱在怀里,捂住了他的嘴巴。   门外,他母亲持剑正与人死拼,却怎么可能是那几人的对手?不到片刻,一剑又一剑就砍在母亲身上,他看得眼前一片模糊,张嘴就想咬。   应无鸠机警的点了他的穴道。   这下,他只能白淌着眼泪,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他母亲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他父亲悲痛欲绝,从母亲腰间抽出他们定情信物。   时光一遍一遍停顿在那一刻,他唔咽出声,好想说爹娘似水陪你们,似水再也不调皮捣蛋了,似水再也敢了。   然后,七星匕上染上父亲之血,他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之中,挚爱父母鲜血交融,映出一片红色天空,笼罩他半生。   他幼时顽皮不听话,母亲总爱教训他,有一次还动了手,打完后他觉得屁股痛自尊受辱,他母亲倒是抱着他一起哭,念叨着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他那时还不明白,明明痛的是他秦似水!   原来,是真的可以伤在他人痛在自身。   他挣扎着想要出去,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双亡!而且,他祖父还在,他祖父顶天立地的汉子,功在社稷的大将军,怎么能受此侮辱?   然后,又一剑砍在他腹肺。   “大错已经铸成!今日如若我们不斩草除根,不用等到秦家报仇,只要一纸皇命,我们就要全家抄斩,甚至被灭九族!眼下情景,我们还能作何打算?”   应无鸠咬牙切齿,眼中赤红:“你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正派,天下义士!这人就是罗山派的周骆痕。”   周骆痕。   “杀!”   “墨月派程风。”   程风。   “杀!”   “这人……应该是高松派沐玖。”   沐玖。   周骆痕眼中嗜血,大声道:“杀!”   众人表态说完,又齐齐看向不语的李厘锦。   沐玖道:“李盟主,这次我们是信任你德高望重才贸然前来,不想却杀到秦惠面前,你总该有个打算。”   李厘锦半天不语,掩眸不忍道:“……杀!”   应无鸠解开了他的穴道:“我知道你叫秦似水,你想报仇么?”   他这时已经全然哭不出来,盯着门外动静,只见程风走到祖父面前,手中佩剑扬起,他吓的一闭眼,再睁开就见祖父瘫倒在地。   英雄末路,原来是如此。   “决断只在此一刻!”   门外之人已经开始往他们这边搜人,他看着沐玖那张脸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交杂一处,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老管家抓住了他的胳膊:“少爷,少爷,你走吧,快点走吧!”   这一句话,已经让门外人怀疑,程风戒备的盯着房门,小心翼翼的走近。   他脑中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不是,猛的钳住了应无鸠胳膊:“我要报仇!”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报仇!   应无鸠冷哼一声,他却突然跑到了桌边,抓起了桌上的书,那是他祖父心血。   一生荣耀。   .   林为之见尤安不说话,却已猜到点滴:“那些人本以为你们是魔教残余,想动手除掉你母亲,杀了人才知道铸成大错,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毁了秦家!”   尤安垂头掩掉泪光。   林为之神情激愤:“大胆!大胆!秦尚书一生忠良,鞠躬尽瘁……”他目光威严的一扫尤安:“那些江湖中人怎么可能突然知晓你母亲之事?”   尤安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语调却依旧颤抖:“无非是朝廷争斗。”   林为之一呆,眼中悲凉。   半晌,他才望向尤安“那你是如何逃出的?”   “应无鸠救了我,让管家之子假扮成我,替我一死。”   林为之心中一痛,又哑声道:“秦尚书朝廷栋梁,子孙竟然流落魔教,却不知造化如何弄人?”   “后来,我被人挟持出教,被师父所救。”尤安道。   林为之为官数十年,在江湖也有一定地位,怎么不知道尤安在宽慰自己?他掩面半晌,低声道:“朝廷到底是何人所为,我一定尽力替你查出,如果能揪出那人,我林家一定与他势不两立!”   尤安抿唇:“林大人肩负大宁重任,万万不可身陷朝堂之中。”   林为之自嘲一笑:“我何时独善其身过?”他顿了顿又道:“贤侄,我知道你是秦家三代单传,上苍感念秦尚书功德,你才能起死回生,将来你还要广结善缘,为秦家开枝散叶。”   尤安咬牙不言,有些大道理他能思考的明白,却不一定能做的明白,他对师父的心虽然不如师父对他那么火热,但是又怎么可能见师父痛苦也满不在乎?   恰恰,他十分在乎,不愿意师父有半点伤心。这心,便只能有他来伤。   反正他秦似水残躯在世,早就习惯了咀嚼这些。   林为之见他不说话,锐目盯着尤安:“隆历年间,南海之盗第一次犯江浙,杀我大宁子民一万三千九百七十二人,抢掠妇女儿童三千五百人为奴,光太数年间,他们屡犯江浙一带,杀我子民数十万,抢掠财物无数,是你祖父不顾个人安危力排朝廷非议才能一举将他们歼灭,保我大宁王朝南境二十年无外患!”   尤安脚下一晃。   “无论你要做什么,万万不可污了你祖父威名!”   .   尤温近日练剑练的十分有感觉。   作为杰伦的前粉丝,尤温开始哼起歌来。   “天台月光撒,你剪影我傻,知道自己配不上,但我守着光,保护你那就像捍卫这场美景一样……属於我们的浪漫,悄悄被酝酿。这天台的月光,”然后改下歌词,“赐你爱上我的力量。”   唱完,尤温又觉得有点囧囧的,心里开始挂念起徒弟。   虽然徒弟口头上是承认了他的所有权,但是尤温还是有点略不踏实,他徒弟那张嘴……分分钟就能自己来事。   尤温叹气。   他手中剑一挽,暗自调匀内息,脸上却是一喜。   世间爱恨,都是让人进步的大大动力,一个人品尝了多种滋味,才知道如何在红尘安身立命。尤温长剑回鞘,以内力贯于指尖,手中飞镖夺空而出,直直的插/入树干中,那青葱小树,竟应声而倒。   尤温自己也没想到,呆愣一秒又哈哈一笑就想去捡那暗器,眼角却瞄到店小二的哀怨的眼神。   “客官啊客官啊,这是第三棵树,前两天您拿剑试,今天居然拿那小飞镖试,我这树可是种了五六年了!当初掌柜的还不让种,可是我竭力求来的!”   尤温讪笑:“我赔我赔。”他正待掏银子,却听到仓促的脚步声,尤温皱眉一看,只见尤安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色难看。   尤温心中报警,也不再理店小二幽怨的目光,闪身到了尤安面前,却没想尤安毫无防备,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尤温着急:“徒儿,你怎么了?”难道被林亦轻欺负了?不太可能啊。   尤安闭眸埋首师父怀中,却是只字未露。   要是以往,这会肯定喊鼻子疼了,尤温自己也是冲动才跑到尤安面前,却没想到徒弟如此失态,他努力想了想,最终决定不说话。   以他的本事,说不定多说多错。   尤温不敢动,却抬眼给了小二一个你懂的眼神,小二哥一阵委屈,赶紧跑到前堂干活去了。   半晌,尤安终于抬起头来,盯着尤温问道:“师父,有欲为而不能为之事,何为?”   尤温不明所以,沉默片刻小心答道:“随心。”   “有欲为而不可得之事呢?”   “……听命。”   “原是听命……听命……”尤安自嘲一笑,突的抓紧尤温:“那天道是否有仁?地道是否有常?人道……人道……”他一顿,咬牙问出:“人道为何?”   尤温绞尽脑汁:“天者养人命,地者养人形,人生皆含怀天气具乃出,头圆,天也,足方,地也①,人道便是天地之道。”   “天不仁,地无常。”尤安使劲摇头,又似乎要说服自己,手不自觉的放开尤温,颓然后倒了几步,尤温心急往前想要拉住徒弟,却见尤安突然一笑:“人道原来是不仁不常!”   尤温暗骂自己果然说错了话,眼神一变。   院中虫鸣,一阵燥热之风刮过。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眼神温柔的看着尤安,轻声道:“无论天地人为何,我都陪着你。”   尤安抬眸看他。   “无论是去哪,我与你携手江湖,不离不弃。”   尤安疑惑:“不离不弃?”   尤温搜索着脑中的诗词歌赋名言警句感人词汇,最后却道:“若君去,我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节自《太平经》。   第二卷完结。状态极其不佳,请假休息一周。   ☆、君子重器(上)   云脉地处大宁王朝中部,青山在此此起彼伏,山上浓翠,一道小河蜿蜒而过,山风一送,碧波荡漾。   竹筏之上,尤温抬头望了望天。   尤安朝他招了招手:“师父……”   “怎么了,徒弟?”   尤安道:“前面停船。”   尤温点头,依着尤安的指示靠近浅滩,又用轻功带着尤安直接飞到了岸上才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山清水秀,适合隐居。”   尤温一喜:“是归隐山林的好地方!”   尤安……   尤温一见徒弟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囧囧道:“那还能干嘛?”   尤安面上一笑,握住了尤温的手:“找归隐山林的人。”   尤温前世作为文科生一枚,在看到那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竹屋时居然还想到了一句蓬门今始为君开,又想到自己三个月的辛苦貌似终于有了结果,不由好奇的盯着院内之人看。   藤树下老人独坐,清茶一盏,围棋一副,黑白子成围杀之势。   老人听到了人声也不抬头,径自研究着他的棋局,摸着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道:“寻事者不见,路过者早走,求剑者滚开。”   尤安道:“我俩三者都不是。”   老人抬头,冷哼一声:“那小子来干嘛?”   “下棋。”   老人冷笑,嘲讽道:“求我之人如过江鲤鱼,这招用过的也不在少数。”   尤安悠然道:“小子不才,这些年专门研究残局,还请我派掌门指教,终于收藏了一本破局图。”   “……”老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纠结道:“过来!”   尤安行拜见礼,拉着师父走了过去,三人围石桌而坐。   老人端着脸:“拿来!”   尤安道:“我有条件。”   老人一听那还得了,吹胡子瞪眼:“竖子!”   尤安挑眉一笑。   老人微噎,知道自己脾气太过暴躁,只是依旧放不下面子:“竖子有何条件?”   尤安拱手道:“小子不敢放肆,老前辈您要想看这图,只需要您老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求您帮忙铸剑的机会。”   老人一乐,眼神自得:“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些?好吧,好吧,我就给你这竖子一个机会,不过我得先说清楚,我就算给你机会,也不一定会答应。”   尤安道:“人生有机才有转。”   老人冷哼一声,眼睛却瞄向尤安怀中,尤温看得挑眉,为什么他觉得老头子色眯眯的样子?虽然是色眯眯一本书……   尤安爽快的兑现承诺,一昂头叫师父拿书,尤温从怀里掏出了那本集子,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色眯眯的对象。   为了保持清白,尤温飞速把书递给了那老人。   老人脸上一喜,小心翼翼的翻开了书,看了会脸上都是赞许。尤温悄眼看去,只见这老人鹤须白发,但身子却精悍,也不知到底年纪多大了。   尤安等他看了会道:“老前辈,有客自远方来讨口水喝没问题吧?”   老人一嗓子喊道:“徒儿,来看茶!”   尤温本就在猜测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让他徒弟找了三个月才找到,刚听他们语意,似乎是个打铁的?但在这打铁还能收徒?他心下疑惑,抬眼望去只见屋内跑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手中自然端着茶杯。   这茶杯,却是木制的,上面坑坑洼洼,显然还是这汉子手工制作。   两人等着汉子给他们倒了茶,又互相见过了礼,那汉子嘻嘻笑笑的道:“我与师父在这里许久没人来过了,今儿个终于见着了新鲜人,我还挺高兴的,对了,两位吃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二位准备点吃的?”   这么人/妻的徒弟,还端茶倒水,包不包洗脚暖被窝?尤温目瞪口呆,再一瞟自己徒儿,他愿望不大,只要最后一个达成……当然,变成冷被窝也妥妥接受。   尤安道:“不用了,我们来见宣谷子老前辈,当然是心急不已,等不及吃饭。”   尤温愣住。   宣谷子!当世第一铸剑大师!   尤温崇拜的望着宣谷子。   宣谷子看的兴致盎然,全然忘记他物,等看到精彩地方,突然大力一拍石桌惊喜喊道原来如此。   然后,龇牙咧嘴的痛。   尤温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尽付东流。   尤安道:“老前辈,时间到了。”   宣谷子把书塞进胳肘窝里夹住:“我还没看完!”   尤安一本正经:“我只说给您看,却没说时间。”   宣谷子得意道:“没说时间,那不是天长地久?”   尤安循循善诱起来:“老前辈,您凭心而论,我这棋谱准备了有三年之久,费尽心血,本应该是不传之书,我拿给您看却只求您给我个机会,您说,这么个机会能换来天长地久么?”   宣谷子脸色发臭,不说话。   尤安偏头看向尤温,眼中笑意温柔:“师父说呢?”   尤温当然摇头。   宣谷子怒道:“你是他师父?”   尤温自然点头,还强调了一遍:“他是我徒儿。”   宣谷子心道真是废话,这是傻师父养了个精明徒儿,他脸色不好的看向尤温:“我看你倒是沉稳少言,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徒弟?”   尤温想了想:“我看宣谷子老前辈您生性不羁,令徒却是沉稳多礼。”   生性不羁的宣谷子……   沉稳多礼宣谷子徒弟……   宣谷子嘴角一扯:“你帮我问问你徒弟,怎么才肯把这棋谱给我,但是我绝不会再出山!”   尤安道:“老前辈,我就在你眼前。”   宣谷子冷哼一声:“竖子心机难测,我不与你打交道。”   尤温心道终于有不被他徒弟外表所迷惑的人了,赶紧笑道:“徒弟,你怎么样才肯把棋谱给老前辈?”   尤安道:“倒也不难,我有一块天外陨铁,想宣谷子老前辈帮我鉴定鉴定。”   尤温下巴差点掉了,他们哪里有这天下至宝?   宣谷子老前辈脸上一呆,放下了书:“在哪里?”   尤安弯唇。   宣谷子怒道:“你小子不要得意。”   尤安悠然道:“师父,老前辈说的什么?你给我转达一下。”   尤温给徒弟跪了,面对宣谷子吹胡子的凶恶表情,微微有些蛋疼:“老前辈说,在哪里。”   尤安满意的饮了口茶才道:“师父替我转告宣谷子老前辈,那铁在扬州。”   .   虽是寒冬腊月,扬州城里却依旧繁华热闹。   一名娇俏的女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手下人,骂道:“叫你们找庄主你们都找不到!她失踪已经两个月了,你们该当何罪?”   那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但是,但是在扬州城内毫无庄主踪迹,我们要不要到别处探探?”   “蠢人,她这次来是调查吟月楼之事,这事就在扬州发生,她怎么会突然离开?”温容容骂道,又深吸口气:“除非她有不测。”   “庄主武功高强,行事谋略机警,而且吉人天相,绝对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温容容眼中悲伤,但她此刻却万万不能软弱,只能装出坚强万分的样子:“你们再去寻,如果还找不到,我们就到别处去!”   那人领命而出,走到客栈外又开始愤然骂道:“娘希匹,在两个女人手下做事已经是大大丢份了,现在还被那娘们指着鼻子骂,这差事还真是没干头。”   边上人道:“如今温倩倩出事,温容容向来与她一个鼻孔出气当然心急,就怕那大姐来抢庄主之位罢了,他们一家三姐妹,还真是个个厉害。”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边上一人正看着他,他愤然一惊,抬头瞪着那人,看他手中拿着剑却提着个糕点盒,不屑道:“你看什么看?”   那人道:“看你。”   “……看你大爷做什么?”   那人抽出了随身佩剑,只见那剑伤缺口林立,也不知道砍了多少坚硬之物陪着主人多少年才能被糟蹋这模样。   吵架瞬间结束,温家庄众人悻悻然离开了。   尤温还剑回鞘,皱眉起来。   他在温家庄待过一阵子,对这三姐妹的爱恨之仇可说是耳闻已久,却不知这温容容来扬州做什么,而且听刚才那些人意思,温倩倩还在扬州出了事。温家庄虽然在武林中不算顶级世家,但也颇为名望,温倩倩继任庄主以来,也是蒸蒸日上,有谁能让一个堂堂庄主出事?   难道……是魔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么久木有更新。从今天开始更新第三卷!顺便表示卷名“玉山倾倒再难扶”全句来自《红楼梦》。   额,房子不太会卖萌,总之谢谢各位陪我走到了第三卷,鞠躬!   PS:万万没想到更新哒,古剑奇谭开播了……暑假真的来了,大家会看还珠格格么?      ☆、君子重器(中)   尤温心中一凛,脚下迈步就要追上去,但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看看手中的甜品盒,皱眉冲了回客栈院子,到了两人房间忙道:“我刚刚遇到温家庄的人。”   尤安偏头看他。   尤温把刚才眼见情形说了遍,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魔教做的?”   尤安摇头,拿了糕点吃才道:“我与师父今日不是约了你老友上官大人?”   尤温也是想到了这个才没追出去,但是他毕竟有些心神不宁,又问道:“你为何要见上官韬?还说想拜见当地大盐商苏先生。”   尤安道:“苏先生是宝桐聚当家的侄儿,不过分家出来做盐商。”他顿了顿:“师父闯荡多年,对宝桐聚商会不好奇?”   好奇是好奇,但是也似乎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尤温有些担心的看着尤安道:“把宣谷子前辈留在作坊里真的没问题?”   “老前辈纵横江湖一辈子,得亏了师父一片心操的如此慎重。”尤安笑了起来:“师父不如担心自己。”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尤温心道徒儿真是古古怪怪,当下也不多话,便带着尤安到了上官府。   .   两年未见,上官韬亲自来大门口来迎接,但却只是睨尤温一眼,嘲讽道:“竟然依旧四肢健全。”   尤温默默反击:“托你的福。”   上官韬挑眉:“原来如此,不知尤大侠何以为报?”   尤温惊讶于他的臭不要脸。   尤安看了眼吃瘪的师父,慢悠悠的开口:“师父自然是再接再厉,一生平安,顺便祈祷上官大人洪福齐天。”   上官韬勾唇,目光玩味的打量了下尤安,便带着两人进门入了秋明院,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候在前厅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冬日阳光撒在他秀丽的五官上,光景动人。   若说尤安长相偏女相,那也是小时候,现在给人感觉是俊朗清冷,可这位男子虽然长的没尤安吸引眼球,却是难得的秀丽。   那男子看见他们进来了,微笑着拱手见礼,眼睛却瞄向上官韬。   上官韬对着尤温道:“这位就是你指定要见的苏先生。”   苏宝瑞笑道:“姐夫真是折煞我了。”又对尤温两人拱手。   尤温回礼:“真是麻烦苏先生了。”   苏宝瑞道:“我与姐夫也有许久不见了,要是尤大侠你邀请,我可是连这门都难进。”他说着又叹气起来,一转手中折扇,觑向上官韬。   上官韬懒得理他,依旧看着尤温:“你有什么就直说,绕弯子你绕不过他。”   尤温望向徒儿。   尤安笑道:“讨个座。”   四人落座,待下人上了茶,尤安才道:“我知道上官大人与我师父关系是极好。”   上官韬道:“你知道不少,但是不一定准确。”   尤安哦了一声:“要是不准确,那肯定是对我说的人弄错了。”   尤温咳啊咳。   上官韬又不想承认,又不能直接否认,一时噎住,再瞟尤温,却见他这位老友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眼睛却是黏在尤安身上。   尤安微笑看向苏宝瑞:“苏阁主,你认为呢?”   苏阁主?尤温呆了呆,什么阁?   上官韬锐利的眸子转向苏宝瑞,却突然一个恍惚,仿佛苏宝吟还在眼前巧笑倩兮,柔情似水。   苏宝瑞折扇一拍靠椅,眼中看着尤安,脑中却在思量怎么样反应上官韬不会起疑,上官韬突然冷哼一声:“你不用否认了。”   苏宝瑞心中叫苦,垮着脸眼中可怜兮兮看向上官韬:“还是姐夫了解我。”他说完见上官韬黑脸不说话,只能望向了尤安:“就是不知道尤少侠你怎么知道的?”   尤安道:“开始不觉得奇怪,但是珍宝阁第二个任务却让人心生疑窦。”他说着却不是看向苏宝瑞,反而给了尤温一个安抚的眼神。   尤温再笨,也听出来了,苏宝瑞就是珍宝阁阁主!当初把他们华山耍的团团转的人!他手中青筋暴涨,就要拔剑。   上官韬伸手拦住了他。   尤温一顿,眼神盯上苏宝瑞。   苏宝瑞倒是不怕尤温把他怎么样,依旧轻松自在:“尤少侠奇怪什么?”   “一个藏宝图,如果是前朝皇帝家的,倒是没什么,但是一个前朝商人,别说能不能有多少珍宝,怎么能留到现在?”富都难过三代,一个富商坟墓还想千秋万载:“但偏偏,罗山派掌门还找到了这坟墓了,还从里面挖出了不少珍宝。”   尤安一笑:“试问天下能如此大方出手的还有谁?再加上珍宝阁在扬州,与苏阁主行踪也是相符的。”而为什么不敢牵扯皇家,无非是苏宝瑞现在是在为皇家做事。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追命手一而再再而三出手杀了朝廷官员,当家的皇帝怎么还坐的住?   苏宝瑞也不是傻子,当即问道:“你想要什么?”   尤安拱手:“我知道苏阁主有一块天外陨铁。”   这是以为他很好对付?苏宝瑞折扇轻敲椅背,掀起唇角:“异想天开。”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尤安道:“自上次夺宝大会后,江湖中人对珍宝阁多有疑虑,又质疑珍宝阁乃是武林一乱的源头,又好奇珍宝阁内到底有多少财富未被挖掘,如果我这消息放出去,不知道苏阁主又要平添多少麻烦。”   上官韬皱眉。   苏宝瑞一转手中折扇:“就这消息,还不够买我一块陨铁。”   尤安笑道:“那我再送苏阁主一份价值连城的礼物。”   苏宝瑞向来信奉等价交换,可价却得由他定:“什么金银玉石,我可不喜欢。”   “我这东西既不是金银,也跟金银这么俗气毫无关系。”尤安偏头,望了眼尤温,又道:“苏阁主与夫人成亲多久了?”   “两年。”   “那阁主与尊夫人想必正是举案齐眉的时候,犹如水中鸳鸯,终日并游,相亲不能离也。”   苏宝瑞不置可否挑眉。   尤安道:“苏阁主可寻一画师,画下两位相处时情貌,记下这情深似海的片刻放在珍宝阁最高处,等他日再娶了三妻四妾二十年间沧海桑田再回忆这份旧爱,绝对如梦如幻。”   苏宝瑞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尤安也笑了。   尤温皱眉回望尤安,心里头却对这旧爱新欢的言论有点不是滋味。   尤安道:“我还有第三样东西助我拿到陨铁。”   苏宝瑞兴致大发:“哦?”   “这第三样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尤安道:“我应承苏阁主,如果我有朝一日来取这样物事,一定会帮苏阁主完成一件事情。”   苏宝瑞握紧手中折扇,又唰的一下展开,笑道:“那我静候。”   尤安一笑:“多谢苏阁主。”   尤温目瞪口呆,徒弟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真真是太厉害了。   两人被上官韬送到了门口,上官韬道:“尤兄,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尤安闻言看了眼师父,悠然走远。   尤温不解:“怎么了,上官兄?”   上官韬道:“你这徒弟跟苏宝瑞一样,你要小心为好。”   尤温道:“我与徒弟……”他顿了顿:“我徒弟做这一切也是为我,上官兄不要介意。”   “蠢人。”上官韬骂道,当初苏宝瑞也不是一口一个大哥喊的好听,小时候还是个跟屁虫一个,转眼还不是害他没商量。   苏宝呤与苏宝瑞本是双生子,两人性情却是迥异,苏宝呤猝死京师,苏宝瑞难逃其咎,要不然怎么会被宝桐聚“发配”到这里来?却不知道在这里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背后又是什么利益纠纷?   尤温道:“我蠢是蠢了点,但是我相信尤安。”他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尤安,见他负手而立,不由一笑。   上官韬看尤温宠溺的眼神,不由抖了抖一层鸡皮疙瘩,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知道劝不住,你还是自己醒悟去吧。”他说着招手唤来了下人:“这是你要的东西。”   尤温一喜,接过那盒子:“多谢上官兄。”   上官韬拱手,语气不耐烦:“三件事我已全部完成,我俩后会无期。”   尤温讪笑:“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相见。”   上官韬嫌弃道:“你是武林中人,身上必定麻烦不断,我还是不要再见你这个倒霉蛋为好。”   尤温哈哈大笑,惹的尤安偏头望了过来,双眸如月,清辉明亮。   饶是上官韬都是一愣,心里赞叹不已,恍惚片刻才与尤温道别。转身片刻,他听到尤安软软的语调,不点不似与苏宝瑞刚才的针锋相对。   “师父,这是什么?”   “回客栈就告诉你。”   上官韬驻足片刻。   寒风如刀。   .   两人回到客栈,尤温等不及便献宝了:“你觉得如何?”   尤安拿着眼镜,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惊奇不已的样子,这镜片由水晶磨制而成,以龟壳为框,他愣愣的看着尤温:“眼镜稀少,向来是御赐给重臣的,师父怎么弄到的?”   尤温窃笑,悄悄凑近徒弟亲了口:“我见你常眯着眼睛,应该是近视了,所以找上官兄寻了副这玩意。”他说着,一边握住了尤安的手,催动内力。   尤安眨了眨眼,抑制住心中的热流:“师父费心了。”   尤温有些尴尬,有些得意:“我在洛阳时就拜托他了,没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   尤安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这感觉如同咬了口栗子糕,丝丝甜蜜融入心中,一个人愿意为你如此费心,他怎么会不感动?   “可惜,师父好不容易欺压上官大人一次,却把三个承诺全用在我身上了。”   尤温这下正色起来:“我与他本来就是好友,倒是你今天与那苏宝瑞说的什么?”   “师父是问第三个条件?我是答应将来替他做一件事情。”尤安含糊道。   尤温皱眉:“那人心思不正,为害武林,到时候要是为难你我怎么办?”不说之后苏宝瑞如何为难他们,难道就这样叫他看苏宝瑞逍遥自在?   “不用等到时候,他此刻肯定已经派人严加看管大师的作坊,只等玄铁剑一出,便要来夺回去。”他要玄铁时就知道,这么便宜的买卖,苏宝瑞肯定会做。   尤温一愣,盯着徒弟一脸严肃道:“那到时候由我护剑,你先躲一躲。”   尤安垂眸,又忍不住凑近师父,伸手抚上了尤温脸庞,细细端量了好久。   尤温顿时有些不自在:“徒儿做什么?”   做什么?尤安慢慢靠近尤温,他只是突然好想欺负师父,林亦轻说的没错,独占真是世上最美妙的滋味……   尤安仔细回忆了下师父怎么亲他的,然后偏头吻了下去。   唇间冰凉。   尤温瞪大眼睛,震惊的手脚不听使唤,这还是他徒弟第一次主动,第一次啊!   他盼了好久才盼到?   尤温胳膊一伸就半搂半推的把徒弟压在了身下,牙齿轻轻一咬徒儿薄唇,长舌直入。许久,两人唇渐渐分离,尤安却突然一个使劲翻身,两人就换了一个位置。   尤温还只敢压徒弟,尤安却是懵懵懂懂,脑中只靠乱七八糟的画画构成,于是干脆的坐在了师父身上。   尤温眼见着徒儿低头,眨眨眼学着他的样子伸出舌头,然后舔上他的唇。   好……带感。   尤温迷醉了,幻想无边界,更是躁动。   尤安脸红红的,声音细微:“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父尤温想压回去啊,但是徒弟兴致这么高这么主动他又想享受下被主动怎么办?可这会,纠结一分便是耽误一分钟,尤温不再迟疑,直接又把人压了回去。   尤安惊呆了:“师父!”   尤温嗯了一声。   “我……”尤安顿了顿:“我要在上面。”   尤温!   他说上下都一样能不能骗到徒弟?   尤安看他眼神就知道师父在想什么,赶紧道:“我看过那些图了,师父别当我是傻子,我以前也是知道男女之事是如何的,反正阴阳之间,我要为阳!”   尤温囧了半晌,心想上次在杭州拿小黄书果然不仅是给他看的,更重要的是自己学习,他讪笑起来:“你这是大逆不道。”   尤安一挑眉,手指抚上师父唇角:“师父倾心于我,才是大逆不道。”   尤温心中又喜又悲,一腔柔情化成热情,溢满心中:“徒儿呢?”   尤安正待说话,外边却突然一阵嘈杂,甚至有兵器相接的声音,尤温一皱眉,就想替尤安系好衣带:“大师还在作坊,应该不干他们的事,我先出去看看。”   尤安却拦住尤温的手,再次贴近尤温,眼泛水光撒娇道:“师父不要理,我们继续好不好?”   尤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两人又纠缠在了一起,可偏偏门外的人不愿意安生。   温容容怒斥:“你们是什么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尤温咬牙切齿,拔剑便冲了出去,他剑气掺杂着怒气而发,转瞬间地上就倒了一排。   温容容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踹……   ☆、君子重器(下)   温容容下意识的回退了一步,她眼神有些惊恐的望着尤温,却见他扭头朝一边客房望去。   她目光追随,见一个画中走出般的少年站在房门口,红唇微扬,透出几分邪气,杏眸中光芒似天真似诱惑,如同妖魅一般勾人心魄。   温容容目光一呆,完全没意识到那少年衣襟散乱,眼前却突的一黑,少年被尤温一把带进了房内。   “砰”的一声,房门紧闭。   尤温唇抿的死紧,替尤安整理衣服。   尤安好笑,腻腻歪歪的半挂在师父身上:“师父要是疑惑,不妨与温姑娘谈谈,以我所见这事多半与魔教无关。”   “为何?”   “除非应无鸠口味突然变了,不然他抓着温倩倩做什么?”   尤温……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强硬:“你跟我一起去看。”   尤安摇头:“我去见见老前辈,那边也要有人看着。”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师父,这把剑是为了你铸造的,是徒儿的一片心意,你也要放在心上。”   尤温点头,又叹了口气,一握徒儿的手:“你先过去老前辈那,我去弄个明白。”如果是魔教中人,他一定不能放过!   就在这片刻,温容容已经到了他房门口,沉声道:“尤大侠。”   尤安挑眉。   尤温去开了门道:“怎么了?”   “那些人……自杀了。”   尤温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他见温容容手下一个一个的掀开那群黑衣人的面罩,再捏他们嘴巴,观察完了才道:“是嘴中藏毒。”   温容容冷哼一声。   尤温道:“能请出这样的死士,一定不是一般人,温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容容已经是第二次被尤温所救,心中好感顿生,轻声道:“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我要带尤大侠见一个人。”   “谁?”   “受害者。”   那受害者也住在客栈里,这会才被人扶了出去,尤温看这位老人样子明显是已经吓傻了,皱眉起来:“这位老人家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温容容道:“岳老,这位是华山尤剑逸大侠的首徒,尤温。”   岳老一愣,反应过来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尤大侠,尤大侠,求求你救救小女啊!”   尤温皱眉:“老人家,你先起来再说。”他说着就上前扶起老人,岳老哪能起来,直接抓住了尤温,大哭起来。   尤温尴尬不已,又隐隐觉得老人家太过可怜。   岳老哭了一半,又想起了自己大事:“尤大侠,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尤温还没机会为人做主过,总觉得这求青天老爷的架势很是奇怪,只能道:“岳老你有什么事就说。”   岳老用袖口一抹眼泪:“都是小女任性,非要离家出走,后来却跟几个呤月楼的妖女混在了一起。”   尤温道:“据我所知,呤月楼已改邪归正。”   岳老大叫:“那是她们欺瞒世人!我本来以为她只是跟寻常姑娘来往,却不想是些妖女,她们才认识不久,就鼓动小女加入吟月楼,与我断绝一切关系。”   邪教做派?尤温抿唇,当初师父一再交代叮嘱让他看好吟月楼,他却心生恻隐之心,今天却见到一个受害人,尤温心下一紧,眼神也变得幽暗:“然后呢?”   “她们不知道,我多年经商还是认识不少江湖人士,于是我就拜托了铁血银枪先生,一路帮我跟踪打听才知道,原来她们让小女去了扬州,逼她在……在青楼之中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们给小女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拿什么威胁她,小女就是不肯回来。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拜托铁血银枪先生带我去见温庄主,我们一行人三个月前来到扬州调查。两个月前,温庄主却突然失踪了!”   .   打铁坊内,尤安长身玉立。   他额头布满一层薄汗,宣谷子徒弟刘汉却早已是汗滴火炉。   宣谷子道:“这剑模子怎么样?”   尤安一笑:“这些都是老前辈看家本领,小子不懂。”   宣谷子道:“我听闻以血祭剑才能汇集天地煞气,成就一把绝世好剑。这陨铁难求,你觉得用这个办法如何?”   “老前辈做主。”   “你同意祭天?”   尤安道:“天地面前,众生平等,老前辈非要祭天的话,我替您找十头猪来好了。”   宣谷子噎了半晌,闷闷不乐道:“那棋谱真是你研究出来的?”   “还有华山掌门,我无涯师叔的贡献。”   “你今年多大。”   “十八。”   宣谷子一嗤:“年纪轻轻,谋划颇远。”   尤安顿了顿:“前辈收徒,自然也为他细细打算。”无非心之所牵罢了。   刘汉听提到自己,嘿嘿一笑。   宣谷子暗骂傻徒弟,不过傻也就傻了,他早在收徒之时就知道,不过……   他叹息一声:“我这徒儿,恐怕是传不了我这身技艺了。”   “宣谷子前辈铸剑之艺本就是世间难得,这千百年又有几人?”尤安微笑:“我知道老前辈怕您死后有人找刘兄麻烦,所以才选择早早隐退。但这世间命运,乃自有法则,是吉人自有天相。”   宣谷子冷笑一声:“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尤安垂眸。   宣谷子摇头不已:“我就不喜欢你这话说一半的脾气,转弯抹角你师父那闷葫芦听得懂么?”这两人做师徒就算了,怎么关系还这般亲近的?   尤安心道他面对我可不是闷葫芦,唇角扬了起来,眼中更是温柔良善。   宣谷子道:“我也是第一次锻造这陨铁,肯定会有耗损,你到时候别太心疼。”   尤安道:“我只求一把剑,保命之剑。”   宣谷子点头,一摸胡子:“可惜了我这胡须,我可是留了许久。”   尤安知道老前辈有来脾气了,笑道:“前辈福寿万年,将来肯定还有机会留长。”   宣谷子招手:“徒儿,来,给师父把这胡子剪了!”   .   尤温这几日东奔西走,就是没找出一个头绪出来,不仅如此,因为有温容容等目光盯着,尤温还跟尤安分了房间,只能下半晚偷偷摸摸摸到尤安房间,简直心酸。   尤安看不过眼,拿着师父送的眼镜敲敲床沿,十分郁闷:“师父一回到江湖就忘了我。”   尤温脸红:“当初你师祖命我整治吟月楼,都怪我妇人之仁,才弄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尤剑逸那个老狐狸才是真正的深谋远虑,一心牵挂他武林局势。尤安心里冷哼,当初他拦师父不让他东奔西走也是想看武林乱斗的好戏,结果他师父辛苦也辛苦了,却还是今天这般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安叹了口气:“这吟月楼以前行事嚣张,仗着的就是他在反贼境内,上任楼主肯定与那些反贼有所瓜葛,只是林将军一年前已经把反贼逼入绝境,若不是朝廷下令,恐怕今日早已逮着反贼首领了。”   这个言下之意尤温还是听明白了,他叹息道:“徒弟又在担心林亦轻?”三个月前,他们一出宣谷子隐居之地就听闻林为之结党营私,已被下狱。   尤安表情没变,只是低声道:“我与林大哥是至交好友,自然是希望他一切安好,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哪……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吟月楼以前行事虽然嚣张,但也没强迫人如楼的事,恐怕这新任楼主不简单,也不知道现在背后是谁。”   简单的话也派不出死士了,更何况那些死士可都是男子,吟月楼不是号称女子门派?尤温皱眉:“徒儿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尤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还是得从源头查起。” 作者有话要说:     ☆、扬州瘦马(上)   源头,当然在青楼之内。   画屏正在弹琴。尤温瞄了眼核心人物,心道她父亲如此辛苦的把女儿培养的貌艺双馨,没想到人家出来干这个,也不知道老人家上这里找过女儿没,若真是看见了还不自戳双目?他心里叹息,眼神又自觉不自觉的瞄到了徒弟那边。   尤安悠然的靠在榻上,眯眼笑道:“我们都是江湖中粗人,画屏姑娘再弹我兄弟也不懂这等风月,不如你直接过去陪陪他?”   尤温……   画屏收音,踩着莲花步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反而直接给尤温斟了杯酒。尤温看看酒又看看美人又看看靠在一边榻上的徒弟,不知作什么表情好。   尤安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画屏:“我在扬州十载,倒是第一次见着姑娘。”   画屏低眉:“画屏以前在洛阳,这小半年才来了扬州。”   尤安道:“来抢我扬州花魁做的?”   “画屏哪有这个本事,无非是另找条活路罢了,还望各位大爷多帮衬。”   尤温心道这个活路可是不好路,就想摊牌来讲,却突见他徒弟站起了身子,慢悠悠走到桌边,笑眸盯着画屏连眨都不带眨的。   他赶紧把人扯到自己身边,拿眼神威胁。   尤安一呆,对师父的醋坛功力深感佩服,他安抚一笑,眼神又看向了画屏:“洛阳我也去过,那里与扬州真是大大不同,可是传说中的牡丹花都,姑娘在洛阳可曾出门赏过花?”   画屏回忆了一下:“以前暂居的小院子里似乎就有。”   尤安本来只是打算拉近点关系,这时却皱起了眉头,要说这姑娘是不愿意透露身世那也有可能,但是她这回答却怪怪的,怎么会有人下意识形容自己啊家为暂居的小院子呢?还似乎就有?   他凝神瞬间,随手端起摆在尤温面前那杯酒抿了口,却没想到这酒辛辣呛人,尤安只觉一股热流直望鼻子里冲,当场就咳的脸通红,尤温被吓了一跳,赶紧给他顺气。   画屏忙倒了杯水:“公子没饮过酒?”   尤安瞪大眼睛:“这酒……”   画屏无辜道:“这酒闻香厚重,酒体醇厚,入喉回味悠长,是难得的上好佳酿,因为空杯留香,所以叫隔日香,是扬州富商们的上选。”   尤温试了口,挑眉算是同意了,又低声问道:“徒弟,你怎么样?”   尤安摆摆手,又跟画屏闲聊了许久两人才离开青楼。   .   大街上,寒风凛冽,甚少的行人都是匆匆而过,尤温脚步稍快,帮徒弟挡住了少许风。   他走在前面,纳闷不已:“徒儿,你问出了什么?”   尤安道:“师父觉得不觉得,这姑娘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妓院出生的花娘。”   尤温道:“什么叫当成?她现在不就是?”   尤安弯眼:“也许是装的太像。”如果掩饰的这么好,这么聪明的女子又怎么会中吟月楼的圈套流落至此?   尤温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鼻腔寒冷:“看着天气,今日又要下雪了。”   尤安嗯了一声,抬头望天:“再过个把月就要开春了,这时光真如白马过隙。”他声音越来越低,眼睛缠绕在尤温身上:”我与师父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   雪花随风悠扬,落在肩上,片刻消失。   尤温突的停了脚步,大胆的握上了徒弟的手,双眼盯着尤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尤安脸有些红,开心的弯眼一笑。   两人回到客栈,却见客栈里闹腾腾的,温家庄人都如疯了一般兴奋,见了尤温进来,一脸欢喜道:“尤大侠,我们庄主回来了!”   尤温喜道:“她在哪?”   “在房里,我们也是在客栈门口发现的庄主,人却是晕过去了,我们二庄主正在照顾她。”   尤温点头,心道那明早便能去瞧瞧了,于是兴高采烈的拉着尤安回了房间,尤安挑眉:“这你也信?”   尤温奇道:“温家庄骗我?”   尤安摇头,他总觉得奇怪,却找不到一个联系点把整件事串起来。当初夺宝大会后吟月楼本该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却飞快的又存活了下来,背后一定有人扶持。而且以前吟月楼里都是亡命之徒,这些家世清白的姑娘怎么会心甘情愿留下来?   尤温见徒弟不说话,眨眼道:“徒弟,我让店小二给你房里点了炭火,应该不是很冷,你……等我。”每天陪自己徒弟如同做贼,两厢情愿弄的如同偷/情,尤温也是郁闷不已。   尤安点点头,尤温略微叹息,把尤安送回了房里才道:“你晚上小心。”   尤安笑道:“我等师父为我雪中送暖。”   .   看师父转身离去,尤安懒洋洋的瞟了眼自己房间,他出门之时明明把桌上的书全扔进了柜子里,这会桌上却又摆了几本子集,那横七竖八的乱扔之法,还真像出自他的手笔。他在屋内站了片刻,连斗篷都懒得除掉,又乘着没人偷偷摸摸的出了客栈。   一路无人,只剩下艰辛卓绝的馄饨摊老板还在蹲守,尤安眯眼望去,见热气缭绕间一黑衣人在那盯着馄饨发呆。   他翘唇一笑,脚下拐了个弯敲开了一家早已闭关的商户之门。   那人不认识他,怒斥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干嘛?”   尤安偏头:“我来用一两虔诚,换十斤光明。”   那人大惊,赶紧把尤安迎了进去,刚想关门却被黑衣人拦住了。   这下,他惊的咽口水,半响才哑着声音喊声:“少尊。”   屋内,炭火味难闻,不过倒是温暖如春,尤安无聊的拣了个纸袋,开始给自己打包一系列甜点。   应无鸠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尤安埋头挑挑拣拣,嘴上乱扯:“应少尊终于有觉悟要救救我这等冻死骨了?”   “靠甜点拯救你?”   “我做了这么多年神教少主,这么点好处都不给?”尤安随手拿了块糕点尝一口:“少尊也该体谅体谅我的苦楚。”   “你的苦楚倒是挺甜蜜的负担。”应无鸠看着一个纸袋被打包完毕,堂堂魔教少主又开始打包第二包,嘴角一抽:“你打包这么多,就不怕成天跟你腻在一起的那小子发现不对?”   尤安瞟他一眼:“我那傻师父啊……他能发现什么?”   应无鸠叹息一声:“似水,近日教内大乱,你还是跟我回砚山吧。”   尤安道:“南宫樾找到了么?”   “毫无踪迹。”   尤安偏头看应无鸠:“他在朝廷多年,宫中能放过他?”   “据我说知,南宫早已辞去了官职。”   南宫樾为朝廷办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魏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怎么可能消失的干干净净?要知道当年在示剑台上,一共就三人,吴秋略已经死了,应无鸠说什么自然都没有人信,南宫樾便是这唯一的线索,找到他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尤安眼中冷然:“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南宫樾!”   应无鸠冷笑:“我与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本就是水火不容,多一个少一个罪名又如何?”他说着慢慢靠近尤安,垂眸低声道:“还是,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小子?”   尤安歪头看他。   应无鸠挑眉。   尤安笑了起来:“就算是为了他,你又能如何?”他翅膀虽然不硬,但是脖子硬。   应无鸠叹气:“我确实不能把你如何。”   尤安眯眼,他脑中丝线一点点的构建起来,织罗成了一张网,再细细探究,网中一切又变成一个个鲜活的画面,他手中一紧,眼神冷然:“是摄魂大法,控制吟月楼的是神教祭司!”   .   尤温回到房里打坐吐纳,直到快三更才慢慢睁开眼睛,他就要下床却突然听到门外声音,尤温一皱眉,拿起剑闪身到了门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尤温一愣,警戒的打开了一点门,却见外边站着的是个女子。   温倩倩道:“尤大侠,我是来道谢的。”   尤温松了口气:“温庄主,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回房我们明早再说。”   温倩倩道:“我还有要事要与温大侠你商量。”   尤温道:“温庄主请说。”   “我这次被吟月楼所擒,好不容易乘着他们自己有异动才逃了出来。”温倩倩道:“我虽然被他们关在暗处,却也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原来,这吟月楼竟然暗自加入了魔教!”   尤温咬牙切齿:“我就说,这事必定与魔教相关!你可见到了应无鸠?”   温倩倩身子一晃,险险的扶住了门框才没倒下去,只是月光下她脸色更显苍白,双唇干裂,显然是饱受折磨。   尤温一愣,赶紧道:“你先进来坐下再说。”   温倩倩点头,咬唇走了进去:“应魔头我倒是没见到,但是我听她们话里言语,分明已经与魔教勾结,才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尤温冷哼一声,给温倩倩倒了杯茶。   温倩倩一口一口的抿干了杯中之水,又拿来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一饮而尽。   尤温道:“温庄主具体听见了什么?”   温倩倩道:“原来此事都是魔教所为,他们想通过这些女人来迷惑人心,进而控制武林。”她叹息一声:“可惜这些年轻女子们成了他们的工具。”   尤温皱眉道:“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尽快公之于众。”   温倩倩点头,又倒了一杯茶:“我听小妹说这几日尤大侠你帮我们温家庄诸多,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我只能以茶代酒先谢谢了。”   尤温干脆的喝了茶:“温庄主,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哪里逃出来的?”   温倩倩嘴角一勾:“尤大侠这里可有笔墨,我现在就画出来。”   尤温心中一喜,赶紧找出来徒弟的笔墨纸砚,摆在了温倩倩面前。   屋内灯光昏暗,尤温盯着温倩倩,想到可以打击魔教,心中越来越沸腾。   也越来越热。 作者有话要说:     ☆、扬州瘦马(中)   当年一战,魔教一败涂地,右使独守总坛,其他人在教主带领下西逃,可这西逃之路却是错综复杂。   一路被九大门派围追堵截,教中人逃的逃,死的死,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越鱼关,时任祭司的左邱明却再也不肯走了。当时,左邱明纠集了不少信众,立誓要留在中原为神教传下薪火。当然这只是说的好听,这行为根本就是叛教,但是祭司一向在教中地位超然,信奉者不再少数,再加上当时正派武林追缉的厉害,神教哪里还有余力肃清叛乱?只能咬牙切齿的先自己逃了再说。   左邱明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留下却成为了中原武林的把子,后来神教打听也只是知道左邱明失踪,而当时跟着他留在越鱼关的教众则被剿杀的大半,其他则再无音信。   尤安咬牙切齿,一路跑回了客栈,不敢迟疑的冲进了师父房间,却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皱眉小心翼翼的眯眼靠近,借着幽暗的灯光终于看清那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尤安拿着油灯一照,只见她衣襟散开,长发凌乱,脸上渗出了不少汗滴,脸上通红,这会红唇都咬破了,显然是难受之极。   尤安一触她脸,温倩倩难耐的吟哦一声,粉泪滴下,眼中渴盼,却是不能动。   他心头火起,怒骂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师父会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尤安心如乱麻,按照温倩倩所中药效来看,这含量肯定不低,说不定还是个中珍品,尤安脚下一乱,直接往客栈门口冲去。   书上说,这种事宜疏不宜堵,他也吃过堵师父欲/望的亏,知道是怎么吓人,从今而后,都是给师父甜头尝着,不让他突然发疯。   可现在,那傻子怎么可能忍得住?   尤安只觉得身上汗越来越多,心却越来越冰冷,让他抓到师父现在与哪个花娘在床/上翻滚,他难保不会杀人灭口!   客栈门槛不低,尤安看着那高度就想跨过去,脑中却是一片慌乱,脚下一跘就噗通一声摔了下去,惹的守着夜的店小二吓呆了眼。   “客官……”店小二欲哭无泪,欲笑没胆,纠结道:“客官你没事吧?”   尤安顾不得瞪人,摸着鼻子就想继续追,脚下却突然一停。   果然人急上火,尤安半道又转了头,看得那店小二摸不着头脑,又小心问道:“客官你没摔到脑子吧?”   尤安这下有空瞪人了,店小二脑中乐开花心道这位先生真是好看但脑子就不是那么清楚了以前没看出来啊……   尤安愤然又跑回了自己房间,确定床上有人才突然脱力似的的靠在门边喘气,明明是大冬天,豆大的汗珠却是流的满头满脸。他自嘲一笑,抽了抽鼻子,抹掉额头上的汗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   这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他的师父。   尤安温热的指尖抚上师父的脸,却被那人猛的一抓,下一瞬,他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一个热的冒汗,一个热的冒火。   尤安柔声问道:“我是谁?”   尤温咬牙切齿,也不用唇招呼了,直接下嘴咬了徒弟脖子一口:“你去哪了?”   尤安吃痛却笑了起来,眼中柔情似水,声音里更是充满诱/惑:“师父,我帮你。”   尤温在他颈间流连:“用手就行。”   “师父。”尤安抱住尤温:“我常常想让师父变成我的,师父难道不想让我整个人都变成你的么?”   尤温呼吸一顿。   恍惚中,他听见徒弟的声音,似在天边又似乎在耳边,似窃窃私语情话又似祈求。   “师父……”   灯影阑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剩下的两只辛苦辛苦哒,房子休息(>﹏<)   以后更新都改为下午两点肿么样?没人反对我就当同意了!么么。   ☆、扬州瘦马(下)   宣谷子今日心情大好,他已经想好了剑该如何锻造才能发挥玄铁最精妙的地方,这当然值得小小庆祝一下。   晌午时刻,他就叫徒弟买了酒回来小酌片刻,酒才喝一半巡视人就到了。   可今天来的不是闲的一塌糊涂的尤安,反而是忙的昏天暗地的尤温。   宣谷子大声道:“稀客,你徒弟呢?”   尤温脸刷的就红了,尴尬的大声回应:“他病了!”   宣谷子莫名其妙,心道老头子我又没找你吵架,犯的着如此嚷嚷?他脸上不喜,暗骂尤温呆呆愣愣的,嘴上道:“你徒弟不来正好,免得打搅我老人家的好心情。”   尤温无奈:“可我徒弟却很挂念前辈。”念叨了无数遍叫他出门看看,就差抬脚踹他了,尤温被吓的心惊胆战才不得已被逼出了门,他眼里无辜,赶紧谈正事:“前辈,今天有何进展?”   宣谷子冷哼:“该怎么锻造,我心里有数了,叫那小子别急!”   尤温拱手:“那我就不打搅前辈了。”他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宣谷子叫住了。   宣谷子咳了咳:“你徒弟病了就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你上这看我有屁用?”   尤温有些纠结:“他不让请大夫。”   “愚蠢!”宣谷子骂道:“他不让你就听话,你是师父还是他是师父?我们做师父的威严呢?做师父的技巧呢?”   “……”做师父的技巧他不懂,但是日后万万要懂那啥的技巧才是第一!   “找大夫去!”   尤温拱手称是,一溜烟的出了作坊,也没多留意周围,反正……苏宝瑞肯定帮他们留意着。直接回客栈什么的他还是不愿意,一路纠结终于还是决定违逆徒弟,请了个看上去经验老道的大夫。   一个大夫看下来,夫夫双双都是闹了个大红脸,最后尤温千恩万谢的送走了老大夫,抓了点药回到客栈,他徒弟已然头顶生烟了。   尤安觉得自己薄脸皮可以包饺子丢锅里了,反正都不要了。   尤温小心翼翼的打量徒弟,又想起昨晚之事,尴尬与兴奋并存,脸上表情极度纠结:“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动一动?”   尤安脸蹭的又可以装包公了,无语了半晌突然可怜兮兮的看着尤温道:“师父,我好疼。”   尤温心一抽,上前道:“要不要我替你再上点药?”   尤安眨眨眼:“师父抱我。”   尤温叹息,知道尤安只是撒娇了,倾身吻上尤安嘴角:“冷么?”   尤安笑眯了眼睛:“师父陪我躺会吧?”   尤温赶紧摇头,心中祈祷自己是药效未除,不是色/心又起,他眼睛瞄了瞄尤安,却不敢细看:“我坐在这里陪你可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粗汉子的大嗓门嚷嚷:“尤大侠!尤大侠!我们庄主醒了!”   尤温皱眉应了一声,叫那人离开,又道:“你说这是摄魂大法,有何办法可解?”   尤安不高兴的冷哼:“我是你徒弟,又不是百晓生。而且这等闲事师父为何一直要管?”   尤温一本正经:“这事我多多少少跟我有些关系,而且她们两个弱女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但是既然是正道之事,怎么也要管管,而且现在我管不管,人家都已经惹到我头上了。”想起了昨晚一事,他眼神一冷。   尤安吃醋吃的噎着了自己,只能叹息师父白痴:“我不是很了解其中秘密,但是她没有完成任务,只要没有进一步的命令,按理说应该能清醒过来,你先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哪里之类的。”   尤温点头,握住了尤安之手:“等我查清楚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放过主事者!”   .   温倩倩醒来,却是迷迷糊糊,温容容见她眼中无神,也只能随意问了问,却没想到还竟然问到了她两个月前被关的地方。   吩咐了人留下来看着,一行人雄赳赳的去直捣黄龙,却只找到了几个饿的头晕的小姑娘,尤温看得皱眉不已。这里并不是破屋,只是深巷而已,是什么人藏几个小姑娘在这里?   温家庄下人道:“二庄主,我猜这事恐怕与扬州新兴的一个买卖有关。”   尤温回眸看他。   那人赶紧一弯腰,拱手道:“据我所知,随着盐税改革,大宁不少盐商都聚集在此,扬州愈发热闹繁华,可说是富甲天下之地,盐商们腰缠万贯,生活也是奢靡,极尽富贵。”   尤温不耐烦:“长话短说。”   “是!”那人再拜:“为了满足这些盐商的需求,扬州兴起了个新买卖,由各地人贩子拐卖来长相清秀的姑娘,再由人教养她们琴棋书画,细细调/教,到了十五六岁便能卖出千两白银。这些姑娘买来时连几两银子都不值,所以这些无耻之徒就称自己是在养瘦马,这些姑娘也被叫做扬州瘦马,我听闻除了扬州之外,她们现在也被送往大宁其他一京十二省。”   “无耻!以人比马!”温容容骂道,再看那些小女孩,眼中怜悯:“这些人为了赚钱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尤温抿唇,大宁改盐税之事,他不是真正参与者,却是比不少人先得到消息,当时他只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却没有切身体会,更不明白师父为何那样据理力争,今日遇到这条政策下的诡异牺牲者,他才幡然醒悟。   朝廷一条或轻或重的政策影响的是多少人的一生?   这时,边上发抖的小姑娘哭跪在了地上:“大爷们,大爷们,求求你们给点吃的,我跟小妹妹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尤温掏出了点碎银给温家庄下人,交代道:“你们帮忙买点吃食……先让他们喝点粥。”   温容容不解道:“买卖人口就算了,干嘛还如此折磨?”   “现在以瘦为美。”那人赶紧解释:“所以这些姑娘都是要饿瘦的。”   尤温皱眉:“这些人到底跟吟月楼……”他一挑眉,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对温容容一拱手:“温庄主,我看这事还是要先跟官府联系,我认识此地一名捕快,我先写封信给他,这几个女孩我们就先带回客栈,再慢慢查下去!”   温容容自然称是。   尤温回到了客栈把事情对尤安说了一遍,皱眉道:“你说这事是不是跟苏宝瑞有关?”   尤安垂眸,如果真跟苏宝瑞有关,那自然是云王殿下的旨意。这位云王殿下还真是出类拔萃,尤安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养瘦马图钱,他们不需要还找些没甚背景的商家女子。”   “那还要什么?”   直接用大年龄的女子,自然图的是时间,云王想要承继大统,就必须在他老子死前抓紧每一刻来丰厚羽翼,但这手段未免太过,而这些女子定然不止在青楼中营生,恐怕还会被送往官宅府第,打着人贩子途径送出卖出,还不惹人怀疑。   但是这事神教参与了多少?昨晚之事到底是应无鸠故意给他个下马威?还是应无鸠也一无所知,只是云王利用了当年残余势力。   尤安闭眸。   如此安静了两天,这天尤安正在屋内看书,门外脚步声又纷乱而起。尤温一听这声音就心跳不平,生怕又是什么大麻烦,赶紧开了门。   来的是刘汉,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是欣喜:“师父说……师父说今晚铸剑!”   尤安惊起! 作者有话要说:  恬不知耻的表示我今天双更了哟!突然感觉我整个人都萌萌哒……   顺便表示随盐税改革而有扬州瘦马是真实的,而且更残酷(QAQ)从开头3W字埋下的这条线,如今20W字终于写到了,我是慢热或者不热的代表吧?   哎,章节名与内容提要可以联系起来的,扬州瘦马事,莫道不关己(又感觉我不萌了……      ☆、危机四伏(上)   老作坊门口,不再安静。   尤温跟徒弟到没多久,苏宝瑞的人马就把这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颇有点谁与我争的意思,尤温冷哼一声,直接到了门外,就见几人在不远处摆了桌椅,然后苏宝瑞怡然出现。   “尤兄要不要来喝一杯?”苏宝瑞给自己倒了杯酒。   尤温嘴角一抽,心道这苏宝瑞真会装,直接道:“苏阁主不是来叫我喝一壶的?”   苏宝瑞挑眉一笑:“尤兄你让我吃了一堑,我只能为自己找回一点场子,不过我这人做事讲究公平,赏罚分明,也不会太过为难人,只要尤兄愿意交出玄铁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师徒。”   尤温道:“没得交。”玄铁剑都还没出炉,这话说的也太不让人信服了。   “尤大侠打算以一敌十?”   尤温道:“这里好歹是扬州地界,不是哪个荒山野岭。”   苏宝瑞就知道他会拿上官韬压自己,轻轻冷哼一声:“哦?”   “江湖中事,朝廷向来不管不问。”尤安从坊内出来,发髻随夜风而动,眉眼弯弯,拱手道:“苏阁主请我师父不动,怎么不叫我来陪您一杯?”   苏宝瑞哈哈一笑,看着尤安眼睛亮晶晶的:“彼美人兮,若月皎皎,动则如水兮,静则如玉。尤少侠你说这人是动好还是静好?”   尤安立时答道:“上善如水,当然是动好。”   苏宝瑞道:“如玉君子,自然是不立危墙之下,还是静好。”   尤安一笑,就要往前,尤温却一把拉住了他,尤安摇了摇头,拂过师父的手,又转头望向苏宝瑞:“尤安私心认为,水可凝朝露,聚小溪,成寒潭,乘风起波涛,其势荡今涤古,滔滔不绝,但不可静,否则浑浊聚集,便成了如玉一般的死物,”他一顿,“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苏宝瑞朗声大笑,倒酒于杯中:“看座!”   尤安安然坐下。   何二脚下无声,到了苏宝瑞身边低声道:“城里发现华山其他门人踪迹。”   苏宝瑞嗯了一声:“一个?”   “好像是华山程思秦。”   “华山的那位乘龙快婿?叫人盯着他,一旦有所异动格杀勿论。”苏宝瑞一笑:“云老回来了?”   何二道:“回来了,不过依小的之见,对付这臭小子还用不着云老亲自动手。”   苏宝瑞睨他一眼:“不用云老动手,是不是责任全在你肩上?”   何二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尤安自然也全听到了,偏头一笑。   苏宝瑞摆了摆手,叫何二退了下去:“尤少侠有何高见?”   尤安惬意的抿了口酒,笑道:“今日苏阁主这么大阵仗,当然是阁主说了算。”   “恭敬不如从命!”苏宝瑞一抬手,提声道:“尤大侠,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我今日也不打算赶尽杀绝,就派三人与你相争,只要尤大侠你能一路过关斩将,我苏宝瑞决不再阻拦。”他说着折扇一动,一壮汉就走了出来。   尤温望去,眼睑一抖。   当年在夺宝大会上,就是这人与他交手,艺高人胆大的闯他华山剑阵,大开杀戒。这刀疤男不知道这三年是长进了还是退步了?倒是苏宝瑞便宜了他有个好报仇机会!   尤温不再迟疑,拔剑便上。   尤安看的皱眉,却见那边刀疤男掌风刚劲,进退却是与行云流水,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却不敢表现在面上,侧头见苏宝瑞再次招手,身边人端来了一个箱子,再打开来看,竟全是金子。   苏宝瑞道:“如何?”   尤安懒洋洋的看他一眼:“这东西又不能吃,吃了还得被毒死,苏阁主拿这个给我?”   苏宝瑞摇头:“尤少侠不知,这东西虽然不中看,但却中用。”   “啊!”   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尤温那边传来,尤安唇角一勾,只见他师父脸上冷峻,那刀疤男捂着自己右手哇哇大叫,而他右手整个手掌却已在地。   苏宝瑞一声冷哼:“何二!”   何二在夺宝大会上曾和尤剑逸纠缠许久,他武功虽然不及尤剑逸,但是擅长乱中取胜,异常狡猾凶狠,剑法也如同他本人一般诡谲多变招招致人死命。   尤温剑下一动,冷笑起来:“又送上门来让我报仇?”   苏宝瑞折扇一合,眼中闪过危险光芒,他出生至今,除了在苏家长房手下吃过大亏,处处也算顺风顺水,尤氏师徒这口气让他实在咽不下。   何二一瞄主上神色就知道苏宝瑞是真动了杀气,当下再也不犹疑,长剑一送就攻了过去,他刚才已经观察许久,发现这小子确实进步良多,可还不是他何二的对手!   两剑相拼,尤温肺腑一痛,剑上一斜,就朝何二下盘攻去,两人过了数十招,却依旧难分胜负,何二一个诈降,引得尤温冒进,剑下不防就被臂上就中了一剑。   尤安心中一急,却听苏宝瑞冷哼一声,笑容得意。   场上,尤温赶紧后跃,何二自然穷追不舍,他剑下一斩,剑气划破了尤温的外衣,丝丝血迹已然渗出,尤温却突的一笑,迎着剑影就上前,直接攻向何二腰部,何二没想到这人居然不顾自己中剑还向前,剑下不由一滞,但他又飞快的反应过来,以剑阻挡住尤温的进攻步伐。但是,尤温可不想与他厮杀了,他乘机左手一动,袖口中暗器飞出,直取何二咽喉。   苏宝瑞一愣,暗骂无耻。   何二毕竟江湖经验十足,眼见不对便避过了那暗器,尤温再次化守为攻,剑势突然增快,何二本就堪堪避过,这次更是应接无暇,尤温当下不再犹疑,剑下直接刺向敌手心脉。   何二悚然一惊,以剑避过,尤温却已然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分毫,尤温一掌击出,何二哪里还避的过去,人直直的飞了出去,尤温人却不追,干脆的飞剑而出,直/插何二心脉。   场上一片寂静。   尤温一瞟众人,走到了何二面前,面上毫无表情,冷眼看着何二口中鲜血直流,最后一个挣扎晕死了过去。他微一用力,拔出了自己长剑。   鲜血四溅,如细水汇成溪流。   “还有第三个。”尤温冷眸望向苏宝瑞。   苏宝瑞心中已经惊疑,打算嘴上讨个便宜,故作悠然道:“没想到华山门下也用暗器。”   尤温道:“苏阁主,还有第三个。”   苏宝瑞被噎,心头火气:“云老!”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四伏(中)   月上中天。   涉入江湖多年,尤温渐渐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冷硬如铁。   那年,他再次被七十二舵之人所伤,躲避到了李厘锦府上,李厘锦日日看着这个后辈不是发呆就是练剑,心疼不已。   而尤温想的,不过是世间善恶到底为何。   为自保而杀人,是善还是恶?可就算是恶,他是否又能放弃抵抗,直接求死?而那些为钱为利杀他之人,是否就可以当作恶人?   最后,还是李厘锦一锤定音:“人性本善,却还需要以正制邪。”   无论是谁,到了特定的环境,你就只能让自己慢慢适应环境,不然只能等着被淘汰,从华山那个幼稚青年,到今日的尤温,无非是世事所成而已。   尤温剑下挽花,看着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云老声音沧桑,语态却是平和:“尤少侠真是技惊四座。”   尤温保持着以不变应万变,淡淡的嗯了声。   众人被嗯的仿佛被迫闻了个屁,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心里吊了半截,偏偏尤温不再说话,仿佛这声称赞他就受着了,还不带搭理。   尤安好笑,小声对苏宝瑞道:“苏阁主,可否让周围人退开点。”   苏宝瑞回头看他一眼。   尤安道:“我又不会武功,现在做了你的人质,你还怕什么?”   苏宝瑞一个示意,周围的人赶紧后退。   尤安看着场上情形,声音压的更低了:“我上次见面,就在猜苏阁主你到底是男是女了。”   苏宝瑞脸上神色一变。   “反正说什么双生子,我是不信,但是苏阁主如果是女的,那对付起吟月楼来手段未免残忍了……”尤安脸上笑容不变,“可要说是男的,苏阁主您在上官韬面前扮女装去讨份怜爱,实在丢脸。”   苏宝瑞锐眸望去,气极反笑:“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尤安哦了一声,尾音上翘,脸上笑容变得冷然:“那我偏要说呢?”   “那到时候看是上官韬先杀你,还是我先杀你了。”   尤安见苏宝瑞的手已经捏紧了折扇,显然是气入心头,他举杯敬酒,话却毫无诚意:“苏阁主不要生气,我是闹着玩呢。”   .   尤温面临的却不是闹着玩。   云无持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功夫却是一流,尤温甫一接触就吃了好几个暗亏,心里暗骂这老辣的姜,捂着伤口不敢乱动。   云无持道:“尤少侠还要试?”   再试,说不定命就丢了,但是玄铁剑他也不想丢。尤温一抹唇上鲜血,勾唇一笑:“拼内力我或许不及你,不过我能跟你拼拼体力。”   云无持被讥讽一番,丝毫不为其所动。   寂寞夜空突然一声长啸。苏宝瑞还在与尤安对持,此时眉头一凝,却是心乱如麻。   尤安垂眸,眼中划过笑意。   尤温充分印证了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剑一挽再次攻了上去。这次他不再小心翼翼的保留内力,剑气化剑,猛的朝云无持攻去,云无持冷笑,吊着尤温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发力。   “砰”的一声,尤温手中剑竟然断成了两截,他目光一沉,捂着胸口向后跃去,只身挡在作坊门口。   苏宝瑞心中一喜,心道今日已成定局,尤温已不再为虑,他还没笑出来,眉头却突然一皱:“速杀!”   可惜此时已然晚了。尤温身后,长剑递出。   剑身通体漆黑,尤温带血的手轻轻一抹而过,鲜血迅速汇集,他手一抖,那剑便如同嘶鸣一般,隐隐作响,鲜血顺势滴落。   四周无声。   尤温心中兴奋,眼睛里闪过狂热,抬眼望向尤安。那边,尤安也正在看他,眉眼弯弯,双眸含情。   毫无征兆的,尤温抬手便向云无持攻了过去,眼中兴奋光芒化为了嗜血。一年三百六十天,若不是他们,他尤温何德何能感受到如此风刀霜剑严相逼?珍宝阁玩弄人性,百般摆布他华山,引起武林纠纷,今日,他尤温就要他们也尝尝一败涂地的滋味!   云无持大惊,剑还未近身,他已经隐隐感受到到了剑身所带的寒气,那剑虽然通体漆黑,却是寒光凛冽,饶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他,都已经被这森然之气所压。   他抬剑去挡,以毕生修为贯入剑中,却没想自己手中之剑刚一碰到玄铁剑,便应声而裂,云无持手中一痛,想要后跃,剑气已经追随而来。   是他轻敌!   剑破胸口,剑斩白须!   云无持一片狼狈,纵身就想逃回苏宝瑞身边,可这时怎么还来得及?更何况,尤温本就打定注意不放苏宝瑞,运气招呼着云无持,还不忘一个暗器直取苏宝瑞。   可这暗器却被人拦了下来。   苏宝瑞脸色煞白。   拦暗器的人一身黑衣,长发如墨,桃花眼某名含情脉脉,在这漆黑的夜空中,笑的仿佛三月春花。   尤温眼角瞄到他,剑下突然一止,咬牙切齿道:“应无鸠!”   应无鸠舔唇:“好剑。”   尤温拼尽全力压制住全身的兴奋感,但是他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开始抖动,连语调都开始颤抖起来:“这么好的剑你要不要试试?”   应无鸠道:“我的任务只是保护苏先生,你不是还在跟云老比试?”   尤温看了一眼尤安,冷笑道:“好,先解决他。”他偏头看去,见云无持被推了出来,手中的剑已然换了一把,剑身凛凛寒光,显然是把好剑。尤温现在满脑子都是杀了应无鸠,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飞身攻了过去。   应无鸠还真看着,丝毫没有帮手的打算。   这次,云无持的情况却不比上次好多少,他刚才损耗内力太多,尤温虽然武功不如他,但毕竟年轻太多,到了这时,确实成了拼体力的时刻,更何况尤温还有玄铁剑加持。   不到片刻,云无持就倒在了尤温剑下,他心中凄凉,突的拜倒在地老泪纵横:“尤大侠,尤大侠饶我一命。”   尤温皱眉。   云无持开始磕头,周围寂静的只剩下“砰砰砰”的声音,尤温看着老人头发散乱,样子狼狈,而额头上都是鲜血,心里一动,嗜杀之气突散。   他与苏宝瑞的这条狗素无恩怨,尤温到底不是凶恶之辈,此刻心中一软,目光望向尤安,见他微微摇头,尤温知道他不同意,抿唇片刻却道:“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助纣为虐。”说完,他看向应无鸠,目光中再起波澜。   应无鸠轻轻一笑:“傻子。”   “师父!”   两道人声汇集在尤温耳中,同时夜空之中传来的还有破风之声,尤温危急时刻身子一偏,那暗器已然射/入他锁骨之下。他脚下一动,却见云无持翻身往后躲,尤温不敢再追,一咬牙反手一剑撑地,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应无鸠心中一笑,软剑抵在尤安脖间。   尤温眼见徒弟被挟持,胸中又是一痛,如今功亏一篑,全怪他心存仁心!他不敢动弹,只是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尤安,如同饿狼一般。   苏宝瑞抚掌大笑:“关键时刻,还是脑子最重要。”他顿了顿:“尤大侠,交出剑,我今日绝不杀你。”   尤温不说话。   尤安却道:“恐怕那暗器中早擦了毒药,我师父的命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苏宝瑞装模作样咦了一声,眼神来来回回的打量两师徒,道:“这倒好玩了。”他面向尤温,嗜虐的性子大发:“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他眼光一扫这对苦命师徒,突的一笑,继续道“这剑肯定归我了,但是我突然想拿尤安来祭剑,如果尤大侠帮我完成这心愿,我就把解药给你,如何?”他又偏头看向尤安:“或者,你上前帮我让你师父乖乖的交出玄铁剑,让我少死一个取剑人,我就饶你一命!”   苏宝瑞眼中带笑,却是阴冷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  尤攻还不够毒,再黑化下去会不会被骂?QAQ   踹!   ☆、危机四伏(下)   应无鸠收回了软剑,他含情的眸子望着尤安,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照应着的却是尤安的沉默不语,应无鸠低声道:“杀了他,跟我走。”   尤安白衣染尘,冷眸看他一眼,一步一步的走向尤温。   苏宝瑞有趣的看着这对师徒,他这些日子听下人禀告说这两人亲密无间,今天倒是想瞧瞧这世上可有什么亲密无间,比如他与上官韬,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不是落到了今日这般面貌?这世上除了自己可信之外,还有他人可信?   尤安走了一半,突然回头道:“苏阁主。”   苏宝瑞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我第二份礼物当时送错了。”尤安一笑:“苏阁主最期盼留下的那段时光,恐怕早已经湮灭成灰了。”   苏宝瑞脸色发臭,又一笑:“可惜我们命运相似,尤兄你大概也没机会了。”   “这世上,沦落人何必为难沦落人?”尤安再次转身,走到了尤温面前。   尤温没动,看着徒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心中甚至有些期盼徒弟能下手杀他,说不定徒弟还能逃过一劫,可如果尤安真的下手,他就算黄泉之下又该如何自处?他嘴唇一张,尤安皱眉快步走近,直接拿衣袖抹去了尤温脸上鲜血。   尤温呆了呆,艰难的发声:“徒弟。”都是他蠢,浪费徒弟一番心血。   尤安弯眼,柔声道:“师父是有感情之人,又不是杀人怪物。”师父若是个无情的人,当年在通州怎么会去帮温家姐妹,进而遇到他?   尤温心中一动,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把抓住了尤安的手:“徒弟,就算今日与你死在这里,我也觉得值了。”   无论值不值,他们都不能死在这里!尤安叹气,师父这甜言蜜语说的真是不三不四,他慢慢凑近尤温,手却握上玄铁剑。   那边厢,宣谷子走出了门口,负手而立骂道:“尤少侠,我早就说了,这竖子不可信。”   尤安也不理,轻声道:“师父,无论今夜我们走到哪步,你都要记得……我心如你。”说完这句话,他突地反手抽剑转身看向苏宝瑞,嘴角笑容诡异:“苏阁主,你倒是放心我碰这把剑。”   苏宝瑞笑道:“你碰了又如何?”   “武林中都说我不会武功。”尤安一顿,手指轻轻的一弹那剑锋,再抬眼冷然道:“你也信?”   苏宝瑞皱眉:“云老。”   云无持现身。尤温面上一僵,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怕又坏了尤安的事。   尤安道:“他现在已经是败家之犬,苏阁主还要送给我试剑?”   苏宝瑞一昂头。   尤安道:“云无持,你有胆子就过来。”   苏宝瑞皱眉,云无持却是一惊,他遁隐江湖多年,这年轻人竟然能叫出他的名字。   “我敢找苏阁主拿玄铁,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尤安再笑。   这笑容太过自信,苏宝瑞心下一寒,难道刚刚自己所有打算都被这小子猜了去?才安排的如此干净利落让尤温应对自如,连暗号都先打好,乱他心神,假退取剑,乃至一举赢了三位高手,可这刻,这小子还能有什么翻身的本事?难道……他真的会武功?那自己让云无持去取剑,岂不是送狼入虎口,活生生倒打自己一耙?   尤安说这句话到底是忌惮云无持还是真的有十足把握?   凉风挽袖,尤安持剑而立:“云老,请赐教。”   苏宝瑞折扇一动:“就对付你这小子哪需要云老动手?”没有十足把握,他实在不敢让已经筋疲力尽的云老再上,如果今日云无持真折损在了尤安手里,那真是他苏宝瑞平生最不划算的买卖:“姜由,你去跟尤兄比试比试!”   姜由年纪并不大,但是他却异常的沉稳,无论是做人还是武功都是稳打稳扎。尤安眯眼看去,心道苏宝瑞还真给他找了个好对手,但是他现在所需的,就是个江湖经验浅点之人。尤安摆开架势,摆明了是要全力防守,姜由一皱眉,他毕竟忌惮玄铁剑,不敢拿手中剑硬拼,处处下手想找尤安的空隙,杀人再夺刀。   这倒是真如了尤安的意,他没有内力,但是光拼剑招却毫无问题,眼见着时间过去,姜由却还没摸到尤安的衣角。   苏宝瑞不由暗暗心急,他一瞟应无鸠,却见他老神在在,完全不把场上之事当一回事。苏宝瑞只知道云王派了人来保护他,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这应无鸠,而且对方作为中原武林大患,肯定不是好对付的,更别说随意指使了。   苏宝瑞本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非要讲究江湖规矩,他突的冷哼一声,一招手,好几人就持剑攻了上来。尤安暗骂一声,不再拖延时间,他剑直接砍向姜由之剑,姜由只觉得剑招软绵,似乎丝毫没有内力,他微微一愣,嘴角刚勾出一个笑容,却见尤安左手成掌击来。   既然没内力,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姜由再也不怕与尤安接近,一剑便刺向尤安心脉,尤安之掌却先一步击中姜由,姜由只觉得浑身一凝,似乎全身被冻住一般,他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嘴上就要大叫。   玄铁剑已然抹脖而过。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外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应无鸠却是眼神一变,闪身上前就想抓住尤安,半空之中却杀出一柄长剑将他拦住。   尤安憋着的气终于松了,瞄了一眼纠缠的程思秦与应无鸠,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喊道:“师父!”   尤温本靠着双手与那几人纠缠,此时掌下一动,直接掐向了其中一人脖子,他抓着空闲直取玄铁剑,剑气一扫,也不管那几个人死活,眼神瞟向正在后退的苏宝瑞,直接攻了过去。   苏宝瑞啊的一声大叫,应无鸠软剑一回,护住了苏宝瑞。   尤温停住动作,盯着应无鸠。   “这次过招。”应无鸠抬眉一笑:“希望尤少侠能给我点惊喜。”   尤温手又开始颤抖,他一咬牙,也不做花俏,玄铁剑一送便直接冲了上去,应无鸠回身一退,手中软剑却直接缠上了玄铁剑,尤温一惊,反手一拨,应无鸠却比他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收回了软剑。   应无鸠回身一笑,嘲弄之极。   尤温心中狂热冷却,冷眸盯上应无鸠。   通州初遇,尤温以为应无鸠只是一个过客,却没想到他在自己生命中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人生机缘巧合恩仇劫数,恰如命定难违,却也偏偏自有轮回。   今日,他就要向苍天问问,何为天道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渔翁之利(上)   玄铁剑在地上划过,留下刺耳的声音。尤温再次抹掉嘴角之血,他眸中兴奋再现,却不同以往的疯狂。   应无鸠冷眼看着,突见尤温飞身前来,长剑一砍,剑气直击众人,他来不及皱眉,拉着苏宝瑞往右一闪,目光再望过去,只见刚刚站在那里的三四个人已然全部倒下,均是一招致命。   应无鸠眼神一沉,这会却容不得他思考,尤温玄铁剑剑气已然到了面前,他一把推开苏宝瑞,软剑一动便要故计从施,尤温动作却片刻未缓。   两剑相缠,玄铁剑上刚烈之气散于寒夜,应无鸠只觉得虎口一震,他软剑之上竟然有了一条裂缝。应无鸠心下一惊,匆匆收剑,再也不敢拿自己软剑去拼,只能靠着灵活的招式去缠着尤温,他早在华山就吃过这人的亏,知道尤温压根是个不要命,你越是跟他硬拼,他越是来劲。   尤温本就有油尽灯枯之势,这会怎么会跟他纠缠?他冷冷一笑,突的一跃而出应无鸠本就不严密的剑圈,慢悠悠的摆出一个杀势,不动如山。   应无鸠皱眉。   尤温再次攻向苏宝瑞,应无鸠运功而上,两人短兵再次相接,尤温这次气力却是少了不少,应无鸠心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剑下直攻尤温软肋。   不怕死的尤温自然依然不怕死,他肩上再中剑,移动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了痛觉一般,靠着硬拼调整了自己的方位。应无鸠剑下却依旧平稳,瞄到尤温再次掏出暗器,暗笑他居然天真到还想来个再突袭,可他应无鸠怎么会上当?   暗器飞出,却是偏离应无鸠直取苏宝瑞咽喉,应无鸠一怔,飞身便去挡。尤温顿时兴奋心里一抖,双眼怒睁,连冷笑的时间都没,玄铁剑剑气一发,划破空气。   一剑!两剑!三剑!   应无鸠救下苏宝瑞,脚下还未落地,就突的呕出了鲜血,他剑下一回,把苏宝瑞护在了身后,周身杀气大涨。   应无鸠死,他苏宝瑞也不能活!苏宝瑞急忙扶住了应无鸠,示意人拦住尤温,厉声道:“尤温,你还想不想要解药?”   尤温嘴角一提,如同鬼魅一般靠近两人:“你小爷我不在乎。”   这霸气露的太外向,苏宝瑞脸色难看。   尤安却是一愣,他心中颤抖,大声喊道:“师父!”   尤温动作顿了顿,锐眸一垂,看着苏宝瑞用来装帅的折扇被丢弃在地,他唇角慢慢的,慢慢的勾勒出一个弧度。   玄铁剑颤抖,期待着饮血。   苏宝瑞道:“这玄铁剑果真是好剑,不如今晚我卖尤大侠一个人情,让你再多活三日?”   尤温冷嗤,抬头盯上苏宝瑞:“不如我今夜就要了你的命?”   “现下我们能杀了彼此,”苏宝瑞倒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尤温能正常对话,说明理智还在,他脸上一笑,“还用僵持?”   程思秦往前一站:“解药!”   “这毒要三日才彻底发作,不如我们两天之后扬州城外,小茅峰见。”   程思秦还想上前,却被尤温拦了下来,他眼中愤然,却还是不敢违逆师兄,只能咬牙看着苏宝瑞等人离开。   三人回到作坊的时候,宣谷子正在欣赏自己的剑鞘,他高兴的看向尤温手中之剑,兴奋道:“我已经吩咐刘汉去找大夫。”   “多谢前辈。”程思秦拱手。   一边,尤安扶着师父坐下,颤抖着手开始检查尤温伤口。   宣谷子得意不已:“那魔头小子开始不过是以柔克刚,但是玄铁剑乃是天下至刚至坚之物,那软剑也只能逞一时威风。”他一边说着,心情激动的走向尤温,伸手接过了玄铁剑,一脸满足的还剑回鞘,又抽出来看了看:“这剑杀气腾腾,乃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煞器,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尤温赶紧抬头道:“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宣谷子眼中一喜:“叫叫弑杀?黯鎏?”剑鞘镶有暗金边,后面这名字也是很衬。   “邀月。”尤温斩钉截铁道。   尤安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但也对这名字不在意,如今他心中急的只有一样,就是他师父身上所中之毒,苏宝瑞能咬定定下两日之约,绝对是肯定这扬州城内无人能解这毒。   他心中还在思考,宣谷子却嚷嚷起来:“这什么名字?文绉绉毫无气势,玄铁乃是阳刚之物,跟月这阴冷东西有什么关系?这名字不成!太不符合这杀器之用了!”   尤温被抱怨却毫无在意,目光一柔,望向尤安。   “你……你……你!”宣谷子双眼睁大,瞪着尤温骂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徒弟做人阴阳怪气,说话绵里藏针,为人不得月皎之美,行事却是阴柔之极,你邀什么邀?”   尤温不乐意听宣谷子这么说自己徒弟,他眼一觑望向尤安,却见徒弟眼神恍惚,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些讨论,他一皱眉,安慰道:“我没事。”   尤安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掩掉眸中所有情绪,咬牙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解药!”   .   第二日,天朗气清。   尤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本以为能看见徒儿相伴,映入眼帘的却是程思秦,他略微一愣:“尤安呢?”江湖纵横多年,这次尤温所受的伤并不是最重,他一问完挣扎着就要起身,程思秦赶忙上前扶他起来,道:“尤安说帮你找解药去了。”   尤温还想起身,却被程思秦压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尽快的休养好,才能应付小茅峰之约。”   尤温皱眉,他徒弟所谓的会武功就是熟练掌握华山剑招,这时候出去哪里有能力自保?   程思秦唠叨起来:“今天天没亮,隔壁温家庄人发现他们庄主不见了,现在他们的人已经全部出去找了。师侄说,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在这里保护你,要不然一切都是功亏于溃。”他见尤温不语,补充道:“你放心,现在珍宝阁那个苏宝瑞不会拿他怎么样。”   尤温唇色发白,望着房门道:“他能去哪里找解药?”   程思秦默然不语,最后道:“师侄说了,如果温庄主之事与苏宝瑞有关,这一次苏宝瑞损兵折将,他别无办法,只能拎出吟月楼来与你对抗。”   下半夜,尤温担心了一整天终于睡晕了过去,程思秦见尤安平安归来,不由吐了口气。   尤安道:“师叔,你先去我房里休息吧。”   程思秦点头,两人走出了房间,尤安一拱手:“这次真要谢谢师叔前来。”   程思秦好笑:“也要你事前筹谋,找人假扮成我,我才能得以顺利赶来与你和师兄汇合。”   “也要师叔配合。”尤安道:“师叔此次鼎力相助,我与师父没齿难忘。只是现下时局还不明朗,这邀月剑之事,还是先瞒着为好。”   程思秦微笑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先回房,你好好看着你师父。”   尤安嗯了一声,目送程思秦回房,眼中一片冰凉。   他不怪师父心软,却不能不怪自己思虑不周,若不是程思秦这颗暗棋来得及时,他们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可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他大仇未报,如果当时程思秦不来,弱势之下他会做出什么?   夜凉如水,寒月之下天地沉睡,只剩呼吸相伴。   尤安疲惫的靠着栏杆小憩,半晌,他抬头望天。   一颗,两颗,三颗……   繁星点点,尤安伸手去捏,却只迎来一片清辉凝于指尖。良久,他慢慢走近房内,伫立在床边许久,眼中却是单纯的不能再单纯,全是尤温。   他有时想着自己半生飘零,本早就应该如同这冬日雪花还未落地便悄悄融化,师父却突然给了他一线生机。其实,不用一线生机,只要片刻温暖便已经足够。尤安凑到尤温耳边,学着师父温柔的样子轻轻亲上他的唇角,却见尤温眼睑微动,似有苏醒迹象。尤安偏头叹息,手中一扬,肉眼难见的粉末飘散。   屋内,只剩下两人呼吸声交缠,尤安嘴角微微扬起,只觉得师父睡着模样傻气可爱英俊,他心中一动,小心的握上师父的手,又忍不住变成了十指紧扣。   心脏却猛的一抽!   尤安身上一个痉挛,寒气似乎从心而起,将他整个人都牢牢锁住,口中吸气却如同冰渣灌入肺间一般难受,他轻轻呼出,心脏却又猛的一撞,手中不自觉捏紧。   寒气蔓延,凝结成霜。   尤安眼神一变,猛的甩开了尤温的手,慌张的倒退两步,“砰”的一声就撞到在了桌上。   他没想过伤害师父,尤安呆愣的看着自己双掌,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只觉一阵奇寒从心脏直冲奇经八脉,将五脏六腑都要冻死一般,尤安赶紧撑住自己,从身上掏出了应无鸠找出的解药,连塞了两粒。   片刻后,他才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气。   应无鸠白天说的没错,寒冥掌乃是天下至毒武功,当初老教主让自己练这武功就是为了掣肘他,只要一用便是自伤,只能靠着魔教祭司的药压制,学这门功夫的,最多也活不过二十七八。   所以,在他死前,他必须早日报仇,不能耽误片刻!   无论如何,魔教都是他报仇的最大依仗,他恨魔教那老头子万分,但却早已与魔教生死相关,不可分割。   尤安眼中冰冷,眸子望向尤温,又慢慢融化成水。   希望师父原谅他的小小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     ☆、渔翁之利(中)   第三日是个难得大晴天,暖阳温暖洒满人间。   尤安坐在桌边,安静的陪着尤温,他看书,顺便给尤温看他。   尤温心中有些郁闷,徒弟睫毛太长掩住了眸中流光,差评!看书不看他,差评!坐的太远摸不到,差评!他默默的想了会,准备好了完美无缺的开场白:“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尤安抬眸看他:“很晚了,晚到师父毫无所觉。”   尤温……   徒弟杀伤力简直堪比广岛上一声巨响,震的他一点威胁值都没了,只能弱弱的道:“我睡的那么死?”   尤安憋着笑,伸手烤了烤火,站起身来给尤温端了杯热茶:“师父用茶?”   尤温终于被端茶倒水一会,感动的一塌糊涂,眼巴巴的望着徒弟。尤安瞧的眉眼弯弯,只觉得暖流融心,便伸手握住了师父的手。   尤温声音沙哑:“徒弟……”   尤安嗯了一声,主动爬上了师父的床,杏眸含笑的凑近师父。   姿态暧昧,尤温感觉到了徒弟鼻尖冰凉,两人隔得太近,他反而看不清什么,只知道徒弟气息越来越浓,两唇之间,只差分毫。   他很可耻的咽了口口水。   尤安声音轻轻柔柔,又仿佛春风含情,暗藏无数诱惑:“我是师父的人,师父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语调悠长,君可自己填补,尤温男子汉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翻身就想压上去,却被尤安挡了。   尤温眨眨眼,一脸郁猝:“这点伤,不打紧!”   尤安笑道:“只要师父能熬过明天,什么都好商量。”   这样刺激他的求生意志?也太小瞧他为人了。但是尤温此刻箭在弦上不可发,只能苦逼兮兮的下保证书:“师父绝对保证活的如同蟑螂一般顽强!”穿越大神又不会耍他,他都小强了那么多会回了,而且现在穿越大神真要他现在出个意外,他就有脸打滚给他看!   尤安扬眉,轻轻扯了师父的厚脸皮:“师父要守信。”   .   直到三更,外面才传来了消息。   尤安急忙的起身,见温倩倩满身白雾,如同纸片人一个,显然是历经生死归来。   温倩倩抿唇:“这是解药。”   尤安伸手准备接过来,温倩倩却突然一避:“我要见尤温。”   尤安皱眉:“温庄主,假装仍受摄魂大法所控潜回吟月楼,是你自己愿意的。”   温倩倩刚想说话,听见房内有声音传来,尤安轻声冷哼,回身把尤温扶了出来。   温倩倩道:“我与……我与尤大侠……”   尤温其实早就不用扶了,赶紧站直身子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温庄主不必介怀。”   “我……”温倩倩咬牙切齿,却先把解药递给了尤安才道:“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中立足?”   总不能让他自裁吧?尤温拱手:“那温庄主的意思是?”   温倩倩再不矜持:“要么你娶我,要么我出家,你选吧!”   “……”完全惊呆。   尤安语气不善:“温庄主你掌管温家庄怎么出家?”   温倩倩噎住。   “娶你没可能。”尤安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一举消灭吟月楼,解救那些妇孺,温庄主还是先以大事为重。”   温倩倩毕竟是一庄之主,怎么可能轻易被转移话题,她皱眉起来:“大事为重我懂,但是你师父与我到底成婚与否,不需要你回答。”   尤安第一次面对抢人,这下子连夺剑杀人的心都有了,尤温见他一副要炸毛的模样,赶紧道:“温庄主,在下心里已经有人,并且与他早已互定终生,我绝不能背信弃义。”   “马上要天亮了,我得先回那边。”温倩倩垂眸:“此事,我们过了今日之战,再来了结!”   吟月楼却不会等到那一刻。   此刻万籁俱静,人人都在休养生息,却也是最好的偷袭时刻。可惜,吟月楼众女前来看见的却是醒着的尤温。   他长剑染血,月光之下皱眉望着她们。   尤安却远远的站在屋檐下,眯眼看着。   吟月楼楼主钱岳岳肠子都瞬间悔青了,苏宝瑞手下精锐不少,但是也毕竟不多,上次一役折损两个还有个云无持被耗的个七七八八,此刻能派出来的就是她们吟月楼了。但是她们吟月楼高手不多,又能做什么?   她委委屈屈的望向了蔡巧巧。   蔡巧巧美眸一转,英姿飒爽的一拔剑:“尤大侠好本事。”   这女人不就是主持夺宝大会那个?尤温知道自己嘴拙,所以压根没想过跟敌手们互喷,只是现在眼前站着的却是一堆女人,自己先动手实在有失现代人骑士风范。   这时,不少人都从房里狼狈的跑了出来,尤温手一抬,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蔡巧巧掀唇一笑:“你们上。”   被叫出来的女孩子都才十多岁,一看就没有练武的基础,只是她们目光却带着浓烈的恨意,看着尤温仿佛见着了杀父仇人一般。   尤温挑眉,不等那几个女孩动手,直接飞身过去点了她们穴道。他目光望向蔡巧巧,心道这人必定就是使用摄魂大法的了,当下又望向尤安,却见他皱眉看着蔡巧巧,不由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蔡巧巧当然不止这招,她眼神一挑,示意温倩倩站了出来。温倩倩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尤温,便直接提剑,他俩虚晃几招后,一个对视,尤温突然抛下温倩倩直接攻向了蔡巧巧。   场上大乱。   温倩倩自然是杀到了钱岳岳那边,钱岳岳连一般的躲避功夫都没有,被吓的哇哇大叫,拉着自己姐妹就往前挡,温倩倩一皱柳眉,恨不得把这烂人拖出来鞭一顿。   那边,蔡巧巧却早已藏在人群中,尤温不知道这些女子是自愿还是受钳制,不敢伤及她们性命,所以招招都以制服为主,蔡巧巧却突然翘唇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铃铛。   尤温只听见“噹噹”作响,一皱眉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温倩倩突然动作一顿,反手就朝尤温刺了过去。周围嘈杂,尤温又一心抓蔡巧巧,根本无心顾及另外一边,等到反应过来之时,温倩倩剑已经近到了咫尺。   “噔”的一声,两剑相撞。   程思秦冷声道:“你继续。”   尤温心里感念,又皱眉起来,温倩倩恐怕在她送完解药回去后被抓包了,也因此才被利用来了一个二次反戈。尤温旋身向前,他这次也不管那些女随侍了,蔡巧巧哪里躲避的及,脚下不稳,已然摔倒在地。   邀月剑饮血。   尤温厉声道:“给温倩倩解除摄魂大法。”   蔡巧巧咬唇,铃铛作响,节奏缓慢。随着这声音,那边温倩倩身子一软,已然晕了过去。   尤温松了一口气,那边钱岳岳见势不妙却开始哭天喊地起来,她一抹鼻子飞扑到尤温面前,众人见她本就不会武功,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傻娘子,都是懒得理她。   钱岳岳大哭:“尤大侠,我们吟月楼也是被她所逼。”她叫的惊天动地,眼里却是没有泪水,像是习惯性示弱,技巧性认输。   尤温挑眉看她,剑下一动抵住她的动脉。   钱岳岳眼里,却似有万般离索,只是一眼,尤温突觉得眼前一恍,竟似乎看到尤安那双杏眸,再细看去,又似乎变成了他小时候,万分可爱,却又突然带上了忧伤。   不是!带着忧伤的是……是孟欢!   这些只是一瞬,程思秦看着尤温不动,皱眉起来,他略一思索就突然大喊道:“不好!”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怎么当吟月楼楼主?蔡巧巧控制温倩倩用的是铃铛,那只不过是信号,真正会摄魂大法的是钱岳岳!   程思秦剑下一动,就要去杀钱岳岳,却没想到呆愣着的尤温突的一转身,玄铁剑气猛的一冲,程思秦防备不及,被剑气击飞了出去。   他艰难起身,呕出一口鲜血。   院门口处,一身黑衣的苏宝瑞仿佛胜券在握,他勾唇一笑:“今日,就让我们来看看同门相残的好戏。”   他话未落音,应无鸠突的一动,已然飞身到了众人之中,直朝尤安而去,程思秦就想去救人,尤温却一个闪身拦在了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差点忘记更新了!苏宝瑞这个BOSS把我跟尤攻都刷蒙了!(╰_╯)#   ☆、渔翁之利(下)   程思秦看着尤安被劫持,心急不已:“师兄,你醒醒!”   尤温却冷然看他,邀月剑破空而出,程思秦哪是尤温的对手,被逼的步步后退,片刻身上就多了好几道伤口。他一咬牙,手中剑势猛的一涨,而温容容也终于找到了空,两人剑下一合,虽然不是默契十足,但是也抵抗了片刻。   但这片刻,却是短短一瞬。   温容容毕竟武功一般,尤温剑气突的一拐,她就被掀翻在地。程思秦皱眉觑向温容容,一咬牙再次向前。可这次,他坚持的时间更短了,只是几招就被剑气所伤,跌倒在地。   一边的苏宝瑞却是看得兴奋,眼眸里邪气四溢,他见尤温持剑而动就要割上程思秦人头,心脏也仿佛配合这动作猛的提起,对即将到来画面期待不已。   破晓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苏宝瑞一愣,抬眸望去只见上官韬轻功落地,直接点了尤温穴道。   苏宝瑞万万没想到此刻突然会杀出一个程咬金,咬牙切齿起来:“上官韬!”   上官韬冷眸看他一眼,一招手,整个后院被官兵层层围住。   苏宝瑞捏紧手中折扇:“上官韬,这是江湖之事,你私自动用朝廷力量,就不怕殃及族人?”   上官韬冷笑:“我来这里是为了查幼女被拐之事,我可没兴趣管你这武林祸害。”   武林祸害苏宝瑞怒极反笑,不自觉的跨前一步,盯着上官韬:“我姐姐与你无名无实,我念及你对她一片情深才叫你一声姐夫,今日我眼见事成,你还要阻拦我?”他一顿:“你就不怕我俩恩断义绝?”   “我与你之间,”上官韬语气冰凉:“还有恩义可言?”   苏宝瑞眸光一呆。   钱岳岳眼神一动,就要躲到后面去,上官韬闪身上前,鹰爪扣住了她的命脉:“我现在留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你要是再敢放肆,别怪我手下无情。”   苏宝瑞愣愣的看着眼前人,恍惚的后退两步,将自己淹没在层层人墙之中,自嘲一笑:“突围,带走尤安。”   上官韬带来的人马不少,但论起爆发却不是苏宝瑞手下的对手。   此时已然接近天亮,看守城门的士兵在带着三分睡意开了城门,就看着一群人匆匆而来,他们一惊,就想去拦,那群人却毫无顾忌直接就杀了出去。   城外,有山有水有路。   云无持道:“苏先生,我们是走官道么?”   苏宝瑞一抹汗,抿唇道:“我们分开而行,云老你与我一起,其他人四散。”   众人都是不语,苏宝瑞直接掏出了银票一扔:“如果我还能活下来,你们可直接上京师找我。”   这下,众人也等不及领命,赶紧趴在地上捡银票,唯恐迟了一步就一无所得。   应无鸠一笑:“苏先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宝瑞垂眸,官道他万万不能走,只能进山:“我们暂且一避。”   .   扬州城外,最有名的便是小茅峰。那天夜里,苏宝瑞也是约的尤温在此处相见,本想来个捕捉行动,此刻他却变成了那个被逮的那个。   追命的恐怕还超过三路。   小茅峰是一大山脉尾端,放眼放去,层山起伏,高低各有不同,传说这山上池洞星罗密布,景色迷人。四人进入山中,只见山上岩石如同天斧所凿,威势吓人,直入九霄。   深山之中,白雪皑皑。   为了行走方便,尤安的穴道已经被解开,由着三人盯着他前行。   应无鸠突然停住了脚步:“苏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宝瑞抿唇,他额头上全是细汗,不耐烦道:“先逃命了再说。”   应无鸠脸上一笑,抽出了腰间软剑:“苏先生,我这次奉命来扬州,除了保护你,大人还说了,如果吟月楼之事走漏风声,一定不能留下活口。”   苏宝瑞一愣,惊慌后退,他不肯走官道,自然就是怕云王一系得到消息来追杀他,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功亏一篑,云王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知道他要失败?还如此早就派人来杀人灭口?   难道他早就动了杀机?   他多年以来别说立功多次,就是苦劳都是数一数二,没想到这些顷刻之间就要付诸东流!苏宝瑞眼睛一斜,看向云无持。   云无持冷笑拐杖拄地,恭敬的对应无鸠道:“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又何须应少尊亲自动手,老朽愿意代其劳。”   应无鸠眼中透出几分打趣,几分揶揄:“苏先生,这就是你御下的本领?”   到了临死这刻,苏宝瑞惊出的冷汗与热汗相连,人也彻底清醒了。他突的一笑,嘴中念叨起来:“万未料到,万未料到。”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还要多谢上官韬会心一击。   云无持冷哼,拐杖一动就朝苏宝瑞打去,却没想到苏宝瑞被人一拉,有枯枝攻他下盘。云无持旋身轻松躲过,眯眼望着尤安,他手臂一抖,从拐杖暗藏机关中取出宝剑。   云无持这条命,苏宝瑞一向珍惜,只因他是自己手下第一高手,而他手上之剑,还是决战尤温那夜,自己甩手送出去的。   没想到,这两样倒作了催自己命之用。   云无持一剑向前,直接砍断了尤安手中的枯枝,他嘴上冷笑,剑下就要杀人,身后却突然传来风声,云无持回剑一砍,却没摸着人影,再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掠起了两人,就向远处飞去。   云无持就要去追,身后又是一道风声,他大惊之下回剑护身,语中严厉:“应少尊!你做什么?”   应无鸠一笑:“我不是说了?不留活口!”   小茂峰山,山洞最多。   三人找了个山洞藏身,尤安一昂头,示意阿二去洞口守着。   苏宝瑞脸色煞白,盯着尤安:“他是谁?”   尤安打量着狼狈的苏宝瑞:“无论他姓谁名谁,现在都不过是受我驱使之人罢了。”   两人沉寂片刻,苏宝瑞知道尤安在嘲弄自己,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一屁股瘫坐地上,闭目养神。倒是尤安怡然而立,盯着苏宝瑞眼中一笑。   苏宝瑞之所以要带着尤安,就是想自己被追上之时,说不定还能有个人质保命,但此刻他却被人质救了一条命,他自嘲一笑,慢慢睁开眼睛:“尤兄为何要救我?”   尤安见他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语气难得温柔:“当然是为了让你报答我。”   “我阴险狡诈,无道缺德。”苏宝瑞道:“现下你给我喘气时间,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尤安却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悠悠然道:“我这条件却很简单,只是想知道苏先生你到底是男是女。”   苏宝瑞哈哈大笑。   接着,他扯掉发冠,长发倾泻直下,映衬着清秀的脸蛋更显柔美多情,媚眼如丝,连说话声音都变得娇脆婉转:“要不要扒掉衣服给你看?”   尤安一笑:“我倒是头次见识说话这么大胆的美人。”   苏宝瑞掩唇:“说话?尤兄没见过我行事?”可是更加肆无忌惮。苏宝瑞笑眸看尤安,语气柔媚缱绻:“尤兄天生好相貌,无论见了多少次,我这小心肝都是激动不已,万分想把你囚禁在我后院之中。”   尤安道:“那恐怕到时候苏姑娘府上就得闹翻天了。”他脚下向前,蹲在了苏宝瑞面前。   苏宝瑞斜了尤安一眼,轻笑道:“更可惜尤兄如此貌美,却不以统朝莅人,而反以蛊师从欲①。”   “也要能让他心如瘙/痒,欲罢不能。”尤安偏头大方承认,杏眸染上几分流光:“就怕跟苏姑娘你一样,就算身为女人,上官韬却还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苏宝瑞再也装不下去,咬牙骂道:“是他愚蠢,世上哪有苏宝呤一样天真愚钝,温柔无知的女人。”   “他没发现,不过是情字障眼。”恰如一叶遮天。   苏宝瑞挤出一个得意却扭曲的笑容:“我就是要他一心所求,不过水中捞月。”一辈子无法实现心中所想,就如同她一般。   “如何要假扮男装?”   “高门府邸,孤母无依,还能因为什么?”苏宝瑞慢慢闭上眼睛,脑中闪过逝去母亲的脸庞,依旧是满眼含泪,泣诉无辜。   这天下的女人啦……苏宝瑞心中一滞,脸上泛白。   她年幼无知才会被上官韬看似温柔的模样所骗,最终倾心于他盼着他救自己出牢笼,日日夜夜记着他应承自己会接自己出京师上扬州,看看那人间繁华销魂处。   没想到,她等来的是自己母亲被毒而亡,上官韬翻脸不认人!   她奋力挣扎,蠢蠢欲动,忍气吞声,一心逃出生天,最终,靠了自己逃出了京师苏府,成了苏先生,唯恐天下不乱的苏先生。   可苏先生也过不了情关,上官韬出现那一刻,她便放弃了抵抗。   苏宝瑞突然嗤笑出声:“这次是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尤安道:“明罚人畏,明察人忧,则变故出,易以成变。”苏宝瑞素来严厉多诡,下人唯恐自己丢了性命,只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属下早被端了窝点。吟月楼那个楼主虽然有个特殊技巧,但是脑袋瓜却是一般,居然打主意打到了他师父身上。   苏宝瑞也没兴致去追究过程,她一向享受赢的舒爽,却不愿意慢慢品味输的滋味。半晌,她幽幽一叹:“小时候,我母亲就常说我是她唯一期盼,我以前总觉得,我就是为保护她而活。现如今,尤兄你说说我这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苏姑娘真是聪明人。”尤安道:“知道我有事托付。”   “要不然你跟我啰嗦这么多?”苏宝瑞睁眼,起身随便一束头发,眼中冷光再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保护一个人。”   苏宝瑞不满:“这么简单?”毫无挑战性。   “他叫林亦轻。”   苏宝瑞哦了一声:“林亦轻父亲,可是云王的眼中钉。”   “仇人的眼中钉,你不愿意给他钉好点?”   苏宝瑞哼了一声,却没答应。   洞外,一声鸟鸣。   尤安抬眸,又道:“你的梦中情郎来了。”   苏宝瑞脸上一僵,冷睨尤安一眼,勾唇邪笑:“无论那破楼做了什么上官韬都不至于调查的这么快,方才是你故意不道明谁是施术者,来激他出手吧?”   尤安不置可否。   苏宝瑞凑近尤安:“还差一步,如若你师父当真同门相残,你还有脸见他?”   说话间,来人已经闯进了山洞,尤温打了个先锋,一见徒弟跟苏宝瑞在一起,二话没说飞身向前就把尤安抢到自己怀里牢牢锁住,目光戒备的盯着苏宝瑞。   苏宝瑞嘴角一动,懒得理这二愣子。   尤温找到人终于松了口气,赶紧道:“上官兄,我徒弟暂且交由你照顾,我先去追应无贼那厮!”他拱手完,又担心的看向尤安:“你师叔还在与他缠斗,我……”   尤安摇摇头,手上一推:“你去吧。”   山洞中又恢复一片寂静。   上官韬冷眸盯着苏宝瑞:“你是跟我回公堂受审,还是在这里老实交代?”   苏宝瑞瞄他一眼,袖口一动,掏出了一把匕首。   “冥顽不宁!”   苏宝瑞被呵斥的一抖,一咬牙直接把匕首搁在自己脖子上,嘲弄的看向上官韬:“你让我说,不如直接叫我死。”   尤安早料到苏宝瑞什么都不敢说,这会看‘隔岸红尘忙似火’,也不作‘当轩青嶂冷如冰’了,兴致大发的道:“他要是能见你死,今日你就不会那么容易出城。”爱恨痴嗔,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上官韬呼吸一顿,俊目瞪向尤安,又一深吸气:“苏宝瑞,前尘往事如今已成过眼云烟,你还是把握眼下机会乖乖跟我回去,我定当为你求情几句。”   苏宝瑞匕首一抵,脖间生疼,鲜血染红素衣,她抿紧双唇,暗骂这疼诚彼娘难耐,愤恨的目光盯上上官韬。   这眼神太过熟悉,上官韬不能回避,他目光随那鲜血而动,咬紧牙关,拳下不自觉捏紧,再也顾不得官匪之分,突的上前一把就夺过了匕首,把人揽进了怀里。   尤安一愣,诧异的瞪大眼睛,他不会就这么阴差阳错促成一对小冤家吧?所以他精心布局苦心谋局就当了个月老?真要这样他要被应无鸠嘲笑成什么样!   尤安还在思索自己为啥失败的这么惨烈,突然听“啪”的一声,响彻山洞。   上官韬面上留下五爪印,苏宝瑞一脸凶狠,一把推开了上官韬:“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那苏宝呤!”   上官韬眼神愣愣的,盯着苏宝瑞不发一言。苏宝瑞瞧他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忽觉恶心,更是难受,她冷嗤一声,挺直脊梁向洞口走去。   洞外白雪皑皑,似乎要掩盖一切。   到了洞口,她停住步伐。   苏宝瑞一笑,声音轻微的念叨起来:“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 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早悟兰因?②”世上因果,如果那么容易忘记,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恩怨情仇?宿命早已埋下脉络,她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苏宝瑞回眸,邪气的眸子望向尤安:“小安子,宝玉蒙尘不过无光,清水沾灰却是发臭,你我……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脱缰了,求表扬^_^   注:①改自《韩诗外传》,原句是蛊女从欲。大概就是说长得帅不干正事专蛊惑女孩子纵/欲。②是程砚秋所作《锁麟囊》原句,“兰因”是佛教用语,大概意思就是参透因果,看透世事,找到真正的快乐。   ☆、各有前程(全)   山洞之内,只剩两人。   上官韬回眸一望尤安,冷声道:“你怎么会和苏宝瑞在这里?”   尤安暗算着他们找到应无鸠的时间,懒洋洋道:“那魔头突然说要杀苏宝瑞灭口。”他微微眯眼,见上官韬神色紧张,笑了起来:“云无持为保护苏宝瑞与应无鸠打了起来,我就被苏宝瑞挟持至此。”   “你好歹是华山门人,苏宝瑞那个手不能提的能挟持你?”   “那是我挟持他?”尤安反问:“上官大人是不相信我?”   上官韬道:“完全不信。”   “大人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师父。”尤安老神在在。   上官韬一顿,锐眸盯着尤安:“我虽然不明白苏宝瑞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是他说话向来意有所指。尤少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若你做了什么坏事,到时候我与你师父自然能查到!”   .   尤安回到扬州,看见的却是准备走人的宣谷子师徒。   宣谷子倒是一如往常,拿白眼一看尤安:“你师父呢?”   尤安道:“杀应无鸠去了。”   宣谷子嗯了一声,抬手就想摸胡须,却摸了个空,老爷子尴尬一顿:“我给你师父写了封信,你日后拿给他看。”   尤安没接信,垂眸道:“老前辈无非觉得我不配用那剑,叫我师父不能传剑于我。”他一顿:“不过老前辈请放心,我不能修习华山剑法,将来师父肯定会将宝剑传与华山其他传人,不至于让它沦落在我手上。”   宣谷子一听这话倒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直言不讳:“世间善恶有别,你心性虽不是大恶,但是诡谲多变,用不得这百兵之君。”   尤安眼中一沉,他虽然现如今沦落至此,但毕竟是秦惠的嫡孙,他祖父一生辉煌让人赞颂,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他何止如此?   宣谷子第一次见他变色,心道自己居然能戳中这小子死穴,当下得意起来:“怎么?”   尤安眼神冰凉:“大师铸剑,一心求宝剑锋利,唯恐它不能伤人,难道是恨这世间之人?”   宣谷子一愣。   “这世间一切,无非各取所需。”尤安语气变得轻柔:“哪有善恶?”如果有绝对善恶,不是人人对人人恶意实足?   宣谷子一噎,再也不愿意跟尤安废话,愤愤骂道:“竖子!这信你交给尤温。”说罢甩手而去。   刘汉在一边抓抓头,尴尬道:“我师父向来性子烈,尤小哥不要介意。”   尤安嘴微微一动,咽下苦涩,苦笑一声,他微一拱手:“方才是我无礼,这次多谢老前辈铸剑,日后若是有需求,刘兄开口便是……当然,我更希望二位隐居一世,无忧无虑。”   刘汉拱手谢过。   他望着两人离去,默默的回了自己房间,点火烧了那封信,忍着心性开始看书。   这一看便是两天,尤温却一直未回。   让应无鸠引走尤温本就是计策,但是真正施行起来却不怎么让人高兴,他师父倒是利索的又一次抛下了他,尤安眼盯着书,一直叫自己冷静冷静,面上都冷成了冰块。   倒是阿二一直守在他房间,默默的盯着少主大人。   尤安没抬头:“你非要这样粘着我?”   阿二无辜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少主。”   “说说。”   “我先是回了洛阳,少主你当然是不在了,正是如苍蝇乱撞的时候,又听闻尤大侠一剑弄塌了人家大门的传闻……”   尤安冰冷的眸中一暖,笑意染上嘴角:“怎么?”   阿二心道惊奇,暗自猜测自己说了什么讨好了冰冷冷的尤安,继续道:“我赶到杭州。”   他当然又跑了,尤安抬头看阿二:“你怎么知道我在扬州?”   “是少尊联系了我。”阿二伸出手指头,比出一个二:“我足足跑死了两匹马,才赶上少主你的步伐。”   尤安……   “少主,你接下来去哪,给我一个心理准备。”阿二表示。   尤安懒洋洋的道:“宿州,我要替你家少尊去见一个人。”   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正掌握生杀夺予大权的人。   .   尤温与程思秦这一追,就追了十多日。   他总感觉应无鸠是吊着他们,明明不见了,又突然跑到他面前来,设下埋伏,却久久不见人影,等他都要放弃了,应无鸠又蹦出来吓他一跳。   如此悬着,半个多月后应无鸠终于彻底消失了。两人无语的往扬州回赶,尤温忧心匆匆又欣喜的进了客栈,却只见到一封信。   尤安留下的信只有两个字:宿州。   尤温瞪大眼睛望着信,脑中使劲搜索关于宿州的选项,最后只想到一个名字,苏臣封,当年他大师兄所救之人。那时候,苏臣封貌似真的邀请过尤安去宿州游玩,而且还是自己一口答应的。   尤温扶额,求墙撞。   程思秦好笑,拱手道:“师兄,我下山日久,就不陪你一起去宿州了。”   尤温赶紧拜谢:“这次多亏你了。”   “也幸好我就在附近执行任务。”程思秦打趣道:“这是老天爷非叫我助师兄得到宝剑,从此之后,看他人再敢笑话我华山后继无人。”   尤温叹息摇头:“你回山路上千万小心。”   两人还在惜别,那边却突然传来大吵之声。程思秦回头望去,见温容容拿着一张信纸,面色苍白:“大姐……呸,这女人好毒的心思!”   尤温也瞟见了温倩倩,顿时恨不得打个地洞逃跑,不过温倩倩苍白着脸,双眼无神,根本没心思看他们。   尤温给程思秦打了个眼色,叫他上前问问。   程思秦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打听了下,过了好一会才回来道:“是温小小,说温倩倩曾被妖女所惑,还说……嗯,她不顾礼义廉耻,为吟月楼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愧对列祖列宗,她以温家庄家主之名,要除了温倩倩的族谱,接任温家庄庄主之位。”   尤温叹息,他一觑温倩倩,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他还是决定上前。   “温……庄主。”   温倩倩抬眸,见尤温黑眸里都是担心,一整脸色,拱手道:“尤大侠。”   尤温拱手:“温庄主,我可以陪你回温家庄解释。”   温倩倩一愣,又嘲讽一笑:“我清清白白,又何须跟她解释?”她说完垂眸:“尤大侠,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有一事未办。”   尤温瞪大眼睛,难道还想嫁他?他尤温可娶不起啊,他喉头一动,心虚苦恼不已:“温庄主,上次之事……”   温倩倩脸上阴郁:“尤大侠跟我到后院就知道了。”   尤温给程思秦递了个眼神,悻悻然跟着温倩倩到了后院,却见满院的女子。他心下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温倩倩。   唯一的男性便是岳老,他大哭着跑来:“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尤温赶紧扶住了人,怕他老人家又下跪什么的,他可消受不起。   岳老道:“恩公如此侠义心肠,将来一定好人有好报,恩公与温大庄主,真是璧人一对!”   岳老一直住在客栈里,对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但这句话出口,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尤温,赶紧道:“岳老,我已经有了心念之人,您老不要乱说!”   尤温辩的太快,惹的温倩倩脸色不快,尤温再转眼看她,也是无奈。虽然丢了人家女孩子面子,但是这种事他万万要说清楚,他的心里只有尤小安一个!   岳老倒是一愣,见两人都没反驳,只能道:“是老朽糊涂,胡乱说话,那就祝恩人与您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生孩子尤温就不想了,他尴尬一笑,眸中却是难得的对尤安以外人的温柔:“承您吉言。”说完,他目光又望向满院的女子,试探性的问道:“这些姑娘是……”   温容容怒道:“这些女子都是受害之人,如今却是无家可归。”她一顿:“都是那邪派害人!”   不害人怎么叫邪派?尤温叹息。他放眼望去,只见她们大的也才十五六岁,小的七八岁都有,这可怎么安置?如果尤安这时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帮忙想想办法,现在就靠他的榆木脑袋,还真是毫无头绪。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这么多女子,不如弄个手工作坊之类的,可是这大宁王朝虽然有丝绸作坊,但是坊内都是男性用织布机工作,难见一个女子,真要干了,还不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是,这么多人首先就要一个生活来源。尤温头疼不已,望向温倩倩。   温倩倩道:“这位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那些女子闻言纷纷拜倒在地,一时间后院里啼哭声此起彼伏,尤温听的头大如牛,又碍于礼教不敢去扶,尴尬不已,只能连声道:“你们起来,起来吧。”   温倩倩心底叹息,她本来是想嫁给尤温,但是现在却没了这个想法。接下温家庄以来,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管理温家庄上,本就立志终生不嫁,后来发生这事,她虽然与尤温没有肌肤之亲,但是毕竟看在了别人眼里,只能下嫁。   到了她妹妹给她公布天下,她反倒绝了心思:“你们起来吧。”   一句话,那些姑娘你扶我我扶你还真站了起来,尤温看的惊叹不已,再看温倩倩,只听她道:“我本来打算带你们回温家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们可还愿意跟着我?”   尤温呆愣。   窃窃私语传来,尤温再看温倩倩,只觉得她面目似铁,早就不是当年通州少女模样。他一直未曾在意,原来这温倩倩已然从一个高中女孩一跃而成为了女性精英。   他咋舌,听着那些女子道愿意跟着温庄主,又愧疚不已的暗自松气。   温倩倩抿唇:“现在恩人你们也见了,如果你们决定跟着我,我温倩倩起誓,就算我们要忍受漂泊流离之苦,我也绝不会再让你们被人看不起!”   众女子臣服。   “你们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们与扬州瘦马这一称呼再无任何关系,这世上也再无吟月楼!” 作者有话要说:     ☆、宿州之鹿(上)   年关一过,百废待兴。   宿州相较于扬州比较寒冷,这会仍感觉不到开春的迹象。夜里的宿州城内也是安安静静,却有一处张灯结彩,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云王府门口,侍卫正在一个一个的查阅着拜帖,他看看帖子,又看看眼前长的普通的年轻人,见他耐不住寒冷搓了搓手,皱眉道:“这张帖子不是发给你的。”   那人冷眸看他一眼,说话却是带着北调:“我叫秦似水,你可以问问你家王爷欢迎我与否。”   侍卫传声进去,不过片刻府内就有人来迎接,他见秦似水只带了一个人,笑道:“是秦少主远道而来,恕我们有失远迎啊。”   尤安轻飘飘的嗯了一声,也不理他,直接迈步走了进去。阿二跟在后面被拦了下来,眷念不舍的交了兵器,被安排到另外一处休息。   寒天之中,篝火升起,张牙舞爪,有燎原之势。   尤安被安排到了一个暗处坐了下来,边上还摆了炭火,他满足的暖了暖手,抬眼一看,院中只坐了七八个人,显然都是云王心腹之人,而云王身边所站之人,应该便是苏臣封。   云王兴致昂然道:“今日都是自家人聚一聚,各位不用拘谨。”   毫不拘谨的尤安看着仆人们割下烤鹿,小碎步飞快送到了各人小桌前。鼻尖溢香,他默默的眼睛一亮,拿着玉筷戳了戳那鹿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用完了鹿肉,那云王又与前排人推杯换盏了许久,尤安这会已经闷的想打瞌睡,勉力支撑着听他们互相恭维,终于有人道:“苏兄之死,实在让人惋惜。我与他向来交好,却不料他竟然功亏一篑。”   云王叹息。   苏宝瑞之死,只说是被追缉时没能逃出,被扬州官府当场诛杀,当然,这也是上官韬为苏宝瑞所打的掩护,若不是上官韬帮忙,他尤安还真要想想怎么骗过云王。   苏宝瑞这么好用之人,不从云王这人手下解救出来实在可惜。   桌上之人又道:“只是这人心似水,无常无道,谁知道苏宝瑞当时想的什么呢?更不知道他是否对扬州官府说了什么,如果有危害王府的言辞……”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也不说话。   尤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这位仁兄此言差矣。”   尤安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惹的人纷纷望去,只见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一张脸毫无特色,倒是那身高出众,而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偏又透出几分清冷。   “哦?”刚说话之人冷言道:“那就请阁下指教指教。”   尤安看了眼那人,眼神调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人心……怎么会似水?”   云王嘴角含笑:“你们这是各有立意,不能同言。”他望向尤安:“阁下就是秦似水?当年倒有位名满京师的秦似水,秦少主可知道?”   尤安站了出来,深深一拜:“回禀王爷,这人草民倒是知道,而且也知道那倒霉蛋已经死了,将来只能等我这秦似水来名满天下。”   好大的口气!   众人顿时噎住,窃窃私语起来,这秦少主是何来历?   云王却是听的哈哈大笑,他素来有志,也喜欢这种有鸿鹄之志之人,只怕有人全然靠嘴上功夫:“秦少主好志气。”   尤安道:“谢云王殿下称赞。”   刚那人一抿唇,躬身问道:“秦少主说人心不似水,在下倒想讨教讨教,秦少主认为苏宝瑞当时说了什么?”   尤安垂眸:“我与那位苏先生不认识,但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阁下觉得何为善言?”   那人脖子一哽,如果是对他们善,那一句牵扯的话都不会说,但苏宝瑞做的可不是什么善事,以人间大善而言自然是什么都供出来。他心里有禁忌,云王自然也有,那人心里冷笑,心道这个秦少主言语浮夸,果然是个不知好歹信口胡来的傻子。   他没回答,尤安也不会等他开口,他瞄了眼被分解的只剩残肢的雄鹿,慢悠悠道:“天地苍苍,莺飞草长,有众马奔腾逐鹿而聚,得而庆之。剥其皮、抽其筋、喝其血、啖其肉,快哉乐哉。”他眼中带笑,一扫众人,语气突的轻柔:“天下英雄,谁闻鹿鸣?”   尤安扭头看向诘问他之人:“今日我们在这里分鹿而食,阁下可有感受到这鹿的哀叫,这鹿的临死善言?”   那人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人乃天地之灵,食肉饮酒,本就是天经地义!”   “既然是天经地义,何必管它临死哀叫?逐鹿天下,本就是各看本事,就算他说了,扬州府就敢查?他扬州府敢拿空口白话做什么文章,云王殿下养我们这些人就是吃干饭的?风雨临城,阁下与其杞人忧天,何不先思考着搭个小蓬遮风挡雨?”尤安回头,再拜云王:“我神教不才,当日苏宝瑞所遣散之人,已全部为殿下肃清,未留一个活口,包括在狱中的我神教前祭司养女钱岳岳。”   云王一笑。   “云王手下之人多是官吏,这涉及江湖中事的还是我们江湖中人来好,神教暗堂经营多年,专为肃清余孽而设,只要云王有用得着的地方,蔽教义不容辞。”   一个宴会,最后把众人吃的是心惊胆战而散。   云王亲自送人,最后才与尤安拜别。   尤安拱手:“蔽教应无鸠受云王殿下所托保护苏先生,却不料落入他人陷阱中,实在惭愧。”他一顿:“这次云王殿下邀请,应少尊本应该亲自前来,但他身受重伤,只能由似水来赔罪。”   云王表情没甚异样,只是叹息道:“这件事不怪应少尊,都是我思虑不全,让苏贤弟冒险。”   尤安再拜。   云王轻声道:“不过,秦少主刚在宴席上说了那么多,本王却有点不明白。”他打量着垂首而立的尤安,问道:“不知道贵教近日有何打算?”   “为殿下所用,就是我们的打算。”   云王闻言勾起了唇角,眼中温柔:“为我所用,我也要知道你们为何能用吧?”   “教主用我,不过我信口胡说了八个字。”尤安抬眸,脸上毫无表情:“重回中原,入主国教。”   “重回中原……入主国教?”云王眼中兴味,笑道:“秦少主有此雄心壮志,贵教日后想必大有所成。少主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本王也不多问了,今夜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   尤安还没出云王府那条街,阿二就出现了。   尤安无奈的看他一眼道:“那里是王府,不是你飞檐走壁的地方。”   阿二道:“少主冤枉我了,我也是倒霉才遇到了事儿。”   尤安挑眉。   阿二拿着弯刀唉声叹息:“少主跟我来。”   尤安跟着阿二拐弯抹角到了一个暗处,他略一看,知道自己又回了云王府周围,不禁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阿二从一堆垃圾里翻出了一个人,那人被点了穴道,嘴巴里还塞了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脸也是黑漆漆的。   阿二道:“我去上茅房,听到异样声音,就抓到了他。”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那些侍卫,所以直接将他丢了出来,再回府急匆匆的取剑。”   尤安心道好一个呆子竟然跑到云王府去,难道是想在人家的地盘杀人不成?他慢慢走近,却见那人越来越眼熟,立时一惊。   尤安赶紧蹲下,就要拔掉那人嘴里的东西,那人却唔唔叫了起来,一副反抗到底的样子。   尤安叹息,撕掉了人皮面具轻声道:“别怕,是我。”   林亦轻瞪大眼睛,看着尤安给他松绑,愣愣道:“似……似水?”   尤安点头,握住了林亦轻的手:“你看,我体温一向低于常人。这下你记住了,以后无论我扮成什么模样,你都能认出来了。”   冷冽夜风,异常袭人。   林亦轻喉咙一哽,一把抱住了尤安,埋头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宿州之鹿(中)   一朝落平阳犬也欺。   不说在魔教如何求生存,就是在华山,尤安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时不时受点嘲讽,有时候动起手来,他也要挨那么一下,要不是有华山长老护着,把他放在华山也无异于放在众虎之中,只不过他尤安也不好欺负罢了。   林亦轻现在的感受,他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他面临还是家破人亡,至亲离去。尤安抿唇看着林亦轻,坐在了他面前道:“林大哥,皇上还要用你父亲,林大人一定能出来的。”   林亦轻垂头不语。   尤安给他端了碗姜汤,也不说话。   林亦轻抬眸看他,终于接了过来,嘶哑着声音道:“你以前不让我碰你,就是因为一旦被人知晓了你身体异于常人,便很容易被拆穿身份?”   尤安嗯了一声:“林大哥,我知道你累了,快点喝完了姜茶早点休息吧。”   林亦轻抿了口姜茶,瞄向拿着弯刀的少年:“他是谁?”   “他叫阿二。”尤安道:“是保护我的人。”   林亦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问,垂头不语,几口喝完了姜茶道:“我先休息了。”   尤安皱眉点头,看着林亦轻直接躺在了床上,又一瞟阿二,带着他回了自己房间。阿二倒是自在的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打坐。   尤安走到他面前:“武痴。”   阿二睁开眼:“少主叫我?”   “不是。”   “……”那叫谁?   尤安笑了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去帮我照顾好林亦轻。”   阿二抬头,他才刚摆开修习架势就要换地方,实在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遵命!”   尤安一叹,他没想到林亦轻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还以为他应该在京师林府中,尤安叹了口气,只是在林亦轻在这里,那自认狠毒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找来?   苏宝瑞必须得死,不然神教在云王面前就无位置,就算勉强争个地盘,也是可有可无,只有取代了苏宝瑞,神教才算走入云王核心。可苏宝瑞却可以不死,而为他尤安所用。只是如此一来,便有可能为神教留下后患,尤安为保苏宝瑞的命,只能答应应无鸠来宿州给云王看一看秦少主长什么样,顺便为神教取得云王的信任。   云王这种人的信任当然只取决于两点,实力和野心。不过出于谨慎,云王也许还会询问手下人看法。   所以,他还得见苏臣封。   然而人生多半时刻,却不是你想见谁就能见谁,尤安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慢慢吐出胸中郁结的那口气,却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年多,他早就习惯了师父时时刻刻都在身边,黏黏腻腻也被培养成了习惯,此刻周围却连一丝丝尤温的气息都寻不到。   郁结、焦躁、渴望纠纠缠缠的冲上心头。   尤安飞快合上眼眸,人也渐渐蜷缩起来,小屋内悠悠荡荡的回响他的怨念。   “师父……师父……”   月上中天,银辉一洒,染白满室相思。   .   第二日,尤安先是带着阿二离城,又换了本来面貌回了宿州。   林亦轻见只有了尤安一人回来,皱眉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跟云王合作之事肯定是不能告诉林亦轻,尤安面上不动声色,拿出一张纸开始写拜帖:“见一位故人。”   “是谁?”   “当年我派大师兄所救的苏臣封。”他说着抬眸看林亦轻,认真道:“我说了这段渊源,你可不能生气。”   能让自己生气还能是什么?林亦轻咬牙:“跟那个云王有关?”   “其实关系也不大,当年我俩结识那年正逢两湖大水,新修两年不到的大堤被毁,朝堂上龙颜震怒下旨追查。为了平息上怒,他们便推了苏臣封的父亲做替死鬼。”尤安笔下不停:“当时,苏家有一人在云王府做幕僚,可惜没能保住苏大人,我师伯救了苏臣封之后,他就向我师伯要了人,把苏臣封带回了宿州。”   林亦轻恨声道:“又是个无辜幼童。”   “朝中无是非,结党自营私。”尤安叹息,又望向林亦轻:“你见了苏臣封,千万别把气撒在他身上。”   林亦轻立刻道:“怎么可能!”   尤安看他一眼,又动笔起来:“林大哥,其实你该速速离开这里。”   林亦轻不语。   尤安见他不说话,也没再强求,他找人送了拜帖,又带着林亦轻在宿州城里随便逛了逛,回到客栈之时,苏臣封那里已经有了回音,说是明日清早便来相见。   尤安兴致却依旧缺缺:“苏臣封应该不会多问你之事,但是林大哥毕竟与云王府有些恩怨,你还是不要透露姓名的好。”   林亦轻埋头嗯了一声,终于问出了心底疑惑:“怎么不见你师父?”   尤安微微一愣,眼中终于染上了笑意,又突的一哼:“恐怕是快来了。”   林亦轻看着尤安似恼非恼,偏头却又勾起唇角,眼中甜蜜更是非常,心中猛的一沉。   .   结果,第二日来的却不止苏臣封一个。   尤安看着来人一愣,手下就要去拦林亦轻,苏臣封却是大喜,直直朝尤安奔来,拱手道:“尤兄。”   尤安回了礼,开口道:“苏兄,这位是我出游时结识的好友,叫岳杉。”   林亦轻拱手道:“苏兄。”   苏臣封见礼,又回过头恭恭敬敬的道:“这位就是我救命恩人尤安……尤兄,岳兄,这个是我在王府当值的头头,你们叫他都大人便可。”   云王本名就叫宁由都,出来混连名字都懒得起?尤安拜见了下,又对苏臣封道:“叫你来做东道主,你还拉上人家都大人。”   苏臣封赶紧道:“是都大人想见见你。”   “见我?”尤安套出了目的,微微心安,挑眉起来:“不是看你告假也起了玩性?”   宁由都笑道:“看来臣封跟我多年,都不如尤少侠你了解我啊,此话真是一语中的,我平日多在府里,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尤安扯着嘴角笑了笑。   三人直接上了宿州城里最大的酒楼。   谈笑间,尤安吃的十分敬业,全听他们三人聊天,等饱餐一顿了才突然道:“都大人姓都,没想到为尊者讳,改个姓?”   宁由都嗯了一声,望着尤安:“倒是真想过,尤少侠有什么建议?”   “姓贾。”反正身份是假。   宁由都一挑眉。   林亦轻咬了块鸡肉,一听这话连连摆手:“姓贾做什么,姓甄比较好。”   宁由都目光望向林亦轻,却见他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简直还是虎头虎脑少年一个,目光突的一柔,循循善诱起来:“这甄贾又如何?”   林亦轻一抹嘴,愣愣道:“这真假之间当然是真好,怎么如何?”   尤安真想叹息。   宁由都点头赞同:“岳兄说的有道理。”   林亦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岳兄是谁,又想自己的大白话哪里有道理了,嘴上推辞了一番,又无辜的望向尤安。   眼神单纯认真,犹如离家的小兔子一般。   宁由都来了兴趣,又问道:“可我这真假都不喜欢,岳兄还有没有什么可推荐的姓?”   “啊?”问他?林亦轻瞪着鱼肉冥思苦想,反正在座的姓是不能说,他纠结半晌,犹疑不定的试探性的望着宁由都道:“秦?”   尤安一呆。   宁由都继续循循善诱,笑道:“不知道有何典故?”   林亦轻还没傻到扯尤安本家,胡扯道:“我小时候听我母亲讲起上古神话故事,秦氏乃是上古之神在人间之友。”   宁由都哈哈一笑:“神之友?”   这马屁拍的可不轻,尤安看着云王那高兴样儿,默默地腹诽一番。   四人出了酒楼,这大冬天也不能出去城外吹风,宁由都又提议去听戏。林亦轻一向坐不住,以前就是一不爱听戏二不爱看书,若不是为了讨好尤安,三不爱下棋,听了这话当然有些不乐意,顿时望向尤安发出救助的目光。   尤安也想着离开,只是宁由都察言观色本事更是一流,温言笑道:“要是岳兄不愿意听戏,我们可以去找点别的玩,一尽地主之宜。”   尤安皱眉,云王可不像是没事之人,他刚想说话,远处却传来一声呼唤。尤安一偏头,还未看清是谁,只听耳边生风那人已经到了他面前,甚至把他往怀里一带,尤安下意识就想一掌过去,鼻尖却传来熟悉的味道,眼睛也是一亮,惊喜道:“师父!”   尤温一捏他鼻子:“谁叫你乱跑的?”   尤安双手就要拉住师父,却突然想起周围还有人,只能生生忍了下去,只是眼睛却从尤温身上拉不开了。   尤温看他徒弟高兴,余光自然也扫到了三人,挑眉道:“林……”   尤安赶紧咳了一声。   尤温林到一半,转了个弯:“您们三个,谁是苏臣封?”   苏臣封赶紧上前,一脸喜色:“尤大侠!”   尤温嗯了一声,故作感叹道:“苏公子长大了,模样变了不少。”尤温明显睁眼说白话,苏臣封虽然变化大,但也没到认不出来的程度去,他目光扫过林亦轻,停在了云王身上。   宁由都见礼:“久闻尤大侠大名。”根据应无鸠来信,弄垮了苏宝瑞的便是这对师徒,他目光幽深,瞄向了尤温手中的长剑。   光看外表,邀月剑不甚打眼,便如同尤温这个人一般。   尤温拱手道:“尤安来这里,打搅了各位了。”   尤安生怕说漏了哪个环节,赶紧道:“我与苏兄是打小认识的人,见一次皆大欢喜,怎么算是打搅他了?”   尤温挑眉,宠溺一笑,再也不说话了。   尤安难得有些尴尬,赶紧讨好道;“师父肯定日夜兼程赶路了,这会累不累?不如我带你先去房里休息,顺便叫小二做点小菜。”   苏臣封赶紧道:“那今日我们就先算了,明天我们再聚!”   宁由都觑了眼苏臣封,叹声道:“可我还没尽兴呢。”他眼神又望向林亦轻,笑道:“不如尤大侠与令徒先回去休息,我们陪着岳兄一起喝喝茶?”   尤安开口就要拒绝,却被林亦轻抢过了话:“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忘记更新了……   ☆、宿州之鹿(下)   尤安忧心忡忡的回了客栈,皱眉盯着茶水。   尤温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被热茶,也没喝:“徒弟,我丢下你去追应无鸠,你可生气?”   尤安一晃神,反问道:“我丢下师父一个人跑到宿州,师父可生气?”   尤温……   他心底叹息,这才是智商啊,一心二用还是秒杀他,不过好歹尤安的注意力又被自己成功拉回来了。尤温目光锁在徒弟身上,又生怕自己的热情吓跑了人,问道:“那人是谁?”   “这宿州城里最权贵的人物。”尤安嘲讽一笑:“当朝云王,皇帝唯二的皇子之一。”   尤温感叹了句难怪,小心翼翼的凑近尤安:“一个王爷他上哪里久闻的我?还跑出来……似乎是特意来见。”   尤安垂眸,不着痕迹的转移焦点:“这云王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担心他对我俩如何,就是怕他发现林亦轻身份。”   “林亦轻来这里做什么?”尤温不解。   “现在满朝文武都说林为之下狱,是云王的谋划。”   尤温闻言冷哼一声:“这些政客,就知道投机谋取私利。”   尤安望着尤温一笑,突的撞进师父怀中,他有时喜欢看师父呆呆愣愣的模样,有时觉得意气风发的师父也不错,现在却突然觉得能看到师父,无论是任何模样他都喜欢。尤安心中一安,只觉得鼻尖全是师父的味道,那些细细微微的幸福感又爬满了全身,刺激起全身的观感,叫嚣起来。   好想离师父更近,更近。   “师父。”   “嗯?”   尤安柔声道:“你全是看到的最好的我,将来有天见到我的不好,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尤温斩钉截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过有大小,仁义难全。   尤安闭上眼眸,心中一冷,苏宝瑞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陋室之内,安安静静。   不说尤安有没有过错,尤温倒真没经过尤安同意办了件小事,他略一思索,决定通过旁人引入话题:“上官韬说那日在洞中苏宝瑞宁死都不愿意跟他回去,这件事恐怕背后还有人,这人……”估计来头不会小。   尤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苏宝瑞不愿意说,也是心存了保全上官韬之意,但是她既然不说,这件事就恐怕不是你我能管的。”   尤温尴尬道:“徒儿,你身上还有银两?”   尤安一想就明白了,直起身子道:“怎么了,师父?”   “嘿嘿。”尤温万分想把人拉回来,但是毕竟不敢,只能可怜兮兮的瞅着尤安:“你也知道吟月楼里还有些女子,她们家是回不了了,朝廷也做不到全部安置,于是温倩倩就把她们收在了手下。”   尤安干脆的替他师父说完:“可惜温家庄昭告天下与温倩倩脱离关系,温倩倩独木难支,于是师父慷概大方,献出了自己所有银两,说不定还跟上官韬大人借了点。”   尤温佩服之极,弱弱道:“所以咱们家以后你管钱好了。”   尤安……   魔教的钱他师父花不花?尤安叹息:“我手里银两也是下山的时候师祖给的,剩下的都是当初林亦轻送的,你以为我是腰缠万贯的盐商?”   尤温赶紧摇头:“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我只想与徒弟平安喜乐,善事偶尔为之还行,要是积福太多无法消受怎么办?”实在不行,他去劫他人之富济自家之贫。   尤安忍不住好笑,这种好笑的情绪又扬啊扬的飘然跃起,让所有思绪都变的犹如悬在虚空一般,尤安心里一紧,想要使劲一脚把它们狠狠踩在脚底,却发现踏步成空,脚下软绵绵,伸手什么都抓不住,勾的整个人更是烦躁不堪,心思蠢蠢欲动,好想要……好想要什么?   尤温心跳徒的加快,却依旧眼巴巴的望着尤安。   玩玩闹闹或者心思不纯时他也敢去勾/引师父,说些大胆的话,但到了此刻,尤安感情再迷迷糊糊,也知道自个在品尝情犊初开的滋味,脑中想的不再是师父师父师父,是……想要师父。   想要……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感情,甚至无论是他想不想,或者他怎么想,他都想要师父,不是怕尤温不理他了离开他了跟别人在一起了,只是单纯的……想要。   想要师父碰他,吻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他。   尤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白皙的脸颊胀的通红,长睫一抖,难耐的抓紧了尤温,感觉那些烦躁被稍稍压制,又涌起一股空虚,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尤温,开口就要求助,语气却软弱的吓了他自己一跳。   屋里只有他轻飘飘的唤师父的声音,甚至带了哭腔。   尤温心脏跟着尤安的声音抖啊抖,温温柔柔的吻上徒儿的唇,心里的魔头却张牙舞爪:“尤安,你是不是想我了?”   尤安一顿,有些紧张的看着尤温,乖乖的点头。   想得都恨不得咬人两口了。   “不是徒儿想念师父的那种。”尤温语速突然变快,又暗自深吸气,缓缓语调,慢吞吞的敲击着尤安的神经:“是抓心挠肝一般,萦绕不去,寤寐思服,却又……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的尤安更加烦躁了,他杏眸一瞪,觉得牙痒痒,脑袋痒痒,引发的全身都痒痒,焦躁的想大叫了,尤安咬紧了唇,却感觉他师父气息却越来越近,人跟声音却似远在天边。   “我对徒儿你,就是这样,日思夜想,食髓知味,恨不得吞吃入腹……”   尤安心里猛的一荡,又仿佛羽毛拂过,眼中已是迷茫一片,再也受不住了渴望直接凑过去。可惜尤温的唇有些干燥,尤安顿了顿,按照师父教的动作,乖顺的伸出舌尖,轻轻舔/吻师父唇瓣,然后,两唇贴近,分分合合,牵出银丝丝丝相连。   尤安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他师父半推半搂抱着推到了榻上。他一惊,神智回来了一点点,心中却激动不已,尤安脑中一转用力一挣,却发现尤温纹丝不动,而且嘴角还挂着笑容,仿佛抓准了徒弟抢不过。   虽然练武人体力好力气大,但如此用在他身上也很可耻好么?   尤安带泪的眸子望向师父,无骨的控诉中竟然带着一抹纯真,尤温心中一片啊啊啊啊,也不管争取好评了,突的压了下来,下嘴就咬唇。   尤安毫不示弱,状似经验十足的伸出舌头,便觉得突然整个人都被师父卷了过去。   云端沉浮,水中荡波。   柔情蜜意仿佛随着汗水而渗出,飘荡的整个屋子都是甜腻。   尤温的声音低沉嘶哑,久久回荡,语句却简单,永远只有尤安尤安尤安,一遍又一遍。尤安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却被激的颤抖起来,努力想要更贴近师父,不放过任何契合的机会。   最后,却被逼的低泣讨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胜新婚o(≧v≦)o~~   ☆、病症再现(上)   直到此刻,尤温都觉得自己心脏是被两根绳子紧紧拉紧,各扯一端,简直离活生生的撕裂只差一步。   静谧的小屋内,他盯着已然安睡的尤安,眼中兴奋光芒难掩,饿狼蛰伏一年,想要的自然不一般,而同样是征服,尤安能给他的当然不是猎食与杀戮的成就感,更多的是歇斯底里般的满足。   尤温颤栗着倾身向前,吻上尤安眼角,他刚刚尝了不少尤安的眼泪,是咸的,可到了心里,却觉得异常的甜美。   这种神经病的节奏,尤温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但是他抑制不住。他以前从未沾过什么上瘾品,现在却沾了活蹦乱跳会对他甜言蜜语会对他微笑会为他流泪的尤安,这种激动的欲罢不能的感觉,尤温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我勒个去!   那种想把人咬醒,让他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哭甚至苦苦求饶的兴奋感再次跃起,尤温深深觉得,如果上一辈子遇到尤安,他肯定是个买一打充气/娃娃回家然后排排亲的傻逼猥琐男。可是他已然在这,尤安已然在他怀里。   尤温慢慢的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尤安的唇,撬开嘴唇,深入其中,兴奋感再次充斥脑中,动作也越来越热烈,恨不得全世界与他一起起舞。   精疲力尽的尤安迷迷糊糊的抓住了他师父,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   尤温……   深呼吸,深呼吸。   无奈的套上衣服,尤温一跃而起,眼前却有些恍惚。   情景一再变幻,从通州初遇那夜的月亮,到示剑台上云雾缭绕间的深渊,从他猛一睁开眼所见的挣扎四逃的人群叫嚣的士兵,到他最后看了一眼的人世。   他母亲苦苦的哀求:“李医生,我不想自己儿子这么下去……”   孟家独子,孤傲夸张,人人当面都是羡慕不已,转身而笑便是咒骂,切,那个二世祖孟竹,听说脑袋有病,疯的!看了不知道多少心理医生了。   尤温努力的睁眼,看见的却是一片漆黑,他顿了顿,压制住躁动的情绪,慢慢的俯下身子,抓住了尤安的手。   甜蜜的感觉充斥而来,尤温有些怀疑的戳了戳徒弟的脸颊,虽然这会又有些冰凉了,但是手感上佳,绝不是什么厂家粗制滥造出来的……   呸!根本不是造出来的!就算是制作,也是万能的神精雕细刻独家出品。   尤温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动作轻柔的抚摸上尤安的脸颊,异样的兴奋感再次布满眼中。   从今往后,这神的馈赠就归他所有了。   .   出了门,尤温拐了个弯到了林亦轻房门口,他抑制了下太过高昂的情绪,在踹开门跟撬开门之间充分冷静的选择了后者。屋内无人,尤温也没兴致点灯,反而跨步到窗前一把推开了木窗,微微寒风随之迎面而来,他嘴角一扬,抬头望月。   夜风来来回回送来明月悠悠吟唱。   尤安。   柔情与激情同时涌进大脑,心脏再次与脉搏携手共鸣,轰轰隆隆的吵的耳朵不得清净,尤温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暗自调息。   尤温没等多久房门外就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到了房门口又突然变得步履慌乱,然后突然顿住,林亦轻气息不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尤大哥。”   尤温垂眸,随意的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抬眼转身回头。   林亦轻看着尤温,比起在杭州之时,他总觉得尤温又变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尤温一举一动似乎依旧如在洛阳那样沉稳寡言,只是男子汉气概愈重,身上隐隐散发出霸道之气,自己这个没用的纨绔子弟自然是拍马不及。   他自嘲一笑:“尤大哥,这么晚找小弟有何事?   尤温懒得废话,直接道:“你不适合继续待在宿州。”   林亦轻面上微僵,提声道:“我……但是我来这里是来刺杀云王,他诬陷我爹!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尤温感觉百无聊赖了,心道小少爷人家今儿个还请你吃饭喝茶跟你聊天打趣呢,但这话却不能说,而且他自己跟林亦轻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只能沉声劝解道:“别说凭你的武功能不能伤到云王,只要你被发现,你爹本来只是下狱,说不定就变成了株连九族。”   “……”林亦轻沉默不语,只是倔强的握紧拳头不肯放松。   尤温且看着。   两人之间寂静无声,暗自较劲。   林亦轻心思却不完全在这,他忍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尤安呢?”   三个字,症结全显。   尤温突的勾唇一笑,眼中戾气聚合,周身仿佛笼罩着煞气一般,他望着林亦轻,脚下一步一步的往前。   这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林亦轻心上,他毕竟是从小受宠,吓得倒退一步,脸色也变了。   尤温停住动作,开口却不同与以往的平铺直述,语调微微上扬道:“我徒弟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林公子千万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一番情谊。”于公于私,尤温都不想跟林亦轻翻脸,前提是他眼光不再围绕尤安打转儿,尤温自己觊觎尤安,还不知道林亦轻对尤安抱着什么样的幻想?私底下怎么拿什么心思想念他徒弟?   可这天下,只能有一人真正品尝尤安滋味。   林亦轻脸上一白,他挺直背梁一拱手:“多谢尤大哥提醒,但是日后之事,我自有打算。”   尤温轻笑一声,走到林亦轻身边,低声道:“林公子有点弄错了,我不是提醒你,”两人擦肩而过,留下尤温轻飘飘的言语,“是威胁。”   .   林亦轻不肯走,成了尤安最大的心腹之患,只能再三交代林亦轻千万不可对人倾吐了身份。可惜的是,第二日宁由都又来了,而且是一连好几天,好像个堂堂王爷成天没事干似的。这一点连尤安都没想到,兀自发愁的看看宁由都,又看看林亦轻。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林亦轻明显把宁由都这个装模作样的豺狼当作了见多识广的凤雏,相处之时都是以礼待之。奇怪的是,宁由都对林亦轻倒不是一般的好。   尤温买了甜点回来,就看见四人坐在酒楼里,表情各异。   尤安表示想去逛逛,林亦轻却朗声道:“我想在客栈休息。”   宁由都一笑:“我留下来陪他。”   尤温眼神里闪过兴味,尤安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想留下他两人相处,他目光望去,见林亦轻绝对不是认出了宁由都的样子,宁由都也不像要杀鸡儆猴,不由皱眉。   这云王到底想做什么?   倒是苏臣封万分不好意思道:“尤兄,我带你去逛吧。”   尤安就想说不用了,苏臣封却异常热情:“我知道宿州城里有一家有名的书坊,那里还能刻录,书籍极全,不如我们去看看?”   “……”尤安从苏臣封眼神里感受到了他的深深渴望,浓浓情意,以及你不答应我就完了的哀求。   他这几日都找不到与苏臣封单独说话的机会,这次倒不失是个良机,现下无事,越早说清楚他们就能越早离开。尤安瞄了眼尤温,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终于还是点头了。   到了书坊,尤安带着苏臣封东瞧西看,开口问道:“云王想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猜出他身份来了。”苏臣封叹气,又难以启齿,婉转道:“云王只是觉得你那小兄弟有趣而已。”   他怎么看不出来林亦轻哪里有趣?不过就是个有点老实的官家子弟而已,尤安眼神一扫,却见尤温慢悠悠的走来,他先是皱眉,面上突的一松,打趣道:“师父无聊?”这么黏他不要太可爱!   尤安典型的早慧,可是全留给了智商,对感情反射弧可以绕地球半个圈,当初尤温可是亲上了才被尤安察觉,古代那含蓄一套尤安怎么感受的到?尤温叹息一声,在尤安耳语一句,吓的小徒弟手里的书都差点掉在地上。   苏臣封尴尬的差点钻地洞:“云王也不是真想……他……你们知道的,但凡男人都有点喜新厌旧,我想等这几天热情过了,也就没事了。”   尤安咋舌不已,与苏宝瑞告辞后赶忙回到了客栈直接冲到了林亦轻房里。   林亦轻正在看着宁由都今天给他讲解的棋局,难得见尤安主动找他,面上一喜:“尤兄!来下棋?”   尤安一整脸色:“宿州不是你久留之地,明天一早你就离开。”他见林亦轻还是不乐意,只能道:“你知道么?云王叫宁由都。”   “我当然知道那无耻之徒叫宁由都。”林亦轻说完,脸色猛的苍白:“是他!”   尤安松了口气。   林亦轻却不可置信的连连后退,脸色更加难看:“今日,今日……今日我对他坦白了我的身世……”   .   宁由都还没回到云王府,天就黑了。   府内人点上灯火,照亮云王府亭台水榭,这虽是寒冬腊月,却依旧风景宜人。   苏臣封随侍在侧,他来到云王府时年纪还小,却是跟云王年龄最相近的人,云王一时兴起,便把他带在了身边。   桥上通火通明,前面的云王突然停下了步伐,回头一笑:“没想到,没想到。”   苏臣封已经听云王说了一切,战战兢兢道:“殿下,那接下来是……”   “虽然有点可惜,”云王语气悠悠的,却充满果断,“只能斩草除根了。”   苏臣封暗自抿唇,应是。   云王再回头,再走几步到了拱桥高处,却见石桥另一头早有人静静守候。灯影绰绰,照出倩影,风中传来小女孩欣喜的声音:“父王,父王回来了!”   云王心中突的温柔,快走几步抱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大笑道:“洺儿怎么来了?”   宁思洺也不答话,朝着云王就亲了一口。   边上,侧妃宁冯氏柔柔施礼,笑语道:“王爷好几天没来后院,小郡主是想王爷了。”   云王满意颔首,苏臣封觑去,只见光影随身影而动,三人渐渐远去。   “来人!跟我去抓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cng的地雷~么么哒。   ☆、病症再现(中)   苏臣封率兵到客栈的时候,尤温他们早已经离开了,他一皱眉,吩咐道:“全城搜索!”   可惜,搜了一夜却是毫无消息。   如果他是林亦轻,现在最急的应该是出城,苏臣封又带着人马守在了城门口,逐个盘查,一天下来却是毫无发现。苏臣封暗自咬牙,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逃出去没有,一面担心有负恩人,又担心自己被云王责骂,干脆将指挥权一交,回到了云王府。   王府内,依旧是宁静祥和。   云王正在抄写经文,见了苏臣封一笑:“怎么?”   苏臣封直接跪了下来:“没找到他们踪迹。”   “嗯。”云王抬头看苏臣封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围城之下,何处最安全?”   苏臣封略微冷静了点:“险处最安。”他一顿,皱眉道:“但是我们云王府层层守卫,他们不可能进的来。”尤温带的可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避你锋芒,等你把客栈搜了一圈又回去罢了。”云王一笑。   “那属下这就去再搜!”   “都过了那么久了,安危已然难测。”云王道:“他们应该清晨便离开那了。”   “那……”苏臣封道:“他们一定想出城。”   “等你回来向我禀报的时候。”   苏臣封一呆,赶紧道:“那我赶紧去城门口!”   云王道:“不急。”他从书桌前走了出来,踱步到了苏臣封面前:“既然我能想到这里,那尤安怎么又会猜不到我能想到什么?”   “但是,”苏臣封抿唇,终于道,“他们究竟在哪里?”   云王却不答,步调沉重的走到门边,微微叹气:“寒冬腊月的,东躲西藏也着实难受的紧。”   苏臣封不敢接话,垂头跪在地上。   云王道:“罢了,你也起来吧。”   “属下不敢。”   “我知道尤温曾经救你一命,你不想与他为难。”云王回首望他一眼。   苏臣封连道不敢。   云王又笑了起来:“这有何不敢?知恩图报,本就是好事……只不过我容不得你知他恩惠了而已。”   苏臣封咬牙道:“我定当为王爷抓住他们三个!”   云王看着苏臣封认真道:“若之,其实他们在哪无所谓,你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   .   东躲西藏,确实难受。   尤安皱眉,冰凉空气侵入肺腑,他一抽鼻子,干脆躲到了尤温怀里。尤温心疼无奈,催动功力让自己发热,只是这效果在寒风之中自然微乎其微。他将尤安搂的更紧了,轻声道:“你要不要休息片刻?”   他们昨夜等乘着官兵搜寻空隙,后来又躲到了客栈柴房之中,尤安哪里睡的着?到了今天快天亮,他们又逃了出来,沿途碰见了好几拨官兵,幸好这几日他们在宿州闲逛,徒弟早记住了路,穿街走巷才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而因为有人巡逻,他们过一会还要挪动地方,尤安身子一向就不好,这时哪里还撑得住?   尤安摇摇头:“都怪我。”他一心要想接近苏臣封,不能果断离开,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是我的错!”林亦轻握紧双拳:“是我连累了你们。”   尤温瞟他一眼:“我与我徒弟生死与共,关你什么事?”   林亦轻闻言一顿,带泪的眸子看向尤温,又低头下去。   尤温知道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但他此刻忧心似焚,又见尤安脸色越来越苍白,更是没有好心情了。要是眼前人只是普通情敌,而不是林为之的儿子,他早就来一个踹一个,来两个踹一双了,哪还用压抑自己?   尤温再一垂眸,又变得温柔体贴,牢牢的锁住尤安。尤安此刻已经顾及不了林亦轻能不能猜到他与师父之事了,他安抚似的握住尤温之手:“我们躲在城门附近,迟早要被他发现,为今之计,只有分道而行。”   尤温闻言脸色一变:“不行!”   尤安嘴角微扬,轻声道:“师父放心,我不会离开师父,所以我们如若分道,该是林亦轻一人独行。”   听到徒弟不愿意离开自己,尤温脑中紧绷的弦一松,又自豪起徒弟对自己的在乎,尤温一顿,脑中各种想法纷至沓,他太阳穴一跳,头疼起来:“这样也不行,云王的目标就是他。”这样与弃之不顾有何差别?   尤安柔声道:“我与林大哥是至交好友,我怎么会害他?”尤安坐起身来,握着尤温的手,目光望向林亦轻:“我希望林大哥谅解我的一片苦心。”   林亦轻赶紧点头:“我一切都听你的!”   尤温心底冷哼一声。   尤安一笑:“听我的就好,你记住,你就躲在此处,等我与尤温吸引走云王注意力,这边兵马肯定会减少,到时候你再乘机离去。”   “不行!”   林亦轻双目赤红,伸手就想抓住尤安,却被神色大变的尤温一把拦住,看着林亦轻的目光更是凶狠。   尤安愣了愣,分开了两人,一边思索师父近日状态一边对林亦轻道:“林大哥,你刚刚不是说都听我的?”他说着话,见林亦轻已经哭了出来,不由叹气:“只有你离开,我们才安全。我师父带着我们二人实在不便,到时候你先离开,只有我师徒二人,定能逃脱。”   尤安背后还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阿二,林亦轻知道自己再说也无用,不如将计就计等他俩离开了自己就去自投罗网,面上却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们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那贼子!”   .   此刻,日头已然往西。   尤温与尤安找了个来闹市来闹动静,顷刻间小街上鸡飞狗跳,等官兵围了上来,尤温把徒弟护在身侧,他凝神望去,见苏臣封从布阵中骑马出来,不由挑眉。他也不等苏臣封说话,突然剑气一发就向那边砍去。   人仰马翻!   灰尘扑面,苏臣封猝手不及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周围士兵一见苏臣封模样赶紧去抓人,却被狼狈的爬起的苏臣封举手拦住,他一手撑着胸口,艰难道:“尤大侠,只要你们愿意交出刺客下落,云王绝对不会为难你们。”就算要为难,也没有由头。   尤温提唇,剑下又要再动,苏臣封突然呵斥道:“尤安,你想调虎离山,你看见虎来了么?”   就算不畏虎偏向虎山行,也得老虎待在那里等你,可云王又岂会如尤安的意?尤安一皱眉,脑中越来越清晰,心却越来越凉。   此时,士兵群中却突然传来了打斗之声,尤温看了眼没有反应的尤安,轻功一跃剑气一发,前一排的人纷纷后退,只是这一眼,他也看清楚后面的两人。   其中一个竟然是华权。   尤安的法子没招惹到虎,居然把自己的同伴给引来了?尤温皱眉,那另一边的林亦轻现在面临的是什么?难道云王亲自去抓?   苏臣封语气严厉:“尤温!尤安!云王掌管宿州,乃是天子贵胄,宁姓子孙,在他面前你们是玩不了花哨的!”   尤温脑中弦一绷,突的冷哼一声就要上前把啰嗦个不停的苏臣封搞定,身后的尤安却是一动不动,尤温一个用力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低头一看,却见尤安一脸苍白,神色恍惚。   尤安是吩咐了阿二看着林亦轻出城的,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就由他带着林亦轻闯出城,但如果云王两边都派了重兵把守,那阿二被擒的那刻……便是他尤安身份暴露的时间!   他抬眸望向尤温,眼中只剩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健忘症发作了,稿子丢到存稿箱就是不记得改时间(>﹏<)   等等我去补个猪脑!   ☆、病症再现(下)   这片刻迟疑,华权他们两个已经慢慢向前。   尤安猛的把尤温一推:“师父!”   尤温反手抓住了尤安,皱眉不已:“徒弟,你怎么了?”被问的人却是一脸惊慌,尤温心中猛跳,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凉:“到底怎么回事?”   尤安手有点颤抖,眼神望向苏臣封,又道:“师父,不管前面是谁,你若不快点去与他们汇合,他们只会越来越陷入包围圈中。”言下之意,是让尤温独自前行。   尤温抿唇,一把揽住尤安,玄铁剑气一冲,就往前面杀去。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个人要做到万夫莫开相对容易,但以一敌万却是万万不能。尤温虽内力已然深厚,但也经不起如此耗,更何况他还带着尤安,不敢用剑术拼,只能用剑气撕开一道口子。   一时间,喊杀震天。   苏臣封眼中闪过果决,最后咬牙道:“先抓住那两人!”   众人一围,重心向华权偏离去,尤温这边压力稍减,但是更不轻松,他就算再笨,现在也明白了苏臣封的打算,只能加快速度向华权而去。可华权毕竟是将士,他虽然英勇善战但武功却是一般,他身边之人武功好上一点,但也是回天乏术。   苏臣封眼见他们两个被逮住,终于松了口气,大声道:“尤大侠,你不想我先杀了他们两个吧?”   那边厢,尤温剑势一顿,与众兵对持,眼眸扫向苏臣封,冰凉一片。   苏臣封咬牙:“去禀告王爷,活捉了刺客同伙!”   天色渐黑,夜幕拉下。   尤安脸色越来越白,眼中神色莫测。   是他自傲轻敌,他骗了云王拿下苏宝瑞,就觉得云王就算高明也不过如此,结果才会输的一塌糊涂,今日这结局,又能怪谁?他与师父才刚刚心意相通,只要云王拆穿他的身份……尤安一咬牙,突然一俯身捂住心口,眼中泪水凝聚,却不敢落下。   尤温也顾不得防卫了,赶紧伸手扶住尤安。   尤安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越抓越紧,如同他此时的心脏一般:“师父,师父……”你要相信我。   可他拿什么让师父相信?   夜空之中,突然传来马蹄声。尤温抬头望去,见云王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来。万千将士齐齐喊道:“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撼天震地。   也牵动着两人神经。   云王微笑,他目光不感兴趣的一瞥华权,又放回了尤温身上:“你们猜,我抓到刺客了么?”   尤温感觉他怀里的尤安身子猛的紧绷,不由皱眉:“云王殿下不用卖关子了。”   云王哈哈一笑:“果然够勇。”他笑眸看向二人,突然觉得这一文一武也算不错,可惜是华山之人,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反而捣乱不断。半晌,他微微一叹:“我属下来报,已经抓着了刺客。”   云王这语气,应该是阿二无事。尤安慌乱的心跳猛钝,呆呆愣愣的放松手上劲道,苍白的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等着属下送来了林亦轻,云王望着呆愣的少年一笑,轻声道:“你不是爱和尤少侠在一起?今日本王便成全你。”   林亦轻瞪他一眼:“无耻之徒!”   众人心都是一抖。   云王挑眉,示意把林亦轻丢到了尤安身边,又笑道:“我听闻尤大侠你勇猛过人,今日不如就让本王见识见识?”这是问句,云王语调里却丝毫没有探寻的意思。   “云王想怎么见识?”   “自古勇者名声都是拼杀回来的。”云王道:“疾风知劲草,生死见真章,本王今日就派些人跟尤大侠玩玩。”   邀月剑一横,尤温也不废话,直接拿眼神邀请。   无论怎么玩,尤温都必须陪。   二十人多人挺身而出,尤温一看他们动作,就知道他们只有点武功底子,他一皱眉,暗骂云王无耻草菅人命,还要赔上他无奈滥杀无辜。   云王马头一转,示意那些人一拥而上,尤温没有下死手,只是让他们不能再动,不到片刻,地上便倒满了人,等最后一人倒下,他抬眉望向宁由都。   云王老神在在,对这结果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道:“尤大侠如此不痛快,怎么算是生死见真章?”他微微叹气,叫人取来了自己弓箭,垂眸一抚弓身道:“尤大侠不尽兴,只能让本王再想办法了。本王就从一数到十,如果尤大侠不能斩下一个人头,我就杀你一人!”   话音刚落,云王拉满弓,对准尤安。   “一!”   “二!”   如此玩法,尤温还真是闻所未闻,他脑中一乱,也不知道云王说的是真是假,邀月剑猛的一动,直接将倒在地上的人拦头而斩,只见那人头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血流如注。   尤温呼吸一滞,眼里一阵恐慌,下意识的就看像尤安。   尤安的脸色比他更是难看。   云王微微一笑:“一……”   尤温握紧了邀月剑,不可思议望向云王,他脑中飞速闪过尤安的表情,又似乎变成一片空白,完全没发现背后有人爬了起来,眼中兴奋的握刀而行。   “师父!”   尤温被尤安的叫声猛的惊醒,突觉得背后生风,他反手一剑直接向那人劈去,那人手中刀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瞬间染上地上鲜血。   “大侠饶命!饶命!”   尤温冷眼看着眼前膝盖发软之人,忽闻“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尤温疑惑的一侧耳,觉得那声音似乎是自己身体内发出。   剧烈的心跳伴随着耳边催命声让尤温呼吸困难。   杀人?还是自救?   “七!”   “八!”   这一声一声,挑动着尤温的极限,他眼前一恍,臂上青筋尽显。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杀人!   他只想与尤安今生相依,平平安安的归隐山林,自打他来到这世界,他从未有过踏入江湖的想法,更从未想过称霸武林,就算他想报仇,对手也是人人喊打的应无鸠,他想……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闲时养花,忙时偷闲,最好不过落叶归根。   “九!”   “十!”   尤温猛的一动,闪身向尤安那边飞去就想拦箭,却扎扎实实的拦了一个空,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惨叫悚然回响在夜空,而刚被他吓倒在地的人已然中箭,口中鲜血直流。   那箭直中心脉,那人只是挣扎一下就再也不能动弹。尤温眼前恍然出现徒弟被射/中的模样,顿时呼吸一紧,仿佛所有血脉都冲入大脑之中。   他的尤安,他不能让尤安离开他!   尤温嘴角微动,嗜血的欲/望爬进脑中,他身子一跃,已然到了人群中。   四周猛的死寂。   血色弥漫,煞气四溢,云王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响起,注入灵魂之中,尤温抬眼望去,仿佛看见无数形容丑陋的魑魅魍魉狂欢乱舞。   “一,二,三,四,五……”   邀月剑刺入人心中,尤温剑下一动,割脖而过。   “一,二,三,四,五,六……”   邀月剑一扫,周围人全倒了下去,倒在地上的人惊恐的望着尤温,却是一动不能动,直到尤温旋身上前,蹲下身子。   鲜血溅在他脸上,映照出一个人间凶兽,尤温麻木看向地上人头的眼睛,再次站起身来,偏头探寻般的靠近,他脚下一动,却是踏血前行,衣摆之上,血色晕开。   林亦轻不可置信的连连后退:“这……”就算是鬼魅妖怪,都不可能如此可怕!他一把抓住了尤安:“似……尤安,尤安,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拦住你师父。”   尤安闭眸,身子发软。   天地茫茫,鹿鸣呦呦,有人懂得了鹿的悲鸣,可又谁懂得狼的悲哀?   尤温周身便是修罗地狱,那些人哪还敢上前?个个你望我我望你,都是踌躇不已。   此刻的云王看得咋舌不已,眼神中光芒闪烁,如同宝剑出鞘,锋芒毕露,他冷笑一声:“换人!”   这次上来的人脚步沉稳,却是毫无声息。尤温颤抖着手握紧邀月剑,阴霾的目光扫向他们,这十个人,个个都是内力不凡,他怎么在十秒杀一人?   云王自然不会给尤温考虑的时间,催命声再次响起。   尤温冷笑,凭着本能猛的向最右边的人攻去,丝毫不顾周边的人有何动作,他身上瞬间就中了三剑,鲜血四流,动作却是毫无停顿,掠夺的目光盯着犹如麋鹿一般惊慌失措的杀手,他一个向前,在自己吐出鲜血的同时也成功斩杀一人。   周围人都是微微一顿,等着云王再下命令,尤温杀/人之后却突的一笑,动作毫无停顿,邀月剑一拦,直接攻向了离他最近的人。   无耻!   云王看得有趣,语音上扬:“一……”   数到八的时候,又一颗人头落地!   云王望去,只见尤温眼神凶狠,全然都是杀意,仿佛最古老的兽性全部被勾出,只能用鲜血填补,他一挑眉,似乎对着结果十分满意:“一,一,二,三,四,五,六,七……”话音出口,他手上突然拉满弓,对这尤安射出。   箭出无悔,破空而过!   而此时,尤温刚刚斩下第二个人头,邀月剑锐不可当,直接攻向第三人!   尤安直愣愣的盯着尤温,他看着师父杀/人,眼前一片恍惚,林亦轻的呼喊声似乎从天边传来,尤安听着并不真切,也没反应。   突然,一股力量袭来,他被撞飞了出去,接着是一声闷响。   灯火通明中,林亦轻身上染血,软到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华山之殇(上)   尤温那边的杀戮终于停了下来,他直愣愣的看着尤安扑过去抱起了林亦轻,眼中一片迷茫。   而场上脸色最难看的除了尤安竟然是云王,他脸上笑容消失,翻身下马走出了层层防卫,却被尤安目光拦住。   云王眸光一寒。   尤安却不再理他,他牙关有点颤抖,先是试探了下林亦轻的呼吸,心中猛的松了一口气,握住了林亦轻的手,又抬头冷冷的看着云王。   云王见林亦轻没事,眼神稍缓。   两人对视,关于林亦轻的一切却一切尽在无言中。场上一片死寂,人人都等着这个主宰之人开口。   宁由都也知道现在万万不能耽误时机,咬牙反身上马,再一回头眼神却是盯着林亦轻,朗声道:“今日我就放过你们一马,养好伤后早日离开,”他微微一顿,声音意外的柔和起来,“以后别再让我逮到。”   .   把人弄回客栈的还是华权,尤安强打着精神跟着,等到了客栈再也坚持不下去,晕在了尤温床边,时刻关注着徒儿状况的尤温身形一闪,直接把人接在了怀里。   华权看得目瞪口呆,想上去帮忙扶人,却被尤温给止住了。   等尤温把尤安放在了房间另一张床上,林亦轻才道:“尤兄,你的伤口就由我先包扎吧,我从军多年,做这个还是没问题的。”   尤温点头。   林亦轻那边,还是云王派了御医来救人,不准外人打搅。华权一边个尤温敷药一边叹息:“我听闻林大人出事,就想尽办法赶到了京师,可一到就听说林小公子独自赶来宿州……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出发,现在才到,恐怕路上也吃了不少苦。”   尤温嗯了一声。   “这一次,我真的要替大人谢谢你们师徒,若不是你们保护林小少爷……”华权不忍再说,唉声叹气起来。   尤温终于开口道:“是我要谢过林贤弟。”   华权许久不言,皱眉道:“云王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放人?”他当时看不清楚,看到云王打道回府还以为是林亦轻已死,霎时心都凉了,却没想到林亦轻压根没死,云王还派人给他疗伤。   尤温抿唇一会,四两拨千斤:“谁知道呢?”   华权见他不愿意多言,而且有伤在身需要休息,只能拱手道:“总之我先代林将军谢过尤兄你,我去看看小少爷那边。”   尤温嗯了一声,望着华权小心翼翼的关了房门,嘴唇却有些发抖。好一会儿,他才艰难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角。   尤安正在沉睡。   尤温慢慢靠近尤安,吻上徒弟唇角,背上一痛,他闭上眼睛握上徒弟的手,那些可怕的画面却一一闪现,尤温难受的一抿唇,手上不自觉地用力。   尤安却似乎突然受了惊吓,慌乱的抽出了手一把抓住尤温,嘴上慌乱道:“师父……师父……”   尤温咬牙,忍着疼痛爬上床,把尤安揽进怀里。   尤安的呼喊声却越来越弱,声音低微,似乎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原谅我……”   尤温皱眉起来,他不明白尤安到底在怕什么,只能安慰道:“不关你的事。”   小徒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死死的抓着尤温的衣服,紧的尤温伤口都开始痛起来,他俯下身子吻上尤安双唇,克制着动作完全不似以前疯狂,温温柔柔如同安抚。   尤安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只是手中依旧抓紧尤温的衣服,片刻,屋内传来低泣声,尤温心里一抽,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徒儿,却见尤安慢慢睁开了眼睛。   尤温一愣:“你醒了?”刚梦到什么?   尤安垂眸,小心翼翼的凑近师父。   其实他们本就近在咫尺,尤安却不依不饶往尤温那边钻,似乎恨不得与师父合为一体,尤温眼中一变,神色越来越温柔,低头吻上尤安。   尤安如同发疯了一般,拼命想要留住师父,抓着尤温前襟不让师父稍离。不到片刻,他脸上就变得通红,幸好尤温够理智,他再抬头,见尤安杏眸里未干的泪水全变成了忍耐,眼中幽深,叫人沉溺其中。   尤温情动不已,想让他哭泣,想让他哀求自己。   没想到的是,尤安眼眸一转,眼中泪水真的再次涌出,把尤温吓的不轻,也顾不得自己状况了,赶紧道:“又怎么了?”刺激受太重了?   尤安使劲的想忍,忍的心肝脾肺都疼,越疼越忍不住,断断续续道:“师父……我哭了,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我不好?”所以才要离开?   尤温一脸黑线,不明白这是哪儿跟哪儿,叹息道:“我刚刚那样杀/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   尤安晶亮的眸子一眨,眼泪又开始掉:“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师父怎么会被逼到那步!”他说着咬牙切齿起来,他与苏宝瑞都自诩了不起,比起这位云王来却是拍马不及!但是终究是他傻,才会被耍得团团转,动惮不得。   如果不是林亦轻以命相救,他与师父恐怕现在早已在地府叙旧了。   尤温抿唇,他见尤安眼神一变,又担心起来:“尤安,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尤安委委屈屈的,又愤恨不已:“我没有胡思乱想,要不是徒儿怕弄伤师父,我现在肯定饶不了你。”   尤温……   尤安抚上尤温伤口,指尖上移,抚上师父脸颊,眼神严肃道:“我想囚禁师父了,怎么办?”   尤温有点可耻的想一敞怀抱说宝贝儿来吧,但是尤安现在这模样实在太让人动心,让他抑郁的心突的高昂起来,他忍着背上的疼一捏尤安鼻子,黯哑的声音吐出肺腑之言:“为师已经想了好久了。”   尤安一愣,只道师父没当回事了,他心中一恼,却不敢碰他师父伤口,只能勉强自己。他再次凑近尤温,闭眸轻轻吻上师父嘴角,又慢慢移到唇上。   不想分离,不想分离片刻。   怎么样才能让两心如一?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似水的柔情全滴落出来:“师父,你要不要听情话?”   尤温惊奇的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徒弟温温柔柔的软语,撞入心中。   “师父……你是我的天,是我的地……徒儿愿意为你翻雨覆雨,愿意为你摘天上的星星,愿意为师父做一切一切,卸下防备放弃自尊放弃骄傲放弃传宗接代放弃其他所有人。”   “尤安愿意雌伏师父之下,也只有师父……只要师父,师父愿意的话,把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尤温眸中的狂热被点燃,却没有去抱住尤安,反而捏紧了自己的拳,背后渗出的血迹染红衣裳,他脸上却出现一个细微的笑容。   尤安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声音沙哑:“徒儿只求师父不要再离开我了……”   尤温一顿,沉声许诺:“与君共偕老,白首不相离。”   尤安只觉得霎时间魂魄被硬生生的撕裂开,一个是睥睨万物的秦似水,一个是卑微不堪的尤安,他一把抓住了尤温的手,畅快的呼吸皆痛:“师父,师父……我受不了了……”   尤温一惊,就见他徒儿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   尤安第二天醒来之时,已是晌午。   尤温正坐在床边打盹,他一听到动静就猛的睁开眼睛,直接闪身到尤安面前。尤安先是一愣,又担心道:“师父你伤口没事吧?”   尤温语气严厉:“你昨天怎么回事?”他们事前确实没休息好,但一个正常人身体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尤其尤安最后晕倒下去,差点没把他吓死。   虽然事后御医说没事,尤温却不能释怀。   尤安眉眼一弯:“没事。”他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下,偏头道:“我知道师父自觉身体状如牛,但是还是要多休息,我先去看看林亦轻,待会儿来给师父送午饭。”   尤温见他一副没事模样,不由皱眉:“你没事了?”   尤安脸上悄悄红润,点头道:“师父,我昨天是不是有点疯魔了?”   尤温抿唇,心脏一紧,他徒弟不会一清醒就不认账了吧?那就该换他疯魔了,他苦苦隐忍一年多,掩饰本性霸道,用尽能用的心机,慢慢诱敌深入,这才看到成效,可受不了昨夜成黄粱一梦。   月高且洁,他家徒儿却是清冷防备心重,他俩第一次分离后他回华山,就发现尤安那把人推开十丈的性子,他私心从来没矫正过,就盼着尤安对他越来越依赖,甚至眼中只有他一人,但万万不能让尤安把自己推开,但是他天生就这样,只能做到强求,却不会哀求,不如尤安一半乖顺。   得到徒儿的心,他也能忍受其路漫漫,但是绝不能阴差阳错!   “师父可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   尤安束好发髻,眉梢含情,却是难得的阳光,把尤温看花了眼,他默默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尤安。   尤安扬眉一笑,脸上越来越红,眸子里晶晶亮亮:“没忘记就好……要是忘了,我愿意再说给师父听。”   尤温……   他心脏悬在空中,又猛的一松,如同儿时坐过山车一般,尤温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尤安直觉不对,不解的偏头看向尤温,才听到师父黯哑的语调:“我等你回来。”   只是这个声音,尤安都觉得自己被勾的心跳如擂。   明明知道只是片刻,两人却都不愿意分离,尤安被师父眼神锁着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毕,难得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就想出门,突然又停下了动作,突的凑到尤温师父怀里。   “师父昨日答应我,再也不离开我了。”   尤温激动的嗯了一声。   两人紧紧相依,尤温更是情难自控,尤安却愉悦的把人推开:“师父有伤。”   理智被啃噬的一干二净的尤温瞬间呆滞,又一脸郁闷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尤安。   尤安弯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化啊化啊,成了一滩乱泥,反正是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师父才能勉强站着。   感情之事,简直如同天有不测风云,让人乍惊乍喜乍悲,万万难以料及。他以前总觉得万事都不紧不慢成竹在握的才是自己,虽然在师父面前一再弄巧成拙,纵使是对师父太过依赖,甚至后面发展到现在的关系,相托生死,独占欲过头,他都不觉得自己居然敢把骄傲跟自尊一起丢掉来求师父的感情,简直……   甜甚蜜,毒如鸩。   偏偏饮鸩盼止渴。 作者有话要说:     ☆、华山之殇(中)   虽然有个御医在侧,林亦轻性命并无大忧,但是他人却还未清醒过来,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尤安皱眉看着,又随意跟那御医套了几句口风,刚想回房却遇到了苏臣封。   尤安一笑:“苏兄。”   苏臣封垂着脑袋:“王爷吩咐我来送药……我都拿了双份。”   尤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明白。”   这话说的,把苏臣封弄的更加尴尬,他一觑尤安:“我知道尤大侠肯定是不愿意见我,这药就你拿着吧。”   尤安道:“我师父有时候性情刚烈了点,苏兄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苏兄这样做云王不会怪罪你吧?”   “云王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向来不错。其实,”他一顿,“朝中诡谲,有些事情也不是云王真心想做。”   尤安随意嗯了一声,苏臣封见他兴致缺缺,谨慎道:“我有一事要与尤兄你商量,不知道可否移一步说话。”发生了昨天之事,他不肯定尤安是否还相信自己。   尤安却无所谓:“当然可以。”   到了偏僻处,尤安暗自猜测苏臣封要说什么,苏臣封却是一咬牙道:“尤兄大概不知道,最近……最近那魔教和王府走的极近!”   尤安一挑眉,他当然知道,而且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他一直想抓机会与苏臣封独处也是想打听打听云王以及他周围人对魔教的想法,却没想到苏臣封主动提起了,而他现在提起无非是想向他与尤温表明自己的心意,尤安状似好奇的的出声:“哦?”   “我知道我救命恩人就是应无鸠那魔头杀死的,所以一直阻拦云王与魔教结盟。”苏臣封说的咬牙切齿,语气一转:“但是……”   尤安盯着他:“但是?”   “但是最近王府有变,云王似乎有了用魔教的念头。”而且,他也拦不住了。   尤安略一思索就想通了,难怪应无鸠怎么也入不了云王的眼,原来还是自造孽,却没想到自己正好打苏宝瑞注意,一推之下,世事皆变。   苏臣封咬牙:“尤兄你放心,就算云王用它,我也绝对和魔教势不两立!”   “以苏兄你一人之力何必效仿螳臂当车?”尤安道:“顺其自然吧。”   苏臣封诧异的看他:“这……”怎么顺其自然!?   尤安垂眸:“华山与魔教乃是世仇,世仇难解,大师伯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这一切难道只剩下杀戮?我听闻那魔教最近在变革。”   苏臣封冷嗤:“谁知道它是不是哄骗世人耳目。”   “无论如何,如果云王用他,我也希望你用上巧劲,最好顺势而为促使魔教真正改邪归正,这才能真正造福苍生,也是我的心愿。”尤安再看苏臣封,轻声道:“你懂么?”   苏臣封抿唇,最后弯腰拱手:“我知道了。”又咬牙道:“尤兄,我还有一事要问,希望你真诚相待……你可恨云王?”   尤安一笑:“我现下不过蝼蚁一只,从何恨起?”   多年教训,他早就学会了掩埋恨意,唯待来日。   .   尤温恢复三天,俨然满血满状态复活,他现在自觉与徒弟心意相通,正是浓情蜜意时,当然心情好,喝药药香,简直年轻了五岁!   尤温身心轻松,无论对什么都兴致高昂起来。   这日,尤温终于上了饭桌,虽然不能与华权再次把酒言欢,但是两人以茶代酒聊的也是不错。论起真正的交友本事,尤安相较于尤温当然是弱得不行,不过他天性如此,倒也不强求,于是一边帮尤温布菜倒茶,一边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胡侃。   倒是华权带来之人,他筷子所过之处全是素菜,尤安最爱吃的是甜食,可最不可或缺的却是肉类,尤温更是如此,两人目光中不禁带了点好奇。   华权道:“我这朋友吃素。”   尤温了悟的点头,尤安却是抬眉,吃素却还杀人,真是大大的奇怪。   那人见尤安神色,就知道这位小兄弟在想什么,朗声一笑:“在下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尤温一愣,却听华权赶忙道:“吃完饭,吃完饭再说!”   尤温这下更好奇了,赶紧道:“有何不能说?这位仁兄你就说道说道,对了,不知道仁兄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姓陆名穆尔。”   尤温一思索:“穆兄?我倒认识几个姓穆的晋商。”   陆穆尔一愣:“尤大侠去过草原?”   尤大侠瞬间露陷,讪笑不已。   当初他闯了珍宝阁从而拿到那把匕首,还是跟着华权介绍的晋商进的草原,只是这件事他一向没露底子给尤安,他在草原自然吃了不少苦,刀山火海没少下,不过后来他见尤安也是甚为喜欢那把匕首,也觉得心怀安慰。   华权道:“尤兄四年前去过,那时我才调任边关,貌似是去了三个月才出来,我还记得去的时候正是秋天,陆兄你应该更了解那时草原如何凶险……”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只见尤温给他挤眉弄眼,再一瞟尤安脸色可说是难看之极。   尤温想哭。   尤安转怒为笑:“如何凶险?”   陆穆尔赶紧道:“无非就是恶狼之类,二位不是要听我的故事?”   尤温赶紧点头。   “尤大侠应该知道草原上都是游牧民族,各个部落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一队铁骑却是臭名昭著。”穆尔道:“我们穆家村不少人都是靠着走商为生,主要是与草原上商人互通有无。草原上多凶险,我父亲便把我送到了山上学武,后来跟着他走商……那年在大宁边境,便遇到了这队铁骑。”   草原民族向来彪悍,在大宁人看来也是蛮族,这什么样的铁骑能在草原臭名昭著?尤安好奇望去,这跟不吃肉又有何关系?   “这队铁骑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他们军队以人为食。”穆尔一顿:“草原一到秋天便开始荒芜,他们便靠狩猎人为生,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把制作“人干”,方便携带,饿了就煮了吃,而他们所过之处,便如同炼狱一般。”   尤温面上微寒,看看桌上的食物,又看看陆穆尔。   “我们爷俩就是被他们抓了。”陆穆尔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沉痛,难忍,表情更是愤恨:“那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我父亲……又要把我架上火架。”   “当时我恐惧不已,看着他们炖着人吃……那滋味。”穆尔闭眼:“终生难忘。”最后,他微微一叹:“当时我吓的半死,只知道牢牢的抓紧能靠的东西,被他们抬起来,眼睛一睁只看到他们的脸……”   尤安垂眸叹息道:“生而不幸逢乱世,弱肉强食无所持。”   穆尔也是一叹,又道:“也算我幸运,后来被华将军带人所救,那队铁骑也被全歼,华将军英勇善战,深受边关将士百姓爱戴……”   尤温叹服,举起茶杯:“敬华兄!”   穆尔赶紧跟上,连尤安也举了杯。   华权一抓头,又哈哈一笑:“保境安民,本就是我大宁军的职责!”他喝了茶,又叹息道:“只可惜最近南边反贼东山又起,这次……”   满桌豪气,凝成寂静。   尤安安慰道:“起码林大人要出来了。”   华权一握酒杯:“希望如此。”   .   吃完了饭,尤安又到了林亦轻房间,他见林亦轻呆呆愣愣的,不由一叹柔声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林亦轻看他一眼:“尤兄……”   尤安嗯了一声:“我还一直没机会给你道谢。”   “本就因我而起,何谢之有?”   但是云王要折腾他们,无非是记着苏宝瑞之仇,只是这仇不好发而已,尤安垂眸:“总之,我欠你一条命。”   林亦轻苦笑,他一抚伤口,淡淡道:“尤兄,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一些事情也算想明白了。”   尤安嗯了一声。   “华叔让我跟他去北关,我答应了。”他一顿:“也许在那里,我才能找回男子汉的气势,不负我父亲教养。”   尤安稍一思索便道:“去那也好,但是你万事都要小心。”   林亦轻看向尤安,眼中不舍:“有华叔在,你不用担心。”   尤安叹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只希望下次见面再也不是这般情形。”他微微一笑:“最好是在林兄你人生大喜时刻邀我去喝喜酒。”   林亦轻呆住。   尤安垂眸,又交代了许多才回到自己房间,他一进去却发现他师父脸色的难看的拿着一封信,不禁皱眉走上前:“师父,怎么了?”   “掌门,”尤温目光呆愣,“仙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还有几章会开虐……   ☆、华山之殇(下)   华山脚下,七八个罗山弟子正与两个华山弟子对峙,常年平静的小镇老店门口,一时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华山派弟子毕竟新丧,再加上师门一向严厉不准逞凶斗狠,只敢与罗山派弟子理论,却没想到对方仗着人多,竟然敢在华山脚下拔剑相对。   无涯脖子一哽,骂道:“这里是华山地盘,诸位师兄弟先是口出恶言,再拔剑以对是何意思?”   罗山派弟子却是不理,这两年来,罗山派实力可说是猛涨,在武林中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柯博更是得意一笑,他以前在尤温手下吃过亏,能逮着华山派人欺负怎会罢手?他眼神一挑,罗山派几人竟然二话不说拔剑往前。   一边常年生看得也是无奈,也不敢阻止。   无涯武功向来不怎么样,倒是他身边人武功尚可,可这也难敌罗山派围攻。不到片刻,那名弟子就被挑了剑,柯博也没真想伤人,一见对方深受其辱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可这哈哈还没笑完,他手中突然一痛,瞪眼望去却不见人影,只闻风声,他一个激灵,望向左边,却听到右手侧一声痛呼。   “砰”的合奏,七八把剑被扔在地上,柯博心里一跳,耳边响起无崖两人的惊喜声。   “师兄!”   尤温冷睨柯博。   柯博一口气差点没提上去,心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赶紧拱手道:“尤师兄!”   围观人窃窃私语:“这是华山尤温?”   常年生却突然惊喜,朝周围望去,企图找出那个人影。   尤温也是刚回华山,可在山下就遇到了华山派的弟子与罗山派弟子争执。他望向无涯,面上没甚表情:“怎么回事?”   无涯道:“我与师弟奉命下山买些东西,却遇到他们在这里饮酒作乐!”   柯博赶紧道:“这位师兄,都是我的错,我与几位师兄弟突然犯了酒瘾才上的这儿,我们确实不该在师掌门丧期饮酒,但两位因此就来骂我们,也是否太过霸道?”   这事说大不大,无涯怎么可能因此生气而且两个人就冲动的上前理论?尤温又望无涯一眼,听他颤抖着声音瞪着柯博:“我本不欲说,但是你们还要倒打一耙?若不是你们说我们掌门……说掌门……死的好,我与师兄何至于上前讨个公道?”   这句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管心中到底支持谁,赶紧讨伐起来。   师觅风走的安静,却在武林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前来吊唁人物络绎不绝,悲痛祭奠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探听消息者亦有之。华山派作为九大门派之首,向来被默认为中原正派武林魁首,可难免有些不满的声音,而自吴秋略死后,师觅风病重,各打小算盘的人更多了。   这种算盘,就变成了各种试探。   尤温锐目扫向柯博,柯博那会喝的正是兴头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没拦其他人的嘴,垂头暗骂无崖居然不懂息事宁人,这不是把两派一起架在火盆上?   更有好事者大声喊道:“居然说这种话,其心可诛,不教训一通不足以平愤!”   “对,对,对!打残了!”   “小惩大诫便可,小惩大诫便可。”   柯博听着这些声音不由一怒,但是在尤温面前他还真不敢发泄,常年生看他表情就知道一二,只能自己上前道:“尤师兄,都是我们的错,他们也是喝糊涂了才会乱说。”一句话既承认错误,还把自己撇清。   众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点都不糊涂,等着师觅风死的可不在少数,等着过了丧期发英雄帖唱擂台更是不胜枚举。可到了现在,尤温一共就说了四个字,他在江湖中向来低调,众人对这华山传人都是好奇不已,等着看这尤温如何处理。   尤温却径自对无涯两人道:“你们跟我回山吧。”   ……就这样?   常年生心里奇怪尤温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拱手道:“多谢尤师兄恕罪。”   这次,尤温没开口,众人只见一个俊秀的少年走了出来,对着罗山派众人拱手道:“常师叔,恕乃如心,师叔您将心比心,还不知道该如何做?”   那边厢柯博嘴角一僵:“尤师侄。”   常年生却是不言,眼睛盯上了尤安。   尤安一笑,惹的女侠们你推我攘起来。   直到四人离开,众人才大声讨论。   有人道:“这尤温果然温吞啊,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不急。”   边上马上有人反驳:“你懂什么,这才不叫温吞,我听说尤师兄侠义心肠,坐怀不乱,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大侠。”   “哟,我看倒是冷冰冰的模样,不如他徒弟。”   那人崇拜的语调立刻上扬:“华山掌门刚刚过世,他不冷冰冰难道笑嘻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看柯博,却见他面色难看。此时也只有他明白,尤温根本就是个面瘫狂魔啊!连跟周骆痕动起手来都不会心虚的啊!   温吞个屁!   .   华山之山,一片肃穆。   尤温归来,首先就带着尤安去见了师父,尤剑逸也没多说,仅是让他注意华山诸弟子,不让外人惹是生非。   尤温心道师父是知道了山下之事,垂首道:“师父,掌门仙逝,我知道您心中不好受,但是师父也要保重身体。”   室内无声半晌,只剩下袅袅烟雾自香炉中升腾。   尤剑逸许久才叹息一声,道:“你年纪尚轻,目前只能由我接任代掌门一职,你师弟程思秦从旁辅助。”他自座中站起,走到尤温面前:“但是,华山掌门重任始终要压到你肩上,你还是要勤加修炼。”   尤温抿唇,只能先称是。倒是一边的尤安眼神一动,盯着地上木板不语。   尤剑逸起身走到尤安面前,一敲他脑门:“你本该独自下山历练,却跟着你师父,是不是有违华山门规?”   尤温一听就呆了,明明是他跟着徒弟,赶紧道:“是我自己……”尤剑逸瞪他一眼,尤温呐呐道:“师父,我知道你不愿意在此时罚我,但是……”   尤安赶紧抢过了话头:“师祖,都是尤安的错,我甘心受罚,师祖要怎么罚都行!”   尤剑逸道:“你先去灵堂跪着吧。”   尤安……   他皱了皱眉,又倒退一步,弯腰拱手道:“是,师祖。”   .   尤安被打发来做最没技术含量的事情,但是却是最为特殊的事情。师觅风膝下无子,只有师秋华这么一个女儿,吴秋略便是他唯一亲传弟子,只是吴秋略已然去世,能代表跪在这里的便是师秋华夫妻。   尤温倒是可以,但是他毕竟是尤剑逸的首徒,又是华山未来掌门,事情繁多,就算跪了也只能有一时半刻,尤安便没有这些杂事了。   所以,他一跪就是三天,期间也只是略作休息。   守灵的时候他师父偶尔拨空陪着,可是其他时候都在安排弟子们做事,或者领头巡视华山,只是短短三天,就制止打架斗殴事件几十起,要不是看在华山面上,这数目估计还得翻倍。   在这跪着的还有柯博与常年生等,他们比尤安惨点,连饭食都没进过,饿的头晕脑花,要不是练武之人说不定早就晕了过去。   柯博以前跟尤安不对付,最主要还是因为师妹,没了这层关系,他这两天看着尤安磕头回礼,吃饭喝水都是不紧不慢的,不由有些奇怪。   就像,嗯……优雅慵懒的就像个世外之人?哪怕是他现在磕头到额头都肿了一小块,那气质依旧如仙似画。   简直……赏心悦目。   这两天他听华山来来往往的人讨论说尤师侄最爱看书,暗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没得吃,只能指望着秀色可餐,却见尤安突然眉头一蹙,显然是有些难受。柯博也没去问,反正尤安对待华山之人还算客气,面对外人却是冷漠自傲,这与一年多前初见倒是没甚差别,他还不急着热脸贴冷屁/股。   柯博兴致缺缺的想跟常年生搭话,却见他还在傻愣愣的看着尤安。他啧了一声,再回头面前又多了一个人物,柯博一惊,赶紧挺直了背,却见尤温全然没理他的意思,只是贴近尤安,两师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边上程思秦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此悉心呵护,战战兢兢,宠溺温柔,倒不像是对徒弟,也不像父母对小孩,倒像是情人一般。   .   又过了一日,来的武林人士都该走了,尤安终于解脱了出来,他跪的两腿发青,连走路都不稳了,只能躲在后面咬牙送人。   尤温脸上表情算不得热络,也算不得冷漠,与其他门派年轻子弟们本是一一拜别,却突然有几个女子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尤温不得要领,还以为她们有什么要问,只能听着。   话语倒是一般,比如什么吟月楼真是可恶,比如温倩倩行踪之类,尤温一一作答了,又记挂徒弟伤处,眼睛瞄啊瞄的就瞄过去了。   相见相望不能相亲,这种滋味何其难受?   看见的当然是尤安黑着脸,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偏头,尤温脑中迟疑片刻,终于了悟现在的处境,赶紧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又告罪离开。   他心急走到尤安身边,低头轻声道:“再坚持片刻,我带你回房休息。”   尤安哼了一声。   吃醋了……尤温脸上一笑,压抑住抱住徒儿的冲动,眼中柔情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尤安瞪他一眼:“师父自重。”   尤温声音变得低沉:“徒儿,若是我们能昭告天下,那该多好?”义正言辞的告诉全天下人主权神圣,不得侵/犯。   尤安唇角扬了扬:“师父先做正事?”   尤温一顿,暗自苦恼,见尤剑逸叫他,赶紧到了师父身边。   众掌门拜别,热闹之中,只听程风道:“那就如此决定了,三个月后,通州城外,召开武林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新章长句有点多,修文看的我自己都头晕脑花了。   话说,这样空一行看上去会好一点么?如果好的话,以后就用这种排列方式好了~!   ☆、为师完了(上)   满室书香。   尤安揉了揉青处,又皱眉看着李秋扬,李秋扬道:“师侄,你被罚在此抄书,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完全不平心静气的尤安提起笔。   “师父的意思,本来想叫师兄回来后在山中练武,但是他……反正也劝不住,师兄一心为你才耽误了修习,你这三个月万万不可再任性,打搅你师父。”   尤安不乐意了:“二师叔,你师侄我长的像狐狸精么?”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是防他甚于防民之口了!   李秋扬笑:“师侄,我没见过狐狸精。”   那不让他见师父?尤安开始抄写经书,才开始下笔又是一顿,烦躁的唉声叹气:“师叔,你说师父在做什么?”   “他近来都在示剑台上。”   “这示剑台有何渊源?”   “这是门派祖师爷取的,来自于‘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用以告诫华山弟子要恪守门规,行侠仗义,不滥用武力。”李秋扬一顿:“师兄以前与大师兄关系最好,他俩常常在那里玩耍。”   尤安嗯了一声,难怪他师父从来不带他去,原来是伤心之地……尤安抄着经书状似心不在焉的问道:“对了,二师叔,程师叔武功如何?”   “一向不错。”李秋扬不知道他为何要问,皱眉起来:“不过,门派中比武向来都是点到即止,所以我也说不准,但是他修为应该低于大师兄跟师兄的。”   尤安点头,脑中却是盘算起来,在扬州之时应无鸠曾经与程思秦独自过招,他虽然没问应无鸠,但是程思秦能在应无鸠手下坚持那么久本就是奇迹,而且事后也没听师父提起程思秦受伤。   铸成邀月剑那晚,程思秦更是来的及时赶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李秋扬见他不说话,又道:“程师兄一向是我们师兄弟四人中心思最灵巧的,所以师父也看重他帮忙管理华山,而且他向来与你四师叔关系较好。”   尤安语气有些不满:“关系较好?我看四师叔对他言听计从才是。”他一顿,又放缓调子:“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关华山大局,二师叔你说对不对?”   这话说的太明白,李秋扬表态道:“师掌门与师父属意师兄接任掌门之位,已是定局。”   尤安笔尖又停,愉悦的放下毛笔,凑近李秋扬笑着道“我这几日嘴巴里淡的厉害,现在师祖只准二师叔进来,不如师叔明日帮我偷带点甜食进来?顺便把我欠山下甜食店里二十个铜板还了!”   “师父从小交代我们,要成大事者必先要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尤安被念叨的瞬间忧郁,暗道下次离山绝对要吃的比这次痛快,忙不迭的摆手道:“算了,算了。”   李秋扬好笑:“所以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你师父完成吧。”   李秋杨这是打算放他一马让师父来见他?尤安眼睛一亮,望向李秋扬,眸中又带上喜色:“多谢二师叔!”   .   第二日深夜,尤温是翻窗户进去的,他一看尤小安蜷着身子睡在榻上,不由叹气。   片刻,他又深吸了口气,才轻声走了过去。   尤温有些犹豫要不要吵醒人,毕竟扰人清梦似乎不太那么讨人喜欢,不过不跟徒弟说两句话尤温心里又痒痒,他认真思考了几秒,最后坚决决定采用捏鼻子唤醒大法。   尤温手才在半空,尤安却猛的睁开眼睛,吓的尤温一抖,诧异道:“徒弟没睡?”   尤安睁大眼睛望着屋顶:“饿……”   尤温呆。   尤安扭头瞅他:“师父带吃的没有?”   吃货的日常尤温哪里不了解,赶紧献上美食邀功:“带了!”   尤安也没起身,杏眸望向尤温,尤大侠干脆的把剑丢在一边,捡了块糕点开始投食。尤安乐滋滋的吃了一块,笑道:“师父要不要尝?”   尤温对徒弟的热心分享精神向来敬谢不敏,赶紧继续喂食,尤安却咬住栗子糕,一缠尤温,笑眯眯的仰起了身子,直接把另半边栗子糕还有自己喂了过去。   尤温……   两者都太过甜蜜,让他欲罢不能,尤温呼吸越来越重,听见他徒弟得意的声音。   “以后师父只要看到甜食就会想起我了。”   其实不用以后 ……以前就是,尤温叹息,鼻尖在他徒弟颈边流连:“徒弟还想要什么?”   “要师父,”尤安声音越来越低,“抱我啊……”   尤温心中激荡,揽住徒弟腰身,毫无犹疑的就压了上去,两唇一碰,尤温迫不及待的长驱直入,舌头扫过尤安上腭,他感觉徒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又慢慢的放柔动作,卷起尤安的舌尖,宛如嘻戏一般。   尤安虚心学习闭眸感受师父每一个动作,等尤温稍微一停,幽深的眸子看着尤温:“师父练剑的时候不要想我,但是不练剑的时候一定要时时刻刻都念着徒儿,好不好?”   月色之下,师徒墨色长发纠缠在一起,尤温呼吸发紧,只觉得尤安整个人都发光起来,尤其是被他蹂/躏红唇,还有眼里的光芒,似乎都写满了款款邀请。   勾起了他逼徒弟接受自己那天埋在最深处的心魔。   尤安才伸出舌头,想要把虚心学习的全部大胆应用,却突然被重力一压,他一呆,感觉尤温整个人都突然狂躁起来,连亲吻都变得暴躁,越来越深入,尤安难受的后躲,他师父却把他越困越紧,尤安撑手一推,突然尝到了血腥味。   他不疼,那这血是师父的?   又失心疯了!   尤安瞪大眼睛,他师父该是许久没发作了,怎么又闹了起来?他眼睛一眨,赶紧安抚起来,柔声道:“师父,我在这儿呢……”   尤温猛的抓紧尤安的胳膊,越抓越紧,眼中仿佛染上血色一般:“尤安,说你是我的。”   尤安心惊胆战的重复:“我是师父的!”   “再说。”   “尤安是尤温的。”   “再说!”   “无论身心,尤安都是师父的……”   徒弟是他的……尤温咬紧牙关,感觉恐惧慢慢钻出了身体,他突然如同泄气般的直接软到在榻上,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月光下他表情模糊不清,一字一句却如同从心中抠出,泄气不已:“尤安,我有时候会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梦幻。”   尤安无奈的抚上师父眉间:“没事的,师父……”   “我何德何能……”在天堂,而不是阿鼻地狱。   尤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这几天练剑总是不能集中精神,他大脑一边告诉他现在与尤安两情相悦了,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但每次深夜都会害怕自己面临的是一场空,他没穿越,也没遇到尤安,更不可能有尤安喜欢自己,这一场梦只是对自己的惩罚!   惩罚他不小心逼死孟欢。   如此情况下,他还见不着尤安人,整个人越发暴躁不安了。等到了稍稍确定,又鼓动出莫名的烦躁。他活了两世,情爱面前只尝过这么一次,做不到所谓的浅尝辄止,他只想尤安是他的,任何人不可接近,不可冒犯,不可觊觎。   尤温再次抓紧自己徒儿,声音轻微:“尤安,千万不要背叛我。”   尤安心一抖,他望向尤温,却见他表情不像发现了什么破绽,赶紧咽下了所有秘密,眼中变得温柔迷离,抚上尤温的唇:“师父,宿州之事,你是不是还在自责?”   尤温许久没被如此心理干预过了,只是对方是尤安,不同于以前毫无关系的路人甲医生,他不能发脾气骂人,而他想些什么确实与尤安有莫大的关联。   半晌,他才抿唇道:“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做噩梦。”其实这一路回华山路上,就算徒儿在他身边,他实际上睡着的时间也不多,耳边的鸣声都快要奏响《命运交响曲》了。   尤安轻声道:“师父那天是迫不得已,如果真的有错,徒儿恐怕要承受大半。”   尤温闻言突的捏紧拳头,锐目瞪着尤安:“我做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尤安本来想劝慰,却没想到直接触了师父的逆鳞,只是师父的事怎么不关他的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师父,尤安眨眨眼,笑啊笑的吻上了尤温的唇:“ 昨日之非不可留①。”语调慢慢悠扬:“师父……我要的,你还没给我。”   声音平缓,月色醉人。   .   此后几夜,尤温夜夜来访,把阿二次次都拦在了外边,尤安纠结不已,只能对着尤温下了逐客令,让其好好练剑。   阿二终于逮着空见到了通知他上山的少主,简直一把辛酸泪:“少主,你找阿二是有什么要吩咐?”   “中原武林要举办武林大会。”尤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眼里一笑:“你不激动,你不兴奋?”   阿二想了想,面无表情。   尤安勾了勾手指,叫阿二上前,一把拍他的肩:“那我给你传染点兴奋好了。”   少主好幼稚……阿二腹诽完毕,问道:“少主是有吩咐?”   “师觅风一死,群雄蠢蠢欲动想夺盟主之位而自居,可这天下狗熊一堆,哪里有人能接此重任?”   阿二道:“虽然少主说的我不太明白,但是貌似很厉害。”   尤安被这个活宝逗的一乐:“这次武林大会,就是你家少尊削弱中原武林各派的良机。”也是他苦等多年的报仇之日。   “原来如此。”阿二垂眸,心道少主今天心情定然不错,终于决定为自己争辩一下了:“但是阿二有一事要向少主您禀明。”   “嗯?”   “少尊他不是我家的。”   尤安一愣,差点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兴味十足的盯着阿二:“你从小就是跟着应无鸠长大,他怎么舍得把你派给我?”   “少尊那日念叨说,”阿二回忆了一下,“少主您竟然喜欢尤温这样的,难道是中意傻子?”   尤安……   他竟然无可辩驳。   阿二继续道:“而且他说自己武功也比我差不了多少了,自保该是没问题,所以叫我换了阿大那个鬼机灵……鬼机灵是少尊原话。”   尤安想象了下应无鸠那个挑战狂说自己武功不比阿二差多少时的表情,不禁勾唇起来:“吩咐暗堂的人,这三个月要不断找沐玖的麻烦,要惹的他跳脚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遵命!”阿二抬头,却突然双眉紧蹙:“有人来了!”   尤安一顿,皱眉见阿二突然闪身藏在书柜后面,他心跳有些杂乱,还未转身身子却突然被人猛的抱住。   温热的气息袭来,耳边是他师父沙哑难耐的声音:“尤安……”   尤安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菜根谭·修省》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PASS:总觉得最后一句不严格翻译的话尤攻躺枪了……   _(:з」∠)_   ☆、为师完了(中)   尤安本来是赶人了的,却没想到完全没赶走,还再次尝到了敢蛇上棍的滋味。   尤温近来精力旺盛的十分可怕。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要换算到每一天也有九十多个夜晚,除了最开始的五天外,尤温夜夜造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折腾到半夜才睡,弄的尤安大白天瞌睡不断。   春眠不觉晓,处处是悲鸣。   临去通州前,尤安终于被放了出来,才到半路便被无涯逮着了,还给了他两封信。   尤安笑着道谢:“谢谢无涯师叔。”   无涯一愣,华山近来多事他也没机会跟尤安多接触,现在一看却觉得小师侄有不少变化,以前虽然也笑,但是待之以礼,现在却温暖可人,就是声音沙哑了点,无涯关心道:“华山夜晚寒冷,师侄你一直惧寒怕冷,晚上还是不要乱踢被子好。”   尤安觉得脸没地方搁了……   他回了院子却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到了尤温房里。手上两封信一封署名林亦轻,一封署名一个玲字。瑞字取左,呤字取右,这么毫无诚意的取名方式不是苏宝瑞是谁?尤安一挑眉,首先打开了苏宝瑞的信。   苏宝瑞反正跟尤安也没什么可客气的,直接点名道姓表示她后来想想觉得扬州之事尤安玩了猫腻,至于玩了什么,她暂时没抓着线索,又说自己到了边关也算快活,如同发现了一个新天地一般,只是女装打扮稍微繁琐麻烦。   林亦轻的信尤安却没拆,到了这刻他也明白了林亦轻对自己的感情,但是既然不能回应就不要再打搅他为好。至于苏宝瑞的信,他提笔回了两个字:珍重。做完了这些,尤安懒洋洋倒在了尤温床上,一闭眸感觉空气里都沾着师父的味道,唇慢慢扬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尤剑逸只当他们师徒关系有点太好,叫尤温潜心修炼,却不知道夜里的幽会让他们更加难以自控,即使被师父的热情弄的跟水生火热中一般,但是他也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师父宠他,需要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被师父发现身为魔教少主的他,除此之外,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能留住尤温目光多久?尤安睁开眼,郁闷的瞪着房顶,唉声叹气一声。   他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以色侍人?   去通州的路上,尤安还特意跑到溪水边照了照,虽然很多人夸他相貌好,但是应该没有男狐狸的气质吧?他是喜欢时不时来点小情趣,看师父神魂颠倒的模样,但真真切切希望师父喜欢的是他里里外外。   这么一想,尤安觑向师父,却见他嘴角带笑,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呼唤他过去逗弄逗弄。   好可爱!   师父肯定为了讨他喜欢把自己身上裹了蜜,否则怎么可以看人都这么甜!尤安顿了顿,情不自禁的幻想如果能跟师父地位互换,想哪样哪样,那滋味肯定妙不可言。   可问题是,他师父哪准?   尤安欲哭无泪郁闷萧索的回到了师父身边,尤温一伸手就要把人揽进怀里,把尤安吓的一跳三丈远,杏眸一扫周围。   华山弟子正三三两两的休息。   尤温却皱眉,只是又飞快的掩掉了表情,轻声道:“我一时忘了。”   尤安心里也是乐滋滋的,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忍不住弯眼笑:“师父最近还有没有看到幻影?”   尤温点头又摇头,神色又一瞬间的恍惚,他有时并不能准确判断哪些是幻影,哪些是真实,这如何判断有没有看到幻影?他想了想,开口道:“我这样会不会吓到你?”   尤安摇头,眼眸温柔:“师父又不会伤害我,我害怕什么?”   柔情流动,隐而难发。   尤温感觉太阳穴又在跳动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过多的兴奋汹涌而来,他只想把徒弟拥入怀中,忍得攥着邀月剑的手已然发白。   尤温突然低头揉起了太阳穴。尤安见他表情有些不对,偏头就想仔细看看,却被尤温猛的抓住手臂。尤温埋头,悠悠低叹:“我想吻你……尤安,尤安,尤安……”   尤安一颤,感觉到浑身都疼了。   那边牟离望了过来,尤温敏感的察觉到了目光,皱眉一望,眼中恶意突现。吓的牟离赶紧低了下头,又暗自捣鼓地上泥头,心道二师兄最近是怎么了,时不时就跟吃了火药一样的,还不跟师兄弟们亲近,简直是莫名其妙!   .   十日之后,通州迎来群雄汇聚。   城中自然热闹非凡,各大门派年轻一辈聚集,吃喝嫖赌样样不缺,闹的通州县简直翻了个天,华山派虽然管教甚严,但也放了不少弟子出去。   一时之间,通州便成了一个是非聚集地,小道消息漫天飞。   小酒楼内,吹嘘之声此起彼伏。   “此次武林大会,九大门派盟主之位,可是墨月派囊中之物!”   “我看倒是罗山派近年来势力大为增加,有一个高手算什么?看实力还得看整个门派!”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们就别在这自说大话!”   尤安提溜着师父贡献的一只八哥鸟打转,等了一小会才终于找到了个位置坐下,赶紧叫上小二上大鱼大肉。   华山三个月,差点没憋死人了!   他戳着小八哥等着师父买甜食归来,顺便等着上菜,杏眸一扫酒楼内之人,就专心的跟鸟儿互动起来。   他一进来,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尤其是罗山派那桌,常年生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却有些不敢。   自从跟师父表明心迹,尤安自觉心胸越来月开阔,性情也越来越和蔼可亲,当然懒得跟这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计较,专心致志的逗弄起八哥鸟起来。他扔下手上的木棍,有趣的凑近鸟笼,低声道:“听说你会说人话?”   八哥骄傲的一扇翅膀,欢快鸟语。   尤安一挑眉:“会叫师父么?跟我学学。”他一顿,放缓语调开始教学:“师父……师父……”   八哥倒是没叫,隔壁好几桌的人都纷纷望了过来,心道这时节居然有个小公子哥闯到了通州,看他模样天真可爱,长相更是漂亮宜人,虽然只是简单几个动作和话语,却让人舒心不已。酒楼内片刻好奇打量,众人回神过来,又开始各说各话。   “叫师父啊……”尤安教了会又不耐起来,捡起木棍戳了戳鸟笼。   那八哥终于有了觉悟,张口呸了一声,那鄙夷的语态模仿的惟妙惟肖,恐怕尽得它家老板娘骂夫君时的真传。   尤安一愣,眉飞色舞起来,欣喜的用木棍轻轻碰了碰八哥的嘴:“还真会说人话?这世道真有趣,禽兽都会说人话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是一哽,尤其是刚才说话最响亮的人已经抄起了桌上的剑。   尤安却似乎根本没发现周围异动,注意力依旧在那八哥身上,笑道:“小畜生,叫你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你反而嚷嚷,我这做主人的没好好教你?”   脾气大的人一拔剑:“小白脸,你找谁借的胆子,敢在此含沙射影!”   尤安好笑的抬眸,站起身来双眼极其认真的看着那人:“这位大侠跟我说话?但是我在跟畜生说话呀。”   这……   再说下去无非承认自己是畜生,要不然就直接动手。   可要直接动手,在座的却有些犹疑,谁知道这翩翩公子哥背后是谁?   尤安却是一顿:“不过,我听你们支持的门派倒是五花八门,光是说说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今日在这里做个庄,大家来押注如何?”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刚说话之人怒道:“你算个什么,凭什么当庄?”   尤安无所谓道:“那你们推个庄家出来好了,我押华山派,一百两。”他说这话之时,杏眸已经望向了常年生。   那人发脾气也不是,不发作也不舒服,却见常年生走了出来,朝着尤安一拱手:“尤师侄。”   师侄,姓尤的,连常年生都如此客气以待的,除了未来华山掌门人那个不会武功的小徒弟还能是谁?众人皆是想到了尤安身份,心道华山管束一向严格,居然出了个这么个大胆妄言的徒弟。再想到他师父,都是暗赞自己刚才够冷静。   尤安勾唇见礼:“常师叔。”   罗山派在场的自然不止常年生,那边柯博等人静坐不动,尤安遥遥一拱手,凑近常年生小声道:“常师叔,小师侄我近日囊中羞涩,刚刚海口也夸出去了,还希望你救济救济啊。”   常年生压根没想到他找自己是这么个事,只是他见尤安笑意盈盈的凑过来,脸上猛的一红,忍不住微微倾身向前,心里噼里啪啦的开了花:“没……没问题!”   尤安空手套白狼成功,思量着好歹能赚回来一点,面上一笑就想退后,整个人却突然被人猛的一拉,尤安一惊下意识就抬头一瞄,果然是他师父。   尤温却没看他。   他神色谈不上冷冽,只是盯着常年生,嘴角还勾起一个微笑。   常年生吓得比尤安厉害多了,赶紧拱手道:“尤师兄!”   一个称呼,让整个酒楼陷入死寂。   尤温嗯了一声,这才望向尤安,低声道:“你不是肚子饿了?”   尤安点头,还不忘交代道:“常师叔,要是开赌,记得帮我先押着!”   众人一愣,表情各异,有人低声道:“这就是华山尤温?”   “尤温?尤温又怎么了?”   开口的人被人胳膊肘推了推,再望去只见人家让他禁嘴,不由低声好奇道:“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最近江湖传闻,此人在宿州为一己私利连砍了十七颗人头,据说当时场景吓人,满地都是尸首,人首分离,血流成河……”   两人回到了桌前,周围人又热闹起来,尤温也懒得理,直接对尤安道:“你要押什么?”   “赚点零花钱。”尤安叹息,拿出荷包:“今天这顿完了,咱俩的小家就要穷的叮当响了。”   尤温……   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一箭戳破,作为恋人的心绪却被大大的满足。他一顿,脸上带笑:“徒儿甜食吃太多了。”甜言蜜语简直是脱口而出,让他心绪难宁,刚刚骗人家出钱出力是不是也是如此轻而易举?   尤温笑眸看着尤安,等着他给自己反应,却见尤吃货眼睛一动,麻利的把他刚买的甜食包移到自己手边,再把八哥移到两人中间,望着他讨好一笑:“师父要不要听它跟我一起叫师父?”   “嗯……”尤温内心一片嗷呜。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戳心窝?尤温神经绷啊绷啊,那根弦似断非断,那声嗯仿佛伴随着惶急一起挤出,嘴角笑容僵硬的要命。   眼神却狂热。   一顿饭,他俩倒是吃的高高兴兴,而且尤安这下说话再肆无忌惮,人家也不敢管上来。只是他咬着鸡肉了还是不忘交代小八哥学叫师父,惹的小八哥暴躁乱跳,连呸了好几声,终于被尤温的谷物所征服,这才安静下来。   酒楼之内,却依旧热闹喧天,不少好事者还真开了赌局,叫嚷着人来博一博。尤温走前,这酒楼里人多半下了注,当庄的一算下来,小声对墨月派的几人道:“恭喜墨月派拔得头筹啊,赔率最低,可是最被大家看好的门派!”   耳聪的尤温循声望去,眼中也没多大兴趣,只是他眸子再微微一偏看向常年生,脸上突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为师完了(下)   武林大会还没正式召开,私斗倒先成了惯例。尤温虽然这几年常年在外,但是对华山派众弟子依旧有管教之职,等到了越接近大会召开时间,他越是忙碌不已,连半夜被人从床上喊起来都成了常事。   简直残忍。   终于到了武林大会前一日,尤温反倒空闲了一点点,但是他现在哪里坐的住?二话不说就拿了剑到院子里练了起来。   剑气一动,春花飘扬。   尤温剑上沾花,跃近尤安,眨巴着眼睛递了过去。可惜,他徒儿正拿手撑着脑袋与周公下棋,还一个没稳住差点磕在石桌上。   尤温赶紧扔了花把尤安的脑袋接住,后者也不知道知晓与否,在他怀里蹭了蹭,直接乘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而眠。   小时候睡觉就这个臭毛病啊……尤温感叹,他放下了邀月剑,低下了头,嘴唇连着心跳一动,就要吻上去。   “师兄!”   震天声传来,尤温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惊慌莫名的左风,皱眉起来:“怎么了?”   怀里的人也是蹙眉,眼睛拉开了一条缝,懒洋洋的想直起身子却发觉腰上的手臂一紧,尤安哪敢再动,乖乖的又闭上眼睛。   左风倒没大事,就是刚刚闯进来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又暗骂自己大惊小怪,仔细想想师兄与师侄也没干啥,而且师兄一向宠这个徒弟就宠的厉害,这眼见就要把人宠成了个没骨头的了,左风大声道:“师兄,师父找你。”   尤温嗯了一声,低头凑到尤安耳边道:“我要去见你师祖一面,你先回房休息?”   尤安装死。   明明是任性,尤温对这行径却满意之极,嘴角扬啊扬,莫名的幸福溢于言表:“乖。”   尤安这才乖乖的起身,又站起来给左风行礼,回头柔声道:“师父记得回来练剑。”   “遵命!”尤温抄起邀月剑一跃而起,带着左风出了院门。   尤安目送他俩离去,打了哈欠,这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起尤温的精神头起来,这打不死累不垮的体魄根本是逆天,他师父就不觉得累?   难道,这也是失心疯的病症之一?   尤安皱眉,一边思索一边戳安静的八哥逗闷子。片刻,他思绪稍回,却感觉到一道视线萦绕他周围,尤安微一挑眉,提声道:“常师叔?”   常年生尴尬不已,他近日总忍不住在这里徘徊,但是尤温多半时间都在他又不敢进来,今天也是瞅准了尤温离开了才想来试一试,没想到还没准备好就被尤安抓着了。他心下忐忑的走到院中,一边拱手见礼。   尤安道:“常师叔找我有事?”   “是那日赌注的凭据。”常年生说着,便把纸张掏了出来,又道:“尤兄还是照旧叫我常兄便可,或者叫我的字。”   尤安嗯了一声,忌讳他师父那醋坛子性格不敢再与常年生套近乎,客气道:“一年多不见,常兄都冠字了……押注之事我还得多谢常兄,等出了结果,无论输赢在下一定都把本金奉上。”他一顿,又道:“常兄自己可有押注?”   常年生点头:“自然是有的。”   尤安面上没甚表情:“我猜常兄支持的是墨月派。”   “……”常年生愣愣的道:“尤兄怎么知道?”   “猜的。”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常年生也不知道尤安是猜的还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罗山派虽然近年来靠着财势实力大涨,但毕竟相较华山派根基薄弱,他也不知道师父如何跟程风商量的,反正被劝动支持墨月派。   现在各派之间合纵连横,尤安一天到晚躲在院中可从未出过面,凭猜怎么可能这么准确?常年生有些好奇的望着尤安道:“尤兄怎么猜到的?”   “本来不肯定,不过看到你表情我就肯定了。”尤安真真假假道。   常年生窘迫不已,又打起探听消息的主意来,叹息道:“这次武林大会各大门派之间势成水火,却是直逼华山,尤兄担心与否?”   尤安一瞟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我猜墨月派不仅说服了你罗山派,凌云派,还在与高松派勾勾搭搭中,那你猜我担心不担心?”   “……”常年生只觉得眼前一恍,尤安说的话便似飘在了云端,只剩下他的笑容回荡在脑中。   他在通州遇到尤安,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虽然性格冷清了点,但是抵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又聪明,叫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是欣赏不已。而自从看见他顽劣可爱的一面后,又忍不住的羡慕嫉妒尤温,等上次在华山再见尤安之后,才发现不只是羡慕嫉妒。   还有心动,心动的他深夜造访了南馆,想着尤安的一个抬眸一个转身甚至是他对尤温扬起的笑容来狠狠发泄。   如今人在眼前,他怎么不意乱情迷?常年生难以自制的悄悄移动,试图稍微靠近尤安一点点,沾惹到他的气息,嘴上念叨道:“华山有你师祖和师父,实力也是非凡,尤兄你不用太过心烦,只要我能帮你的,在下一定赴汤蹈火!”   尤安抬眸看他,又一笑,皓齿明眸,弯弯如月。   就是这种含混着天真跟妖异的眸光,常年生心叹不已,眼中被欲/念染得混浊:“尤安……”他叫着心中之人的名字,身子也不由慢慢靠近,难得的是尤安也没阻止,也没后退。   他心中一喜,手上就要抓住尤安,脖间却突然一冷。   七星匕难得出鞘,流光溢彩间寒气逼人。   常年生一惊,却是一动不敢动,他倒是不怕尤安失手,喜欢的人不会武功,他还是有把握制服的,只是这会他还不想用这个方式。   尤安冷眸看着他。   常年生道:“尤兄,我知道是我不小心冒犯你了,但是你要信我,我对你一片真心,绝不改变。”   尤安听的想打瞌睡,匕首一动,见了丝丝血光。   常年生就想夺过匕首却见尤安突的一笑,天真不在唯剩妖异:“你敢?”   他一时之间还真的不敢动,常年生稳住呼吸:“尤兄,是我糊涂,你别与我计较,以后我再也不会如此了。”   尤安挑眉:“你刚刚不是说真心不改,这会怎么就再也不会如此了?”说话如放屁,其臭不可闻。   常年生抿唇,突的动手就要夺过匕首,尤安往后躲去,大喊道:“阿二!”   阿二却没出现,尤安一愣,被意乱情迷的常年生揽过了后背,他呼吸一顿,怒气攻心,掌下寒气凝结,腰上的手臂却突然抽手,这一切都发现在瞬间,尤安下意识的从石凳上一跃而起,冷眸望去却变成了大惊失色。   常年生是被人甩出去的。   他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脑中一片空白的半爬起来,还没看清尤安那边,只见一个人影一闪,他头上就出现大片阴影。   “尤……尤师兄……”   尤温面无表情,眸中毫无波澜:“师兄?”   “尤……尤大侠!”常年生大声喊道,惊慌失措的开始大声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这声音他掺杂了内力在其中,一时之间院外行走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纷纷探头探脑起来。   尤温蹲下身子,平静的眼中终于挂上了兴味:“那你现在该说什么?”   “对……对不起!”常年生赶紧道。   “哦?”   常年生看向尤安:“尤兄!尤兄,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侮辱了你,我该死,但是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的!”   “我给你机会了,可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只有三个字是我想听的。”尤温说完了话,却见常年生一副呆傻的神情,脸上戏谑起来。   “师父!”   身后声音响起,尤温一愣面上笑容稍缓,也不管常年生了,直接站了起来回头去看,却见他徒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悄悄的接近他与常年生。   “我知道他该死,但是我们九大门派同气连枝,亲如兄弟,今天我们就算了吧。”   算了吧?算了?尤温手中邀月剑突的轻鸣,他家尤小安被冒犯被觊觎竟然叫他算了?尤温偏头望去,眼前的人影变得模模糊糊。   尤安绝不会变心,也不会朝秦暮楚,绝对会对他一心一意。那么,所有问题都集中在这个常年生身上。尤温感觉心跳越跳越急,抽动的脑袋更是疼痛,那种无处发泄的郁闷感上蹿下跳直想冲出牢笼。   杀意顿起。   围得严严实实的院门口却冲进来了十数人,罗山派把尤温团团围住,时彪瞄了眼常年生,大声道:“尤温,你想做什么?”   尤温本来就模糊的眼前变成了无数人嘈杂的身影,他难受的瞪大眼睛,却找不到尤安的影子。   “闪开!”   时彪当然不可能让开,但是他也未动手,仅是持剑对准尤温,身上敌意明显。   这情景华山的人也耐不住了,像来护短的牟离直接带着人冲到尤温身边:“时彪,你们想做什么?”   时彪一怒,又看向常年生:“还不过来?”   常年生赶紧手脚并用的要爬起来,邀月剑却锁住了他的喉咙,他心里一跳,半蹲着又一动不敢动了。   尤温冰凉的眸子盯着常年生,理智与感情一遍又一遍的翻搅他的大脑,他右手持剑,左手却抚上了太阳穴,周围人都是一愣,皱眉看着两人,却没人敢上前。   他眼前似乎看见了尤安,又似乎变成了应无鸠,一眨眼又变成了惊慌不已的常年生,再望去,却变成了吴秋略。   他的大师兄。   吴秋略头发四散,身上脏兮兮的长衫笔直的垂在地上,落拓不已,偏偏眼神锐利:“尤温,我受尽折磨,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报仇?”   尤温眼睑乱跳,模糊的眼里渗出泪水:“师兄……”我对不起你!   华山多年,只有你才懂我,也只有这个叫吴秋略的人无论如何都站在他这边,但是他却杀不了应无鸠!   他怎么不恨?   报仇雪恨?杀?不能杀?杀?杀不得?   杀!   “啊!”   院内突然一声长啸,华山众弟子一愣,只见邀月剑一动,剑气凌冽而来,罗山众弟子万万没想到尤温竟然杀向华山的弟子,纷纷不知所措,不过尤温也没给他们犹豫时间,他剑下毫无目标,四处肆掠,眨眼间就伤了好几人。   牟离眼见不对,突道:“布阵!”   华山阵法,向来无敌。   卦位之间,变幻莫测,要想找出其中的破绽,没个几百招是不成,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单独在华山阵法前过几百招?更何况华山弟子出剑迅速,心有默契。   可尤温却是华山长大的,他手上还有无坚不摧的邀月剑。   华山弟子剑下四方位齐齐攻来,尤温剑下生花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攻去,动作快如闪电,不仅把自己护的周全,更是让西面后退了几步。   牟离的手有点抖了,他剑下变招,华山弟子瞬间调整方位,再次形成了包围圈,牟离提剑而上还不忘咬牙交代:“不可伤师兄性命!”   众弟子动作一慢,剑下更是忍让不少。   尤温却乘机而来,两剑相碰,牟离手中之剑被劈成了两截,他心中一凉,却见尤温一跃直接冲出了剑阵,落在常年生身前。   常年生这时已经爬了起来,还拿着剑自卫着,可他哪有心迎敌?手中剑哐当一声就断成两截,他空拿着剑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邀月剑笔直而来。   惊恐,悔恨,懦弱同时爬上他的眼睛,常年生猛的一闭眼。   四周悄寂无声,常年生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他颤抖着睁开眼睛,却只看见墨色长发。   尤安的声音轻柔如溪涧,流动在他耳中。   “师父,有徒儿在这儿,没事的,没事的……”   一遍又一遍,邀月剑开始颤抖起来,剑上血迹凝结成珠,滴落泥土。   颤抖着的邀月剑沉闷的掉在地上,尤温盯着徒儿受伤的胸前,突的一动想要向前,却又止住了脚步,闪身就冲进了房间。   房门外,急切的敲门声一锤一锤的重击他的心脏,尤温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完全脱力的瘫倒在房门口。   躁狂症,伴随非典型抑郁症,双向障碍,发作时对自身状态无法感知,有攻击性,严重时伴有幻觉、妄想、紧张症状等精神病性症状。   他以为李医生已经把他治好了,当初了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已经无大碍了。尤温捂住脑袋,惊恐的盯着地面,脑袋来来回回只有三个字。   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我心(上)   房外的敲门声很快就没了。然后是有人叫喧他有病,叫他出去给个解释。然后是时彪喊人走,最后世界再次安安静静。   静的掉针可闻。   他仿佛置身于无底的深渊,整个人不停的坠落,坠落,周围便成了云雾缭绕的……不知名的地方。尤温慢慢垂下眼睛,全身变得毫无力气,他试着抬了抬手臂,发现自己有些麻木。   很好,非典型抑郁症又发作了,尤温呆呆的望着寂静的可怕的房间,努力的想要自己振奋起来,却发现一丝兴奋的元素都找不到了。   完蛋了。   他徒弟肯定不会要他了,尤安又不是傻子,现在肯定吓的发抖了,骂自己运气不好怎么遇到了个傻子加疯子什么的……尤温都能想象他现在表情,肯定是惊恐中带着厌恶,厌恶中带着痛恨。   完蛋了。   徒弟能离开他,但是他离不开徒弟,尤安说自己是他的天他的地,其实不是,尤安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希冀方向,他是真正的想过要拘禁那个破小孩,让他精致的五官独属自己,每一条血脉都属于自己,要是反抗的话,做成个玩偶都要属于自己,自己可以给他洗澡啊吃饭啊……要不是舍不得他的笑容指不定早干了。   完蛋了。   思维又变成了变态,要是这次尤安终于幡然醒悟师父根本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他要不要把人锁起来,他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很温柔的。   真是……完蛋了。   与其这样想下去伤害尤安,还不如直接先了结自己。尤温恍恍惚惚的想到了解决办法,但是那种占有欲又扭曲生长起来,他怎么能让尤安自由的去找别人!   不可能!别说尤安活着,那个破小孩死了都是他的!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尤温一顿,听到他徒弟温柔的声音。   “师父,是我。”   是你啊,我的尤安。   尤温蹭啊蹭啊蹭出一点点地方让外边的人能打开门,然后看着外面的阳光斜斜的照到了屋里,他有些不能适应的眯起眸子,却依旧迎着光抬起头看向尤安的脸。   孟欢如果能长大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模样,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憋屈了一辈子的孟欢长大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明明两个人长得一样,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尤安喜欢的没办法?   尤安提着鸟笼拿着邀月剑关了门,蹲下身子看着他,柔声道:“师父。”   尤温眨巴着眼睛,带着无辜带着忍耐。   犯错的大黄狗连汪汪都不会了,呜呜呜呜的叫着,拼命的想对主人说我错了我错了,可是它说不出口啊。   尤安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师父伤我了。”   尤温呼吸一滞,他身子一动想冲上去,又萧索的抖了抖,越发的往角落挤了。   尤安一抿唇站了起来,直接把手上的东西丢在了桌上,随手拿上自己看了几天的书,埋头研究起来。   大黄狗犯错了会舔舔人讨人欢心,可是尤温不会,不敢,他咬牙想伸出手臂,却忐忑的软绵绵的动惮不得。   完蛋了,想死。   他徒弟气呼呼的翻着书,突的开口道:“师父对自己病症可有了解?”   了解啊,曾经困扰他十多年呢……尤温不敢答话,他看着尤安,突然想着不如放弃算了,反正作为人而言,天底下不知道多少执着都是一秒崩塌的,大不了再死一会而已。   可是,他不甘心。   尤温终于掀唇:“对不起……”   尤安一顿,眼眶泛红,撒娇般的朝着尤温展开双臂:“师父抱我。”   尤温呼吸一停,动作未经过大闹过滤,突的就跃起来扑向尤安,直到把人揽进怀里,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发麻,心跳发抖。   尤安乖乖的依靠在他怀里,双臂回抱住尤温,又习惯性的蹭蹭,声音温柔的缠绵悱恻:“徒儿好喜欢师父……”   甜腻的发烫,屋内被奇怪的燃烧起来,仿佛有精灵在跳跃一般。   一定要买十打徒儿的充气/娃娃……尤温胸膛起伏不平,完全不能自控的开始一遍一遍的叫着尤安的名字。   尤安听了会,毫不扭捏的放软身段,眼眸带笑的凑近尤温,两唇相依。   尤温感觉自己要自爆了。   “我对师父真心,不容师父半点怀疑。”   尤温赶紧摇头。   “师父对我的真心,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尤温猛点头。   “所以,师父可以安心休息会了?”   尤温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他睁大眼睛看着尤安,打定主意不愿意错过一分一秒。   尤安无奈的叹息,又装作可怜兮兮的道:“师父,我受伤了想躺着休息会。”   尤温赶紧点头,想抱人却被后者瞪的缩回了手,又舍不得的想要扶尤安。   尤安其实也就被伤了一点点,要不然他师父也没胆子躲回房间,根本不到需要扶的地步,但是他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一个人就要能屈能伸,于是果断靠进尤温怀里。   有四个字叫抵死缠绵,尤安觉得,他离此不远了。   等尤温躺下,他直接靠了上去:“师父的病要怎么治?”   一个安静的环境,减少与人接触,在合适的时候可以适当参与社会活动,万万不能与人起正面冲突。   看,完全不可能实现!   尤温抿唇道:“归隐山林。”   尤安时常听到师父如此说,他知道师父性格不喜纷争,想了想道:“师父再等我,给徒儿一点点时间。”到时候,他一定用余生陪师父,只希望他死后师父不要太快忘记他。   尤温眼中燃起光亮:“掌门之职我不会接任,等解决完了现在的事情,我们就躲起来再也不管江湖事……今天师父唤我去是有一件事要告诉我。”   “嗯?”   “大宁烽火再燃,本来穷途末路的反贼再起,三个月内连拔七城,朝廷束手无策只能再用林大人,无人阻拦。”   尤安顿了顿,点头:“兴亡百姓皆苦,希望能以战止戈吧……师父陪我睡会?”   尤温点头。   时间恍然而过,空气里飘散开来肉眼不能见的药物。   尤安看着尤温晕睡过去,重重叹了口气,他爬下床来,给师父盖上薄被,半跪在床边开始欣赏起尤温睡颜起来。   其实,他不得不承认,师父真是太可爱了!看人的时候能不能还能再无辜点么?尤其那种不敢动的眼神,简直叫人无奈至极,又暖心不已。   就是发病的时候太过热情了点,让他身体吃不消。   尤安悠悠叹气,要是他哪天能让师父吃不消就厉害了,可惜他寒毒难清……魔教那老匹夫害人不轻矣!   但是,他就是眷念这份热情,喜欢跟师父一起燃烧。   他看得认真,窗外却突然响起声音,尤安眼神猛的转冷,唇角勾勒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明天的武林大会,得小小推迟了。   .   清晨,墨月派弟子发现向来起的最早的掌门到了辰时都没有出门的状况,守门弟子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最后众人干脆的破门而入,房内却毫无人影。   墨月大弟子白池赶紧派人通知了华山派,再吩咐弟子分别出去找,却被尖叫声打断了部署。   程风死了。   武林大会最受瞩目的人死在了客栈最不起眼的柴房内,连在夺宝大会上抢到的玄玉剑都不见了。   墨月派还来不及哭,就开始嚷嚷要找寻杀手,这时还是高松派的掌门人沐玖道:“难道是有人杀人夺剑?”   尤剑逸冷瞄他一眼,他徒弟手里还有把玄铁剑呢,还不是没人夺?他一扫屋内打斗痕迹,皱眉到了程风尸体身边,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剑伤深入骨中,胸口这剑更是一剑穿心,可偏偏有点不对。   墨月派弟子全是恭恭敬敬的给他让开了路,这时一名小弟子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尤掌门,我师父死的离奇之极,华山派乃是九大门派之首,一定要为我们找到主持公道,找到仇人!”   边上人都是一顿,望向尤剑逸。   尤剑逸看着程风身上的致命剑伤,望向墨月派中人道:“这是选玄玉剑的剑痕?”   白池一愣,仔细的看了伤口惊道:“是!是玄玉剑!”他一顿:“难道真是杀人夺剑?墨月众弟子,给我去搜,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玄玉剑!”   “凶手这会肯定早就跑了,怎么可能搜得到?”周骆痕道。   白池咬牙:“无论如何也得搜!要是……”他目光一扫众人,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要是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跑岂不是打草惊蛇?”   沐玖闻言一嗤:“贤侄也太小看我们这些门派了,我们会偷你一把剑?”   “事情真相如何还要等搜过再说。”白池一转身:“墨月弟子听命,整间客栈,给我把房间一个一个的搜干净,要是凶手真的还在这,我要让他插翅难飞!”   尤剑逸立时道:“华山派弟子自己打开门,不准阻拦墨月派找剑。”   好一个光明磊落,其他门派掌门都是一噎,只能忍住了这口气,吩咐弟子不许闹事。   .   搜查之人到了院门外尤温就猛的睁开眼睛,他一皱眉想要起身,身上的尤安却是蹭了蹭,胳膊更是直接搂了上来,摆明不让他起身。   尤温眼神一柔:“徒弟,不早了。”   尤安皱鼻子,迷迷糊糊道:“师父……”他还想说话,却听见了敲门声,一皱眉:“什么人大清早惹人好梦。”   这天色可不像大清早了,尤温好笑的道:“我去看看。”   尤安嗯了一声,跟着他师父起身,看着他师父微微打开了门缝,他身子一歪就瞄了过去,门外人说了几句,尤温再回头看他。   尤安无辜的系好衣带:“师父可以开门了。”   墨月派那些弟子本就害怕尤温,这下看见昨天居然被男人轻薄的尤安居然在屋内,更是匪夷所思,眼睛再瞄向邀月剑,什么脾气都没了,草草找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领头的弯腰拱手:“尤师兄,打搅了。”   尤温嗯了一声:“我师父他们在哪?”   “在前堂。”   尤温挑眉示意他们走人,又拉着尤安草草洗漱一番,嘴上道:“墨月派出了大事,我必须去看看。”   尤安眸光流动:“我也跟着师父去看看,到时候我躲在人群里,师父千万不要拆穿我啊。”   徒弟一直不愿意与各大门派的弟子多见面,尤温也只当他不喜跟陌生人接触,当下表示理解的点头:“人多事杂,你自己要小心。”   尤安连连点头,尤温一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高兴?”   尤安一笑,也不作解释,两人急忙到了前堂,却见一名墨月弟子比他们还匆忙,尤温见他还未停下脚步就开始抱拳,声音里更是委屈惊恐:“师兄!师兄,我们……我们在沐掌门房间发现了玄玉剑!”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我心(中)   众人到了沐玖房间,果然看见了那把曾经震慑武林的玄玉剑,而且就在沐玖床底。   这种藏剑方式真是简单随意的惊呆众人,沐玖顿时大喊:“这是栽赃嫁祸!我怎么可能为了一把玄玉剑做这样的事?”   边上牟离顿时冷哼:“当初沐掌门抢我华山心法的时候可也没手软。”   众人都想起了那段往事,顿时心有戚戚焉,心道沐玖就是个贪心不已的人,但是就此说沐玖就是凶手却还不可能。白池却是一动,怒瞪着沐玖,手中已经拔出了剑。   沐玖顿时就要跳脚骂人,倒是尤剑逸道:“如果沐掌门真是凶手,断不会把剑藏在床底下,这恐怕是凶手调虎离山计,在我们被程掌门尸首吸引之时把剑扔在此处。”   墨月派人道:“尤掌门这是猜测。”   沐玖难得机灵:“难道说我杀人夺剑就不是猜测?”   周骆痕一顿:“光凭一把玄玉剑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这话也是存了维护沐玖的心,场上一时间没人说话,倒是角落里突然传来冷嗤:“确实不能,沐掌门武功比起程掌门可是相差甚远!”   沐玖虽然人有点呆,但是他担任掌门就是凭着对武学的热爱赢得上任掌门的信任,他武功虽然未能大成,但是也不容后辈小觑,顿时怒道:“谁?是谁胡乱说话?”   这当然没人答,白池突然道:“他是打不赢我师父,但是我师父昨日傍晚找他商议武林大会之事,”他瞪着沐玖:“是不是你给我师父下了药?”   尤剑逸被这一团乱糟糟弄的心烦,一瞟自己徒儿尤温,却见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再一扫,却在人群里发现尤安。   尤安表情却是自在,甚至戏谑。   尤剑逸再看程思秦,见他正在皱眉思考,收回目光沉声道:“白贤侄,你们是不是一直有人守在你师父门口?”   一派掌门,当然有人巡逻守护,绝不可能落单,白池点头,又道:“但是昨夜并无动静!”   “所以程掌门是故意躲着你们悄悄离开?他怎么会去柴房,你可知道?”   白池……   尤剑逸道:“把那发现程掌门尸体的小二找来,我们来问问详细情景。”   那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到了房里就哭天喊地起来,连连磕头:“大侠们,大侠们,我进去就看见有个人躺在那啊,我可是动也没动,吓的赶紧跑了出来,然后你们就来了。”   “你最早进去,可有发现尸体有什么异样?”   “异样?”店小二抓耳捞腮:“当时小的我吓的七魂不见了六魄,哪有胆子仔细看啊……不过……好像,我好像看见了眉毛那里有水?”   “水?”尤剑逸皱眉,又望向白池。   白池回忆了下:“好像是……但是我们当时也没注意……”他转身面向墨月派弟子:“你们看见了什么?”   其中一人道:“好像是水痕,但是我也不肯定。”   尤安看得有趣,心里哎呦一声,他第一次报仇实在是太过兴奋,所以程风是他拼了自己性命用寒冥掌杀的,然后让阿二补的剑伤,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他也不太指望能障住这么多人,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就被拆穿了。   师祖果然老狐狸!   尤剑逸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一般用剑之人都会找准人之软肋,这人却把剑用的跟刀似的,而且剑深入骨那肯定用了内力,更何况一剑穿心,可程风嘴角却没有血迹,究竟是何武功被杀人才会有此异象?   尤剑逸沉声道:“这件事背后恐怕大有蹊跷,还需要谨慎调查。”   白池一咬牙,只能含恨把剑送回了剑鞘。   这时,凌云派掌门段德道:“那这次武林大会……”   众人齐齐望向尤剑逸,沐玖却抢过了话头:“既然已经决定举行武林大会,我们就不能半途而废,叫天下人笑话,以我之见,明日立刻把武林大会办了!”   沉默半晌,尤剑逸凝神道:“好!”   .   众人做鸟散,尤剑逸领着尤温回到自己房间。   “关了房门。”   尤温心道要算账了,转身关了房门,弱弱道:“师父,我错了。”   “错了还不跪下!”尤剑逸双目一瞪,脸上表情严厉。   尤温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都是徒儿的错,求师父责罚!”   “错在何处?”   “徒儿心动杀念,差点残害同门。”尤温赶紧道,又紧张的看向尤剑逸:“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尤安无关。”   “这个时候你还惦着他?”尤剑逸冷嗤,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向来宠他,自然看不得他受欺负,罗山派那些个弟子平日就张狂惯了,你教训教训也无妨。为师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平时做事沉稳,昨日怎么突然杀向自己弟子?”   “……”尤温心里一暖,又是尴尬难言,垂着脑袋不该从何说起。   尤剑逸皱眉:“你近日武功大有长进,尤温,你是不是报仇心切所以急功近利,现在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尤温心道我是真的跟徒弟擦枪走火了,喜欢徒弟也喜欢的入魔,可是练武还真没这迹象,他又低下了头:“都是徒儿不孝,让师父担心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控制好心魔。”   这话算是承认了,尤剑逸叹气:“从今往后,你每日都要向我晨昏定省,武林大会后你就跟我回华山清心修炼,你徒儿……”他才说三个字就见尤温猛的抬起了头,眼中急切,尤剑逸心中一叹:“算了,让他陪着你好了。”   尤温一喜,心道有安乐日子了,赶紧拜谢出门。   他乐滋滋的打算回自己院子,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尤温不太感兴趣的想避过,耳边却突然飘来三个字,玄玉剑。   他顿下步伐,闪身接近,却听到了沐玖的声音。   “一把玄玉剑而已,我会稀罕到去抢?”   身边之人赶紧拍了两句马屁,又道:“就是这墨月派的弟子们不知好歹,现在他们孤弱无依,居然还敢侮辱师父武艺不如那冤死鬼程风,不如我们明天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沐玖冷哼:“看什么看?到时候别人还要说我沐玖欺负人!”   “师父怎么会欺负人?但现如今谁心理没有算盘,程风一死,他那大弟子本就无用,不知道明日多少人打那玄玉剑主意呢,比起那些泛泛之辈,也只有我师父你才配用那玄玉剑!”   沐玖一顿,满意的点头:“好,既然墨月弟子敢诬陷我抢玄玉剑,我明日我就叫他们看看我的厉害,看他个白痴能把我如何!”   .   尤温心道明日又是腥风血雨,心理又是哀叹,回头把这事跟尤安一说,徒弟却是挑眉:“意料之中。”   尤温好奇的看着徒弟:“意料之中?”   尤安无所谓道:“这武林都是豺狼虎豹,迎高踩低本就是常事,别说他墨月派遭此大变,就是我华山派这次掌门去世,还不是被虎视眈眈?”他一顿,笑道:“不过,他打算明日去抢,恐怕比不上人家先下手为强。”   尤温叹息,又微笑起来。   尤安好奇的望去:“师父有何事这么高兴?”   “我师父答应这次武林大会之后让我们回华山休养。”他眼中幻想无比:“这样咱俩可以好好体验体验神仙眷侣的生活了。”   尤安一愣,望向兴高采烈的尤温,心中有些向往,又有些惶急。   他哪里有时间跟师父做神仙眷侣?   尤温道:“心病难医,等我这次休养好了,就去杀了应无鸠,了却江湖之事,然后我们就随处寻个地方安顿。”他微微一停,凑近尤安道:“从此之后,我们就在也不用受红尘颠倒之苦了。”   尤安嗯了一声,温柔的看着尤温,心里一跳一跳的:“师父,我们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的……”   .   是夜,尖啸的声音再次响彻客栈,尤温立马披衣而起,又回到床边安慰道:“徒儿你休息,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尤安脸上表情被黑夜遮掩,但是声音却是平静:“恐怕是真的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尤温一皱眉:“我去看看。”   他疾步出了院子,果然看见墨月派的弟子在聚拢,尤温凑上前去随便抓了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玄玉剑又不见了!”   尤温心道果然,灯火嘹亮中他见师父也来了,赶紧拜见,其他华山派弟子也是慌慌忙忙的赶来。   尤剑逸皱眉问道:“白贤侄,到底怎么回事?”   白池眼神惶恐,惴惴不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睡在房里半夜突然惊醒就发现玄玉剑不见了!”   沐玖这时也赶了过来,大声道:“不见了就找,在这嚷嚷有什么用?”   白池一愣,赶紧吩咐下去:“你们赶紧再去搜,顺便守住所有出口。”   尤剑逸道:“这个时候盗剑,恐怕盗剑人早已经离去。”   白池不管:“我是半夜惊醒,他哪里知道我会醒,说不定还用了迷药呢,反正先搜了再说,若是找不到你们就给我全城去搜!这盗剑人八成就是杀害我师父之人,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如此,墨月派弟子又是一顿搜索,尤温心道人家先下手为强,肯定早有准备,这会找得到才是奇迹。   没想到,奇迹却发生了。   玄玉剑在高松派一名弟子的房内被找到了,沐玖瞪大双眼,还来不及说话白池的剑就劈了过来。他毕竟是武林前辈,与白池的武功相差千万里,但他毕竟顾及墨月派与自己名声,不愿意与白池正面冲突。   可是白池岂会放过他,剑剑都是拼了自己的命,沐玖忍让几招心头火气,抽出了佩剑就想教训他一番,他剑下一动就要逼白池后退,顺便让他吃点苦头,白池却身形一滞,沐玖赶紧调整方位,可哪还来得及?   一剑刺中心脉,白池口中流血,沐玖一愣,手上一个颤抖,白池连人带剑就倒了下去。   “师兄!”   墨月派人团团围了过去,为首的一探白池鼻息,眼中一红:“沐玖!你还我师兄命来!”   沐玖一甩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并无杀意,但是我今日终是有愧你们墨月派,我沐玖只能承诺一定找出凶手,为你们墨月派报杀师之仇!”   “你胡说什么,我师兄怎么可能自己撞到剑上去?”   尤温心道也是,白池又不是傻子,除非跟他一样中了迷魂大法,但是钱岳岳早就莫名其妙死在牢里了。   “杀我师父,杀我师兄之人分明就是你!你还在此贼喊抓贼?”他说着,拔剑就要再上。   沐玖神色大恼,如今他留在此处只会多生事端,他现下也无法辩解,咬牙道:“总之我说的我一定会做到,今日我高松派就先告辞了!”   墨月派弟子见他要走,赶紧一拥而上,把人拦了个结结实实。   周骆痕这时走了上来:“沐掌门,玄玉剑三番两次的出现在贵派,你至少该给个解释。”   “什么解释?我不知道!”   “那……”周骆痕道:“如果沐掌门不知道,会不会是有仇家故意陷害,他见一次不成,于是又二次下手。”   沐玖道:“我沐玖一生行侠仗义,要真有仇家也不过是些鼠辈!我最大仇家不就是魔教?”   众人都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起来,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沐掌门,你自己觊觎玄玉剑多时,现如今杀人夺剑就想推到魔教身上去?不说程掌门之事,难道他们高松派大弟子之死就不关你的事了?”   这人是谁?沐玖望去,目光突然一凝:“是你!”   众人齐齐望去,却见那人突的大笑,足尖一点已然飞了出去,沐玖眼神一紧,随手从自己徒弟身上抽了把剑便追了上去,这下把墨月派的急傻了眼。   “不能让他跑了!”   慌乱中,拿着玄玉剑的墨月派弟子突的朝尤剑逸跪了下来:“尤掌门,我派掌门与大师兄相继离世,这剑单凭我们是保不住了,我派愿意将宝剑送上,只希望尤掌门替我们抓回沐玖!”   .   不同于前面的热闹,尤安此刻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内。   房内未点灯,他隐隐的咳嗽几声,自嘲一笑。   他昨夜就吃了解寒之药,但是却没有以前那么见效,这体质还能再活几年?他倒是万分想与师父一起做神仙眷侣一世不离,但是他大仇未报,还只剩残躯,怎么陪那个笨蛋师父?   房门却突的被人推开,尤安忍住颤抖抬眼望去,只见应无鸠站在门口。   尤安站了起来,皱眉道:“你来干嘛?”   应无鸠道:“砚山可能大变,你必须跟我回去。”   砚山大变?尤安一愣,厉声道:“不可能!”   应无鸠闪身上前,已然扣住尤安命脉:“这次,由不得你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我心(下)   “刚才那人是谁?”   高松派弟子道:“尤掌门,那人近日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缠着我师父,但是也不多出手,我师父几次让他逃走,对他早就咬牙切齿,今日才会一见就追了上去。”   尤剑逸一皱眉,望向墨月派弟子:“我身为华山代掌门,本就兼有九大门派盟主一职,墨月派出事我们华山派又岂会独善其身?这玄玉剑我会代为保管三年,三年之后由你们派人来华山取回。”   墨月派弟子顿首:“尤掌门大恩大德我们墨月派一门难忘!”   尤剑逸正色回头,冷厉道:“华山弟子听命,你们现下就配合墨月派去搜人,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他们。”   高松派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人道:“还愣着干嘛,一起去找掌门!”   .   华山派带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尤温头上,他临走之时还不忘抓着左风交代:“现下大乱,你替我去后院看着尤安,千万别让他乱跑。”   左风一噎,想说我跟师兄一起行动,却被尤温眼神吓的不敢违逆,只能讪讪的点头。   幸运的是,他们在城里没搜多久便有弟子来报在城墙偏僻处发现了一架云梯。   程思秦望着尤温,迟疑的问道:“师兄,你说这是疑兵之计还是他们已经逃出城了?”   尤温皱眉:“先派人去通知师父,程师弟你带着人在城里继续搜,李师弟你跟我一起出城,我们去先去探探!”   李秋扬拱手点头。   而此时,客栈内也是大乱,左风噗通一声跪在尤剑逸面前,战战兢兢道:“师父……尤师侄……他不见了!”   .   通州城外,依旧是崇山峻岭,绵延起伏,在月光下奇山怪石影影绰绰,透出森然气氛。   沐玖一路追赶着人到了山下,突见他停下了轻功从背后抽出了长剑相对,沐玖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他说完话,刺客周身突然又跃出来几人,同样的形容打扮,连手中的长剑仿佛都一模一样,沐玖一皱眉,心下猜测这些人到底哪里来的,但他此刻却没时间多想,那些人已然围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沐玖才发现不对。   这些人武功实在太不一般,个个放在武林中都是一把好手,而且配合默契,沐玖开始还是游刃有余,可越到了后面,只能苦苦支撑起来。   那些黑衣人动作却越来越快了,沐玖身上中了好几剑,口中溢出鲜血,已然是待宰的羔羊,而黑衣人的包围圈也是越缩越小。   他直觉今日死期将至,剑下苦苦支撑突的一个爆发,将黑衣人压了回去。   刚被沐玖所追的黑衣人却是兴奋,知道自己的目标明显是回光返照了,他暗自打了个手势,指挥着同伴再次压了上去。   夜空之中却传来一声惨叫,沐玖循声一望只见黑衣人右侧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心中一喜就朝那边躲去,那黑衣人却是突然一声长啸,众人赶紧后退一字排开,剑下寒光直指三人。   那黑衣人声音干哑:“没想到沐掌门已经沦落到等后辈救援了。   沐玖大怒。   黑衣人冷笑,示意身边人齐齐攻了上去,他自己却往山上飞去。沐玖一看顿时烦躁,而那些攻上去的黑衣人偏偏不理沐玖,给他放了一道口子,齐齐攻向最弱的李秋扬。   沐玖握紧剑,也不管尤温两人直接飞身追去,惹的尤温心中恼怒,暗骂这个傻逼,只能先回剑护住李秋扬。   .   山上,明月照松间。   应无鸠背月而立,盯着尤安:“山下暗堂之人正在解决沐玖,只要他一死,你必须跟我一起回砚山。”   尤安被点穴,咬牙不语。   应无鸠一瞟阿二,示意他解开了尤安的穴道,又和缓了声音道:“尤安,你这些年跟着尤温那傻小子东奔西走不是办法,我带你回砚山也是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调养身子。”   尤安依旧不说话。   这抵抗让应无鸠无力,更是心头火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尤温的事情,自古师徒情同父子,你们如此违逆天道,你可想过秦家列祖列宗?”   这一声吼尤安还没表情,倒是把钱岳岳吓的浑身一抖,赶紧跪了下来:“少尊息怒!”   应无鸠瞟她一眼。   尤安垂眸:“应大哥,我心中早有所定。”   “早有所定?似水,你太天真了,”应无鸠走近尤安,声音低沉:“你什么都不管不顾,你那师父就过的了世人那关?现今他享受而已自然乐得其中,他会为了你放弃一切?”   尤安抬眸望向应无鸠,不仅全无害怕,眼里甚至出现一丝笑意:“我不会让世人发现,也不需要师父放弃一切。只要我死了,他还是他的华山掌门!”   “糊涂!”这笔买卖如此不划算,他一向聪明的似水竟然不了解?还心甘情愿的做蜡炬?应无鸠唰的一声抽出腰间软剑:“秦似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命是我说了算,今日我就算是砍了你双手双脚也要把你带回砚山!”   尤安抿唇,脚下不自觉的后退,语调放柔:“应大哥,你不懂……我师父不能离开我……”   “这天下谁离不开谁?”应无鸠步步紧逼,桃花眼里都是冷然:“秦似水,我顾念你母亲为神教所作一切,这些年对你如何你不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   但两相利用,再添几分柔情又算什么?他秦似水就算讨不到如同父母一般的感情,也绝不会为这个而感动流涕。这世上,能让他觉得被倾心所恋,不带任何利用杂质的……只有尤温。   尤安一步一步后退,目光越来越害怕。他所剩时间不多,真的不愿意再与师父分离,他在华山等了那么多年,提心吊胆的盼着师父回来相聚,最后却只换来匆匆几面。现如今他好不容易跟师父在一起,怎么愿意突然分离?   尤安一咬牙,对着应无鸠突的就跪了下去:“应大哥,我七岁亲眼目睹全家遇难,只余我一人在世间苟活,这聚散之间的悲哀,我……”他一睁眼,什么都没了,只留下自己守着仇恨,守着期待,恨不得一切都是一场梦,相聚两字便成了挖心的痛苦:“我……怎么忍心师父承受这些?”   红尘多作弄,他一再忍受师父离去,每次都是心惊胆战的怕师父如同父母一样眨眼消失,让他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可欣喜若狂的等师父完好回来,迎来的却是短短相聚,期盼终究落空。   愤恨,无奈,恐惧、思念交杂在一起折磨心智,尤温那个呆子怎么去承受这些?他又怎么忍心师父体会这些?   天上孤月企图映照出人间模样,留下的却唯有阴影。   应无鸠望着陷在他阴影中的尤安:“你这次不回去,将视同叛教处理。”   尤安垂着脑袋,却是不发一言。   “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应无鸠怒极,声音透出森寒:“看在你多年为神教出谋划策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跟你师父告别。不过……阿二,替我收回秦似水身上解药!”   尤安闻言微微一愣,却果断的把瓷瓶交给了迟疑的阿二。   应无鸠抿唇,他本来只是想吓吓尤安叫他听话,这下却是骑虎难下:“没有这药压制你身上寒毒只会越来越厉害,依你目前的状况,能不能活上半年都是问题,要是中间再出现什么差错,可能一个月时间都没了。”他说了这么多,眼前人却是不理的模样,应无鸠不甘心的内力贯入剑中,挑起他的下巴:“你不报仇了?”   “不敢不报。”尤安直直的盯着应无鸠:“但是对师父,我也不敢稍离。”   “好!好一个不敢稍离!”应无鸠突的反身收回了长剑:“秦似水,我等你爬到砚山求我!”   尤安脖间露出细微的血痕,他慢慢站了起来,垂眸盯着地面。   他想报仇,朝思暮想深入骨髓,现在却连报仇的希望都没了,死后怎么见父亲母亲?尤安一闭眸,只觉得各种痛来来回回的侵袭他的五脏六腑,挤压着心脉,变成锥心之痛。   师父是他的唯一了。   半年……半年够他与师父隐居山林快活一阵了么?只要师父不再为了武林而忙活,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的心愿。   尤安望向对月而立的应无鸠,最后一垂眸子拜别:“应大哥保重。”   应无鸠毫无反应。   身后阿二呆呆愣愣的声音传来:“少主,你一定要小心身体!”   尤安顿住了步伐,回以一笑。这个傻子都不知道换个称呼,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魔教少主了。   他是简简单单的,尤温的尤安。   .   沐玖正在追着黑衣人上山,眼前的黑衣人却是突然一顿,望天天空。沐玖眯眼抬头,见信号闪过,心里暗骂果然是有组织有预谋。   倒是这人密布疑云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黑衣收到信号,也不跟沐玖纠缠了,他本来是想有其他人在凭他们是杀不了沐玖了,于是心想把他引上山去交给少尊他们解决,现下少尊却突然下了命令叫他们撤退,他不敢再迟疑,身影几个闪动,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沐玖咬牙切齿,他追了个空又回到了小道上,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下山的少年。沐玖一皱眉,抬眼望去,只觉得越来越熟悉。   他闪身上前,拦住了尤安:“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那个黑衣人换了装束,脱了人皮面具。   尤安一见是沐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又侧过身子打算下山,没想到沐玖紧追不舍,出手就扣住了他的命脉。   尤安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又突的一松:“你是沐掌门?我是华山尤安,是奉命前来的,没想到在此遇到了你。”   华山尤安,沐玖皱眉,他应该是见过,但是这小子每次都是躲的远远的,又不常出现,所以他也没多留意:“你怎么没跟你师父在一起?”   尤安道:“我本来与我另一个师叔在一起,本想分头找找,没想到就遇到了沐掌门。”   沐玖不说话,盯着尤安,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这熟悉的面貌应该不只是在华山见过,到底是还在哪里?   他还在思考,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叱呵。   “沐玖,你做什么!放开我徒弟!”   尤安还来不及喜,沐玖也来不及反应,就见尤温突的攻了上来,沐玖今天被人愚弄了多次,心中火气也是不得发,现下更是恼怒不已,挟持着尤安猛的一退:“大胆!你做什么?”   尤温只觉得心中火已然燎原,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沐玖!放开我徒弟!”   沐玖冷笑:“我听闻你徒弟竟然惹的你与罗山派弟子大闹一场?”他转眸望向尤安:“果然长得祸害人间。”   邀月剑止不住的颤抖,尤温眼里染上煞气。   沐玖说着,更是打量尤安,只是神色越来越惊奇,脸上也越来越苍白。   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何觉得尤安熟悉了,但是他熟悉的却不是这个人,而是这张脸。   十二年前,月山峡谷,秦氏一族。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奋斗,房子推迟了几天的的大姨妈终于来了,但是来的有点痛彻心扉(给我暖手宝宝   于是,请假!!!!   人生的疼痛真是……难以预料。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一天还是两天,周四应该能更新吧(哎   我先去打两个滚QAQ   ☆、各有忘川(上)   沐玖呆呆的,他手上突然放松,嘴里才出来一个你字突觉剑风刮过,沐玖飞快的以剑去拦,却听砰的一声手中剑断成了两截。情急之下,他不仅不后退,反而五指成爪,再次抓住了尤安。   尤温的剑一顿,乘着三人距离相近,再次刺去。沐玖手上没有长剑防御,只能被逼的左闪右躲。   “尤温,你再过来信不信我杀了你徒弟!”   这一声,终于让尤温停下了动作,沐玖眼中惊疑不定的押着尤安慢慢后退。   他料定华山派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是无论尤安是否与当年之事有关都不能再留,否则毁的就是自己。想到此处,沐玖抓着尤安的手一紧,尤安顿时呼吸困难起来,远处的尤温身子一动,咬牙切齿的喊出沐玖两个字,眼中更是凶狠。   沐玖抬眼望向尤温,心道这么远的距离也够他先逃了,他嗤笑一声,暗自运气,用了八成功力对准尤安心口,一掌就把人击飞了出去!   尤温瞳孔猛的一缩。   他想去接住尤安,可全身真气却如同狂风一般直钻心脉,心脏又突的鼓噪起来,尤温脑中一乱,摆脱不了的恐惧连同被刻意埋在最深处的画面再次闪现。   那时,也不过孟欢来他家半年不到。   他跟孟欢还是时常不对付,反正他就是看不惯孟欢那怯弱样子,孟欢被他气势一吓,就更加怯弱了。   好友辛连常说,你们俩是死循环了,最好长大了各自双飞,再也不见。   那个周末,孟欢又不知道怎么得罪他,反正孟竹就是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人踹两脚才好,他一怒之下灵机一动,拔了辛竹的号码谎称打给了他老爸。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送他回老家……你答应了?真答应了?好,好!”孟竹兴高采烈般的挂了电话,得意的望向孟欢:“怎么样?我就说我爸还是最爱我的,你算个什么!”   孟欢的脸却刷的苍白了,小步小步的后退,眼泪猛的掉,抽抽噎噎起来,小脸上全是哀求:“我……我……我不要回老家,孟竹我求你,不要让叔叔送我回去……”   孟竹那嫌弃劲儿啊,骂了一声又吓孟欢:“滚犊子,谁让你来跟我这攀亲戚你就求谁去!这次你别想我心软!我告你啊,我孟竹可不是慈善堆里爬出来的,你丫就回去过你的苦日子吧!”   他纯粹就想吓人,却没想到孟欢那小崽子突然也不后退了,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孟竹一句有多远滚多远的虐心台词还没说完,就见孟欢突然撒丫子就跑到了门口,他一愣就追了上去,怎么喊前面的兔崽子就是不停下来,直接奔出了小院子,连抹眼泪的空闲都没有,一股脑的往前奔。   最后,奔到了马路上,一辆汽车飚来。   他眼见着孟欢被撞飞了出去,只是一瞬就摔在了地上,全身都是血。   那年,他不满十四,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他当场就吓软了腿,连哭都不知道了,等想要扑过去却被路人死死拉住,还有好心的阿姨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乌黑与血红连成了一片,他挣啊挣啊的却无法挣脱,只能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孟欢!”   那边,李秋扬扶着尤安的手一抖,诧异的望向尤温,却见尤温依旧不动,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李秋扬心叫不好,唯恐尤温癔症再发作,赶紧把尤安抱在了怀里,他身子才动就见尤温突的向前,邀月剑刺向了自己,李秋扬躲开了这一击同时摸上自己的佩剑,可尤温却没有再攻上来。   尤温温柔的望着徒弟。   尤安身上没有那么多血,但是嘴角却被染红了,他眼神呆呆的,再微微一动,眼泪滴在了尤安脸上。   尤安眼睑动了动。   “尤安……”尤温声音沙哑:“有我在,你别害怕,别害怕啊。”   尤安身子极寒,不能接受华山内力疗伤,尤温颤颤巍巍的掏出了带在身上多年的瓷瓶,一手拨开盖子,直接倒入了尤安口中。   等了几秒,尤温慢慢俯下身子吻上徒弟唇瓣,伸入舌头却没感觉到那粒丹药。   还真是量身定制的救命药,入口即化,尤温却舍不得离开徒弟了,两唇相贴,情意缱绻。   一会,尤温抬眸望向李秋扬,整个人突变得如同野兽出笼一般:“保护好尤安,在这里等我。”   李秋扬已经呆了。   尤温勾唇:“等我杀了沐玖!”   .   尤温一路施展轻功追了上去,终于在日出之时找到了沐玖。沐玖找了一处山崖空地休息包扎伤口,见了尤温突然心下一沉:“罢了,我愿意跟你回去让你交差,就别再打了,免得人家说我欺负后辈。”   尤温眼中闪过嘲笑,反手把邀月剑插/进土中,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之上:“沐掌门这个时候还要装大爷?”   沐玖一怒,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有什么不打紧,”尤温勾唇,抽出了邀月剑,“最关键是我还能做什么!”   沐玖双目一睁,看着尤温冲了上来,他手上没有剑拿什么抵挡?只能再次躲避,可是尤温这次不害怕伤及尤安,手中剑气猛烈,沐玖堪堪拉开距离,内力多半耗在了轻功之上,心中叫苦不已。   尤温却不放过沐玖,越追越紧。   沐玖不服,大嚷道:“你这样也算光明磊落?”   尤温停下了动作。   沐玖心里稍安,却见尤温直勾勾的望他,笑容依旧还在,半张脸被清晨眼光印的流光溢彩,另半边脸却陷入阴影之中。   他笑什么?   尤温拿着邀月剑朝着沐玖比划了两下,似乎在寻找下剑的位置,他抬眸再看沐玖脸上,如同猛虎盯上了鲜美的猎物,慢悠悠道:“怎么办?今天我就是想尝尝虐杀的滋味。”   沐玖一呆,心中猛跳,就见尤温再次飞身攻了过来,他往后一再避让,却躲不过尤温的剑气,顷刻间身上就中了一剑。   尤温的剑,却没对准他的致命处而去。   沐玖被内力震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动作一顿,邀月剑已经追了上来。   剑利人厉。   山崖里回荡一声惨叫,沐玖捂住自己右肩,痛苦的喊叫声中掺杂着不可置信:“我的右手!我的右手!”   尤温猛的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这美妙的声音。   他心脏一凸一凸,似乎快要从胸前跳出来似的,把尤温眼中染的全是兽/欲,他脚下慢慢向前接近歇斯底里的沐玖,突的一踹。   这脚饱含内力,沐玖身体在空着划出一道直线,又重重落在地上,他猛的吐出一口血,恐惧的盯着尤温。   尤温蹲下身子:“欺负不会武功的尤安很爽是吧?沐掌门,你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声吧?这次就让你自己选,是割下你的鼻子而是耳朵?还是斩下你的另一条胳膊?”   沐玖蹭着身子往后爬,身上血染灰尘,狼狈不堪:“你!你……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逆的谁?尤温冷笑,站起身子就想来个拦腰而斩,邀月剑一动却只听“砰”的一声,他心口猛痛,赶忙后跃至崖边。尤温盯着地面皱眉不已,再抬头却是满不在乎的道:“师父老人家来了啊。”   尤剑逸回眸一瞟沐玖,拂袖怒瞪尤温。   尤温这时在瞟尤剑逸手中长剑,一脸皮痒的样子:“这玄玉剑还挺好用,师父要用它来杀我?”   尤剑逸皱眉:“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师父说笑了。”这不过是他本性而已,他就是孟竹,孟竹才是他,以前不过是伪装成了一个好人半个傻逼而已。   他忍、忍、忍、忍了多年,都快成了被插刀教教主!还能忍?   今日,他孟竹复活。   尤剑逸见他眼神越来越狂傲,突的往前,两剑相拼,尤温当然不及尤剑逸,被逼的连连后退,可他身后就是悬崖,尤剑逸哪里能再逼?   他一顿,看着跪倒在地的徒儿厉声道:“尤温,魔由心生,你要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no,no,no……”尤温动作潇洒的一抹嘴角血迹,又摇头晃脑站了起来,笑道:“这一刻,我就是魔,魔就是我,也就是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子一动,猛地攻向前去,尤剑逸一瞪眼,剑气猛烈,直接杀向尤温。   尤温身子开了第一道口子,可他丝毫不介意,继续前进,如同一点知觉都没有。   尤剑逸却是胆战心惊,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舍得这么伤尤温?尤剑逸剑下越来越慢,可是尤温的剑却是越来越快,抓准空隙就猛攻,就算是命门也不放过。   尤剑逸心中一顿,忍痛就想先下痛手,先制住了尤温再说,眼前人表情却是突的一变,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师父……”   就像小时候一样。   尤剑逸剑下一顿,眼前之人却突的再换样子,勾唇一笑,邪气四溢。尤剑逸大惊,就见找着空隙的尤温飞身到了沐玖前面。   尤温把背后留给了尤剑逸。   他笑嘻嘻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沐玖,语气却有些着急:“本来想跟你好好玩玩,可惜没机会了。”   尤温看到了沐玖眼里恐惧和极度扭曲的脸,感觉有些另类的愉悦丝丝安慰了下他的心,消磨了他看到徒弟难受表情时的痛苦,多年未尝的舒爽再次布满身心。   邀月剑出,饮血而归。   尤温享受不已的看着,又兴奋的斩下沐玖头颅,顺手的还剑回鞘后,尤温抓着邀月剑笑道:“多谢师父不杀之恩。”   尤剑逸沉默不语。   尤温一垂眸,再也不废话,直接提着人头下山而去。   他的尤安可还在等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有忘川(中)   尤温端坐在房内,手边放着一杯茶。   他眼睛望着沉睡不醒的尤安,面上却无悲喜。   黎明前,最是黑暗。万籁俱静中只剩下小屋里一盏昏暗的灯火,微风一送荡漾了烛影,尤温眼波随之一动。   他拿起了邀月剑轻轻抽出,剑鞘与剑身摩擦发出刺耳的嘶鸣。尤温眼中突的兴奋,放了剑鞘玩味的抚摸着长剑。   一个男人一生都停止不了的便是奋斗,不停的奋斗、奋斗,直至成为强者,乃至于最强者,也只有把自己变成强悍之所在,男人活着才有价值。   因为,不仅是男人爱奋斗,老天爷也喜爱着斗,爱着肯斗之人,于是把亲情、爱情、权力、金钱、名誉等等作为奋斗之后奖品,慷慨的馈赠给他所钟爱的人类。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亦无穷。   尤温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他早就把热血收拾在了一块,然后挖了个坑连同该扔的不该扔的一起埋了,顺便噗通一声自己也跳坑里了。   诸事不顺,勉强能忍,还惹的华山还没到自己手里就开始沦落,他也能寄希望慢慢调和,如今……如今人都欺负到他徒弟身上来了!   打主人还得看狗呢……哪里不对?   尤温啧的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尤安床边,好玩的扯了扯尤安的头发,缠绕指尖。   “尤安乖,好好睡,别害怕,从今往后由我来保护你……”   他俯身下去,邀月剑小心翼翼一割,那一小束长发便落入他手中。   .   日出东方,照耀万里。   武林大会还是举行了,而且举行的场面宏大,声势却不怎么浩荡,反而鸦雀无声。   沐玖的人头就悬挂在台上,台下眼角带笑的尤温正在擦拭邀月剑。高松派之人恨的牙痒痒,再也忍不住:“华山派,你们什么意思?”   尤温抬眸一看,心里呦呵一声,乱七八糟的哼起歌来,气的那边人直抖。   尤剑逸闭眸不理。   片刻后,尤温看着人耐心耗的差不多了,一跃到台上,锐目扫向众人,朗声道:“沐玖人无言信,夺我华山剑法在先,觊觎玄玉剑在后,且为人冷血残暴,不仅杀了墨月派大弟子,还伤了我传人尤安,其罪当诛。我华山悬挂他人头在此,就是希望以儆效尤。昔我九大门派同心同德,共除魔教,维护武林正道,今日我华山派决不允许有人做出危害九大门派联盟之事!”   高松派弟子怒道:“你胡说什么!冷血残暴?我师父有你冷血,有你残暴?”   尤温挑眉一看,当然不会回答,倒是墨月派弟子连连叫好,这下两派纷纷拔剑呛声起来。尤温等他们闹了一会,懒得再浪费时间,目光望向高松派所在方位,仿佛很有兴趣的道:“你不服?”   “不服!”   “不服就上来。”   一句话,场上冷寂片刻,那高松派弟子终于忍不住,直接跳了上去,他一拱手:“高松派聂志,尤师兄请指教。”   尤温不耐烦起来:“赶紧上!”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   高松派弟子一愣,咬牙就拔剑,可惜他坚持时间不久,才不过十招就被踢下了擂台。尤温兴味一扫台下道:“还有不服我华山派盟主之位的,也可以一个一个上。”   众人都是惊疑,这就是传说中的温吞不已木讷如痴?   耍谁呢?   寂静之中,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众人只见木桌被内力震成了粉碎,段德严厉道:“尤温,沐玖怎么说也是你武林前辈,你怎可这样侮辱?”   尤温懒洋洋的看他,段德,凌云派掌门,善用刀法,听说脾气跟他一样暴躁,是武林中不好相与的角色,当然也没那么多狡诈心机,虽然脾气不好了点也算是比较好相处。   尤温扬眉:“段掌门如果有异议,尽管上台随意赐教。”   这话把暴躁的段德气的更加暴躁了,他一跃上了擂台,手中刀一偏,刺目的光线滑过长刀。尤温顿时有些兴奋的等不及了,直接连耍帅都免了,闪身到了段德右侧攻向他腰间。   刀法大开大合,剑法灵活,所以一般情况下用刀的速度肯定是比不上用剑者招式速度快的,但是刀杀伤力强,更何况段德作为一派掌门内力必然深厚。   尤剑逸睁开眼睛,他徒儿这次还真是甚得华山剑法真传,以往尤温用剑法都是沉稳扎实,关键时刻才会猛变,如今却是灵活多巧,甚至掺杂了别派剑招。   段德虽然不至于摸不着尤温的边,却是难得心惊,他终于知道沐玖人头为什么挂在这里了!   尤温眼中跃起笑意,抓了个空隙突的后跃,开始用剑气吊着段德满场跑。   刀剑起舞。   段德一咬牙,以内力贯入刀中,突的加快速度逼了上去,他刀下猛烈,尤温咋舌的用剑去挡,只觉得浑身一震,又一跃躲过段德反手一刀,同时再次闪身到了他右侧,段德以刀相接,两人突的内力相拼,段德咬牙切齿,尤温勾唇。   片刻之后,两人猛的分开纷纷后跃,段德微风凛凛的持刀而立,尤温一抹唇角血迹。   他眯起眼睛,感觉到身体兴奋的颤抖起来。沐玖之死,他靠的不全是实力,当时沐玖有伤没武器,他确实是虐杀一般,今日却不同,在众目睽睽下,他要赢了大他不止一轮的人确实困难,毕竟人家十几二十年的内力可不是摆设。   但是不赢不足以证明自己实力,就算是拼了半条命,他今日也要震慑武林!   尤温闪身,再次攻向段德右侧,这次他剑势一变,在灵巧中又带上了沉稳,仿佛一剑一个节奏,每一招每一式互相起伏,奏出了剑之歌。   这歌也带动了场上节奏,段德可不愿意被尤安占了上风,刀的优点就是大开大合,以不变应万变,他每一招都是稳打稳扎,渐渐把尤温逼到了擂台边。段德心里冷哼一声,终于在尤温眼里找到了恐惧,这一点恐惧让尤温剑下一乱,被找着弱点的段德一刀所伤,刀伤已然深入骨髓。   他一咬牙,剑气陡涨,把得意的段德了逼退了两步。也仅是两步,段德再次聚气,见尤温攻来,他下意识的就往右边一拦。   可这次,尤温却闪到了他的左边,冰凉的剑抵上了段德脖颈。   台下一片寂静,尤剑逸的声音响起:“尤温,无得无理。”   尤温心里切了一声,收回了邀月剑,拱手道:“多谢段掌门不吝赐教。”   段德胸口大幅度的起伏,但还是对着尤温一拱手才跳下台。   尤温也不急着包扎伤口,朗声道:“你们还有谁要上来?”台下一时并无反应,尤温突的一笑:“我知道七十二舵舵主也来了,不如上来指教在下一番?”   秦左被点名,瞬间心塞,面上装作风轻云淡道:“今日七十二舵前来只为做个见证,不参与九大门派之争。”   尤温笑:“秦舵主您这风范,简直是‘夫唯不争,而天下莫敢与之争啊。’”   秦左面红耳赤。   众人心知肚明秦左与尤温恩怨,听说秦左以前还重金悬赏过尤温,纷纷不忍直视自己找铁板踢的秦左。   要是早杀了该多好啊!   尤温再瞟众人:“怎么样?各位可有考虑清楚了?我现在可已经受伤了,说不准你就赶上了呢?”   众人……   这样真的大丈夫?   “好!我就来请尤师兄指教指教!”   尤温一转身,看见一个年轻小伙蹦上了擂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除了看得出他是清岳派弟子之外,个人形象毫无印象。不过这也不怪小伙子路人脸,主要是清岳派虽然作为九大门派之一,但是崇奉修道,弟子甚少在山下走动。   他们练剑方法也是不同,华山派虽然有修炼剑气,但是以剑招尤其是剑阵为主,但是清岳派讲究的就是以气御剑,个人能力尤为出众。   如果别人上来还是趁火打劫,但是清岳向来少问世事,还真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了。可惜,尤温可不承认有何不平事。   对方一拱手:“尤师兄,在下乃是清岳派庚鲲。”   尤温一笑,拱手:“请指教。”   除了江湖经验较足,尤温相较于庚鲲还有个优势,那就是他不仅是个远程,还能随意切换成近攻,但是缺点就在于如果他不能暂居有利的地理位置,邀月剑再好也不过是把废铁。也因此,他甫一开场直接贴近庚鲲,对方当然也明白尤温想的什么,直接后跃出大段距离,离尤温更远了,他随手一劈,剑气冲来。   尤温却在心底嘿嘿笑,轻松避过还往右边一绕,庚鲲自在侧身,第二剑也随之砍了过来,尤温一个仰腰感觉那剑气贴面而过,扫的他脸疼不已。   这脸打的有点疼,尤温飞快的直起身子同时继续一飘,躲过了第三剑,纳闷不已的庚鲲再次调整了方位原地放招,尤温邀月剑突的一劈,两道剑气在空中厮杀,化力量为无形。   尤温带着庚鲲绕了个圈,又开始不停的跑啊跑,庚鲲心理郁闷,暗道这人难道想耗尽自己内力?但是就这样的平砍,他能坚持最少一个时辰!   这样跑了三圈,底下人都惊呆了,连尤剑逸都是一脸难以形容的不可置信的又憋的难受的表情。   程思秦小声道:“师父……”   尤剑逸看他一眼,却不说话。程思秦眼中一紧,再次看向台上,   到了第三圈最后一个弧线,尤温邀月剑再次一劈,两道剑气再次再空中汇集,庚鲲就要顺势侧个方位,却见尤温一跃,分毫不差的到了他的面前,要不是他用剑一拦,说不定两人鼻子都要撞在一块了,他机智一退,这次却跳不出尤温攻击范围。抓着了人,尤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使劲加快招式速度,劈砍刺抹把庚鲲逼的退无可退。   庚鲲咬牙吃了一剑,换来两剑相拼。   这一举台下无数人感叹聪明,台下段德却是叹息。   随后,台上两人攸的分离开,庚鲲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尤温刚刚还跟段德拼过内力?这会居然还能胜过以修内力为主的清岳派大弟子?台下,罗山派弟子心惊不已,尤其是时彪暗自感叹幸好那天自己没真跟尤温动手,要不然还不丢脸丢到奶奶家?   这一会,庚鲲还没有败,但是胜负已分。果然,这不久后,尤温再次贴近了庚鲲,邀月剑发挥优势直接把庚鲲手中剑劈成了两截。   那半截剑“砰”的一声飞出,众人一惊,看着它朝右边飞去,“咚”的一声直接插在了秦左面前,埋入土中。   秦左眼睛凸出,脸色煞白的看着脚前的短剑,只要这短剑在过来一点点,他这脚今天就得废了。   尤温笑眯眯的挽剑:“秦舵主,我一片诚心,再次邀请你上来与我比试,怎么样?”   秦左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尤大侠,七十二舵今日前来只为做个见证,在下不参与九大门派之争。”   这句话有了个在下,尤温哦了一声:“点到即止也不行?”   秦左道:“七十二舵无意与在座诸门派一争高低。”   尤温嘲讽一笑,也不继续跟老狐狸扯淡了,又转身朗声道:“那在座的诸门派还有人要上擂台么?”   台下寂静,突的有人朝东面跪下:“我高松派愿奉华山派代掌门人尤剑逸为盟主!”   罗山派周骆痕一看周围,微笑站了起来:“我罗山派愿奉华山派代掌门人尤剑逸为盟主。”   清岳派掌门人道:“我清岳派愿奉华山派代掌门人尤剑逸为盟主。”   臣服之声传递,绕动全场,最后是所有人的齐声贺奏,响彻通州城外。   “恭喜盟主!”   尤温笑看着,利落的还剑回鞘。   .   而此时,宁静的小院之内,苍白着脸的尤安眼睑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各有忘川(下)   受尤温重托的李秋扬惊喜道:“师侄你醒了?”   紧接着,桌上传来“呸”的一声。   本来安静的尤安猛的睁开了眼睛,也不看李秋扬,直接望向了桌上的八哥,他一捂心口就要起身,却被李秋扬拦住:“师侄你还伤重,千万别动,你是不是想喝水?”   “鸟……”   鸟?一醒来不管师父不管喝水只管一只鸟?李秋扬迷惑不已,只觉得这两师徒都是诡异,但他不敢耽搁,直接拿起了鸟笼,到了尤安床前:“这鸟怎么了?”   “放……”尤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语调也跟着抖动,抬眸望向李秋扬:“师叔,你给它打开笼子,放它飞出去。”   师侄在怕什么?李秋扬不解:“放出去?这不是你养的鸟么?”他记得师侄特别喜欢这只八哥,一天到晚提着他逗弄嘚瑟。李秋扬道:“这鸟早已经惯了在笼中,你要是放了它,说不定它两天就饿死了。”   尤安一个恍惚,神志不清一般的点头:“是啊……飞出去就是要他的命一般。”他突的像失去了全身力气,整个人愣神片刻,再抬眸看着那鸟笼,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师叔,你不知道,就算饿死也总比关在笼子里强……免得这傻鸟以为自己是千金之体,最不济也是只金丝雀,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让人打发时间的畜生而已。”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语调不激昂,却已经是力竭,尤安重又闭上眼睛,那生死关头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前一刻还想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担心身份被戳穿,不用担心身上人命过多,以后他便能全心全意的想着师父,宠着师父,最好是师父也全心全意的陪着他,他要把所有黯然藏住,留给师父最温柔最情深的尤安。   但是……   他耳边一遍一遍响起尤温撕心裂肺的声音,孟欢。没错,是孟欢不是尤安,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人物,却在时间消磨中完全抛之脑后,枉他自诩聪明。   糊涂!何等糊涂!   做了七年人家傀儡替身!   尤安身体突然前倾,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那边李秋扬吓了一跳,赶紧凑到尤安面前:“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尤安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里都是急切,甚至带上了哀求:“师叔,把鸟笼给我!给我!”   李秋扬呆愣,赶紧把鸟笼放在床上,他见尤安挺挺背,又突的一咳,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尤安却不管不顾的饱含期待的颤颤巍巍打开了鸟笼。   那只傻八哥却是在笼中扑腾,丝毫没有飞出去的意思。   时间停驻一般。   尤安一愣,忽的勾唇一笑,真是像他,被人豢养一无所知还以为主人有多喜爱自己,到了被人拯救的时候还傻兮兮的眷念不肯走,不过,至少这八哥没有赔上自己的命来相守。   他好恨啊……   他自傲半生全输给了尤温,勾引不算,还贴上自己的命也要陪着师父,到头来却换来如此结果,他还有什么脸见秦家列祖列宗?还有什么脸做秦惠孙子,做秦闵儿子?   他怎么不干脆一巴掌扇死自己?!   尤安胸口一滞,突的用力把鸟笼砸了出去,那只八哥被摔的天旋地转,惊恐的扑扇翅膀,终于从鸟笼里飞了出来,它先是绕着笼子几圈,又在屋里一滑。   尤安希冀的看着它,小八哥振奋的卖力扇动翅膀,它在屋内乱飞一阵,终于找准目标奔着房门口飞了出去,跃上枝头,越飞越高,到了半空之中,一声鸟鸣。   他眼中燃起狂喜,只觉得终于畅快,却又猛咳起来。   李秋扬站不住了:“我去告诉师兄!”   尤安却拉住了他:“二师叔,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师父。”   “那只鸟就当他自己逃跑的,师父不会在意。”尤安一顿,抿唇道:“我从未求过师叔,如今只拜托这么一件事,这个恩情,我日后一定偿还。”   “这有什么恩情不恩情,不过一只鸟而已……”李秋扬尴尬道。   尤安嗯了一声,微笑着逼回了眼泪:“我想休息了,师叔不用守在这里。这鸟笼,就烦请师叔帮我扔了吧。”   尤安说完便自顾自的又躺回床上,瞪大眼睛捏紧拳头,刚刚吐出之血慢慢浸染被褥,染出一片血红。   .   武林大会上,回客栈路上,尤温一直在接受注目,而且这注目里面还包含不少东西。   比如他师弟就会说句师兄太厉害了然后崇拜的望向他,等他打算回以一个潇洒的微笑的时候那小师弟却惶恐的低下了头。   怕他之人何其多?   尤温提溜着人头,心底不爽,眼神更是凶狠,这下连崇拜的目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了,众师弟只敢在心理默念。   左风毕竟跟他亲近,虽然胆怯还是弱弱问道:“师兄,你这几年多在山下,我都不知道师兄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厉害。”尤温谦虚:“那程风不是先死了一步么?”   左风……   程思秦道:“但是能胜过沐玖与段掌门已经很是不错。”   尤温挑眉,又看向左风:“师弟,这人头我拿着累了,你帮我提着会?”   左风……   尤温哈哈一笑:“程师弟,我打算把这人头还给高松派,但是我过去恐怕闹出事情来,不如程师弟过去?”   “师兄思虑周全了。”程思秦垂眸,拱手:“师弟一定不辱使命。”   尤温看着程思秦送回了人头,果然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一边点赞一边挑眉,眼睛一瞟左风道:“师弟觉得我厉害?”   左风连连点头。   尤温一笑,凑近左风:“那我待会儿教你怎么变厉害,如何?”   左风吓的面上一苦,赶紧哀求起来:“不用了,师兄!”   “嗯?”   “……”左风快哭了。   这时,尤剑逸停下了步伐:“尤温,跟我回房。”   尤温……   到了客房,尤剑逸坐了下来,片刻才沉声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清早我们马上启程回华山。”   “但是尤安身体恐怕吃不消。”尤温盯着他师父:“如果师父心急回山,我可以带着尤安在后面跟着,只不过要比师父慢一点。”   尤剑逸盯着尤温:“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师父?”   ”尤温不敢。”尤温单膝跪下,面上却没有恐惧的神色:“您当然是我师父,师父疼爱我之心徒弟还会不了解?但是,尤温只是希望师父也能明白我对尤安的疼爱。”   “我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徒孙。”尤剑逸盯着尤温:“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尤温皱眉:“这件事我一定会问清楚,师父不用担心!”   尤剑逸一愣,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回华山后,你必须思过一年。”   “弟子领罚。”尤温想了想,就算给他特设个思过崖思过洞思过墙他到时候把徒儿带着一起思不就行了?还管他铜墙铁壁?   “不过……”尤剑逸还是不放心,尤温现在状态如其说走火入魔,还不如说换了个人,完全不似疯疯癫癫,恐怕是变得挖空心思玩心机。   尤温垂首道:“师父要是不相信我,让李秋扬李师弟留下来陪我如何?”   尤剑逸盯着他,最后叹息一声无奈允了。   .   尤温出了师父房间,却没回自己的院子,反而直接掏出了他徒弟下赌注的单据,万分欣喜的去找了当庄的。   客栈内人都吓呆了,那壮汉二话不说掏出了个整数,直接给了尤温三百两银票,尤温挑眉:“该多少就多少,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两百两给银票,其他的给碎银。”   那人赶紧照办,尤温幸福的把银票收好,又到兵器店里买了个铁爪,乘着天色未黑出了城门。   刚刚武林大会完毕后,那些门派还缠着师父好一会,秦左却是马不停蹄的撒欢儿就溜了,尤温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记在了脑里,这会他出城当然是为了办一件事。   杀了秦左。   如果杀了大不了被江湖中人念叨两句气量狭小,或者抱怨他心狠手辣,但是不杀秦左,这人以后无非是后患一个,完全没必要留着给自己添乱。   尤温追到了天黑,终于在官道上找到了秦左一行的踪迹,还亲眼见着了秦左本人……虽然是躺着的。   尤温数了数,一共三十二人,全是他华山剑法所杀。   虽然对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尤温早已经司空见惯,但是这刻却是烦躁不已,因为这些尸体只说明一个问题,有人想置他尤温于死地了。但是这邀月剑在他手上,人家又模仿不出邀月剑的伤口……不过不用邀月剑说不定骂他做贼心虚而已。   只是这杀人之人,到底是华山中人还是别人模仿华山剑法来转移视线?   尤温郁闷人头被抢,百无聊赖瞅瞅花瞅瞅草,最后的在野外逛了一圈,用了三个时辰才回到城里。   院子里,安安静静。   李秋扬被尤温拍醒,有些惊讶的道:“师兄你干嘛去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尤温也不解释,一指屋外,摆明了用完人要踹人了,他看李秋扬有些郁闷的站起,不由一笑:“谢了,哥们。”   李秋扬……   哥们是什么啊?!   等李秋扬关了房门,尤温欢欢喜喜的关了窗户,走到尤安床边一捏小徒弟鼻子。   尤安慢慢睁开眼睛,木然的盯着尤温。   尤温完全没感觉到他的异样,笑眯眯的道:“尤小安,你看!”   他终于放开自己外衣做的布兜,被憋的奄奄一息的萤火虫甩甩屁股,慢慢飞起,萤光点点慢慢的伸展开来,散于房中,落入眼眸。   尤温伸手一点萤光,那萤火虫惊吓的飞快的扑腾翅膀飞开,尤温顿时有点忐忑,他这么老套的表白方式尤安不会嫌弃吧!   尤安看着师父回头,脸上笑容异常开朗,却又饱含期待:“尤小安,你喜欢么?”   那么多怨恨锁住心头,那么多悲凉盈于胸间,这一刻,尤安却呆了。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飞舞的萤火虫,呼吸间感觉师父气息还在,脸上也不似有伪装,但是……尤安突的躲出尤温怀里,眼神戒备:“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智勇之斗(上)   “啊,我是谁?”尤温笑眯眯的看着尤安:“我是你师父啊。”   尤安皱眉看他。   满房的萤光还在荡漾一闪一闪的弧线,尤温又看了一眼,再回头却发现尤安依旧盯着自己,他一挑眉:“有什么不对?”   “什么都不对。”   这话说的很是严肃,尤温突的往前一凑,把尤安吓后退,手中已经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匕首。尤温当然也瞄见了他的小动作,却依旧不紧不慢微笑:“这么快就发现了,果然是我喜欢的人。”   这人的眼神太过侵略,却又完全不似师父看他时的狂热纠缠,尤安眯眼,细细看他每一个动作。   尤温也在看着他:“徒弟还没说你喜欢这些么?”   尤安试探性的出口:“不喜欢。”   “……”尤温感觉到深深的受了伤害,他直起身子后退稍许,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尤安抿唇,这是他师父思绪波动时的一个小动作。   那边的尤温有些郁闷的叹息:“怎么办呢,我该怎么解释呢?大概可能我神经质发作的更加厉害了,有一点……嗯,精分?”   尤安完全不能了解。   “双重人格?”尤温双眼一亮:“对,就是跟双重人格差不多,那我绝对是第一人格!”   尤安看疯子一样看他。   尤温自顾自的总结完毕:“你身上还有伤也累了,早点休息,我去隔壁睡。”他说着便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风吹散了屋内的燥热,萤火虫也欣喜的扑扇扑扇的想要飞出去。   尤温回头见尤安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打算,一挑眉道:“我这个决定如何?”   尤安有点惊呆了,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尤温:“你还没有说清楚。”   “既然徒弟认为我刚才没说清楚,那现在我就让你了解下你的新师父,比如说守则第一条,”尤温黑眸带笑:“无论如何,不得违逆我任何一句话。”   .   清晨,一辆马车出了通州城,直接往华山赶去。   早上的阳光还不算炙热,温温柔柔的给正在偷眠的尤温镀了一层光。李秋扬赶着马车瞟了一眼,深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为何师兄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天生熠熠发光?   尤温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秋扬师弟。”   李秋扬心一抖,赶紧应了声道:“师兄有何吩咐?”   “麻烦师弟先独自架会车。”尤温一顿,笑着指了指马车内:“我去看看小徒弟。”   李秋扬忙不迭的点头:“师兄放心。”   尤温满意的嗯了一声,拍了拍李秋扬的肩膀,钻进了马车就见尤安盯着他。   “怎么?”尤温麻利的坐到一边,又偏头一笑:“真不叫师父?看见了也不打声招呼。”   后面这句多多少少有点抱怨,尤安皱眉,合上了手上的书:“你既然说你这叫双重人格,是不是代表你跟尤温是两个人?”   尤温刚刚靠着马车睡觉现在脖子有点不舒服,他扭了扭脖子才慢悠悠的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比较好?”   这种自信让尤安有些拜服,老实说他曾经想过许久该怎么面对尤温,但是现在脑子里糊涂成了一片,恨?绝对是恨,但是这种越是恨就越不想就这么饶过尤温,起码也得让他尝尝情伤的味道,但是要他虚以委蛇,尤安却觉得万分恶心。   他现在根本不能忍受这个人碰自己。   可悲的是,让他不能忍受的人都消失了。   尤温看着尤安发呆,突的前倾,却离尤安依旧有一段距离:“第一,我做事比他果断,绝不会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第二我比他聪明那么一点点,不至于太拖累你甚至把我俩陷入绝境。第三,我比他大胆,他不敢的我都敢,他敢的……”尤温一挑唇,神色之间变得暧昧不已:“我绝对敢。”   尤安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回神了,面无表情听完了尤温的长篇大论仅是一笑:“六个字,可惜你不是他。”   尤温一愣,他突的钳制住了尤安手臂,压迫感实足的吻了下去,再抬头看着尤安的眼神变得万分得意,甚至带着点挑衅:“那又如何?”   尤安恼怒不已,瞪着尤温:“阁下真是霸道无耻的别具一格。”   “霸道是我的天性,无耻是我的风格。”尤温啧啧的后退,拿着邀月剑挑起尤安下巴,愉悦的看着他被自己蹂/躏过的红唇:“别具一格我的追求。”   尤安牙痒痒,再次放软钉:“你追求的不是我?”   “啊?”尤温收回了剑,一把把它丢在一边,身体再次前倾认真的望着尤安:“徒弟你提醒我了,不如我们先交流下各自兴趣爱好?”   “……”尤安有些傻眼。   “我的爱好就是玩游戏、看片、买东西,玩游戏的时候最喜欢收人头,俗称人头狗。看片最喜欢看好莱坞大片最好有机甲,当然西野/翔妹纸也不错。买东西嘛……”尤温想了想,豪迈道:“反正就是买买买!”   “我没听懂。”尤安皱眉:“不过,妹纸是女子的意思?”   尤温不小心透露了不良信息,秉持着要死一起死,要黑一起黑的精神嘿嘿一笑:“徒儿,谁没一个以前呢,而且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哪个不撸的?顺便说一句,这个以前是共存的。”   就是说他师父也暗恋过那女子?尤安脸上一变,又暗骂自己糊涂,扭头闷声不吭了。   尤温却是挑眉,又觉得徒弟反应有趣:“尤安,你还没介绍你有什么喜好,看书就不用说了。”   尤安瞥他一眼:“师父。”   “啊?”终于叫他的了?   “我是说,”尤安再扭头认真的看眼前人:“我还喜欢师父。”   尤温有些无措的眨眨眼,一瞬间有一丝恍惚,眼神变得呆滞。   尤安畅快的勾起嘴角,他好像抓到了这人的第二个软肋。   尤温却飞快的醒了过来,有些委屈跟郁闷的望向尤安:“好吧,这个答案我勉强接受了。既然我刚问了你一个问题,徒儿有什么想问为师的?”   尤安皱眉,深呼吸,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心软:“你叫什么?”   “孟竹。”   尤安嗯了一声,师父曾经给自己取字竹安,想必就是这么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孟竹确实是早有师父有关联……不对,孟竹孟欢难道是兄弟?!   只要不是师父喜欢的人……尤安心跳突然变得又急又重,一把抓住了尤温胳膊:“你有兄弟?”   尤温看了看尤安的手,愉悦的笑了起来:“这是第二个问题……”尤安的心吊在半空,唯恐他来个恕不回答,却听尤温慢悠悠的表示:“不过你既然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呢……   尤温的声音晃荡在耳边,尤安恍然的自嘲一笑,垂头掩去表情:“我没有想问的了,不过既然你有名有姓,我以后就叫你孟兄吧。”   “孟竹。”   “……”尤安不理。   尤温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脑袋,轻声道:“叫我孟竹就行了。”   这声音太过轻柔,尤安只觉得脑中一晃,他迷茫的抬头看向尤温,一眨不眨,最后却难忍的闭上眸子。   尤温恼怒起来:“你干嘛要哭?”   “为什么……”尤安闭着眼睛颤颤巍巍的出声,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只知道抓紧眼前人:“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丢下我……”他都决定要恨师父了,为什么师父还要先一步离开?   他冒死都想着回来跟师父告别,为什么师父突然就不见了?   “孟竹,我师父还会回来么?”   尤温望着尤安,神色难明,最后温柔的开口:“尤安,从今往后,都由我保护你了。”   .   回华山的一路他们都走得异常顺遂,连个打搅的人都没有,可到了华山尤温就被关进了思过堂。他在里面倒是没所谓,还连累了程思秦每天给他念心经,让他平心静气。   尤温平心静气的打瞌睡。   即使是已然盛夏,华山的夜晚依旧有点凉,尤安每日都按照孟竹的吩咐在守在思过堂门外待会,让他安心思过。   孟竹会安心思过?尤安冷笑,他在门外独坐良久,这几天都是无聊的拿着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有时候难免模模糊糊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又觉得好笑。   他与尤温,也不知道谁困住了谁。   直到孟竹规定的时间到了,他才丢了树枝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身后,思过堂内尤温长身玉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尤安离开,他一脚就迈出了屋子。   守门弟子都是一愣,被尤温一瞟,却又不敢说话了。   尤安坐的地方枝繁叶茂,尤温还特意交代烧了点艾草驱蚊,这会走近,空气里还弥漫着艾香,尤温俯身,借着幽幽的月光望去,见到的是八个字。   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他面上一寒,飞快回到了他们四人住的院子,院中却只有左风。   左风被吓的下巴都差点掉了:“师……师兄?!”   尤温嗯了一声,冷眸一扫院子:“尤安呢?”   “师侄?师侄还没回……”左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师兄拂袖离去,他愣愣的看着,突然喊道:“师兄!你还在被关禁闭呢!”   这句话终究随风而逝,完全没送到尤温耳里,他脸上扬起一个怪异的笑容,直接往山下追去。   .   片刻后,程思秦带着一封信来到了尤剑逸门口,他顿了顿才开口:“师父。”   尤剑逸应声。   程思秦垂首进了房内,他一眼就见尤剑逸在闭眼打坐,轻声道:“师父,是罗山派周掌门来信。”   尤剑逸睁开眼睛,接过了信,越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师父,是何事?”   “是魔教。”尤剑逸站起了身子,踱步到了桌前:“应又俞死了,应无鸠接任了掌教之职。”   程思秦有些惊讶:“多年没听闻应又俞消息,他……”   尤剑逸皱眉打断了程思秦的话:“罗山来信还有别的事情,你师兄呢?”   程思秦这下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脸上诚惶诚恐:“师兄……下山了。”   尤剑逸猛的回头:“他下山了?”   “师父,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大师兄!”程思秦道:“我听闻说,师兄下山前找过师侄。”   尤剑逸皱眉:“尤安呢?”   “不知道。”   “你马上带上弟子去追,若是尤安要走,你们就让他走吧,但是尤温你们必须给我带回来。”尤剑逸盯着跪着的程思秦:“他若是反抗,不用手下留情!”   程思秦一抿唇:“徒儿谨遵师命。” 作者有话要说:  改改写写良久,一不小心就错过了14点整这个时间QAQ   我的统一发表时间的怨念……   ☆、智勇之斗(中)   尤安没有往山下走,反而沿着华山之道越爬越高,周围风也越来越大,吹动他宽大的袖袍,尤安脸色苍白的抿了抿唇,继续往上爬。   示剑台上,一颗松树挺拔独立,周围隐隐见树枝,枝叶并不繁茂。尤安一扫周围,慢慢的走到了中间。尤温以前便喜欢待在这里,但是他从未涉足一步,这不过他与师父默契,给尤温一个小世界而已。   尤安默默看着,猜测起师父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比如会不会想着他的小孟欢?   以尤温的性子,孟欢想必是个善良可爱的人。   爬上示剑台也是很累人的,尤安呆呆的站了会,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崖边,又悻悻然的沿着山崖坐了下来。   狂风乱动,正好嘲笑他的怯弱无能。   他输的好惨。   惨到他恨不得现在跳下去,以免日后寒毒发作起来丢脸到抬不起头,可让他爬回砚山求应无鸠,尤安就是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心性。   他心里的情感楷模便是自己的父亲,秦闵对他母亲可说是宠让无度,也因此他就依样画葫芦,什么都让着师父,可惜他纵使温柔似水,人家却早有心有所属。   想想,何止孟竹,他师父对他何其霸道,一举一动都要听他老人家意思,给他做,给他哭,给他笑,给他宠……   他就是个木偶。   尤安站起身子,小心的扶着山崖墙壁慢慢回走,指尖却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他微微一愣,又转过身子,双手摸了上去,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迹。   剑气蜿蜒而发,却又急又深,留下的只有歪歪扭扭的安字。   是他啊……   明明是他,为什么是孟欢?   尤安脱力的靠在岩壁之上,指尖慢慢握成了拳,背后却突然传来声音,尤安一凝,猛的回头:“谁!”   来人单膝跪在地上:“少主,是我。”   尤安眯起眼睛:“阿大。”   阿大道:“当日在通州,是尊主心急了点,但是他也是爱护您。”   “尊主?”   “老教主已然去世,少尊这次回砚山就是为了接任掌教之职。”阿大道:“此时左使那边还在蠢蠢欲动,所以尊主不能亲自来迎,只能吩咐我来接回少主。”   .   尤温山还没下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就以尤安那身子骨要是下山不可能不被他追上,他走了这么久都丝毫没有发现人影,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尤安并没有下山。   他舒了一口气,反身又往山上施展轻功,半路却遇到了程思秦一行。尤温一看这架势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挑眉道:“各位师弟拿着这明晃晃的剑是做什么?”   程思秦站了出来:“师兄,师父要见你。”   “没空。”尤温一扫众人:“明天我会自己去见师父,你们放心,我不会私自逃离华山,掌门责怪下来也怪不着你们,但是你们要今日要是阻拦了我……”   剩下的未尽之语,意味深长,华山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尤温现在喜怒无常的性子惧怕不已。   程思秦道:“师兄有事我们也不强求,但师兄起码给我们一个交代个去处。”   “我去示剑台。”尤温勾唇笑:“你们嘛,就给我回去各找各妈!”   .   尤安带笑着接近阿大:“接回我?”   “那天若是我在通州,肯定早就周旋过去了,阿二那嘴笨的。”阿大骂了一句,又诚诚恳恳道:“尊主一直把少主你当亲弟弟一般,怎么会真忍心叫您受委屈?”   尤安语气有些冰凉:“真要有委屈,也是我自找的。”   阿大道:“我这几日都在想办法接近少主你,但是这毕竟是华山,防卫森严,要不是少主您今天出来,我还真没办法。”他说着就掏出瓷瓶:“少主近日身子可有不适?”   尤安已然走到了阿大面前。   他只要接过了这个瓷瓶,便是认输,认输倒没什么,毕竟应无鸠给了他太好的台阶下,但是一旦他这次妥协,他以后就不可能再有退出魔教的心思。   他毕竟是秦惠的孙子,可从未想过以魔教为家,当初他跟着尤温除了报仇外确实存的是私心,要知道华山伙食再不好,尤剑逸再严厉,却也是武林正道,总比魔教那鬼地方强。   只可惜老教主智海难量,世道人心难测。   到头来他不过仍由诸君摆弄。   尤安伸手接过了瓷瓶,细细对着月光打量了会:“可惜,我还是不想跟你回砚山。”   阿大皱眉:“少主!”   “人生如棋局,一子错,满盘皆输。”尤安收回了手,冷笑道:“老教主一死,中原门派怎么会放过此等良机?”   “少主的意思是?”   “尊主让你带我回去无非是让我接任右使一职,你回去告诉他,左使那老匹夫虽然不好用,但是终究与我教风浪同行,断然不会在危难时刻做出叛教之举,不如擢升其为右使。”他一顿,又笑:“至于我,秦似水不才,愿意接任左使之职。”   阿大大喜:“恭喜左使大人!”   “接近云王这么久,现在也到了他报之以李的时候了。”尤安抬眸望向前方,冷笑道:“此次如若他们真来围剿我砚山,一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遵命!”   .   尤温赶到之时,山上只余下尤安一人。   他微笑望去,只见尤安负手而立,年纪轻轻便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背影深沉的望着石壁。   两人月下对立,一个看石壁,一个看人。   半晌,尤安终于回眸看尤温:“你怎么出来了?”   尤温挑眉:“你猜?”   “我好像还预估错了孟兄你的大胆妄为的程度。”   “我也貌似预估错了徒儿你胆大妄为的程度。”尤温说着,突的闪身上前,抱着尤安就往石壁那边冲,身子直接撞在了石壁上。   尤安皱眉,只觉得背上生疼,瞪向尤温。   “弄疼你了?”尤温微笑的低头,又装模作样的一啄尤安有点泛白的唇,却见徒弟眼中闪过厌恶直接偏头。尤温耐心瞬间被耗尽:“尤安,我说过的,不要违逆我。”   “这么霸气的你,”尤安再抬眸,目光火烧,“我可配不上。”   尤温只觉得尤安眼中霹雳哗啦,简直火花四溅,他顿了顿,又忍不住直接把头埋进了尤安肩窝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如同震到了自己肺腑之中一般,尤安皱眉起来:“你笑什么?”   尤温笑完了,又兴致盎然的抬起头,眸光盯着尤安:“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他孟竹烦的就是看见他跟看见鬼似的,说实话他觉得自己长相应该算是帅哥一个,但除了他爸妈跟辛连之外谁看见他都有点抬不起头来,在他患上了躁狂症之后更是如此,一来二去他看见这些男男女女就烦了。   尤安噎了半晌,又瞪人:“其实我很害怕,你满意了?”   “不满意。”尤温斩钉截铁的说完,意乱情迷的吻上尤安嘴角,后者猛的想后退,却是退无可退,尤温顿时有些满意了,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尤小安,我们野/战好不好?”   野/战是什么?尤安惊呆了!   尤温一脑子幻想,目光火热的盯着尤安:“既然徒弟不听话,今天的惩罚PLAY就是野外大作战,直到徒弟弟哭着求饶喊亲亲老公这个命题怎么样?”   尤安瞪大眼睛望着尤温,脑子里慢一拍的理解这神一般的语言,却意外的解开了密码,顿时气红了脸:“你……你……我……胡说八道!”   古人的神经果断不能挑拨啊,尤其是他徒弟这么清水一挂的,尤温望着眼前人,突然觉得把徒弟教的这么清纯,他身体内的那个傻逼功不可没啊。   “所以啊……”尤温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要让徒弟你知道,以前你玩的都是小菜一碟,今后咱俩再慢慢品味主食。”   “……”   尤温说着,脑袋就直接压了下去,唇舌之间简直是不管不顾,一副就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姿态,尤安挣扎完全无效,无奈抱住了尤温,以防自己用跌倒在地的方式彩衣娱亲。   等两唇稍稍分离的时候,尤安赶紧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没觉得脑子清醒过来,又被人堵住了嘴。   那人的手还开始不安分,尤安顿时拦住了人,脸上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气红亦或是羞的:“够了!”   尤温磨啊磨的轻啄尤安:“怕了?”   尤安被弄的想哭,更想一巴掌拍死这人,但是他武力值不够,只能骂道:“野战你想也别想!”   “耶?”本该伤心欲绝的尤温惊讶道:“难道回房间你就愿意?”   尤安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了,他一推人:“你让开!”   尤温心嚷不让不让,直接采用暴力压了回去,一手挑起尤安下巴:“不做也可以,但是喊亲亲老公和师父之间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尤安被迫看他,心里一跳。   明明是一样的脸,身子眸子里的爱意都是一样的……虽然不是对他的,但是为何为性格差别这么多?   尤温善于隐忍,对他宠溺,练功时勤奋可嘉,与人相交必以诚相待,为人更是善良可爱,而这人唯一擅长的估计就是狂傲!不对,还有无耻!   “不选?”   “……”   尤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只能由我逼你选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尤安深吸一口气,飞快喊道:“师父!”   尤温表情失望之极,一副压根不想听的样子:“没听清。”   “……”尤安先是咬牙切齿,后又放柔声音:“师父。”   尤温颔首,有点不舍得蹭啊蹭啊。   尤安脸黑无比:“无耻。”   尤温表示:“确实,那我们下山无耻好了。”他说着,一把就抱起了人。   “……”尤安惊呆了,他虽然有时候给师父撒娇,但是从来没被这么抱过,这会脸上更是什么色彩都有了,咬牙切齿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挣扎什么的太过丢脸,要是挣扎了还不奏效那就更没脸见人了,尤安再次深呼吸,一口就咬住了尤温肩膀。   夜空中,一声惨叫惊吓了倦鸟。   .   到了房中,尤温解开衣服一看,立时尼玛了一声。   尤安啪的丢了下书,尤温无辜的抬眸看他,却被徒弟一瞪。   尤温眨眨眼:“你瞪我?”   尤安挑眉挑衅,哼了一声继续盯着人。   “你再瞪我……”尤温笑眯眯的:“我就把你吃掉!”   “……”到底要不要瞪?不肯认输的尤安心酸不已,他脸黑又郁闷的捡起了书,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尤温啧了一声。   尤安顿时被啧的神经脆弱。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大概弄清楚了孟竹的性格,对他的狡猾无耻霸道体会甚深。比如孟竹最大的爱好就是撩拨他,每次把他弄的烦恼郁闷孟竹就高兴了。   而孟竹的第二大爱好就是买东西。   这个爱好有点可怕,他醒来第二天孟竹丢给他两百两银票还有一些碎银,然后一路看见东西就找他支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混蛋才会听话点。但可怕的是,孟竹一旦遇到喜欢的,就会起码买双份,而且随着喜爱程度增加数目还会叠加……比如他支使孟竹去买甜食,回来就提了四大包。   最关键的是,其中三包都是一样的,原因是他尝过,好吃!   尤安叹气,孟竹更多时候的表现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很好猜也很好分辨,导致他现在一点压力都没有……也好奇的舍不得不看,他嘴上念叨一百遍我恨死师父了,还是会不舍得不看,不舍得不听。   这才是输的彻底。   尤安再次丢了书,愤懑的到了尤温边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向他咬出来的伤口。   果然是一口好牙。   “徒儿心疼了?”   尤安本来还在纠结,赶紧挑眉嘲讽道:“我会心疼你?”   “可这毕竟是你师父的身体……,”尤温得意的笑,“难道你连你师父都不关心了?”   尤安顿时抿唇,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偏头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他不会回来了?”   尤温得意一笑,那傻逼尤温有多久没看见徒弟弟这么傲娇可爱的一面了?果然是师父做的不称职,都让小傲娇去伤脑筋了有木有?   看他的拯救大作战,尤温蹭啊蹭的接近尤安,却不敢再碰人家一下:“怎么办,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尤安表示:“承蒙厚爱,我就不心领了。”   尤温啊了一声,深感受伤,又继续欺负人:“我突然越来越想听你叫亲亲老公怎么办?”   “……”疯子!   “哎,我真是变态老头恶趣味一发不可收拾!”   “……”亏你还知道!   尤温眨眨眼,一脸的醉翁之意全在你的邀请:“不如你来收拾收拾我?”   “……”尤安:“阁下已经丧心病狂的没法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新章点击也没多少人在看文了~在尽量保证不烂尾的情况下,咱争取这月中旬尽快完结吧~(伤心的泪水   文很烂很挫,于是冷成这样,然后我还坚持这么久……简直羞愧!但是因为对乖儿子们的爱,还是决定把文写完,也算有始有终。   感谢每章给我留言的惜诺人小天使~爱的么么哒,如果不是有你留言,我肯定会伤心到BE的(喂   感谢每个看到了这里的姑娘们~   鞠躬。   嘿嘿,接下来抛开负能量,让我们带着愉悦的心情看完大结局吧~(@^_^@)~   ☆、智勇之斗(下)   还没天亮,尤温就跪在了尤剑逸房门前。   他打了个哈欠,又无聊的望了望四周,过了一会他师父终于拿着竹剑出了房门。尤温兴致缺缺的开始看他师父练剑。   他师父年轻的时候很少待在山上,多半都是在不停的行侠仗义,救苦救难,到了这十年来,则是甚少下山了,除非是华山大事,不然都在山中清修。   可即使是竹剑,亦止不住尤剑逸剑中的杀伐之气。   尤温又跪了许久,尤剑逸终于停下了剑,此时华山弟子送来了清粥小菜,尤剑逸坐在院内石桌上,瞥了尤温一眼,开始喝粥。   尤温干脆道:“师父,我饿了!”   尤剑逸一顿,抬头示意尤温起身,后者极度惬意的叫弟子去准备碗筷,把邀月剑往桌上一扔,坐在尤剑逸对门开始陪吃。尤温喝了几口粥,感叹道:“徒弟许久没陪师父用饭了。”   “……”尤剑逸表示:“食不言寝不语。”   尤温赶紧一口吞了粥,拿起帕子抹了抹嘴,笑眯眯的看着他师父。   尤剑逸道:“说吧。”   “第一,七十二舵之人不是我杀的。第二,我昨晚半夜去见了程师弟。”尤温语速不紧不慢:“罗山派掌门来信告知此事,应该也是希望我们华山派领头乘势围剿砚山。”   尤剑逸点头,放下了碗筷:“徒儿有何看法?”   “看法不敢。”尤温眼神变得冷然:“但是大师兄之仇我非报不可。”   “所以我不管我同意与否,你都要去砚山?”   “应无鸠做了尊主,以后会甚少亲身涉入江湖。”尤温望着尤剑逸:“如果此次我们不来个斩草除根,我也乐意独自去砚山伺机而动。”   尤剑逸面色稍冷:“他是一派掌门,你就不是?”   尤温尴尬的笑了笑。   “魔教自从北逃之后除了应无鸠之外并无大动作,实力大不如从前,此次围剿砚山我也同意,你也可在此次行动中将功赎罪。”尤剑逸摆摆手,叫身边弟子离开才道:“但是尤安之事,你也要放在心上。”   尤温垂首:“遵命。”他再次抬头,有些纠结的问道:“师父此次可下山?”   “下山。”   尤温大大的松了口气,却听他师父愉悦的道:“不过是去永定。”   尤温……   .   尤温拜别了尤剑逸,还顺便去看了一趟师秋华,可等他回了自家院子,尤安依旧没醒。尤温无事可做,无聊的掏出邀月剑开始练剑。   刷刷刷的剑声吵的一夜未睡的尤安头疼不已,郁闷的恨不得叫房外人有多远滚多远。   反正连陪睡的功能都没有了。   尤安顿时恼怒起自己竟然恼怒,再听院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他一愣又皱眉伸长脖子去听,房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尤温端着一碗粥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阳光倾斜而下,毫不吝啬。   “喝粥?”   尤安瞟了眼眉飞色舞的尤温,郁闷的嗯了一声起床,等洗簌完毕又见尤温一屁股坐在了桌边,舀起了粥递到他嘴边。   尤安道:“我自己来吧。”   尤温扬眉:“不如我用嘴巴喂你吃。”   “……”尤安乖乖的张嘴。   尤温一边喂一边道:“为师最近要下山一趟,你就乖乖的待在华山。”   尤安愣了一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伸手抓住了尤温衣襟,这一动作让尤温挑眉一笑,却见尤安纠结的皱眉,只是手依旧没放开。   “怎么,舍不得为师?”   他这句话本来是调笑,尤安却没辩驳没摇头,反而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尤温,后者手中的勺子差点被掀翻,有些诧异的盯着前方会才把勺子扔进碗里。   尤安也不废话,斩钉截铁道:“我要跟师父一起。”   说的是师父,不是孟竹,尤温不爽的考虑了片刻:“此次我要去砚山,恐怕是凶多吉少,你又不会武功。”   “我不管。”   尤温手闲不住的开始拨弄他头发,眼中带笑:“尤小安,你要学会的不是接受我的身体,还有我这个人。”   尤安一把推开啊了尤温的手,直起身子严肃道:“是你带着我去,还是我自己跟着你们去,你自己选!”   尤温难得皱眉:“去砚山之前,我还要去一趟柳州。”   “为了七十二舵之事?”   尤温摇头道:“林大人坐守永定城,师父放心不下,会带着李师弟还有左风他们去永定看看。但是此次围剿砚山也不能群龙无首,师父让我去柳州请李盟主出山。”   尤安愣了愣,又哦了一声,状似不在意的拿起了勺子,目光看着粥碗:“我师父认识李盟主?”   “我在柳州之时,曾经被他救过两次。”尤温刻意忽视尤安的说法,笑道:“救命恩人,岂止认识啊?”   你之救命恩人,我之杀父仇人,尤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喝了口粥。   尤温看得有趣,笑眯眯的凑到尤安耳边道:“尤小安,我满足了你的心愿,你要不要奖励我?”   “奖励?”尤安挑眉:“可以,白银五十两,随意支配。”   尤温……   他怎么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   拿着这五十两纹银,尤温很羞耻的在小镇逛来逛去,然后心满意足的一个下午就把银子花了个精光。到了离开那天,尤温顺便收货,程思秦看的咋舌,尤安见怪不怪,而尤温则是看着面前摆的一大堆东西,忧愁不已。   他抬头看了看尤安,白色长衫加上精致的暗纹穿在他身上简直不能更赞,他一不小心就定了各种样式合计十二件,结果徒弟不乐意试了。   尤安坐在一边品茶,摆明了懒得理他。   尤温思考片刻,留了件情侣杉给自己,又欢欣的送了程思秦两件,然后把指着所有东西对店老板道:“老板,帮我把这些东西通通交给我师姐。”   “……”华山要更换统一着装了?所以先看样式?   里面还有给程岳买的小玩意儿,程思秦连忙拱手道:“多谢师兄。”   尤温点点头,解脱一般的豪气干云道:“以后再也不拿银子了。”   程思秦……   尤安嗤笑一声:“是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了。”   尤温……   .   这一路上,尤温果然忍着手痒全身心投入了如何与徒儿建立友好关系这一命题中,奈何尤安终于建立了全身心防导弹系统,对尤温时不时来的那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了,而且牙尖嘴利的叫人心塞。   到最后,他俩关系也有了质了的转变,尤温纸老虎变得彻底无用,开始躲着尤安。   到了通州,尤温如释重负的拍板决定去客栈住一晚休息休息,然后兴致勃勃的看了房间,欣喜的给店小二点了个赞,又对尤安道:“多日赶路徒弟肯定辛苦了,今天就早点休息。”   尤安懒洋洋的瞟他一眼,掉头离去。这一眼倒是把尤温弄的兴致勃勃,眼里兴味十足,就是不敢抓人回来。   程思秦好笑:“师兄以前晚上不都是陪着师侄的么?”   “哎。”尤温瞄了眼尤安背影,装模作样的叹气:“你不是不知道,小孩子总要长大的嘛,长大了就开始叛逆了。”   走在前面的尤安突的回头,眯眼望向尤温,尤温一看这是要发飙的节奏,赶紧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师弟你说我怎么叛逆期来的这么晚?最近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程思秦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尤温恼火的瞪向程思秦,又尴尬的对着尤安一笑,一边跳回房间关房门:“休息,休息!”   尤安却没让他得逞,直接对着程思秦一笑:“师叔,我有事要和师父单独商量。”   程思秦了解的点头,拜别两人回了房间。   尤温近日危机感实足,尤安渐渐逼近,手段用足了,他哪能还猜不到尤安的小算盘,于是装糊涂囧囧道:“尤小安,我要睡觉。”   尤安睨他。   尤温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干脆倒了两杯茶,然后一口气喝了两杯。   “……”以为其中一杯是自己的尤安。   尤温喝了茶,目光严肃的望向尤安:“咱们速战速决,你说吧。”   此时夕阳已经被埋下,弯月清辉洒向人间。   “其实我觉得和孟兄你相处也算愉快。”尤安道,他又给尤温倒了杯茶:“你要灭火,尽管。”   尤温哟了一声,突的凑近尤安,两人鼻梁相碰,尤温玩笑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挑动我啊?”   尤安一笑:“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   “你牙口好我早就知道了。”   “上次没咬进心里,我很遗憾。”   “……”尤温恬不知耻:“我的心里都是你,咬了你也痛啊。”   “痛我也不怕,不过空口无凭我不信。”尤安头微微一偏。   狐狸送上门给你吃,为的肯定是狐假虎威啊,尤温想要拉开距离,眼观鼻鼻观心,眼睛一瞄就瞄到红唇,再一瞄就看见那双柔情带水杏眸,忍啊忍啊的忍不住直接张嘴就咬了下去。   呼吸顿时大乱。   他簇拥着人到了床边,脑袋里面已经成了被体温炖成了一锅粥,他怕尤安不愿意,实在是忍了太久。   凭什么,那傻逼能碰的他不能碰?   尤安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选的,送他衣服再亲手脱下来,绝对是终极梦想。尤温顿时更加兴奋,觉得自己家小孩越来越迷人,再准备深入,尤安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尤温一挑眉,看着尤安晶亮的眸子一眨,眼泪就滴了出来。   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   尤温呼吸一滞,他心里不痛快,反手抓住尤安的手,越握越紧。   耳边,尤安温柔的声音还是响起,如同诉请一般。   “我想见师父……”   尤温眼中带着冷然看着尤安:“你对尤温倒是多情。”   尤安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孟竹,就当我求你好么?”   “求我?我出现就是为了保护你不再受伤害,受欺负。”尤温说的毫无表情,他再一望尤安,眼里甚至有些凶狠:“我说了,不要违逆我。”   尤安一皱眉,又放松了表情。   他慢慢抚上尤温眼睛,轻声在他耳边细语:“如果师父不在,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尤安说完这句话,终于感觉到了尤温身体紧绷,而且开始颤抖起来,他一顿,努力的柔声道:“我只要你啊,师父。尤温,我喜欢的是你。”   按照孟竹的解释,他们是双重人格,虽然他不是很了解其中含义,但是这一定说明这身体也依旧属于尤温,孟竹说尤温不可能再回来,他怎么可能相信?恐怕孟竹只不过他夺取掉了身体的控制权而已,他师父一定还能醒来!   孟竹性格虽然狂傲,但是唯独怕两点,第一就是自己不喜欢他,第二就是自己喜欢尤温。   知道了一个人的喜好和憎恶,再要拿捏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尤安刚想贴近尤温,对方却突然把他推开,甚至直接把他压在了身下,尤安凝神,见尤温黑眸深沉,仿佛风暴聚集。他暗骂不好,感觉抓着他的手越抓越紧,尤安痛的咬紧牙关,那人却突然一捏他下巴,力气大的有点离谱。   尤温疯魔的望着眼前人:“我说了,我要保护你。”   尤安冷笑,再抬眸瞪着人:“我恨你。”   这话太重,重的尤温彻底愣住,呐呐道:“你恨我?”   四目相对,两相怨怼。   尤安抿唇,乘机挣脱尤温坐了起来,却不再说话,反而盯上了桌上昏暗的灯火。半晌,他才脸色苍白的开口,这下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孟竹,我喜欢的是尤温,尤温才是我师父……我不想伤害你的。”   这句话,真的一个字不假,他不想伤害孟竹,因为自己不恨他。   他喜欢师父,以前有多喜欢现在便有多恨,恨他当自己是个傀儡,恨他宠溺时有时无,恨他教会自己虚情假意,恨他……消失不见。   尤安下眼睑一抖,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但现在,尤温不回来不行,最迟也要在赶到砚山之前就得逼走孟竹。   孟竹大胆精明,且不说有他在九大门派胆气如何,武林年轻一辈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脚?如果九大门派真的同气连枝,他神教花的心思就大了。   只要尤温回来,孟竹滚的远远的,他神教能节省的功夫不是一点半点。   以前的尤安可以输,神教左使秦似水却不能继续输。   而压制孟竹,是个技术活。 作者有话要说:  私人推荐一篇正统武侠,师兄弟年下CP萌萌哒,反派迷人美美哒。在更新界面无意中翻到的~~做了个链接君~文荒的姑娘请随意~   《一剑春秋》。   话说房子码字的时候不敢看文,因为一比较之下简直感觉自己在参加一场羞耻PLAY o(*////▽////*)q   总而言之,羞耻的推荐之~~   ☆、大错铸成(上)   此后几天,又变成了尤安躲着尤温,而且每每都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样子。尤温看的更是抑郁,恨不得掰开徒弟的嘴让他笑一笑。   这个设想肯定是不可能的,尤温连自己的嘴巴都懒得张了,幼稚的脾气发作起来,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默默跟尤安较劲。   尤安仅是让他小心身体。   小心身体?   尤温被刺激的太阳穴一跳。   师兄弟很快发现了突发性能言善道师兄的郁闷心情,在程思秦主持之下纷纷掏出私房钱凑出了二十两银子给尤温……买东西。而且为了让尤温享受到乐趣,师兄弟还特意空出了半天时间。   奈何出门前突的下起了滂沱大雨。   不能出去,华山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的坐在大堂里,偶尔瞄瞄师兄,见他背朝着他们一手掂量着银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陪了会渐渐累上心头,近日他们也是连日赶路,就在大家伙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的被嘿的一声惊醒。   那边,尤温直接把银锭抛过了程思秦。   程思秦无辜接住,就听他师兄道:“多谢各位师弟的慷慨解囊了,你们也回房休息吧。”   程思秦宽慰道:“小师侄一向最黏师兄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其他师弟纷纷赞同。   尤温道:“既然天不从人愿,那人就从从人愿吧。”   他说完就郁郁的往里走,留下程思秦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倾盆大雨,溅湿了尤温的前襟,他烦恼的扯了扯衣服,决定先回房换套衣服。   毕竟饭可以不吃,帅不可以不耍。   尤温边打理自己边构思着临终遗言,他这次突然蹦出来虽然没让尤小安喜欢他,但是好歹他也没让徒弟再受到伤害,这么想想,好像还不虚此行呢。   不虚个屁!   他亏死了!   但是,谁叫他舍不得呢?尤温一边心疼自己,一边郁闷的到了尤安房间,也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一屁股坐下。他看着尤小安有些惊讶的放下手里的书,脑子一热就想说话,但是脑袋比行为明显慢了一步,尤温突的倾身就吻上了眼前人,而且推推搡搡的把人弄到床上,可热情在看到尤安皱紧的眉头时又顷刻消退。   纵使内心很是纠结,尤温还是一本正经的坐了起来,希冀的看着徒弟道:“尤小安,你知不知道为何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话没头没脑,尤安道出标准答案:“因为铃系于猛虎之颈。”   尤温勾唇一笑,邪气不小心溢出了一点点,他再次一正神色,尴尬了一秒语气突变得温柔:“尤安,你就是我系铃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居然成功了?尤安有些不可置信,连眼里都闪过一丝欣喜。   尤温看他神情顿时愈发不爽,也更加让他确认了尤安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这事实伤人太深,尤温习惯性的勾住徒弟长发,信誓旦旦道:“尤小安!你要记住,只要你需要我,任何情况下,任何地方,随便什么时候,随便你让我做什么,你都可以叫我出来。”   尤安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在不可思议。   “还有,阿二是谁?”   尤安一愣,突的往后一退,他语气有些惊恐:“你……”师父听到了!?   “他刻意忘记的,我都记着。”尤温目光锁住人,皱眉放开了手,他刚刚被推开的时候还拉着尤小安的头发,这家伙一点都不疼?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对阿二阿狗阿猫有兴趣,只是在铺垫自己的甜言蜜语而已。   “尤小安,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对这些秘密不在意,在我心里,只有你!”   尤温认真的补充:“而且,我相信你。”   相信我?尤安眨眨眼,咽回要出口的话:“我……谢谢。”   “我能离开。”尤温闷闷的倒在床上,有些不爽的道:“反正我每天的日常就是被你戳伤疤,尤小安,我只是性格比较开朗,又不是不会难过!”   一个人捏着钉子,手持锤子,日复一日在你心窝上不停的锤啊锤,偶尔还要东瞧西看的研究钉子够不够大,够不够利,他神经再粗大的也会感觉到。更何况,这人还会每天对情敌撒蜂蜜,丢糖,装可怜,简直是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情敌。   他还没法拿这个情敌怎么样!尤温要不是顾及面子,早就哭给尤安看了。   尤安抿唇,握住了尤温的手:“对不起。”   尤温一挑眉,心底嘿嘿笑坐了起来,大型猫科动物瞬间变成了犬科佼佼者,又无辜又渴望的眼巴巴望着尤安:“别的我走前都不想了,不过至少让我做一次吧!”   尤安……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对不起这个混蛋!?   .   “你保护不了他!”   “你懦弱,无能,优柔寡断,还无知!”   “如果不是你,尤安怎么会陷入危险之中?”   “你个傻逼。”   “我可以代替你,保护他,安慰他,喜欢他,我为他而生……”   “所以!把身体控制权交给我吧!”   交给你?   “不交我就抢!”   抢?   尤温望着四面白墙,默默的发着呆,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有人要抢什么,但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过于强烈的疼痛就让他晕厥了过去。   然后,他又被一个声音吵醒了。   “但是现在,我好像不能代替你安慰他,让他不伤心呢。”   他的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小孩头一次这么伤心,一边哭一边打滚就是不肯起来。虽然知道那是另外一个自己,尤温还是看的万分可耻。   孟竹打滚完毕,郁闷的坐了起来,两人地上对坐你望我我望你,尤温呐呐不能言。   “傻逼!”   尤温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理他。   “从今往后,尤小安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   “……”   虽然他们应该是一个人,但是貌似对对方观感都极为特殊,融合了极致的爱与……讨厌。   “你滚吧,傻逼,还有!我跟我家尤小安做了!”   尤温一呆,立马暴躁了:“你他妈才是傻逼!卧槽……”   半夜,尤温突的睁大眼睛,猛的吸入空气。   第一个感觉就是尤安在他怀里,尤温胆怯的憋住了呼吸,又小口小口的吸气起来,等他终于适应回到人间,双目欣喜的看向尤安。   平稳的呼吸,漂亮的五官,睡觉时八爪鱼般攀着他的臭毛病。   尤安的一切与他沉睡时一般无二,尤温叹息般的凑近过去,在尤安唇上停留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移开他的胳膊下床。   尤安睡的很熟,一时半会估计不会醒来。   尤温胡乱披起衣服,不爽的情绪再次涌起,他试图跟孟竹联系,但是对方完全不理,尤温呼吸一沉,有一种恨不得揍人情绪爬上脑袋,可惜……   揍谁啊!   虽然很想骂对方混账东西,问候对方家属情况,顺便运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最终却是无力。   这个时候,最好的陪伴物莫过于酒,尤温找守夜的小二拿了一小坛子也不知道参水多少的白酒,又回到了院中。   夏末之夜,树木散发暗香。   尤温环顾四周,再也不想顾及什么,直接到了花坛边抱着酒坛往后一倒,这喝不完的酒便乘着他敞开的衣襟慢慢滑下到胸膛。   夜水皆微凉。   尤温苦恼的抓了抓脑袋,现在一切外物皆自扰,必须老老实实的理清自己的思绪。比如他被李医生诊治的过程中,看似性格一点点的改变,狂躁症一点点的减轻,但是按照辛连的说法,自己当时操作其实根本没摸不到方向,看似平和实则偏激,简直是对人格的重塑。这一过程,还真重塑成功!那到底自己才是孟竹,还是那个家伙才是孟竹?   这下,他完完全全的成了精神病患者,得了典型性人格分裂症。可这里连个心理医生都没有,药也没一颗,于是他就这样被放弃治疗?   尤温很郁闷的灌酒。   快天亮的时候,尤温的酒坛子已经倒在了一边,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抽出邀月剑开始练剑。其他弟子慢慢苏醒,目瞪口呆的看着又突然变得勤奋的师兄。   尤温收了剑,亲切的微笑道:“醒了?”   “是!”诚惶诚恐的声音:“师兄早上好!”   尤温……   他摆摆手叫人自顾自的,跨步回房,一推开门尤温就呆了。   尤安是坐着的,头发散乱,目光呆滞。   尤温心里一惊,直接闪身过去,小心翼翼的想要抱住人,却被后者抗拒的推开,尤温摸不着头脑,再看尤安,却发现他还是愣愣的。   ”徒弟?”   尤安眨了眨眼,望着尤温试探性的喊道:“师父?”   “是我。”   “是你。”尤安声音有些低。   尤温叹息一声,温温柔柔的抱住了徒弟,安慰道:“尤安,我回来了。”   尤安身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里面掺杂着太多东西,他慢慢的深呼吸深呼吸,回搂住了尤温:“师父……”   这句师父,后一个字像堵住了喉咙一般。   尤温嗯了一声,感觉徒弟越搂越紧,他心中有些欣喜,却突然被徒弟一推,然后被人压到了身下,尤温无辜的瞪大眼睛,然后脸上感到了湿/润。   他甚少会哭,但是他徒弟八成是水做的。   尤温叹息:“都是我的错。”   尤安果断的嗯了一声,似埋怨又似撒娇,然后恶狠狠的胡乱的就吻了上去,尤温瞬间被勾的心潮迭起,但到了最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   他徒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内有些懊恼。   这些懊恼被尤温自动解读为昨晚之事,尤温顿时有些闷闷的,不过想想还是自己作的……尤安现在的状况最好不要骑马,他叹了口气:“你就先与其他师兄弟呆在通州,我与你程师兄快马加鞭的赶去,一定早一点回来。”   尤安有些犹豫,不过他师父为何突然这么说?   尤温又微微叹气:“我昨天跟他沟通了一下。”   “他……”尤安抿唇,眼里有些心虚:“师父是说孟竹?”   “嗯。”尤温在徒弟颈边流连,他感觉到自己鼓动的心跳与徒弟连成了一脉,让他的烦恼一点点的平静,敢于面对自己的病症:“我不知道徒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但是我也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   尤安抚摸上师父脸颊,杏眸望着师父的眼睛:“我刚醒来,还以为师父又不见了。”   尤温微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怎么舍得?”   “舍不得我,师父还玩消失?”   这句话似怨非怨,还掺杂着几分恶狠狠字里面,尤温叹息一声:“我以后一定尽量控制我自己,不让他再乱出现。只要这次能杀了应无鸠,我就乘机带你远走高飞,再也不过问江湖之事。”这样,他能百分百保证孟竹再也不会再出现。   尤安仅是看着他。   尤温顿时有些脸红,他鼓起勇气抓住了尤安的手,不知该怎么跟孟竹一争甜言蜜语,只能认真道:“与君共偕老,白首不相离。”   尤安手微微一挣想要甩掉尤温,又猛的顿住,闭眸道:“我等你回来,师父。”   .   尤温以为请李厘锦出山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如果按照孟竹的算法,应该是SSS级别的任务。可到了李府,他才发现错了。   李厘锦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在等他。   三人很顺利的赶往通州,同时九大门派也在聚集。   路上,李厘锦才透露道:“罗山派掌门也给我写了信。”   尤温抬眸一看,又垂下头:“原来如此。”   “程风与沐玖之事,我们都怀疑是魔教作祟。”李厘锦说着,目光幽深的看着这个自己颇为欣赏的后辈,却见他面无愧色,但也没有传言所说的残暴狂傲,不禁皱眉:“尤温,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人性本善,却还需要以正制邪。”   李厘锦满意的点点头:“世间魔皆由心生,我希望你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要记住本心。”   尤温道:“子安不敢忘记前辈教诲。”   李厘锦再望他,目光饱含希冀。一边的程思秦看着,微微一笑。   众人再回通州,城内又是热火朝天,喧嚣不止。如今这来了五大门派,除了罗山派之外其他都说是路上汇合。   李厘锦的到来,果然让其他门派安分了不少,再加上尤温在武林大会上的那句话,众人虽然平日里有些恩怨,但是也敢再造次。   毕竟这次,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李厘锦来了,自然少不了接风洗尘。   席上,自然少不了奉承与嘲讽,尤安自然不会参加这种酒宴,独留下尤温一个人空虚无聊寂寞冷。也幸好孟竹余威还在,就算别人敢把话题扯到尤温身上,也不敢说什么讥讽之语,反而奉承有余。   “就是不知罗山派为何还未到?”   “想必是有事耽搁了。”   李厘锦道:“各位放心,罗山派掌门前日已经给在下来信,他一定会率领门人按时赶到。”   众人都是安慰,段德道:“罗山派大弟子也惨死与应无鸠之手,周掌门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清岳派掌门人悠闲自在,自顾自的道:“此次只要能一举消灭掉魔教,不让它在哄骗世人,也算功德无量。”   高松派新任掌门人觑了眼尤温,暗自咬牙不说话。   尤温道:“那我们再等等,只要罗山派到了,我们便提前出发。”   这次酒宴,尤温还是头一次当众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是拿决定的事,但是他现在毕竟代表华山派,而且人家武功就能服众,众人里有些不是滋味的,也不敢明里反驳。   李厘锦道:“如此甚好,越早动手,对我们越是有利。”   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尤大侠   尤温愣了愣,一头雾水的望了过去。   说话之人自我介绍道:“在下百晓山庄罗冰。”   “哦……”尤温点头:“然后呢?”   罗冰一愣,心道这尤温也不知道客气客气,拱手道:“在下耳闻武林大会上之事,听说尤大侠技压群雄,果断刚烈颇有烈阳剑风范,所以一直想认识认识尤大侠。”   尤温还未开口,李厘锦笑道:“尤少侠闯荡江湖多年,也该有个自己的名号了,百晓山庄既然有意,不如现下给尤少侠赐个名号?”   历代以来,江湖人出门在外就是为了闯出一个名声,像吴秋略就早早被冠了个公子剑的名号,就是因为他多行善举行侠仗义不畏生死,而且长得俊俏,深受武林中年轻一辈推崇。   如今,尤温这般表现叫个什么名号好?   若以武林大会的表现,尤温无疑是凶神恶煞,但是华山派掌门人有个凶神恶煞的名号,还不叫天下人笑话?但是尤温行侠仗义之举虽然有,但是也不算多,游荡江湖多年应该算是个明哲保身之人,但又有几分意气。   尤温笑眼望去,暗搓搓的期待百晓山庄给自己取个什么拉风的称号。   这笑容在百晓山庄之人看着就有点像威胁,不过他敢说话自然成竹在胸,众人只见他一摸美须,得意道:“尤大侠在武林大会上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如就叫鸣人如何?”   尤温…… 作者有话要说:  改BUG   ☆、大错铸成(中)   这场临时酒宴足足喝了两个时辰还在继续,最后还是被人为打断的。   来的是罗山派柯博。   尤温望去,只见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罗山子弟衣衫凌乱,灰头土脸,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跪倒在地上:“李盟主,李盟主!不好了!”   李厘锦赶紧到了他的身前:“怎么回事?”   柯博一抖,双手抱住了李厘锦大腿:“是朝廷……是朝廷!”   李厘锦还未说话,心急的段德厉声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柯博声音突的拔高,歇斯底里的大喊:“是朝廷要封了罗山!”他声音又开始发抖:“师父,师父还有师兄都已经死了,朝廷把我们赶下了罗山,我是赶来通知前辈的。”   李厘锦道:“朝廷怎么会无缘无故封你罗山?”   “不知道,”柯博垂眸,哭腔明显,“我不知道,但是我罗山弟子死的死跑的跑……”他说完声音越来越低,李厘锦皱眉俯身,却突见寒光。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尤温还没来得及闪身过去,只见李厘锦反手抢过了柯博手中的匕首,一掌将人击飞。   “混账!”李厘锦怒喝:“把他给我抓起来,严刑拷问!”   李府人听命立刻上前,弯腰之后却突然跪了下来:“老爷,此人已经死了。”   李厘锦皱眉。   有人道:“这人是罗山派掌门心腹,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等事来?”   “我九大门派向来敬奉朝廷,断然不会有封山之事。”   又有人道:“不管如何,为今之计只有先派人去罗山派一探虚实。”   尤温皱眉望向李厘锦,拱手道:“我也觉得该弄清楚事情始末。”   “那围剿砚山之事怎么办?”段德质疑。   周骆痕是第三个,李厘锦握拳了拳,目光盯向夜空:“无论虚实如何,这次围剿绝不能就此罢休!”一锤定音,李厘锦又安排了人去打听消息,这才叫人先去休息。   .   尤温直感命运多舛的回到了院子。   房内灯火阑珊。   他放轻脚步走到桌前,见尤安捧着本书发呆,轻声喊道:“徒弟。”   尤安一惊,抬眸望向尤温:“师父回来了。”   尤温坐在了他面前:“徒弟最近怎么爱发呆?”   尤温与酒气一起袭来,尤安忍住偏头的冲动:“来了通州,就想起与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师父救我一命。”   “啊?”尤温尴尬的坐直身体:“也不是冲着救你而去的。”   尤安先是一愣,又觉得好笑:“世间一切,因缘巧合。师父就是太过老实了。”他说着,就想靠近尤温,又突的停住。   尤温默默无言,催动内力握住了尤安的手,后者却是抿唇。尤温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最后叹息道:“我能理解徒弟你……要是你突然变成了两个,我也会一时难以接受。”   尤安无言。   “但是徒弟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出现。”尤温热切的目光望着尤安,企图得到他的回应,尤安却是垂头,尤温一抿唇,心中越发急起来。   杀应无鸠,遁隐山林,唯有如此他才能留住尤安。   尤安转移话题道:“我刚听外边热闹,是怎么回事?”   “罗山派出事了,可能跟朝廷有关。”   “朝廷?”尤安哦了一声:“罗山近年来确实树大招风,朝廷要是动它,也肯定能抓着些把柄。”   尤温皱眉:“朝廷为何要动它?”   尤安沉默了会:“历代以来,一旦朝廷国库空虚便只能从三处着手,第一增加赋税剥削百姓,第二逼迫商人乡绅出钱,第三查办朝廷大员贪腐。大宁两线战事吃紧,国库想来早已告急,但如今一亩民田只值银十来两银子,纳饷就要十五两,百姓早就造/反了,朝廷不能再逼,只能从别的地方来弄钱。”   “如此以来,罗山派是肯定没法等了。”尤温自嘲一笑:“这次围剿砚山,还真是出师不利。”他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吵闹,尤温一皱眉,抓紧尤安的手:“又出事了,你跟着我去看看。”   尤安嗯了一声。   李厘锦院子里,尤温蹲下身子打量地下尸体,一身黑衣,还有熟悉的长剑,与那天在通州城外暗杀沐玖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尤温道:“李盟主呢?”   “盟主受了点伤,现在在屋内调养。”   “嗯。”尤温望向尤安:“徒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进屋看看盟主。”   尤安点头,他目光扫向地上黑衣人,又垂下眼睛。   屋内传来两人的谈话声,听得并不是太清楚,最后是李厘锦大声拍板:“无论如何,我们明日就出发去砚山!”   尤安忽的勾唇一笑,又抬起头来杏眸一扫众人,只要到了砚山,这群人多半都回不来了。   身边牟离见他身体发抖,突然道:“现下已经入秋,师侄晚上出门要多加件衣服,注意身体才是。”   尤安愣住,弯眸而笑:“谢谢师叔关心。”   此时,尤温从房内走出,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此去砚山,由我带人贴身保护李盟主安全。”他目光微微一偏落在尤安身上,隐隐有些担心,再转头交代众人道:“你们自己也要小心,千万不可落入他人陷阱做出有违华山门规之事,辱及门风。”   华山弟子俯首称是,唯独尤安冷眸不言直直盯着师父,尤温叹息一声,等众人散了之后把他拉到一边交代道:“尤安,这些日子你就跟着我与盟主。”   尤安直接道:“师父知道我不习惯。”   “我与李盟主怀疑这次暗杀与通州之事是同一人谋划的,此人做事快准狠辣,让人措手不及。李盟主是这次围剿砚山的领头人,一定不能出事。”   “师父心中只有江湖,何时才能把我摆在第一?”尤安忍无可忍,又嘲讽一笑:“我错了,是何时心中有我?”   “尤安!”尤温一怒,第一次知道自己徒弟还有胡搅蛮缠的本事,他微微一顿,又解释道:“李盟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应无鸠对我有杀亲之仇,这恩仇我不得不报。”   尤安盯着人:“那我呢?”   尤温叹气,安抚道:“尤安,我比你更想离开这里,但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   “一辈子……”尤安突的一笑,他目光再扫尤温一眼,掉头离去。   身后尤温捏紧了邀月剑,却是无可奈何。   等尤安回到了屋里,阿二难得蹦了出来:“少……左使!尊主来信说希望您半路截住尤大侠,如果他真去了……恐怕左使手下留情。”他转达完应无鸠的话,屋内却静谧半晌没人答话,阿二这才抬起头来,犹豫道:“左使心情不好?”   尤安瞟他一眼:“嗯,跟尤大侠吵架了。”   这话刻意强调了尤大侠三个字,阿二一头雾水,更是惊讶。   尤安目光望向屋内灯火,变得冷厉:“叫暗堂的人继续!”   .   既然沐玖已经下了决定,那罗山派来与不来,都已经无关大局。   而第二天一大早,百晓山庄也把这事昭告了江湖,这无疑是肯定了罗山派被朝廷所查抄之事,也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温一行却安安静静的出发了,但这一路却走的不平静。   第三天,李厘锦便遇到了一拨暗杀之人,但是这些人虽然用了调虎离山计,单独围住了尤温与李厘锦,下手却不狠,最终被两人联手制服。   黑衣人无一活了下来。   第二拨人更多了,但也没能得逞,但这次半路却是安排了一人救援,那人武功诡异,招式变幻莫测,尤温都怀疑是应无鸠自己动手了,但是应无鸠武功……应该还没到那程度。   李厘锦看着人逃走了,皱眉道:“此人不除,将会是我们心腹大患。”   尤温皱眉不言。   如此,他们一路疾行,终于赶到了砚山之外。   帐内,八大门派代表汇聚一堂商议明日攻山之事。   帐外,层层看守。   乘着没人看守尤安直接出了营地,阿大与阿二小心翼翼的跟着他。   阿大道:“其实也不必按那人所说去赴约,不如等他们攻山之时,我们再杀李厘锦也不迟。”   阿二心底叹息一声。   尤安道:“你们堂主让你来的?”   “……”阿大要说是,难免给自己堂主送个怯弱自保的名声,要说不是,左使这冷厉的表情说不定会叫阿二杀了自己,然后把尸体带回堂内剐了以儆效尤,阿大赶紧道:“不过,现在俘虏他更好。”   尤安懒得发脾气了。   阿大呼出一口气,又道:“不如我假意抓了左使,等尤温来救的时候我们就去抓李厘锦?!”说不定还可以真把左使抢回去。   尤安眯眼:“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师父在我跟那老匹夫之间做出选择?”   要是到时候选择的是老匹夫,咳,阿大觉得自己有被活剐的危险,赶紧扑扇着眼睛道:“那左使意为如何?”   尤安径自往前走。   “关键是左使你不准伤及尤大侠。”阿大头疼不已,以前左使的心思还能猜一猜,这些日子却变得喜怒无常:“又要活捉了李厘锦,我们如何行事?”暗堂的差事本来就很苦哈哈的吃力不讨好了,这命令一下,无异于叫他们送死。   而这两波人死伤有差,却还有玄机。   尤安皱眉:“那个暗助你们的人查到了没有?”   “此人非敌非友,他约左使今夜相见,恐怕不简单。”起码左使身份已经被人家弄的个一清二楚了。   “武功确实厉害。”尤安眯眼,第二次他去看了,本来暗堂之人已然不敌了,却突的来了一个打扮一模一样的,瞬间便逆转了场上局势。   “如若是敌……”这就有点可怕了,阿大一顿:“他到底想做什么?”   尤安冷笑:“不过是互为棋子罢了。”   阿大抿唇,看左使样子早已成竹在胸,暗暗松了口气:“那今夜行事,我们一切但听左使安排。”   .   夜半,为了明日的攻山行动,八大派弟子早早就休息了下来。   尤温近日里心情不好,睡的着的时候就更少了,隐隐的心急更是难耐。   他正在调息打坐,门外却突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牟离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师兄,师侄不见了!”   尤温猛的睁开眼睛,见牟离手中拿着一张纸,闪身便抢了过来。   “我本来是想看看师侄,却没想到了帐内空无一人,然后在床上看见了这个。”   尤温目光一扫,上面只写抓了尤安,要想救人就前去须玉山,尤温心急就想冲出去,却被李厘锦拉住了:“贤侄,这恐怕是魔教的阴谋。”   明日就要攻山,今夜却抓走了人。   尤温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他一人!”上次教训何其惨重,他怎么不记得?徒弟当时也反对,他怎么不长记性?   尤安骂他一心江湖确实没错!   李厘锦道:“我这就召集众人一起前去。”   尤温挣脱了李厘锦束缚,拱手道:“我知道盟主一片好意,但是人越多到时候我徒儿活命机会就越小。”他深吸一口气:“我必须一人前去。”   他说着便闪身离去,李厘锦这次没再拦,仅是皱眉吩咐道:“你们赶紧叫人,我先追上去。”   “是!”   .   须玉山上,尤安看着眼前黑衣人。那人声音沙哑难辨,像是刻意改变。   “我想做什么,秦左使马上就能知道了。”   “哦?”   “先说也无妨。”黑衣人发出难听的笑声,在这夜空中显得有些恐怖:“杀尤温。”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卧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了点!!!   QAQ   ☆、大错铸成(下)   尤温赶到的时候,那黑衣人长剑正向尤安刺去。   他心脏猛的一跳,飞身便去拦,这一剑却让他心里有些底了。   上次暗杀之时时间短暂,他都没来得及与黑衣人对上招对方就撤了,这黑衣人剑法变幻莫测不错,但是内力却是一般般,尤温眯眼再次去攻,对手却是连连后退,偏偏不敢正面迎敌。   而很快,李厘锦也赶到了。   那黑衣人剑下一顿,与尤温同时回头,只见夜空之中突然出现了第二个黑衣人,直接拦住了李厘锦。   这个黑衣人却与其他不同,他使的一把刀,李厘锦毫无防备,与他甫一接触便身中一刀。尤温一皱眉,想着靠近李厘锦,那黑衣人的剑突然变快,将尤温牢牢锁住。   这剑法太过诡异,尤温邀月剑优势完全被压制,连剑气都没法使出。   那黑衣人脸上虽然带着面纱,此刻眼里却是饱含笑意,他剑下速度越发的快,尤温苦撑许久,突的一顿。黑衣人眯起眼睛,飞速往前一砍,却见尤温不进反退,邀月剑随剑气一发,黑衣人侧身避过,再次攻了上去。   尤温决定全面化攻为守。   第一次打防守战,尤温还有点小激动,他眼睛瞄到站在一边的尤安,想要提醒他赶快逃,对方却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一个走神,他臂上就中了一剑,尤温凝神,心道按尤安的性子赶也赶不走,不如解决了这个黑衣人,邀月剑再次一动,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那黑衣人皱眉,剑下动作猛的翻飞。   尤温再次中剑,疼痛的皱眉。   如果是持久战,这黑衣人肯定不如自己,现下他与黑衣人都意识到了这点,所以黑衣人想要速战速决,他想要拖,现在他能拖多久?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尤安受伤!   尤温剑下速度也突的变快起来,华山剑法他用了多年,反反复复常用的几十招他早就烂熟于心,若真的比起剑法来,他自觉不会输人家一筹,在真正的生死时刻,他不能再保存任何实力。   这下,黑衣人压力突的加大,看着尤温反攻过来,他情急之下,突的横剑一拦,两剑相碰,他又飞快的挽剑攻向尤温下盘。   这一剑直接让尤温呆住了,他慢了一步护身,却直接向黑衣人压制而去,这次剑法又快又急,甚至出现了杂乱。   “华山剑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一顿,又冷笑一声,眼前尤温浑身都是剑伤,而且心神大乱,他必须出奇制胜!   此时,阿二直接把李厘锦逼到了悬崖边,他弯刀一变,就想点中李厘锦穴道。   夜空之中却有破风之声传来。   尤温看着黑衣人发出暗器,直接朝悬崖边的李厘锦而去,他立刻飞身去拦,阿二却是一愣,他飞快一侧身,放了尤温过去抓住了摔出悬崖的李厘锦。   尤温一个使劲就想把李厘锦拉上来,耳边却响起鬼魅一般的声音。   “尤温,你徒弟和李厘锦,你只能选一个。”   他双目一睁,回头望去。   .   这是尤安第二次被劫持了,情况却与上次大大的不同。   尤温咬牙望去,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但是眼睛却直盯盯的看着尤安,一手抓着李厘锦,一手抓着崖边的独木。   阿二左看看,右看看,却收不到尤安任何指示。   李厘锦声音焦急:“尤少侠,你放手吧!”   放手了,那黑衣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尤安,但是不放手……   尤温瞳孔猛缩,抓着李厘锦的手越来越紧。   那边,尤安却突然开口,声音却不清亮,只是带着一丝紧绷。   “我们合作吧。”   黑衣人一愣。   “到了这步,他们两个都不用活了。”尤安眼睛望着尤温,嘴上的话却是说给黑衣人听的:“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尤温,必须是我亲手杀了他,事成之后,我可以放你走。”   尤安手抵上黑衣人长剑,微微一推。   尤温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竟然放开了,而尤安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怎么回事?   最后,尤安蹲在了他面前,目光锁住了李厘锦:“李盟主,你平生有愧否?”   李厘锦骂道:“狼子野心!”他再看向尤温:“尤少侠你快点放了老夫一个人逃了吧。”救援的人这么久没来,恐怕早就被拦住了。   尤安勾唇一笑,那笑容却完全没达到眼底:“狼子野心?那月山之事,李盟主当时存的是什么心?”   李厘锦一愣。   “嗯?”   李厘锦声音里带着惊恐:“三派掌门都是你杀的?你到底是谁?就算当日我们有错,这些都不关你师父的事……”   “废话真多。”尤安直接打断了李厘锦的话,他一挑眉:“月山之事,到底谁是主使者?”   李厘锦不言,但他却开始挣扎:“尤少侠,你放手!”   尤温却加大了力道,大到把李厘锦手上抓出了血痕,他望着尤安,颤抖着唇开口:“徒弟……”   尤安却是冷笑,他回眸瞟了眼黑衣人,突然道:“程师叔,到了现在,你何必还要掩饰身份?”   这几个字,让黑衣人突的哈哈大笑,程思秦一把扯下了面纱:“师侄真是好算计。”   尤安语气平静:“秦左也是你杀的吧?”   程思秦挑眉:“师侄,你还不杀尤温?”   尤安一笑:“没见着你的武功之前,我确实猜不到是谁杀了秦左。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以为华山秘笈没出问题,但是看了你的武功我才明白,那本秘笈应该是早就被你偷天换日了。”   “我们一直认为珍宝阁给出的是内功心法,其实是剑招才对。师觅风开始钻营秘笈,却越发越不得其法,所以身体才会垮的那么快。”尤安冷眸看着他:“害死了自己岳父,感觉如何?”   程思秦蹙眉,剑微微抖动。   尤安激怒了人,却不再理程思秦,他目光望向尤温,一把握上了尤温拉着李厘锦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尤温绝望的眼中突的燃起希冀,沙哑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柔:“尤安……”   他的尤安。   尤温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根根的用蛮力掰起,痛觉从骨髓传到心里,他不肯认输的放开了树干,猛的一用力两只手拉住李厘锦胳膊,想要把人拉起来,但是他身体却被往下拖动,挣扎之间尤温只觉得越来越痛,手上也变得潮湿。   是泪?还是血?   他想抓住什么,但是李厘锦的胳膊却一点一点的脱离了他的手掌,直到自己只能抓住他的手掌,直到只能抓住他的五指。   “师父,你抓不住了。”   “尤温!放手!”   放手?   他一动,想要往悬崖外爬,两只手也慢慢下移想要重新抓住李厘锦胳膊,尤安却突然也放开了手,抽出腰间匕首。   悬崖边只剩李厘锦的惨叫声。   血肉分离。   这叫他如何抓的住?他绝望的松开了手,瞪大眼睛看着李厘锦突的消失,遍体的疼痛让尤温不能再动,只能无措的把脸埋进了泥土里。   多年历练,他还是这般没用。   山谷里传来惨叫,一遍一遍的鼓动他的耳膜,他的心脏。尤温想要捡起邀月剑,但是他的右手却痛的完全不受控制,他一咬牙,颤抖着左手握住了剑。   然后,他被尤安扶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最爱的徒儿后退几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次,是我赢了。”   赢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想要碰一碰尤安,却在看见手上的泥巴时突的顿住。   通州月下诡异少年长大了。   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引人目光,这么……让他心动,让他不能呼吸。   尤温看着尤安又走近他一步,手放在了他肩前,他疑惑的望向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晃,半只脚都踩空了,他无措的往后一仰,又咬牙踉踉跄跄的站着。   “师父,这次你一定要记住我。”   哦,原来不是我自己在动……尤温眼前有些模糊,让他再也看不清尤安的表情,记不住徒弟是怎么用力推他的。   “就算到了地府,也要记住是我杀了你。”   这一次,他的尤安手中的劲使得更大了,尤温往后一倒,茫然的望着天上月亮,感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那一瞬间,他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   只知道坠落,不停的坠落。   坠落到后来,水淹没了他整个人,他意识模模糊糊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还有剧痛,却刺激不了他一点想要醒来的意志。   他无力左手微微放开,又猛的抓紧。   他猜测自己就要这样沉到湖底,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上拖,最后被人丢到了岸边。尤温难受的不停的咳嗽,狼狈的脸上却燃起狂喜,不管不顾的抬眼朝那人望去。   他的尤安来救他了?   这一眼,用尽了他所有希望。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猛的,尤温又睁开眼,愣愣的躺在地上望着静谧的夜空。   遥远的天空,千年如旧的明月照耀人间。   “六年了……”   六年前,也是秋天,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初下华山,一心以为自己逃得开江湖,后来捡到了尤安,当时他真的以为是上天的恩赐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所以,他不管也不问一心只想留住尤安。   怎么可能呢?明明破绽那么多,他还视而不见。   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爬上山来?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字?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性格那么高傲?一个魔教的小奴被他救了怎么会不让自己去帮他寻找失散的家人?一个正派弟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通州山上?沐玖又为何一定要杀他?   温热的鲜血侵染枯草。   摔下山崖之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穿越大神却依旧不放过他,结果这都死不成。   尤温脸一偏,看见倒在地上的李厘锦。   他一个翻身,感觉肺腑都在火烧燎原,只能握紧左掌咬紧嘴缓解疼痛。半晌,尤温半拱起身子,想要给眼前的尸体磕几个头,可脑袋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但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最终,他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放松左手,直到邀月剑从他手上掉出。   仿佛他把心也丢了。   丢了就丢了,尤温再次咬牙,脑袋猛的往地上一撞。   李厘锦救了他之后,以毕生修为换了他的命。   他可以恨程思秦,可以恨应无鸠,可以恨魔教,但他也不恨秦左,不恨为了领秦左赏金来杀他的人,也不恨云王。   他以前不懂的什么叫做善,不懂的什么叫做恶,但他知道没什么以德报怨,先贤说的很清楚,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他对着眼前的尸体磕了三个头,撞的脑袋更晕了,身上伤口不断的渗出鲜血,这代表着他要是再不自救,这条小命也得搭在这里。他现在没能力埋葬李厘锦,但是必须活下去。尤温一咬牙,用尚能使用一点力气的左手撑起自己,可身体才微微仰起,又突的一痛,他咬紧的牙关一松,重重的摔回地上。   这下,痛的他连吸气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他要活着,活下去。   右手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可以试试手掌,尤温用两只手掌撑地,慢慢而动。   忍,忍住。   额头上的汗与血水还有枯草融成了一堆,尤温感觉全身血流越流越快,大脑变成了一片混沌,只能靠着更多的疼痛来刺激神经。   终于,他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他一把抓起了邀月剑。   月光下,他垂眸看着那把剑许久,没有剑鞘,煞气倾泻。   他突的冷笑,猛的抬起手臂。他已经没有心,没有尤安,要一把破剑有什么用?从此之后,红尘与隐世对他毫无区别,他可以孑然一身,随意颓废,饮酒作乐,逍遥自在。   邀月剑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   尤温转身,咬牙往前,从最贴身的里衣里掏出一个沾满血水的福包。   这福包是孟竹做的,里面有他不知道何时弄到的尤安的一缕长发,与他的头发缠绕一起,绾成了一个小结。   是为结发。   孟竹那满脑子的浪漫啊,惹的他发现者福包时都愉悦不已,偷偷摸摸的藏的最贴身处。   尤温把那福包随手一扔。   温柔?天真?柔情?   他再望天上月亮,忍痛脚下往前一步,那明月也似乎跟着他而动。   小时候他发现无论在哪里月亮都跟着他,他走月亮也走,他停月亮也停,他老爸陪着他倒退望月之时还哄他那是因为月亮喜欢自己,后来发现不是。   那是错觉而已。   可笑的是,人间月亮幻影千千万万,可天上明月只有一个,纵使有人胆大妄为浩海揽月,得到的也不过水波涟漪一荡。   他眼中突的染上凶狠,狰狞的恨意让他心脏猛的一抽,尤温整个人抖动起来,如同防卫的刺猬一般缩紧了整个身子。   他可以忍忍忍,再忍忍,等走出了这里,他说不定就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最真实的东西。尤安那人精不是说过了?天不仁,地无常,人道原来是不仁不常!   既然如此,反正他也不懂的何为善,为何恶,也不防让半个好人尤温活下去,让半个恶人孟竹也活下去。   疼痛弥漫,侵蚀着尤温的眼睛,让大地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尤温脚下不稳的摇晃了两下,大地都似乎跟着他而动,天旋地转。   转的他更加站不稳了。   尤温一吸气,感觉到了自己一脸的狼狈,尤其是鼻尖还沾着泥巴,但是他却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起来,当然很痛。   可痛起来才明白,这世间轮回绝不会为你的正邪而改变而柔情,放下屠刀也换不回立地成佛,物竞天择不过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所以啊……   怎么可能是恩赐?   明明就是报应。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疼痛再也不能刺激意识,反而变成了诱惑,反反复复的提醒着他,只要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他想痛。   他痛的要死,也要继续痛下去。   月光纠缠人身,留下难舍难弃的影子伴着尤温前行。   不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之人(上)   阿大心惊胆跳的跟在尤安身后。   前面的尤安走的太急,他这个练武之人本能用轻功瞬间超越,但此刻只能忍着不动,于是阿大也只能急匆匆的跟着,这种感觉……他微微一抬眼,就看见英明神武的左使大人脚下一跘,差点摔倒在地。   阿大深吸一口气:“左使!”   尤安冷睨他一眼。   阿大道:“左使要去哪?”   山下,一片喧闹,八大门派驻扎的营地已经被烧,各大门派充分发挥了各自轻功优势,四下而散,而华山派大多数都在半山腰与暗堂的人纠缠着。   “告诉应无鸠,如果与华山派对上,千万别听程思秦挑衅而与他单打独斗。”   “是,左使。”阿大埋着头,心里焦虑,脑袋混乱,他刚刚听说了尤温已死……   尤温已死!   他家左使杀的!   无论是前面一条还是后面一条,他都能震惊的无以复加,而左使现在的动向,已经完全不能掌控!   到了山下,暗堂准备好的马已经牵来,连掉在山上的邀月剑剑鞘也被送了过来,尤安瞟了一眼,嘴角一动,却没做声。   阿大心里苦,立马跪了下来纠结道:“左使,无论如何您一定要给属下一句话!”   尤安握紧马缰:“华山派人你们自己看着办,阿二可以跟着我。”他一顿,目光望向南边:“我要去永定。”   永定之城,含着盛世昌明,永定乾坤之意。   尤安一路日夜兼程,连马都跑死了两匹,在四日之内就到达永定所在的省内。可惜,他看见的是无数流民。   远远望去,逃难的人们蜿蜒成灰蛇,慢慢前行。   尤安皱眉翻身下马,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下去,他抿紧了唇,又示意身边的阿二上前询问。   没一会,阿二就神色肃穆的回来了。   “永定城破了。”   尤安脸色煞白。   “这些人都是附近逃出来的。”阿二觑着尤安,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他们说,因为林督师死守五个月,惹怒了反贼,他们……”   “嗯?”   “文贼下了命令,要屠城七日,有侥幸从永定逃出来的人看见林大人的尸首就挂在城门口。”   如此大乱时刻,上哪打听他师祖下落?   尤安闭眸,程思秦杀了尤温,肯定不会让师祖活命,恐怕也早有布置。   “左使,前面太危险,我们还是……”   “继续走。”   阿二一顿,看着尤安望着前方,眼里都是坚决,他皱眉:“但是乱军之中,我不一定能保左使安全。”   尤安不发一言,继续上马。   到了永定边上,两人弃马改道袍而行,混迹于周边僧侣之中到了永定东门。   积尸成丘。   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三三两两的僧人还在不停的从城内用木板车搬运出尸体,老的少的,或衣着光鲜,或短布麻杉,更或是衣不蔽体。   阿二眼睛睁大,诧异的看着这一切,再回头却见尤安挽起缓步走到僧人面前。   年轻的僧人抹去泪水,看了眼面目平凡的尤安,行礼不言。   尤安道:“大师去找布捂住鼻孔,搬运尸体后不能碰自己眼耳口鼻。”   那年轻的僧人一愣,赶紧点头,四下去找了干净的布条,还送了尤安与阿二一人一条。尤安将口鼻遮住,再抬头一看。   林为之人头仍悬于城门口,他神色不变,一路进去,三三两两的伤兵潦倒的坐在地上养伤,数十个巡逻的兵士警戒的看着来往的收尸人,可这些兵士却连衣服铠甲也没有,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更或者一根木棍上绑把刀,装备极其简陋,而神情也是呆滞。   这是反贼里面最可怜的人,城也打下来了,人可能也杀了,却还没抢到一件兵器。   城内腥臭味依旧漫天。   那边捂着鼻子的兵士骂道:“你们慢吞吞的干嘛,赶紧把这些死人抬出去!”   尤安没抬头,直接蹲下了身子抬起地上尸体,阿二一皱眉:“左……”   尤安看他。   阿二捡起了地上的残肢,与尤安两人合力,将尸体抬上了板车运出了城。如此往返三遍,阿二一个没忍住,拉开面罩就吐了。   尤安别开脸,咬牙不语。   那边的小僧看见了,赶紧送来了两个艾草包,尤安道谢之后,又拉着阿二走街串巷,期间还撞见不少没事的士兵在寻找有没有藏的严实的金银玉器。   到了傍晚,他们被安排到小庙里洗干净了身子,阿二再也忍不住了:“少主……不,左使,现下在这里也打听不了尤大侠消息,不如我们先行离开?”   尤安疲累的倒在木板床上。   “左使?”虽然尤温死了,但是也不能如此找罪受啊。   尤安终于开口:“白天那些尸体堆旁尚且有人,此时怕是蝼蚁聚集,饿鸟乱啄了。”   阿二瞬间想到白天的场景,再一想象饿鸟啄吃死尸差点又吐了出来,幸好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想吐也没东西吐。他小心翼翼的觑向尤安……   左使可是一向没吃过苦,现下得有多难受?   尤安声音低低的:“你也累了,先躺着休息吧。”   阿二也不再逞强,他直接倒在了通铺的另一边,又问道:“那我们还是留在这里?”   尤安半晌才道:“天地之大德曰生,他们既不能再生,便给他们送送死吧。”他一顿:“我祖父乃是将军出生,我小时候耳濡目染不少,你不用担心我。”   阿二一呆,呐呐道:“就是……有点冲击性。”   尤安仅是嗯了一声,呆呆的望着屋顶:“人皆有恻隐之心,何人见此情形都会有切肤之痛。自古生民多困苦荼毒,万世难改,以前祖父还教训我既生之为人,便要以仁者之心,尽君子之责,博爱济众,立一世之功。”他自嘲一笑,声音低沉:“立一世之功?”   阿二感觉空气有些凝滞,赶紧吸了一口气,缓解着重压。   尤安却突然道:“阿二,我终于报仇了。”   阿二抿唇,又嗯了一声。   “终于……报仇了。”   “我终于报仇了。”   “我终于……报仇了。”   尤安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越到最后声音越低,他明白现在还有一个仇人环伺在侧,随时准备反击,可杀了那四人让他觉得畅快,畅快的不得了,这畅快之中,又汇集成血泪一般,让他想大哭几声。   他不后悔。   他自觉自己品味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又恍惚才真正明白自己与祖父希冀的一生早已背道而驰,而从前的矜持却变成了一场笑话,更甚至人生噩梦已然变成了浮梦一般。   尤安深吸了口气,又站了起来,一拂身上的粗布衫:“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阿二一愣:“我去就好了。”   尤安微微一笑。   阿二感觉左使不一样了,大大的不一样了。   这时,白日那小僧端着白粥馒头来了,看着尤安一口咬了半个馒头,叹息道:“两位施主是善人。”   尤安一笑:“我看不然,应该是小僧你眼拙。”   那小僧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说法,呐呐道:“我看得出两位不是道人,现在来这永定城,肯定是有大事,却也愿意帮忙,怎么会不是善人?”   尤安道:“永定有多少人?”   “有多少人小僧不知道,但是鄙寺主持说,除开守城将士这次最少还有三万多人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尤安微微一呆。   阿二数着数,思量着数到什么时候能数完三万。   尤安道:“守永定的士兵两万七千人,再加上三万百姓,靠我们几个也是不成,现下虽是初冬不易生疫情,但是如此下去,场面恐怕不会好看。”   “主持今夜便会去临近的几个大善人家里,一一化缘,再请人来清理。”   尤安叹道:“现在大乱,这笔钱可能难拿了。”他说完,一瞟阿二。   阿二无辜的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尤安问那小僧:“现在还能兑换到银两么?”   小僧自然摇头:“票号早就撤出去了。”   尤安一抿唇,从自己白日所穿的衣物堆里找出了点碎银,又示意阿二交出所有碎银铜板,两人搜刮完毕,然后留了二十个铜板,其他全给了小僧。   那小僧千恩万谢才道别。   第二日,尤安又戴上布巾,系上艾草来了城门口。   林为之的尸首依旧挂在那里,他面无表情,直直走了进去。   人死神去,无贵无贱,无智无愚,无亲无疏。   但是还有活着的人。   路上来来去去的官兵更多了,显然是休息够了分完脏了出来游荡,尤安双眼一扫,看见几个铠甲之士,挑了个看着官职最高的,直接带着阿二到了他面前,道:“大人,这些尸体必须早日处理,不然恐有异变。”   “异变?臭道士,他们还会跳起来不成?”那人鄙夷的看着尤安,神色倨傲的大声嘲笑:“敢在这里危言耸听,信不信大爷我剐了你?”   “大人见谅!实不相瞒,贫道乃是清平山云游道士,路过此地夜观天象,突见群鬼聚集,妖气冲天,更有戾气害人,才会赶来一看。”   这话说的危言耸听,几个当兵的你看我我看你。   阿二机灵的补充道:“我们真人可是抓过虎妖的。”   一人好奇道:“什么虎妖?”   阿二词穷,听尤安道:“那虎妖残忍凶暴,幻化的人形也是虎背熊腰,犹如彪形大汉,唯独与人不同便是它性好吃人,每每有过山之人都难逃虎口。更可恨的是,这虎妖吃了人之后,还以妖术控制那些生魂,让他们为自己迷惑过路人,直到送人入它虎口,这才能放他们投胎转世。”是为为虎作伥。   “幸而我路过那里,才用道法解救了那些生魂,收服了那妖孽。”尤安随口扯完道:“现下这里鬼气聚集,如果不早日解决,恐生大变,甚至影响文王清君侧。”   刘奉文本名牛二,虽然是是拖着明晃晃的刀子造反,但是一直为皇帝打着杀贪官,为百姓打土豪劣绅分田地的口号,而且也不说当皇帝,仅给自己当了个王。   “……”那人沉默片刻,将信将疑:“你个黄口小儿,去搬你的尸体,哪来这么多鬼话?”   “无量寿福。”尤安拜别离去。   他带着阿二继续清理尸体,脸上也没高兴没失落,阿二看得迷惑不已,也不敢问。等到了一个小民居内,尤安突的停住了步伐,皱眉道:“你听到声音了么?”   “什么声音?”阿二疑惑不解。   尤安道:“小孩子的声音。”他慢慢走了进去,入眼便是一具裸尸,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头发散乱,身上紫红,双手还被布条绑着。   尤安握紧了拳。   那女尸边却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那小孩显然是饿的早就没有力气哭,哇哇出声却没什么声响,身体却一蹭一蹭的想要寻找母乳,尤安冲了过去,把小孩紧抱在怀中。   阿二脸色也是难看,吓得有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尤安望了他一眼,把小孩交给了他,让阿二先把他带回寺庙内。   阿二道:“我不能留左使你一个人。”   尤安叹息:“我就在这里等你。”   没有哭声,没有笑声,寂静的城内偶尔传来几句人声,空空荡荡回荡,震的人心空荡,于是更安静了。   但终于找到了第一个生还者。   尤安安静的坐在院子里,一阵异风刮过,树上飘下无数枯叶。院子边菜地里还种着些小菜,鸡栏里面早就一空。   五月才攻下的城,变成了一座空城,为的不过是威慑世人。可这三万百姓往哪里说理?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上哪里说理?   杀人与被杀,莫不都是命运而已?   半晌,阿二终于返回了,两人又继续开始清理尸体。这次,阿二明显的感觉到尤安话更少了,以前的少主虽然爱调戏人,但也好相处,现在的左使却有人吓人。   夕阳西下,眷念不肯走。   两人到了一条巷道里,小巷一眼望去没有横倒的尸体,阿二心里一安。尤安却眯眼,他走近一堆杂物处,推开了一大堆杂乱乱棍乱布,突然传来哇的一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七八岁的小女孩叫的吓人,苍白的脸上挤出不正常的红色,被发现后抱着头双腿不停的乱踢,企图赶跑全天下的坏人。   尤安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   哭了半晌,惹来了不少人围观,有兵士就想冲上前去斩草除根,却被自己的同伴拦住。   小女孩终于抬起了头,晶莹的泪滴滴在乌黑的脸颊上:“你……你……你不杀我么?”   尤安伸出了手,那小女孩连连后退,死死的抵在墙上,尤安仅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他牵起小女孩慢慢走出巷子,没人阻拦。   死寂的小城,也因为这个哭声渐渐苏醒。   .   空山新雨点青翠,幽幽空谷之内树木枝叶繁茂,飞虫一点,青翠欲滴的绿叶上弹起水珠,又沿着翠绿慢慢滑下,浸入泥土中。   谷内四季如春,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晨光之中,鸟鸣声渐起,一群飞鸟破空而出,欢快的起舞相伴。   早起的鸟儿找虫吃,早起的虫儿懒洋洋的蠕动了下。   这生机也打搅了还在昏睡中的人,尤温听着外边的声音,开始猜测自己身在何处。   靠他自己走出砚山范围是不可能的,后来他的所有记忆就是晕倒,醒来,马车,迷迷糊糊中身边似乎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对他说些什么。   不管说的什么,反正他没死,也没离开这个鬼武侠世界。   好吧,无论将要面对什么,他都必须睁开双眼面对,想到这里,尤温猛的睁开眼睛。   竹屋。   他一扭头,看见一个小童伏桌而睡,尤温咳了一声以示提醒,却被另一道人声吓了一跳。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点急事儿,所以要断更几天QAQ   因为真是有事,所以这章我是慌忙码粗来的,Bug啊错字啊什么的求大家不要在意!!!   我会争取早点回来的更新的⊙﹏⊙b   ☆、乱世之人(中)   光定三十八年冬,死寂的永定城终于慢慢苏醒,乞丐王就是其中一个。在屠城开始之时,他东躲西藏了两天,最后揣着两个红薯就躲进了城南一个破庙内神像之中,再出来之时,已是时移世易。   永定热闹不在,唯剩死亡笼罩。   为了填饱肚子,他直接找了个搬尸体的活,报酬居然还是干馒头稀粥。乞丐王在看到稀粥那刻,直接抹了眼泪,只不过他可说是边吃边吐,硬塞进了肚里。   他每日在收尸,身上也沾着了死气,整个人变得木木然的。   这天,一阵骚动传来,乞丐王先是看着一队兵马直奔北门,他一惊直接蹿进了漆黑的巷子里躲着,不过等了许久却没人来抓他,也听不到满城的惨叫声。他又惊又怒,一边骂那些狗杂种,一边后悔自己没逃的远远的,最后变得困惑不已,小心翼翼的走出小巷垂着脑袋东瞅西瞄,终于发现了不同。   城门上林将军的尸首终于被放了下来。   尤安能这么顺利拿到尸首,还得多亏当年尤温一时心软送赠出去的裘衣,虽然那年打算易子而食的牛二非彼牛二,但是也在刘奉文手下混的风生水起,因为名字经常被拿来嬉笑,他索性请人给自己改姓易名叫作刘吾军。   尤安通过那天被他神神叨叨一番的士兵引荐到了被占的衙内,居然见到了刘吾军,对方当然认不出尤安,等到尤安回忆完毕,还连连感叹恩人小时候可是美男子一个。   刘吾军不是阵前将军的料,打下永定的人早走了,文王只是派他来接手这个烂摊子,所以他看着永定现今的状况,也是干着急,尤安的到来,无意义良药一剂。   甚为苦口,但是能解决问题。   尤安劝谏道:“自古百姓多尊奉忠义人士,林为之为人忠肝义胆,负有气节,不计个人私利,若是文王如此待他,恐怕百年后史家难忘。”   这番话被弯弯拐拐的传到了刘奉文耳朵里,文王想了想也不图流芳百世了,但求问心无愧,于是吩咐手下也不用给林为之建什么坟墓,直接扔到乱葬岗就好。   然后,刘吾军就偷偷摸摸的把林为之尸首交给了尤安。   刘吾军关切道:“我知道恩人与林府关系密切,但是……还是要小心自己。”   尤安点头道谢,将骨灰坛子交给了阿二:“那七万尸首呢?”   “文王说烧了。”罗吴军有苦恼起来:“可这一时半会,上哪找这么多柴火?”   尤安想了想:“毁屋吧。”   罗吴军眼睛一亮,又问:“之后呢?”   “埋了。”   尤安直接叫人取来了纸笔,留下了三个字。   随后,尤安带着阿二终于下到了反贼的地牢,他们遍寻了一圈,却没看到尤剑逸的人影。   永定城破,虽然开始了大屠杀,但是还是有一些人被特意抓了起来,多数都是些永定旧官,刘奉文手下人不少,围永定之时就派了十万人马过来,但是手下能辅政的人却不多。   而这几日,牢里咬舌自尽的人却不少。   刘吾军见尤安面无表情,叹息道:“没找到?”   尤安道:“人难找,剑容易,尤大侠手上应该带着把玄玉剑,还劳烦刘大哥多费心了。”   刘吾军赶紧应承。   .   城内,难闻的气味蔓延在肃杀的冬日里,木板车还在来来去去,不少人见了裹着面巾穿着道袍的尤安纷纷跪下哭诉,尤安回以教礼,又开口祝福。   这些天永定事多繁杂,逃过屠杀的人不少,来此做善事的也有,还有瞅着活不下去来找个事做的,尤安的到来让一些人聚集,也把那边还在到处翻找的人凸显了出来。   尤安眯眼望去,开始猜测是不是朝廷的人,不过他很快有否决了自己的猜测。最后,他微微一愣,皱眉走了过去,轻声道:“李师叔。”   带着面罩的李秋扬惊讶的望着他。   带着李秋扬回了庙中,尤安关在房内恢复本来面目等他,李秋扬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面沉如水,疑惑不解的盯着尤安。   尤安给他递了一碗粥,李秋扬却不动,他也不劝,径自问道:“师祖呢?”   “屠城之前我就逃了出去。”李秋扬握紧拳:“所以我不知道。”   “永定被围城多日,林大人劝我们早点走,但是师父不肯。那天反贼来犯,师父请上城墙诛杀反贼,临行前,喝了左风敬的一杯茶。”   尤安眼神一动:“那杯茶里,有毒?”   “左师弟并不知情,那畜生……程思秦说是丹药,能增强内功修为,交代左风不要告诉师父,他只是想一尽孝道而已。”李秋扬眼中泛红,又突的声音悲痛:“左风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已经自杀谢罪。”   “师父叫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告诉师兄,让师兄清理门户。”李秋扬悲痛的望着尤安吗,声音急切:“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前来,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二一听李秋扬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道:“尤大侠现在生死未卜。”   屋内空气突的稀疏,阿二喊完了话大气都不敢喘了。   尤安手抚上茶杯,手上乱抖,面上毫无表情:“师祖恐怕……”   他话还未完,门外嘈杂声突起,只听罗吴军大声嚷嚷:“那真人呢?我们军师要见他!”   .   丛林深处,尤温蹲在树上屏息以待。   自打进入这幽谷之后,尤温觉得自己真是人生无趣,纵使前半辈子经历了些许风浪,现在回想起来也没多大意思。   还不如打点猎下酒。   终于,两只小兔子蹦过,尤温眯眼望着,突的以猛虎落地式扑向了两只兔子,并且成功捕获一只。   一整天,他总共猎到两只兔子。   在屋内心焦着等着他的小童慌里慌张的来迎,哭丧着脸埋怨:“客人,你身上伤还没好,师父知道了会骂我的。”   尤温苦恼的一顿:“怎么办?骂你又不是骂我,找我诉苦没用啊。”   小童哇的一声冲到他师父房里,纠纠缠缠的拉出了师父为自己主持公道。   尤温正在给兔子拔毛,听见声响一笑:“妖道可算出我师父下落了?”   玉清也不在乎称呼,安抚了下徒弟道:“尊师已然归天。”   尤温拔毛的手顿了顿,拿清水洗干净兔子,又把它烤在火架上,整个过程闷声不吭。   “尤少侠可有恨?”   “恨谁?恨你救了我么?”尤温语气上扬,又一笑:“还是恨自己不够强大?”   “哦?”玉清微微勾唇:“比如恨你那徒弟,或者恨自己看错了人。”   尤温随意的嗯了一声,再抬眸认真的看向玉清:“妖道,借点盐?”   “……”   “辣椒有么?”   两只兔子,尤温跟玉清的小徒儿一人一只吃的很是开心,那小童也已经许久不闻肉味,心里虽然还有些计较尤温乱来,但是奈何身体很诚实的寻着肉味而去。   玉清在屋内打坐。   尤温边吃边问:“你师父多大年纪了?”   “不知。”   “你跟了你师父多少年了?”   “不知。”   “你师父姓什么,不是说他道名。”   “不知。”   尤温眯眼望向三不知童子:“那你知道什么?”   “打猎用弯弓比较好。”   尤温受教的点头,摸了摸小孩脑袋:“我来此一个月了,还没见过你师父吃东西。”   “师父不食人间烟火。”小童子一本正经的道,又愉悦的一舔嘴角:“我师父是得了道的……”   “妖怪。”   “……”小童子不高兴的睨着尤温:“难怪我师父常骂你们愚蠢的凡人。”   “……”   愚蠢的凡人尤温站了起来,直接到了玉清房门口,还未停下脚步开口便问道:“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想要什么?”   玉清睁开了眼,示意尤温进门,后者才刚跨进去,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声紧闭。   尤温嘴角一扯,略显纠结:“可以说了?”   “我要尤少侠的魂魄。”   尤温没反应过来:“什么?”   玉清解释的更清楚了:“七魂六魄。”   这下,尤温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他嘴角一掀,笑斥道:“果然是妖道。”   玉清自岿然不动。   “那我有什么好处?”   “尤少侠想要什么好处?”   尤温漫天要价:“比如说送我回去什么的。”   “不可能。”玉清声音清冷,就地还钱:“把七魂六魄给我,对于尤少侠的最大好处便是你可烟消云散,从此再也不用受轮回之苦。”   尤温道:“我不同意呢?”   “尤少侠不是想要好处?”   “你还没说能给我什么。”   “你要测试我能力的上限?”   尤温笑道:“对于轮回,我还挺期待的,说不定下辈子我还能做回我的富家少爷。而且我伤也好了大半,待在这里等死也没意思。”   “尤少侠要出去?”玉清微笑。   尤温不言。   “可惜谷外有许多人不允许。这里青山绿水,四季如春,尤少侠还是留下来享受吧。”   尤温慢了半拍才开口:“你以前接触过跟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过期药。   “当然,还学了些小曲,流行词汇。”   “不过,”玉清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她的魂魄早已经归我了。”   尤温没有多惊诧,仅是挑眉。   “你想见么?”   尤温表示:“不想。”大白天见鬼,不吓死也雷死。   玉清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站了起来带着尤温到了书房:“你放心,她魂魄被我所炼,早已不再六道之中。”   尤温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那怎么见?   玉清在一副泛黄的古画前站定,悠然道:“这个就是。”   画中女子端坐金椅之中,头发发饰繁杂大气,束的发髻高高隆起,额前连一丝乱发都没有,柳眉俏鼻红唇,在画中看来,是个大大的美人,唯一的遗憾便是她居然低垂着眸子。   让人不禁想象她抬眸那刻是何等容光。   “当年她身为前朝余孽,与她弟弟身份不能张扬,只能经商,于是她与其弟便创立了宝桐聚商会。”   “……”同样都是穿越者,他脸还能丢么?   “她也是大宁明宗之妻,母仪天下的圣文皇后。”   “……”尤温侧脸看向玉清。   玉清一笑:“我能弄到她的魂魄,你自觉如何?”   尤温哪能还猜不到妖道浪费这么多唇舌的原因,叹息道:“可惜,我跟她有一个差别。”   “哦?”   “她是女人,我是男人。”   玉清脸色微寒:“尤少侠信命与否?”   “信。”尤温这下笑了:“信我至今不死,乃是天命所赐。”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玉清盯着他的背影,终于认真问道:“尤温,你想要什么?”   前面的人顿住,微笑着转身看向玉清:“活下去,活的更好。”   .   一直等到光定三十九年,大宁王朝才等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瑞雪来的太晚,晚的钦天监监正都打死了一个,到了元宵节那场雪后,今上又烦恼肃清寰宇,除灭文贼,在京官员的休沐自然没了,首辅连同着次辅还有三位阁员直接把家搬到了阁内,为圣上殚精竭虑,肝脑涂地,以报效浩浩皇恩。   这浩荡皇恩却罩上了永定七日的阴影,朝廷上各大派系对新派出的将军可否扭转乾坤争执不下,在野的各位却是直斥首辅何其糊涂。可无论谁,都把目光都望向南边。   而南边的刘奉文,也在等待着一个主意,义军一路凯歌,声势浩大,可后面的战线越长,诸多问题越是显现,这一时刻,他该蛰伏还是继续高歌猛进? 作者有话要说:  玉清是这个世界少之又少的修仙者,不影响整体武侠环境,而且他戏份也不多,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尤攻开金手指(泥垢!   赶文真是一个……说多了都是泪。求安慰QAQ      ☆、乱世之人(下)   刘奉文自己草莽出身,身边最有学问的便是一个破落秀才,此人三次不中进士,最后愤然离京,现如今逢醉便会自夸当年是烧了所有典籍才返的乡,可是破釜沉舟!他义愤朝廷官员贪腐,在与刘奉文造反后自封军师,怂恿刘奉文把他当年应试时的主考官之一,连同着婢女侍卫等全家一共二百零三人一起杀了,以报心头之恨。   如今,这人却要见尤安。   尤安三人只能先跟着刘吴军上了路,当夜,尤安在刘吴军的帮忙下,直接逃了。   必须逃的远远的。   临走前,他叹息道:“刘奉文气数难料,阁下不如早点离去,或引军投降朝廷,或隐姓埋名。”   刘吴军有些不信。   自永定之后,刘奉文之军连下五城,皆是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还有大宁官员打开城门跪迎之例。   文王清君侧之路可是走的一片坦荡。   “世上百年之事,难逃天理循环。大宁如今在北方根基仍深,老皇帝僵而不死,恐怕是气数未尽。”   刘吴军皱眉:“恩人的话,我一定好好思量。”   尤安拉过老马,拱手道:“绿水曾绕青山,其后尽付东流,可见世间万般变化,唯有变才是不变。”他一顿:“进退之事,虑时贵详,行时贵速,一旦有所决断,便万万不可再回头,刘兄……后会有期。”   刘吴军赶紧学他拱手,大声道:“恩人后会有期!”   李秋扬自然不会跟着二人,尤安也不阻拦,只说让李秋扬万万不可冲动报仇,需留青山在。   李秋扬也没多说,跨马而走。   尤安沉默目送,看着李秋扬消失才对阿二道:“我们去杭州。”   .   光定三十八年、三十九年这两年转折太多,先是文贼直上,后又是首辅力排众议调动了守卫北关将士,用才过而立之年的华权为将南下平乱,为大宁王朝找回了一线生机。   这几年,后世史家为之着墨不少,而永定七日却只留下寥寥数笔,还有一个立于三十九年的万善祠。   三十九年春,直逼夏季之时,永定满城的尸首才被清理干净。一场大火过后,骨灰成山,如积雪堆积。   在万善祠挂上牌匾的之时,尤安终于到了杭州。   他跋涉千里,累倒了老马,最后弃马带着阿二翻山越岭,躲过来来回回的流贼跟朝廷军,一直到秦惠坟前,这才倒了下去。   月山一别,他几经辗转,花了十二年终于重见亲人。   .   当年秦氏一族在月山遇袭,皇上为表秦闵忠心,御赐其归葬故里。尤安到了杭州外,还以为看到祖父之坟之时应该是一片荒凉,却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   这些年来,皇恩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记着。   屋内,炭火刚起,尤安裹着棉袄,捧着热茶瑟瑟发抖。   这一场春雨,已经下了足足四天。   那边老人笑道:“这位公子是来拜祭秦大人?”   尤安发乌的唇上一抿:“嗯。”   “我在此守墓多年,来来回回来拜祭秦大人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像公子这般俊的。”   尤安问起缘由。   老人道:“像小公子这般年纪的,应该是不知道当年南边海患情状了,那时海寇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多亏秦大人举世英才,才能平定海患,可惜现在啊……哎,不说时事,不说时事!”   阿二又给尤安加了点热茶,只听尤安道:“世人健忘,战事便起。”   老人望向窗外,眼角皱纹叠起:“我爹便是被海寇所杀,我娘不见了,我与弟弟刚巧上山躲过了一劫,后来我俩入了杭州钱府为奴。老爷极为佩服秦大人,让人来守墓,我便抢着过来了。”   “哎,要不是秦大人,天底下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可怜人……小公子也是受过秦大人恩惠的?”   尤安垂眸道:“深受恩惠。”   .   春雨之后,地上满是泥泞。   尤安直接跪倒在了祖父坟前。   小时候秦惠身边人常调笑他叫做少将军,可惜长大后别说让他当个戎马四方的将军,就是当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难。   尤安叩首,一个一个,又一个。   他父亲温柔良善,酷爱诗书画文。他母亲英姿飒爽,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乳娘虽然爱嚼舌头,家里事事无巨细都要跟着小丫鬟唠叨唠叨,对他却甚为喜爱。他的小丫鬟可爱不失天真,最喜欢的就是眨巴眼睛看他甜点。老管家一生侍奉祖父,尽心尽力。他那个小书童,可是最好欺负了,小时候一哭闹起来就只会打滚给他看。   尤安重重叩首,秦似水在此沉睡,活着的,是个无耻之人!   秦家三代各有性格,泾渭分明,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最后落得人丁单薄,他现在活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血脉。   尤安满是污泥的手一抹额头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本来打扮的一新的面貌瞬间毁的干干净净,白衣上都是污泥,他也不管不顾。   他已经没有力气。   尤安叹声道:“阿二,替我买点酒回来吧。”   阿二……   一个时辰后,他搬来了不少酒,尤安看的一弯唇,起身拿起酒壶,往地上一撒,然后昂头将剩下的酒灌入自己口中。   涩、苦、甘。   一如既往的不好喝,他小时候常奇怪师父为何喝酒,好奇到会忍不住尝试尝试,但是每次尝试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现在,他却懂了。   尤安晃荡着酒壶,再撒酒在祖父坟前,眼前冰凉的墓碑上只有石刻的字,工工整整,毫无感情一般。   不如祖父威严慈爱。   他直接抱起了酒坛,面对着墓碑跪坐起来。   “是孙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曾来看过祖父父亲,岂止不孝?但是他不能来看,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独自逃生之人有什么脸面来看?   “违背了祖父教训。”就算抱了仇,他也对不起秦家,如今也没有脸面下去面对祖父责备,更何况……那人只怕也在地狱里等着他。   逆子,逆徒。   烈酒灌喉而下,灼烧肺腑。   尤安甩开酒坛,再拜秦惠。   “孙儿还未杀尽仇人,再等几年才能再见祖父。”他声音细细微微消失在空中:“到时候……”   他不愿再与尤温生死纠缠,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愿再见尤温哪怕一面,他恨尤温,就算是现在,他依旧恨尤温先是把自己心中的恨磨灭的干干净净,妄图不沾血债,妄图成个好人,最后,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狼心狗肺之辈。   可笑的是,尤温只是多情,他才真的可恨。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尤温不懂,他为何也装作不懂?早在月山之时,他选择手刃仇人而没自弑以保气节,这半生求存早就成了孽。   尤安又灌了口酒,自嘲一笑,半倒在地上突的道:“阿二,你为何入神教?”   阿二斟酌了下用词:“暗堂之人,没有过去。”他说完见尤安闷闷不语,想着说些话转移转移左使注意力也好,干脆道:“不过说给左使听也没什么,我父母皆是教徒,当年跟随着老教主到了砚山,后来生下我,我就在砚山长大,受喻世大神洗礼,后来有人说我骨骼清奇,我就入暗堂了。”   “除了念教义,你可读过其他书?”   阿二道:“我只会背教义。”   尤安招他喝酒,慢悠悠的道:“小时候我也正经念过两年书,老夫子说祖宗们让我们自谦学生,就是要告诫我们,读书万卷也好,行万里路也好,不过在学一个生,何为生?如何而生?生而如何?”   “人世虽各有营生,熙攘之间,忙忙碌碌,或汲汲以求,妄图功名利禄尽收手中,或宁静致远,隐匿不问尘世得个自安,或骄奢淫逸,放纵眼耳口鼻遍尝六欲,可谁不求个生呢?”   “无论贩夫走卒还是朝堂清流,无不是谋智以求存,连皇帝都想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地之大德曰生,人世法则不过生生不息。   可这求生,却要祸及他人。   阿二劝慰道:“虽然我不明白,但是我在暗堂多年,也说不上杀人无数,但也见过不少事情,而且生死各有天命,左使不用太介怀。”   尤安再灌了一口酒,垂下的眼睑一跳,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崩落:“阿二,人世间最公平的事情是什么?”   阿二头疼,但是他不敢不想,出身肯定不公平,像左使与他就大大不同,论到练武的本事,左使又输他甚远,说到运道,他自认跟左使半斤八两,至少他现今父母双全,家里的二弟也娶妻生子了,他也是个大伯。   “左使?”   “死亡。”尤安望向前方:“这世上最公平的就是死。”   阿二疑惑:“死亡公平么?”有些人一场风寒便死,有些人丧尽天良,却没有老天来收,就拿永定来说,里面多少人何其无辜?   “至少,每个人都会死。”尤安说完了这句话,再也不开口,兀自的喝起酒来。   世上道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假,唯独做出来的事情才是真。   他断了师父的生,送了师父的死,跟程思秦那个恶人有什么区别?跟当初杀他全家之人又有何区别?不过一个为利,一个为生,一个为情。   全是自私自利之辈。   而他为情狼心狗肺才最可耻,因为他什么也得不到,只有失去。   等到酒意上头,他想哈哈大笑,最后却也没笑出来。   人世难得一醉,他困顿的眼睛终于闭上。   .   三日后的清晨,冬日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尤安眯眼,下意识的拿手一扫周围,却只听见空坛子倒下的沉闷声音,他叹息一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阿二被惊醒,看着面前胡子拉喳的醉汉咋舌,秦左使虽然向来不喜欢刻意打扮自己,但是阿二还记得当年尊主把他带回砚山之时,可是三令五申叫他易服,当时年仅七岁的秦左使可是拿出了君子重衣冠这套,抵死不肯换较为便捷的窄袍。而就算是在永定之时,他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这等落拓的样貌阿二跟他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   阿二犹疑道:“左使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休息?”   尤安摇头,流淌着泥水的手一摸鼻子,先是一呆又突的一笑,他弯眸笑眯眯的看着惊呆了的阿二道:“睡了这么久,也够了。”他一甩头,泥巴差点溅了下来。   阿二忍不住退离了两步:“那去整理整理?”   “嗯。”尤安边回屋边吩咐道:“一,你把林大人骨灰送到北关去。二,乱世之下,单单倚靠云王难保天有不测之风云,你叫尊主最好拉拢几个手握兵权之人,最好能让其入教。”   阿二踌躇不言,等着尤安。   他再出来已经是干干净净,就是脸上的小胡渣还未来及处理,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暗堂的活不好干,反正我手下无人,以后你就当我的副手好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代行我左使之职。”尤安说完一抬头,望着目瞪口呆的阿二一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阿二不敢拦,却也不敢放:“左使!”   “到我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空山回音,尤安撩起又沾上泥巴的长袍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去,从未回头。   这一走,便是三年。   .   光太四十二年春,尤温终于重返人间。   .   一壶浊酒祭奠了李厘锦,剩下的一口还能让他润润唇。   尤温收好酒壶,直接潜入了砚山。   好运的是,他还没进去就见到了应无鸠。   应无鸠看上去老了不少,打扮也是变了不少,连唇角笑容都变成了冷笑:“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似水的踪迹,不容有失。”   “是!”   “左使乃是我教中流砥柱,你去保护他,该知道怎么做。”   “属下纵是万死也一定护得秦左使安全。”   应无鸠满意点头,目光望向南方。   尤温想了想,突然决定先不杀他了,因为他找到了比杀应无鸠更有趣的事情。   杀中流砥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   我叫尤温。   我智商不高,   缺点还一大堆,   总是在纠结卖蠢,   而且我还有点逗比,   更关键我还是个精分,   哦……我是主角╮(╯_╰)╭      ☆、尤温归来(上)   “话说这鸣人剑啊,当初可是一剑出而惊天下,他是烈阳剑尤大侠亲传大徒弟,深得华山剑法精髓,又持有无坚不摧的邀月剑,在武林大会上可说是威风凛凛,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惜啊……”   那说话的大汉一顿,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赶紧催促起来:“可惜什么?可惜什么?”   “可惜那鸣人剑犹如天上流星一般,崛起也快,消逝也快,四年前八大门派围剿砚山,这鸣人剑中了……神教计策不知所踪,多半是早已离世。”那人叹息道:“后来八大门派在砚山损失惨重,从此一蹶不振,再也难以与神教抗衡。”   有人愤怒道:“如果鸣人剑还活着,断然不会如此!”   “就凭他一人就能改变大势?江湖上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我看着神教现在在中原活动,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多有救济灾民,维护武林正道之举。”   那边又传来呸的一声。   众人望去,见是墨月派子弟,顿时心里了然。   墨月派在武林大会上多得华山派相助,这些年来对华山派也是多有推崇,就连玄玉剑失踪都已然接受。   这片刻寂静,角落里轻微的鼾声却突兀的响起。   发出鼾声之人一身灰衣,桌上几个酒坛子乱倒着,更离谱的是酒坛子底下还压着一把轻剑,在座的人经商的走镖的,早就见惯江湖里形形色/色的之人,见他如此打扮,只道是哪个三流门派里出来的臭流氓,也不放在心上。   那人继续道:“鸣人剑与李盟主消失,八大门派群龙无首,一时间大乱,各自为阵打算分逃出砚山,可神教尊主应无鸠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于是围追堵截,八大门派精英多丧命于砚山。”   “如今这昔日辉煌的八大门派皆是难以为继,唯一好点的就是华山派。”   墨月派人一听这话,顿时捏紧了手中之剑,但是也没有发作出来,要是真闹起来,反而叫人笑他恼羞成怒,难看之极。   尤温从梦中苏醒,正好听到这句话,恹恹问道:“为何如此?”   “因为华山派有程掌门啊!据说他武功盖世,比起鸣人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此华山派大多数人才得以逃了回来。”他一顿:“后来尤大侠以身殉国,华山派元气大伤,幸得程思秦不畏危难撑起了华山派,也因此九大门派联盟解散后,华山派今日在武林中地位依然不差。”   “华山派不愧是百年基业,可谓是人才辈出。”   尤温轻轻一笑站了起来,刚说话之人朝他望去,只见这个臭流氓虽然长得平凡,但身量却是不错,只是有些削瘦,收拾的也是干干净净,尤其是一双锐眸,如同虎狼一般。   尤温懒得再理,回了房间。   .   自从出了那个鬼谷,他一路赶到了砚山,中间几乎没有休息,后来追着魔教的杀手一路而来,终于不耐烦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了,于是干脆的杀了那人,顺便一番折磨套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秦似水是左使,却有四年没回教内,以前就是深居简出,基本不理教务,专心于修炼拜神,失踪之后更是不管任何事情。又比如暗堂是秦左使建议成立的,因此秦左使与暗堂渊源颇深,据说只有少数暗堂之人见过他。   更关键,秦似水在延州。   在谷中三年,他可是学了不少实用技能,比如易容,变音,尤温心道这秦似水就算认得人,也不会记得很清楚,干脆的模仿了那杀手七八分长相而易容,看上去还是似模似样的。   如今出了谷,尤温只能尽量消化各种流言消息,比如华权已然拜将,在剿灭反贼之后继续镇守着南边,为大宁稳定时局。而延州地处偏僻的西南,以前是谁也不乐意踏足的地方。   自从水患以来,南边反贼起起落落,紧接着朝廷又陈兵一遍,如此反反复复的战争,让以前富足的南境变成了人间炼狱,不少流民便躲到了延州。   没有乱兵打搅,尤温单人匹马,腰间带着一酒壶,花了半个月就来到了这西南之境。   延州城里,果然熙熙攘攘,一听口音简直乱了套,尤温行走其间,双眼不停的来回穿梭,就是没看到与魔教左使这一称号相符之人。   这让尤温微微有些被虐。   人海茫茫,他居然找不到人杀。   不过,这才是开始,一个魔教左使,怎么可能躲在人群中不被人发现?至于现在,尤温想了想,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他随意找了个面馆,坐下便拿起酒壶灌了口酒,锐眸变得有些迷糊,又突的清醒过来。   接下来,他用了最蠢的方法,一屁股坐在大街上看来来去去的行人。   延州城现在不缺的就是落魄之人,这让一副颓废模样的尤温反而与此地浑然一体,完全吸引不了他人好奇的目光,也毫不惹人注目。   尤温一口一口的抿着酒,半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小街。   廉价的店铺显然满足不了这里飞速增长的人口,路边摆了无数小摊,让这条长街显得更为拥挤,每隔不远便有浑身发臭的人睡在街角,身边摆个空空的破碗。而乞丐太多,显然已经救济不来,来来去去的人没人会停留,而多数人目光都是木然,行迹皆是匆忙。   自从下华山历练,他已经在此走了十年的路,看了十年的人。   无论是岔路还是正途,都是他自己走的,走到如今,他也谈不上后悔,在人世中,谁不迷失那么些年?不走万里路,怎么找回真正的自己?只是,他需要慢慢走,不再是故作沉稳,拙劣的模仿老态龙钟的步伐,而是拼了命的慢慢走。   喧闹声传来,尤温一抬眸,看见不远处蹦跶出好几个小孩子围成一圈不知道玩着什么游戏,笑的天真无邪。   他默默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继续盯着来往之人。   突的,他听见那边一小孩喊道:“夫子,夫子,你看那边那人,他年纪轻轻,又没有断手断脚,而且衣着干净,居然躺在那里乞讨!”   尤温一愣。   那被叫做夫子的人偏头看了过来,笑道:“嗯,小林有长进,不过夫子不是也说了,君子内敛,不可随意对人指指点点?”他一顿:“而且坐在那里不代表他在乞讨,人家或许只是累了,小歇片刻而已。”   那夫子身高卓尔不凡,气质也是温温和和,只是长得一张平凡的脸,虽然不至于丑陋,但是大概不会让人一眼记住,倒是气质比起长相好了太多。   甚至,让他想起尤安。   尤温起身朝那边走去,他手中握的不仅有酒壶,还捏着一把剑,那几个小孩子看见他站了起来,才觉得这人有点可怕,吓的赶紧躲到了夫子后面。   尤温却是拱手:“夫子好。”   那夫子仅是点头,温言笑道:“看大侠样子是江湖中人?是有什么事要打听么?”   尤温眼神一瞟那些孩子,抬眸望向眼前人:“在下想知道,夫子教学生不在学堂,跑到这大街上来做什么?”   那夫子一见来者不善,微笑反诘道:“大侠不行侠仗义,问我这些做什么?”   尤温有趣的挑眉,发现了这夫子脾气不如他语气外表温和,笑道:“我与夫子行事,当然是各有缘由。当然,夫子可以不说,毕竟在下不是你的学生,万万没有白要你传道授业解惑的道理。”   那夫子皱眉道:“求学讲究致用,我教学生喜欢让他们多观察,找出大千世界理所当然之处,奇妙与众不同之处,好叫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思量世道,洞察人心。”   尤温点头:“夫子好想法。”   “大侠可还有事情?”   尤温道:“听夫子口音,应该是北方人?在下虽然故里是在南边,但是从小的最北处长大,所以对北方也是熟悉,就是在此地初来乍到……”   夫子道:“我们都是流民,也不比大侠你熟悉多少。”   尤温眼中故作欣喜:“那太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请夫子收留我一晚。”   “……”   尤温死缠烂打,最终还是成功跟着那夫子到了他的简陋学堂。   这学堂简陋到什么程度?光光大树底下好乘凉七个字便能慨括,实在寒酸的叫人心疼,连读书人的圣人名士都没有供奉一个,纸笔也是稀罕物件,要是得写字了,直接往地上一划,也算是方便了。   这批流民从最南边而来,自一年前从家乡出发,到延州也不过是半年多的事情,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就是这批流民里面有个主事的,是当初县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乡绅,而且他一向慈善,这位夫子便是他的座上客,在一路逃亡时便为他们出了不少主意,现在专为他们同县小孩子讲课。   虽然不用钱,但是多数人逃出家乡都是为了讨生活,小孩子也必须劳作,就算学点东西,也要以练武为佳,要不然也得学点技艺。虽然读书考状元很有魅力,让人心向往之,但大家都是乱世人,仔细一想读书有个屁用?也因此,夫子所带的学生也不多,来来去去从未超过六个。   这些,都是尤温住在夫子简陋的柴房后像附近村民打听到的。   而这批流民所在之地,自然不在延州城内,而是在山里开了条路,马马虎虎的安顿了下来。流民之地易生乱,那位老乡绅还特意聘请了两名武师看守着。   尤温虽然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但是仍然没找到有魔教左使气质的人物,倒是家里那个夫子挺扎眼,只是一个魔教左使怎么可能当夫子?而且整个人更是温润玉玉一般,连那份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也掺杂这玉洁一般的品性。   尤温在城里找了几天后毫无所获,目光就望向了大山之中,好几天都是天还未亮便出门,天已然黑了才回去。   还顺便打了点猎抵房租。   小夫子倒也不客气,一只山鸡叫隔壁大婶帮忙炖了,招来自己的学生一人分一点汤,连汤底都没剩一点,其它叫农妇养着。第二次几只兔子一起烧了,他回来的时候只剩余香。尤温思量着他要是弄只大型野生动物小夫子会不会干脆的请全村人一起品尝,最终还是作罢。   于是,他那天大中午的就回了村落。   小夫子果然在教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分辨肉类品种,比如这是山鸟……   尤温微笑着走过去,直接抢过来自己幸苦所得,唇齿留有肉香才算作罢。这一举动,也惹的还没吃饱的小胖直接哭的稀里哗啦,直接扑到了小夫子怀里撒娇。   等安慰完毕了小胖,多日来与尤温毫无交流的夫子终于站在了他面前:“这些天,真是辛苦大侠了。”   尤温嗯了一声:“顺手之劳,柳夫子不用多谢。”   柳夫子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何谢之有?   尤温不作计较,干脆问道:“柳夫子来这半年多,可遇到过奇怪之人,比如说看上去比较阴狠的武林人士。”   柳夫子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如大侠你这样的?”   “……”尤温确定他在埋汰自己,仅是挑眉。   柳夫子拱手道:“我还有学生在这,就不陪大侠了。”   大树底下实在好乘凉,尤温找了这么多天,这下也懒得出去了,懒洋洋的靠在树荫底下看着阳光稀疏,一边思索着那秦左使是不是早就换了地方。   他在这里不过无头苍蝇。   如有必要,他必须做出点事情让秦似水先发现他。尤温眼睛一掀,耳边听着小夫子教那些小孩念着书。   “频来无忌,乃云入幕之宾;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不爽的灌了一口酒。   “肝胆相照,斯为腹心之友;意气不孚,谓之口头之交。彼此不合,谓之参商;尔我相仇,如同冰炭。”   尤温终于想到了,要想吸引秦似水来找他,他可以杀人。   问题是,杀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   我叫孟竹。   乃专业打脸,   骨子里焉儿坏,   凑傻逼说我幼稚,   虽然我真的很幼稚,   但我这叫做幼帅又帅!   最近徒反马上一百章了,   亲妈要我们来个巡回演出,   巡回演出?我呵呵呵呵呵呵。   PASS:小孩子念的书是《幼学琼林》,是小朋友们的启蒙读本╭(╯3╰)╮   上一章掉了一句话,是说尤安让阿二告诉应无鸠拉拢几个将军类的人物入教~就酱~   ☆、尤温归来(中)   尤温还在想杀谁,第二天就有人撞在了他的刃上。   事情起因倒是简单,这流民村里有个带着一双儿女的漂亮寡妇,寡妇门前向来是非就多,更何况她还漂亮。这天,那两个武师邪心勾起了邪/火,逮着那寡妇就是言语调戏,甚至动起手脚来。   这两人平日就仗着自己会武功霸道的很,与某些当差的狗衙役一般无二,但是这乱世之中,找两个能看住村里的人已然不易,老乡绅也是一忍再忍。   尤温遇到这事,怎么可能会忍?而且瞬间兴奋了,二话不说便上去把两个人踹倒在地,招摇过市的秀出自己的魔教令牌。   那两位武师顿时吓白了脸,脑袋磕在地上满满是血,求着神教大人饶命。   尤温差点没哟了一声,想着这神教现在当真好用,他剑也不停顿,用了在谷中新学剑法中最帅的一招一剑封喉,让两人走的万分平静,几乎没有痛楚。   这一杰作,他甚为满意。   边上柳夫子差点咬碎了牙,命令学生们转身不准看,但是哪里制得住这些小精怪们,小胖就忍不住微微一瞄,吓的发抖起来,差点没尿了裤子。   尤温这才后知后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一脚把尸体踹远了,留下地上一摊血迹,还有村民们的惊呼。   夫子带回来的流浪汉好像不得了呢!平时见他只是有些疏离冷慢,想不到竟然如此彪悍!   如此,尤温终于见着了深居简出的老乡绅,柳夫子在一边盯着,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尤温心中有些不屑,江湖中人,谁的命不是如草芥一般,打打杀杀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老乡绅倒是厚道,打算送走这尊大神:“不知尊使是不是暂时遇到困难?老夫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也可以帮忙一二。”   他说着,就有人端出了银子。   如今大乱之事,银票不那么好用,但这沉甸甸的银子可也不好拿。   尤温语气不怎么高兴:“在下不要银两,我来这里是来寻人的,寻到了人自然会离开。”   柳夫子皱眉:“尊使在这里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多半是要找的人不在。”   “在不在我等十日便知晓了。”   “……”柳夫子沉吟片刻:“也就是说尊使十日之后便会离开?”   尤温存心报复:“说不定。”   柳夫子不语,向来温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像是愤怒又像是疑惑。   尤温得意的笑。   这下,老乡绅忍不住开口了:“尊使找谁,我们也可帮忙打听?”   “是谁我不能说。”尤温道。   柳夫子与老乡绅一对眼,只能静观其变。   而尤温也想着只要静待便好,可这世道却不让他安静的做一个尊使。   流言总是奇奇怪怪,传到人那里就词不达意了,不少人坑蒙拐骗之徒只听说了这小村落的武师不见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这才第二天,夫子隔壁的老妇家里就丢了山鸡,村里汉子出去卖柴火被人打瘸了回来,半夜甚至闹起了火光。   柳夫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一向斯文惯了也想跑去救火,刚跑了两个来回就被尤温一下子就提溜开了。等到救火完毕,尤温被一脸严肃的柳夫子拉到了他房间。   这还是尤温第一次进房里,眼眸一扫,满屋子的书杂乱无章的乱扔着,与柳夫子一向爱整洁的外表的不同,倒是太像他那个逆徒。   尤温眼眸邪光大盛,柳夫子大大皱眉,眼中还有些疑惑,严肃道:“你刚才做法,实在有辱斯文。”   尤温回神想了想,他就是一把抓住了这夫子衣领,然后用轻功把他带远而已,这也叫辱?   那他可以有一万个办法叫这夫子受辱了。   夫子道:“那两个武师是你杀的,在没想到解决办法前,你必须对这个村落负责。”   尤温懒洋洋的看他:“你说什么?”   柳夫子没被吓到,反而义正言辞:“从今夜开始,你必须开始在村里巡逻。”   尤温气乐了:“我神教三年前还被称为魔教。”   这明刀明枪的威胁让那夫子眯起眼睛,尤温突然发现,这双眼睛虽然看着一般,但是这会生气起来流光溢彩,真是漂亮。   夫子最终认输,能忍且忍:“行,那我借你令牌一用。”   然后,尤温那个半道劫来的令牌被挂在村口,像是镇村神物一般。   .   拿到这个令牌,柳夫子也不是毫无付出的,那晚尤温便鸠占鹊巢,自己睡到了房里,而把心性甚高的柳夫子辱到了柴房。   第二天他打着哈欠起床,就看见柳夫子臭着脸在院子里念书,看见他更是一瞪眼,扭头不理。   尤温嘿嘿笑。   他一屁股坐在了黄瓜藤下听夫子念书,等柳夫子去学堂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跟着了,照旧靠在树下睡觉。   春风荡漾,送着小孩子们清亮的读书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方命是逆人之言,执拗是执己之性。”   “曰觊觎、曰睥睨,总是私心之窥望……小过必察,谓之吹毛求疵;乘患相攻,谓之落井下石。”   刚刚落井下石完毕的尤温洋洋得意。   “班门弄斧,不知分量;岑楼齐末,不识高卑……包藏祸心,谓之人心叵测。”   尤温灌了一口酒,等那边稍歇,到了夫子身边小声调笑:“这几日我听夫子教诲越发上瘾,这不知分量,不识高卑,包藏祸心,真是为人大忌。不过我还有好多不明白,不如夫子也亲身教教我?”   这么挑衅的言辞柳夫子倒是没骂,反而真诚道:“我有一事还要求尊使。”   尤温挑眉。   .   聘请武师,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柳夫子跟老乡绅一合计,决定还是组织乡勇,而尤温在这里,就是现成的老师。   只是要说动尤温,还是有些麻烦。   尤温目光缠着小夫子。小夫子看上去有个二十六七,却还是单身一人,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的?而且他性格学问不错,虽然乡民嫌弃他没甚力气,但是也应该不愁娶不到姑娘,居然还是孑然一身不传承香火,真是有趣。   夫子道:“我们也不多麻烦尊使,尊使只需教些行走江湖的粗浅功夫便可,我会找个机灵的来请教尊使要点,保管一遍就会。”   “全村就机灵的就属夫子了,不如我教你?”   “……”   “嗯?”   柳夫子有些怒:“学生是个臭夫子,不行武事。”   “啧。”尤温懒得理他了,又笑眯眯起来:“你不愿意学,那我也不勉强。”他说着也不管后面人感受如何,直接就出了村子。   坦白说,尤温觉得,能欺负人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尤其是这个人让他想到尤安,这种滋味……   难以形容。   .   等尤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微黑。   他回了屋里,发现柳夫子正在收拾自己满屋子的书,尤温昨晚睡到一半发现床上居然也有书,他二话没说直接给夫子扔到了地上,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有辱斯文。   柳夫子发现他回来,仅是看了一眼,又继续把书垒成小山,放入柜中。   尤温随口搭话:“自古士人求学盼出仕,柳夫子怎么不去试试?”   “试过了,未能考中而已。”他回头看人:“尊使可愿意教学了?”   他不搭话,柳夫子抿唇道:“尊使帮这一会,我们全村人都会心怀感激,对神教也会好感倍增。”   尤温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好处,尤其是还给魔教带来了正面宣传效果,可是万万不能做。   “还是尊使还想要什么?”柳夫子提高了声音。   尤温道:“我想要的,夫子给不了。”   柳夫子道:“恕在下不明白,尊使来这里究竟是找谁?神教在此并无根基,向来不踏足与此,难道是有什么神教的大仇敌隐藏在此?”   尤温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挑眉起来:“夫子是个读书人,不行武事,怎么知道我神教在此无根基?”   “神教重回中原以来,广布教徒散布教义,但是此处偏僻,神教从未来过。”   “现在不是来了?”   两人还在僵持,尤温突的听到窗外声响,他一皱眉,也不管柳夫子,直接闪身到了门外。   黑夜里,他锐眸一扫破屋周围,侧耳倾听,直接杀向了屋顶。   那人一惊,与尤温短兵相接,只觉得尤温剑如密雨扑来,慌乱之中脚下加重力量,噗通一声从屋顶上掉了下去,尤温足尖一点未被连累,他持剑落地,嘲讽一笑,站在了屋门口。   柳夫子便遭了秧。   尤温只听那年轻侠士开口便骂魔头,他恍然大悟,他计划引来魔教左使,没想到却引来了个武林后辈。   只是看着小子打扮却猜不出他是哪个门派的,不知道是顺其自然还是惧怕魔教威势特意隐藏?   那人骂道:“你这魔头,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尤温道:“你要杀我,抓着他干嘛?”   “他与你一起,肯定也是魔教中人!”   尤温想了想:“那行,就当他是,你要杀了他就快点。”他说着垂了下剑,当真等着柳夫子被杀一般。   那人顿时有些踌躇。   尤温一笑:“快点啊,等你杀了他,咱俩好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   这句话直接弄的那人手上乱抖,剑锋在柳夫子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尤温看的津津有味,眼神瞟向夫子的眼睛。   啧,柳夫子果然气的别有一番韵味。   尤温愉悦的细细品尝,觉得自己大概面对尤安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情绪,顺便用眼神传递着求我啊的讯息,惹的柳夫子别开了脸。   他讨厌拒绝。   尤温顿时无聊起来,沉声道:“你不杀,就由我来解决这个麻烦!”   尤温飞身过去,那人直觉尤温肯定是来救人,为保住自己的小命把柳夫子抓的更牢了,可是尤温剑下根本不分人,一剑就划破了柳夫子臂上衣服,那人一愣,也没看清流血与否,他一咬牙,决定赌一赌,也砍向了柳夫子。   这一剑,还真见了血。   尤温也懒得回护,反而乘机加快攻势,他一脚把那人踹出了屋子,冷笑一声,用眼神示意柳夫子跟他一起出去。   幽幽声音在夜空响起:“夫子,此人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知分量,包藏祸心,不分青红皂白伤你,可该杀?”   柳夫子皱眉道:“一切但听尊使决定。”   尤温哈哈大笑,他还真没打算杀人,毕竟他也没甚损失。   他回头望去,见柳夫子皱眉看着自己伤口,似乎在烦恼怎么处理。尤温心道这夫子虽然脸色偏黄,但是身上皮肤倒是白皙,他一张嘴就想嘲笑几句,耳边又传来破风之声。   还想反扑?   愚蠢!   尤温一把抓过柳夫子胳膊就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向远处一跃。   这一跃,正好落在大树之下。   夜风刮来血腥之味,让气氛变得紧张。   尤温却没回头警戒,他与柳夫子面与面之间只差毫厘,呼吸间可闻,他的手还抓着夫子的胳膊。   慢慢下移,最后碰到了夫子的手。   脑子里一个声音突的响起。   “是他!”   .   是他没错!   尤温眼睛猛的睁大,却询问身体内人的意见。   “你要出来么?”   “……现在不用了。”   柳夫子被抵在树干上,只感觉眼前人力气越来越大,紧皱起眉,使劲想要挣脱束缚。   尤温一笑,放开了手。   他认真的打量着尤安,也许,该叫他秦似水?   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一个魔教左使居然躲在大山里当夫子,更想不到他家徒儿居然有这等善心,这两相结合,只让尤温觉得自己真是失败。他以前喜欢的那么疯魔的人,真的有了解?还是只是他活在理想之中而已?   尤温回身,望向捂着伤口追来之人。   说起来,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别人受伤的话,他真的不太想管,反正柳夫子自己也是大男人,痛一痛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是尤安,就算是杀过他的尤安……   他还是忍受不了。   他突的一动,在尤安还未反应过来的之前,手中剑已经划破了那人喉咙。   鲜血染红衣襟,那人紧紧的捂着喉咙摔倒在地,死命挣扎。   尤温默默转头,锐眸看向尤安。   树下之人,藏身于阴影之中。   尤温默默思考了会,勾出一个冷笑,他闪身向前,再次到来尤安面前。   走的近了,他才发现尤安手上晃荡着一枚令牌,嘴唇微张。   “跪下。”   ……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好,   鄙人姓尤,   名安字无悔。   爱看书和甜食。   我有很多个秘密,   师徒关系便是其一。   梦想是报仇和上师父。   等等亲妈你先解释解释,   你撑块黑布就是秘密访谈?   谈话内容被师父知道你负责?   o(*////▽////*)q   ☆、尤温归来(下)   尤温扬眉望去,见那令牌跟他的其实也是相似,但是花纹明显更复杂。他掀唇一笑,突的把人往树下一压,用了好几分劲。   尤安果然痛的皱眉,却没有挣扎。   他知道尤安一向爱面子,没有把握的事情就绝对不做,而且信奉一击毙命。真要动起手来绝不会给对手留一丝缓口气的时间,动手之前却是不动声色。   他语气极为严谨:“你不过是山里的小夫子,竟然敢冒充我神教左使,说!你在哪里捡到的令牌?”    这心思太过缜密,尤安竟然无言以对。   尤温慢慢凑近他,嘴角似笑非笑,轻声道:“敢冒充我魔教中人,杀无赦。”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尤安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尤温一挑眉:“嗯?”   “你叫什么?”   尤温道出标准答案:“现在是我问你。”   尤安道:“你不是暗堂中人。”   尤温好歹参与过围剿过砚山,虽然结局很失败,但是也知道一些魔教的组织,更何况他还抓到过活口,当即道:“我当然是暗堂中人,不过我暗堂中人,没有姓名。”   “你不信我?”   “信你?一块令牌就让我相信的话,那你岂不是早应该信我?”尤温眼角带笑,眼中却变得凶狠:“如果你真是左使,为何不与我相认?难道是因为我拿出令牌你也不信?”   “见着你的行事想怀疑都难。”尤安声音变冷:“暗堂堂主就是教你这么杀/人的?”   尤温略一思索:“不好意思,忘记谁教的了。”   “……”   对方沉默,尤温有趣的低头,这一个亲/热的姿势当即引起了反弹,尤温感觉尤安一动,明显是要暴走。   他微微放手,人却依旧站的近:“说吧,你究竟在哪捡到的令牌?”   尤安抬手看了看伤口:“信不信随你,我现在要治伤。”   尤温冰凉的剑抵上了尤安脖子,拉长调子威胁道:“治伤挺麻烦,不如我现在就帮你一了百了?”   他说完却听尤安嗤笑一声,尤温一挑眉,心道你丫现在还敢笑?他剑下一动,脑袋却有点晕,尤温赶紧抓住了尤安,却毫无力气,只能堪堪扶住自己。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对方嘲讽的笑容,然后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临晕迷前,他只想到了两个字。   卧槽!   .   尤温第二天意识恢复的时候,还有点小唏嘘,毕竟就这么被放倒了,简直有点……   耳边是清脆的念书声,还有这身下的触感,以及这鸟语花香的环境,他应该是在昨天倒下的地方,估计尤安把他放倒后碰都没碰他一下。   所以,他安全了。   尤温睁开眼睛,就听见有小孩喊道酒鬼大叔醒了,他撑地站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眼睛看向尤安。   几分火气,几分沉思。   尤安安抚了下小孩,又怡然走了过来。   现在还不承认人家是左使就显得有点刻意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左使总不能让他跪下吧?尤温心中叹息,拱手轻声道:“左使。”   尤安睨他一眼:“你醒了就回房休息吧。”   尤温表示,这才是他徒弟该有的眼神!   “其实我这次便是奉命来找寻左使,并时刻保护左使安全。”   尤安眯眼。   尤温脸上不动声色,甚至坦荡荡,尤安昨晚没杀他,代表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位左使肯定不会动手,可见尤安虽然多疑,但也没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程度上去。   他看着尤安转身离去,又继续教写字念书,等一会小孩们都累了,尤安又放小孩去玩耍。   简直不能更违和。   尤安不是那个总是要糖吃的小破孩么?怎么才刚刚长大就变成了这样?但是一结合他能杀了自己,他又有些心酸、愤怒。   尤温看的入神,突的听到那边小孩子们窃窃私语,他一暼过去,小孩顿时闭嘴,尤温还没来得及放心,只见那胖小孩嗖的一声,用完全不符合体型的速度飞扑到了尤安怀里,撞的后者差点不稳。   尤温皱眉。   小胖子告状道:“夫子,那人一直看你!还很凶!”   凶?   “像要把夫子吃掉一样!”   尤温……   他一个闪身就到了两人面前,小胖子吓的哇的一声把夫子抱的更紧了。尤温顿时头疼,却听尤安道:“我等会去跟郑老爷辞行,你跟着我一起离开吧。”   他点了点头,伸手向那小胖子想要把他拉出尤安怀抱。   小胖子惊呆了,看着恶魔来袭,他小胖脸上眯眯眼一眨,啪嗒的就掉下眼泪。   尤温安抚道:“跟着我有肉吃。”   小胖哭的断断续续:“夫子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温……   尤安看得翘唇,叫孩子们散了归家,自己带着尤温到了老乡绅府上,期间诸多客气尤温也没注意听,反正尤安决定早日离去。   何时走尤温没兴趣知道,但是如何跟尤安摊牌却很重要,而摊牌之前,他必须保证自己能制住尤安,否则以尤安的个性,肯定不会嫌弃再杀他一次麻烦。   而且,他想知道尤安为何对自己出手。   回了家里,尤安不急着收拾东西,反而叫来了一个精干汉子,让尤温教些武林通用的功夫,好叫乡勇团有些本事。   尤温本身就没多大意见,点头了。他一边教,尤安还把一些要点写了下来,甚至到了半夜还在补图。   尤温现在作为一个影卫,非常有理由的在房里打了个地铺,也不说话,偶尔翻一翻尤安那些标注良多的书籍。   可惜,前晚没翻,不然尤安就不用受伤了……想到这里,尤温又叹息一声,乘着尤安不注意,默默的到了后院偏僻处用内功把书震成了粉碎。   “切……”   “十分钟就被放倒的人有意见?”   “你牛你上啊。”   “不上的有资格说?”   互损以及发泄完毕,尤温再次回到了书房,问道他俩该去哪。   尤安画笔一顿,也没抬头看他:“走到那算哪。”   “……”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呵呵。   .   半夜,尤安也没睡觉了,直接带着尤温离开了村子。   尤安选择的路线是往南,尤温倒是真的无所谓往哪走,只是密切关注着尤安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给自己来个突然袭击。不过事实证明他是多虑,尤安丝毫没杀他的意思,两人一路也没多的交流,速度飞快的到了长宁。   尤温默默的感觉到,是驴子是马,他肯定会被尤安拉出来遛遛了。   那他要不要来一个以快打慢,先下手为强?尤温眼神望向坐在一边吃饭的尤安,看着他挑三拣四的挑食,默默抑制住给他夹菜的冲动,握上了手中之剑。   他不能再给尤安机会。   尤温思忖着什么时候动手,万万没想到的是,尤安回了房便换回了本来面目。   尤温看得呆呆的。   三年前,尤安方才十九,不过还是个少年模样,唇红齿白双眼灵动,如今却成了一个俊俏青年,五官依旧是那么漂亮,只是阳刚之气愈显,阴柔之气尽消,反而透出几分沉稳大气,垂眸神色又有些阴郁。   一笑起来,又觉得温润亲切。   尤温看着他对自己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极力压抑住心中的狂流。   尤安道:“我此次来长宁是为了见一个故人。”   华权镇压反贼之后一直驻守在这里,要说故人他还真有一个,可是尤安的故人是谁?   尤温瞳孔微缩:“是,左使。”   .   答案揭晓的很快。   在看到林亦轻一脸无辜,满面欣喜的时候,他瞬间感受到了孟竹暴躁的狂吼,尤温面无表情的压制着孟竹,锐眸扫向林亦轻。   林亦轻只道这个影卫警戒心高,也不作他想。   尤安似乎也没关注身边人的异动,继续道:“如今你长兄决定出海,你还是跟着他为好。”   林亦轻道:“若是遇到困难就逃,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秦兄你放心,我绝不是因你而留下。”   很好,尤温抿唇,难怪尤安跟林亦轻亲,原来人家早就知道尤安的身份!   “你我多年不见,何必谈这些扫兴的事情?”林亦轻笑了起来:“不如把酒言欢。”   尤安嗯了一声。   林亦轻一呆,有些奇异的看着尤安,又道:“秦兄这些年确实变了。”   尤安拿起酒壶想给林亦轻倒酒,却被身边的尤温抢了过去,他微微一挑眉,杏眸带笑:“麻烦了。”   尤温毫无表情,握紧了酒壶。   尤安继续道:“林大哥何尝未变?”   林亦轻称是,又想说话,却听尤温开口。   “春夜有些寒冷,不如我把酒替左使温一温?”   这话一出,尤温果然见尤安脸上有些变色,眯起眼睛望向自己,他刚想笑一下,就见尤安神色不善的点头。   尤温舒坦了一点,继续倒酒。   两人杂事聊了一堆,一会是天下大事,一会是近些年的见闻,尤温伫在桌边一边听着一边跟孟竹一起腹诽,终于见林亦轻舍得起身告别了。   多年不见,这小伙依旧是虎头虎脑的模样,眼里永远是希冀热情,可见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唔……尤安会不会喜欢上小白呢?   把他教的好好的尤安留给别人所有,尤温可不乐意,与其如此下去,还不如他今夜杀了尤安,或者让神经病孟竹出来杀了林亦轻。   尤温还在思考,却见林亦轻走到门口,突的回头,认真的望着尤安开口。   “似水,明天晚上,我在桥上等你。”   尤安没回话,只是看着林亦轻离开,许久才收回目光。   很好,可以先烧了桥。   .   全长宁的桥太多,尤温自然没有本事全烧了,只能默默等着时间流逝。   说不好奇尤安为何杀他是假的,若说纯粹是因为华山与魔教恩怨,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当时尤安想救他并不是别无他法,就算他没有本事,那使刀的黑衣人武功并不差,以尤安在魔教的地位,万万不会支使不了那黑衣人,所以,尤安杀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尤安十分想杀他。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尤温甚至想过是不是他哪里表现的像是强迫了,于是让尤安无奈屈服,而对他的那些柔情蜜意都不过为卸下他的防备。   可是,他又什么时候防备过尤安了?   这日天气不太好,到了午时就开始乌云满布,可雨却一直未下,直到了夜里,又刮起了大风。   尤安性子有些喜静,越长大越是如此,所以这一天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打发尤温去买了几本书回来。   此刻,尤安捧着一本书看着,尤温捧着一颗心等着。   一开始刮风,尤温就发现尤安神思不属,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尤安放下了书,在房里踱步,最后走到窗边叹息一声。   声音缱绻。   “你跟我去看看吧。”   尤温握紧了剑:“是,左使。”   尤安笑了起来:“你这性子,怎么还变来变去,你也是个精分?”   尤温啊了一声,一脸迷茫:“左使,精分是什么?”   尤安摇头不答,又道:“你可曾全心全意等过一个人的消息?”   尤温一愣。   尤安自嘲一笑:“一个人不是故意伤别人的心,可伤了就是伤了,一旦心冷了,再要捂热却是难了。”   尤安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前行。   尤温沉默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猜测着他到底做的什么决定,可光听那两句话,实在难以判断。他还在纠结,突听尤安叫自己留在这里,尤温抬眸,见不远处有一座桥。   那桥上,自然站着一个人。   林亦轻看见了尤安先是眼里一喜,脚下一动,又忍了下来,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尤安。   尤温一抿唇。见尤安走向了桥上,脚步倒是不急,反而有些慢吞吞的,可见他并未真正拿定主意。   这一步步却踩在尤温心上。   在谷中三年,他就算是不是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中,也是难得安宁片刻。一个人要是能真正做个圣母圣父倒好,反正我纯洁我善良,也不用恨他人伤害,更或者干脆当个鬼/畜,果决残酷,谁得罪你虐谁,可偏偏……   偏偏他就是个陷入喜怒哀惧爱恶中逃不出的可怜人。   尤安与他渐行渐远,离林亦轻却是越来越近。尤温眼神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慢,脸色难看的吓人。   现在他该走人还是杀人?杀人又杀谁?   尤温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拔剑出鞘,飞身向林亦轻而去。   而尤安的声音也消散在了风中,带着自嘲。   “我心中念的,想的,都是他,无处可变。”   惊雷一响,一道闪电劈裂虚空。   .   尤温剑朝林亦轻而去,可还没挨着林亦轻,后者突的被人往后一拉,尤温一扬眉,冷笑一声,足尖一点就向前追去。   林亦轻眸子里都是恐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就大喊尤安的名字。   尤安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次,尤温终于停了下来,回剑望向尤安。   “你跟着我,应该不是想杀林亦轻吧?”   尤温脚下接近尤安,身后之人却猛的跃到尤安前面,墨黑的弯刀护住了人。   尤温一笑,突变声音:“徒儿。”   轰隆一声,跃空的闪电映出两人模样。   一个脸色惨白,一个神色诡异。   “你如此背叛我,可想过后果?”   尤安惨白的脸上染上惊恐,脚下踉跄后退:“你是谁,竟敢……”   尤温嘲弄一笑,撕下了人皮面具:“今日是你死还是林亦轻死,实在太难让人抉择了,徒儿,你一向主意多,你说,我该杀谁?”   这声音太过鬼魅,尤安却毫无反应,只知道瞪着尤温的脸。   “无论是杀谁,我都不会让他死的痛痛快快的。”尤温笑眸望着尤安:“嗯?想好了没?”   尤安微微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雷电之后,大雨倾盆而下,浇灭所有幻想。   在尤温耐性耗尽最后那刻,尤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发抖:“阿二,杀了他。”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尤温突的哈哈一笑,尤安步子一呆,身体也跟着乱抖。   身后,刀剑相拼。   虽然知道自己要离去,绝不能再留在这里,尤安却忍不住回过头来,他眼神有些呆,又似乎完全清明,看着两人你死我活的拼杀。   如果是以往,阿二可能费些功夫便能赢了,但是现在,尤温却不是三年前的尤温。不到百招,他就把阿二逼的后退。   尤安眼见阿二不行,突然阖上了眼眸。   他算错了,一步错,满盘皆输。他做了坏人,只能接受老天爷天网恢恢,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尤温当日心情。   可是,他不想死!   尤安突的睁开眼睛:“住手。”   尤温点了阿二的穴道,回眸走向尤安得意一笑:“如何?秦似水,只要你今日选择了让林亦轻死,我就放你一马。”   尤安冷静道:“孟竹,你还是这脾性。”   尤温哟嘿一声:“认出我来了?”他脸上突的一变,眼神深沉,剑已经抵住了尤安脖间动脉:“那我呢?”   尤安有点站不住身子,抓住了尤温的衣襟,颤颤巍巍的出声:“师父……”   “尤安,为什么?”为什么杀我?我对你到底哪点不好?心肺全给你,你就拿去喂狗吃?   他眼中血红,泪水被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杀我!?”   尤安握紧他衣服的手慢慢放松,似乎在哀求,可手上又突的化为掌。   寒冥掌击出,并不带几分内力,而是将全身血脉冷凝成冰,杀人只在顷刻之间,尤温在尤安出掌那瞬间飞速后跃,勾起顽劣的笑容:“果然是有武功呢。”   尤安咬牙,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反噬?”尤温挑眉,吊儿郎当的道:“你师父这个傻逼始终不愿意杀你,实在可笑。”   尤安再也忍耐不住,全身脱力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尤温笑眯眯的:“当你师父这么多年,还没被你敬过如此大的礼。”他说完就听到人声,一皱眉旋身直接把跑过来的林亦轻一推。   尤安心里一惊,想要上去救人,才刚起来就扑倒在地,漫天的雨水让他身上更加寒冷。   尤温点了林亦轻的穴,飞身到尤安身边蹲下,语气异常温柔:“放心,我不会拿林大人儿子怎么样,瞧把你吓你的。”   他手一摸索,从尤安身上找出了那瓶解寒之药,细细的看了会才愉悦的塞回自己怀里。   尤安咬紧了牙,耳边响起孟竹的笑声。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尤安一愣,瞬间明白了尤温想要什么,他狼狈的挺直背:“我只跟尤温谈。”   尤温诶了一声,似乎有点稀奇尤安的举动,津津有味道:“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好像不小心进化了一下,现在,我跟你师父已经能秒切了呢,或者说,我们任何时候都是共存的。”   他语调突的一变,带点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尤安道:“我知道你想报仇。”   “找谁?”   “程思秦。”   “我不能杀他?”   “你要的,还有只有程思秦知道的华山心法。”   尤温面色微寒,又突的一笑:“聪明!杀了程思秦,心法归我,解药归你。至于我们之间的帐,还有应无鸠的,”他眼神突变得凶狠,语气阴柔:“我们一笔一笔的,慢慢的算。”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6000字!哈哈哈哈哈!   今天用了下一个叫做快乐码字的软件,里面可以语音朗读,我整个都变得好快乐。   跟尤攻一起精分了。   没吃药!萌萌哒!   群么~~   PASS:大家能接受小受毁容的情节么?      ☆、第二回合(上)   尤温本来的打算是杀应无鸠,彻底毁了尤安的后台,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幸好,前路虽然是曲折的,但是道路却是光明的。   尤安苍白着脸坐在桌前,他发丝上衣服上全还在滴着水,整个人更是瑟瑟发抖。这会天还未亮,阿二和林亦轻被赶到了隔壁房间,此处只剩下他二人,尤温不用在意任何他物,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尤安,充满探究。   “你什么时候联系上你那小跟班的?”   “给村民画图之时,我夹了一封信交给他们,让他们帮我送了出去。”   “也就是说应无鸠知道你在杭州了?”尤温眼里闪过杀机。   “知道。”   听着尤安颤抖的声音,尤温瞄他一眼,勾唇眯起眼睛。   尤安的寒毒似乎越来越厉害,他现在看过去,甚至觉得那些未干的水渍都要凝结成冰渣,当初墨月派掌门死的离奇,如今却找出了答案。按照玉清透露给他的,练习这种功夫无异于自残。尤安一向谨慎的个性,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在魔教手上,甚至今日为他所用。   他必须让尤安痛,最好痛的完全崩溃。   尤安声音有些发抖:“要想拿到心法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偷,但是偷要先弄清心法在什么地方。”   尤温不接话。   “这就需要内应,李秋扬虽然好用,但是程思秦肯定对他心怀戒备,那么,只有利用师秋华了。”   “方案提交审核,共三票,两票否决,二比一,我跟孟竹赢了。”   尤安闻言捏紧了茶杯,他本就正襟危坐,这防备不知怎么更显软弱:“如果就这么杀上山,华山心法反而成了程思秦保命之法。”   尤温无所谓道:“活着也是折磨,他爱活多久都行。”   尤安咬牙:“他自从当了华山派掌门之后,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华山弟子,难以下手。”   “杀程思秦我有百分百把握,但是活擒却有风险。”   “没想到,”尤安自嘲,“你居然没死,还似乎拣着了大便宜。”   尤温突然笑看他:“是啊,唯一可惜的是,这便宜居然不是我主动去捡的。”   尤安唰的看向尤温,厉声道:“孟竹!”   “怎么?”尤温语气有一丝不爽,更多是嘲讽:“当着我就敢闹脾气了?其实我也挺凶的。”   “可惜会叫的狗不咬人。”   尤温想了想:“所以我就是不会叫的狗?”   “……”   玩的一手好精分的尤温看着尤安慢慢放开了茶杯,他侧头看向窗外大雨,顺手又抿了口酒,倒在了榻上。   春雨贵如油,这雨却没完没了了。   孟竹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反正睡不着,他不聊天了,咱俩侃吧。”   “聊十分钟与我的智商差距?”   孟竹讽刺道:“没有我这个失败之母,哪有你这个成功的兔崽子?”   “难怪你废话这么多,原来是母的。”   “起码话多不是病,精分才是。”   “……”   尤温无言以对,一瞟发抖着的尤安,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孟竹不满:“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尤温回以一击:“你拿起过?”   屋内变得安安静静。尤安突的道:“杀了程思秦,你可愿意当华山掌门?”   尤温没考虑这个问题,孟竹当即抢过了话语权:“啊,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小激动,从今往后,我就可以当上华山掌门,出任武林盟主,迎娶武林第一美人,走上人生巅峰了!”   尤安……   尤温起身,笑眯眯的闪身到了尤安面前,俯身凑近他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为友么?”   尤安不敢后退,不敢说话。   “因为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啊。”他说着话,突然神色一变,脸黑无比:“冷笑话,你无视就好。”   尤安抿唇,眼睑微颤。   尤温思考着要不要和孟竹达成什么协议,以限制他的突然出现,孟竹却再次抢过了控制权:“你师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当华山掌门?尤安……”他突的扣住了尤安命脉,声音阴冷:“就你,还有资格问我话?”   他眼见尤安呼吸越来越困难,向来精致漂亮的脸上变成了扭曲,孟竹忍不住一笑,却突的被迫放开了手。   他哼了一声,尤温赶紧交代道:“尤安,别再耍花样。”   尤温重新躺会床上,默默运功调息,孟竹却暴跳如雷,他一屏息,只觉得体内真气横冲直撞。   尤温放弃了静心。   “我只是吓他!”   “他不会怕你,逼的越紧他跳脚越快。”   “当初我那么信他,明知道他有问题还自愿沉睡……我不服!”   他又何尝服?!   碧海青天夜夜心,他尤温又何尝不悔?   尤温抑制住了孟竹,又扫向发抖之人:“把衣服换了。”   尤安咬牙不说话,让尤温的耐性慢慢消失,他本就忍的心肝脾费都在痛,语气更是不善:“嗯?”   尤安还是不动。   尤温皱眉,却听脑子里孟竹又开始笑,他听清了嘲讽的内容,默默的走出了房门。   雨还在下,只不过已转小。   尤温再进去的时候,尤安已经换了衣服,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   他瞟尤安一眼,随意道:“你自己熬吧,我先睡了,记住别发出声响。”   .   往华山的路还算好走,但是因为尤安时不时发作的寒毒,他俩走的很慢,尤温一路沉默,尤安则是面无表情,直到到了晚上才会因寒毒变色。这么一天天下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即使在太阳之下都难以自控的发起抖来。   尤温看着尤安晃晃悠悠,脑袋乱垂,一个歪倒从马上摔了下去,他暗骂一声,还是忍不住手贱的把人救了,又把尤安丢到朝着阳光的树干上休息。   他站在不远处饮酒。   十年磨剑易,杀人却是难,但只要入了这江湖,杀了一人,便永远停不下杀戮了。这十年恩怨于他,又何尝不是折磨?   磨着磨着,他便不再年轻了。   尤温饮了口酒,突然听到声响,侧头望去见尤安扶着树站了起来,他叹息一声:“如何?”   尤安多日未开口,这会声音已然嘶哑,轻微难闻:“尤大侠可恨我?”   “若是恨我,怎么不早点杀人解恨?”   尤温皱眉:“痛的受不了了?”   尤安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却掏出了七星匕:“这是师父送我的。”他目光望向匕首,温柔万分,在看向尤温却变成了决绝:“其实对付程思秦尤大侠早有决断,留下我又有何用?师父对我心软可是因为这张脸?”   尤温眼神奇异的看着他,虽然他觉得尤安长得比他好没错,但这跟脸什么事?   “我与孟欢,师父喜欢谁,恨谁,可还分的清?”   “师父纵使不喜欢我,总应该记得恨我。”尤安语调越发的轻微,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尤安手上猛的一动,尤温来不及拔剑,气劲由手中而发,直接把七星匕震到了地上。   他迈开一步,想要走过去,脚下又是一顿,最后却又一个闪身到了尤安面前,直接捏住了眼前人的下巴,捡起了地上的七星匕。   刀锋沿着尤安的脸轻轻划下。   尤温感觉到尤安颤栗着身子想要后退,一使劲牢牢锁住了人。   他以前特别怕尤安受伤,更怕他难过,只想好好保护着尤安,让他当一辈子的温室花朵,他甚至不是故意要疼宠尤安,只是真的会难受。   尤安却要当着他的面,自己伤害自己?   “尤安,痛不痛?”他言语轻柔爱怜,表情却扭曲:“你现在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他看着尤安眼里都是惊惧,突的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曾几何时,他俩之间这剩下这些?他还百转千回的想过原因,可哪里知道是这个哭笑不得的结局。   哪怕,哪怕尤安以前只是问他一句,他俩之间又何必如此?   “师父……”   尤温眼里一痛,他放开了尤安,默默起身,转过身子灌了一口酒,脸上变的有些古怪。   “你想不想要寒毒解药?”   尤安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尤安,只要你现在开口求我,我不用问孟竹意见,就可以把药悄悄给你,你就可以离开了,从此之后,我们永不再见!”   尤温等了片刻,再回头只看见尤安眸子里的绝望,他抿唇蹲了下来,却被挣扎的坐起身子的尤安一把抓住了衣襟,他一顿:“或者开口求我杀了你,你也解脱了。”   “……”   他声音变低,仿佛是剜肉之语:“我只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了,以后再也不会心软了。”   尤安眼里温柔似水,希冀的看着他。   尤温咬牙:“你又不要解药,又不想死?难道是想这么一直跟着我?”他慢慢笑了起来,看上去诡异可怕:“跟着我也行,只要你能忍受我。”   尤温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利落的掏出寒毒解药放在了他口中,又给他上了金疮药。尤安被顿时刺激的往他怀里直缩,抱着尤温的手越来越紧,一张嘴却只掉下眼泪。   尤温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微微一笑,热热的呼吸流连尤安颈边:“尤安,你是不是讨厌这张脸,恨孟欢?很可惜……它要跟着你一辈子呢……”   .   小院子里,尤安独坐房内。   尤温已经在房外闭目坐了三天三夜。   阿二本来是一路跟着两人的,但是后面的变故让他瞠目结舌,最后还是尤温直接把他叫了出来,理所当然的吩咐他照顾好尤安,便三天没踏入过那房门一步。   屋内屋外都是冰窖,阿二选择了两个都避着,等到最后躲不了给尤温坦白:“尊主正在赶来。”   尤温掀开眼睛,看着大眼酒窝的阿二道:“你跟了尤安多久?”   “自少主下华山,直到三年前少主独自离开。”   尤温嗯了一声,再也不说话。   孟竹倒是闹腾个不完,什么这是什么坑爹事情,关孟欢屁事,为什么尤安就因为自己长得像孟欢就要杀他之类的。   “我哪里表现过喜欢孟欢?”   尤温不答。   “难道是你喜欢孟欢?”   “你不是常说你才是第一人格么?这个时候又推到我身上?”   “我觉得尤安现在流的泪都是以前脑子里进的水。”他微微一顿:“动杀念的原因出现了,但是不一定是全部。”   “你是说尤安想利用这个原因引起我们的混乱?”   “有可能。”   尤温叹息一声:“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是我们……包括尤安,都不可能再信任对方了?”   “杀都被杀一次了,你还信他?他都杀你一次了,还会信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尤温叹息:“那你出两个选择题呢?”当时情况太混乱,尤温心神大乱之下直接退缩,也把召唤兽孟竹放出来解决问题,因为孟竹的刻意伪装,尤安似乎没认出两人的差别。   “选择第一个肯定杀了他,选择第二个也杀啊。”孟竹难得的轻松:“反正死了一了百了,要不是你死不了,我早就安息了。”   “……你可以随时自杀。”   “我这么帅,自杀会遭天谴的。”   尤温冷嗤:“所以你的特色就是帅的跟个神经病一样的?”   孟竹吊儿郎当:“说的好像你就不是神经病一样的。”   两个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尤安,还对付的如此艰辛,而且他们还是早有准备,尤温叹息,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应无鸠走进院子,又阖上了眼眸。   应无鸠睨他一眼,走近房内。   房内,尤安面无表情的坐着,呆呆的望着虚空之中。   应无鸠坐在了他面前,柔声喊道:“似水。”   尤安呆愣的眸子一动,望向应无鸠,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嘴上道:“尊主。”然后小心翼翼的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应无鸠皱眉,用眼神询问,嘴上故意道:“杀了他,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尤安点头,带水的眸子看向应无鸠,仿佛祈求:“我已时日无多。”   应无鸠咬牙,深呼吸道:“我这次赶来,是因为云王紧急召见你,似水,这是你报仇的最后机会。”   尤安嗯了一声:“上次林亦轻带来的消息,与我自己查探到的都同指一人。”当年的兵部侍郎,如今的内阁首辅。   “这次我神教依旧全力助你报仇雪恨。”   尤安轻轻嗯了一声,听见应无鸠说些什么,他手上又动笔,又重又急,字迹潦草,变成了龙飞凤舞一般。   才刚下的笔,墨迹又被豆大的眼泪晕染开来。   应无鸠皱眉望去,只能认出六个字。   我不能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曙光啊,阿门。   毁容这个情节啊,我弱弱的想了想,在把自己虐哭后还是决定算了,于是重写了。   我会不会太亲妈了嘤嘤嘤嘤。   ☆、第二回合(中)   青藤下,昔日冤家两两对坐。   尤温闭眸已对。   应无鸠道:“似水姓秦,祖父秦惠,曾官至兵部尚书,你可知道?”   尤温想了想,他应是在哪听过。   “他母亲闺名柳梅梅,你应该知道,但柳梅梅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我神教右使。”   尤温睁开眼睛,一挑眉,却听应无鸠继续道:“被似水所杀的,都是当年的仇人。”   应无鸠一笑:“尤大侠,你有何感想?”   尤温不语。   “你不乘此机会杀了我?”   尤温道:“你也可以杀了我。”   “我不杀你,自然是为了似水。”应无鸠冷笑道:“但是你却不会为了他不杀我。”   尤温表示:“应尊主真乃我肚中蛔虫,虽然了解我甚深,但是不打不痛快。”   应无鸠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尤少侠时情景。”   尤温知道他嘲弄自己,冷笑出声:“我以前还奇怪应尊主为什么在那,又何为在杭州,现在想来,当时你是在找尤安,却没想到被我捷足先登。”   应无鸠讥讽道:“当年你收养他之时,可关心过他身世?知道他做的什么噩梦?尤温,我不知道你从他身上要什么,但是……你要的多半,他都给了,你给了他什么?”   尤温唇角一扬,挑衅的看着应无鸠:“不管我给了他什么,至少,他要不要你的都是问题。”   两人一动气,直接就着石桌拼起内力来,只是未闹出多大动静,最后应无鸠一皱眉,拂袖而去。   尤温目送应无鸠离去脸色才猛的沉了下来,他锐目扫向房门口,又瞟见阿二,却见他看着自己:“怎么?”   “尤大侠武功不错。”   尤温扬眉:“好好照顾你家左使。”   阿二神色紧张:“尤大侠要离开?”   尤温发现他有些呆呆的,揶揄道:“嗯,去追杀你家尊主大人。”   阿二对这种夫唱夫随没甚好感,义正言辞道:“尊主不是我家的。”   尤温……   他沉默一会,却听见房内传来声音,一步一步的,然后房门被人打开。尤温有些紧张的望去,脑中做着斗争到底要谁上,尤安却先一步开了口。   “师父不能走。”   这语态太过于平静,尤温甚至怀疑起尤安是不是短暂性失忆了。他一皱眉,却没有避开尤安的目光,两人纠缠对望。   半晌,尤温终于叹息:“好,我陪你。”   .   尤温说陪他自然不会作假,阿二继续当尤安的影卫,两人骑了两匹马一路往东,然后在半路接了一个美人,换成了马车前行。   尤安找云王要的差事是巡盐,为了方便举荐,还给他生编乱造了一个出身,让他也顺理成章成了巡盐使,这身份官阶不高,而且朝廷是初次设立,但却是实权在握。尤安这次被云王委以重任,专职负责的是两淮盐事。   盐业之事,尤安涉及的少,为此他还特意请了人来帮忙。   此美人便是尤安的大帮手,旧时的苏宝瑞,现在的上官玲。   尤温见了她,顿时戏谑:“阁下为了避开上官兄,也不必男扮女装吧?”   上官玲微微一笑,看向尤安:“我与尊师一个心情。”她怎么也没猜到尤安竟是魔教中人,看来当初她是狠狠被摆了一道。   尤安拱手:“上官姑娘。”   这话是间接承认上官玲女装身份,尤温一呆,眼睛瞪得大大的,再想起上官韬之事,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三人一马车,歇歇停停终是到了两淮,上官玲恢复男装,还带上了尤温亲手所制的人皮面具,每日奔波应付。   尤安倒是悠闲自在。   尤温大惑不解:“她干嘛那么卖力?”   尤安道:“军需开支大,只有这里收的越多,华权能拿到的军饷才多。她与林亦轻两人在华权军营已经待了四年了。”   尤温思考许久,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对军营有了感情还是对华权有了感情。   这么想想,真如一团乱麻。   最后,在上官玲的帮助下,尤安偶尔四两拨千斤,此次巡盐总共收了八百七十二万两白银,尤安吩咐直接装了船,分为十船起运。   其中一船,在运河处交汇处改道去宿州。   上官玲毕竟已不是当初的苏宝瑞,这会再也不嫌弃沾上铜臭味,狠狠道:“要不是华将军怕引起猜疑,我真想直接抢几船回去。”   尤安莞尔。   尤温叹息:“别说给我一船,随便给我两锭就够了。”   他与尤安最穷的时候,兜里的铜板可是按个数,就是现在,他也是两袖清风。   尤安这下开口了,弯眸笑的宠溺有嘉:“师父要的话,可以随便拿,能拿多少算多少。”   这大方让尤温挑眉,上官玲嗤之以鼻。   尤安笑道:“反正到了京师,这些真正能用之于民也不多。”   上官玲叹息道:“我也该走了。”   尤温见尤安弯腰拱手道别,自己却没什么动作,上官玲也不介意,潇洒离去。   尤安看他师父,微微一笑:“华将军觉得维持着表面平静,便能保护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上官玲显然对这套嗤之以鼻。   尤温皱眉看着尤安,不发一言。   尤安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郁郁的垂首沉默。   尤温还是有些不忍,扯开话题道:“你最后一个仇人到底是谁?”   “当今首辅。”尤安笑了笑:“他向来支持皇上长子,力主云王出京,所以云王对他也是诸多不喜,当今圣上还未定太子,倒了这位首辅云王便能有八成把握,所以云王向来不遗余力。”   尤温道:“擒贼先擒王,云王不直接剑指他大哥?”   “因为皇上也在看谁更加适合继承皇位。”尤安缓慢道,上前一步靠近尤温。   尤温抿唇:“云王适合继承大统?”   “谁适合做皇帝,是当今圣上说了算,我只是要达成自己目的。”尤安沉默了会:“世事难料,十年之前,谁又能料到如今之事?”   .   尤安巡回的银子数目,在五大产盐地之中乃是最高的,也因为如此,在各地巡盐使赶回了之后,尤安等五人还受了皇帝召见,尤其是尤安,表彰一番自然是不多说,赏银与官职也是不少。   尤安对官职没甚兴趣,拿着了赏银赶紧捧回了他俩暂居的府邸,等关了门确定无人监视才让双双撕了人皮面具,对面而坐。   尤温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尤安脚步有些沉重,他疑惑的看着后者麻利的掏出了几锭金子,笑的万分……讨好。   他有些惊讶,更多是如坠梦中的游离感。   尤安却叹息道:“果然千金难买一笑。”   尤温收了其中两锭金子,笑道:“你想要用金子压死师父我么?”   尤安一愣,慢慢靠近尤温,最后抱住了人。   “师父……”   三年时间,记忆都有了不知道多少错误,恍然旧梦间只剩下往日的只言片语,或者些许温暖的画面,更多记忆便如同这年春一样,突的消失。   让人傻傻品味夏日的难耐。   要倒掉首辅大人,光靠这点钱当然不行,这只能在当今圣上面前证明云王的才干,人脉,要想真正抓到首辅痛处,还要搜集他的犯错之举。   可惜,首辅大人一生错事不少,但是能抓住铁证参倒他的却是寥寥无几,尤安无心等待,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式。   声东击西。   这些年来,云王一路苦心,抓着最多的痛处便是首辅大人长子王希恣的,王希恣本身便是个风流人物,在朝为官共取了一妻八妾,这还不包括一个刚进门就被其妻杖毙的,他府上每一房每日都要出些烂事,也是京师笑柄之一,真要下心思,要想从中抓出个能利用的人物也是简单。   于是,这位长子从内阁之中被赶了出来,连在吏部的主位都被架空了,要不是首辅大人苦苦支撑,恐怕早就被拖出去砍了。   尤安的下手处,便是王希恣曾经举荐的一位副指挥,如今在北关任职,那日这个副指挥跟手下几个人用完了酒,还没来得及进屋,家里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监军还有北关最高督师搜完一看,好家伙!与异族的通信还藏在书房里,至于出卖军事机密之类的也是抓着了。   这之后,北关还来了次大清洗,人人都是自危。   而京师也是乱了套。王希恣举荐的人,怎么会不受连累?   北关一场的严刑拷打,最后的证词秘密送到了京师,老皇帝看完了便气的猛咳不止。   动还是不动王希恣便成了问题,一动则牵累首辅,这可是国家命脉。偏偏这时,都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的南边水患之案又被人翻了出来。   当年水患之后,斩了苏臣封之父,天底下长吁短叹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可雪亮的眼睛却不少,试问新修之水利,朝廷的监工,这时任工部侍郎、负责此次水利建设的的王希恣又怎么会没错?   不臣之心,祸国殃民,如雪的奏章铺天盖地而来,这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一一翻了出来,老皇帝直接下令逮了王希恣,这命令一下,老首辅一党纷纷撇开自己关系,各位“青天老爷”直骂王党祸国,差点没在朝堂上互揍以显示自己往日清白。   当日王希恣他老子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写贺词的,拜老师的可说是络绎不绝,现如今这骂娘指天发誓的同样是络绎不绝。   光太四十二年秋,王希恣斩立决,老首辅辞官回家,在半路又以叛国罪名召回,他一咬牙,直接自杀在了半路中。   当年各种情/事,如今皆已成隔世。   秋日清晨,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一路出城,再城外不远处停驻。车上尤安微微抬起帘幕,看了看外边天气,慢吞吞的下了马车。   这秋风略有些萧瑟,卷起落叶无数,尤安身子有点受不了,轻轻咳了一声才迈开步子。   尤温紧随其后。   剩下的全是山路,只能靠自己爬上去,尤安微笑的抓住了尤温胳膊,让他扶着自己而上。   到了秦惠坟前,他默默的点了早已准备好的金元银宝,也不说话。   尤温想了想,陪他跪了下去。   这倒吓着了尤安,他微微一愣,调侃道:“师父如此,会气着我祖父的。”   尤温不言,倒是孟竹蹦了出来:“跪不跪,他也气不完。”   尤安偏头看他,见尤温拧开了自己的酒壶,撒了点酒在墓前,他顿了顿,一手抚上了尤温的双掌,认真道:“在我祖父面前,师父可否告诉我你与孟欢到底是什么关系?”   尤温一笑,抽出了手:“我答应陪你,这话还需要问?”   尤安认真看他,他现在能随时选择不同的尤温来沟通,也经常被不同的尤温吓一跳,但就算他叫了人名,出现的也不一定是心中所想的那个,比如现在。   尤安垂下眼眸:“孟竹,师父陪着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   “继续恨尤温还是恨你自己?你愿意选哪个?”   尤安眼里的柔情突的消失,最后自嘲一笑:“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便是两者有之。”   回到杭州城内,他俩还是住着客栈,当年秦家宅子早就被远亲占了去,尤安从未想过重回秦家,对一个宅子自然也没兴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每一刻都是珍贵异常,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尤安也想过很多,譬如再做他的夫子,譬如游遍大宁的大好山河等等,这每一样再加上一个尤温,都让他心驰神往。   他与尤温,到了最后还是不知道是谁困住了谁。   尤温对于旅游很是有兴趣,很早以前他便有踏遍山河的雄心壮志,最好是自由自在,心再无牵挂。   不过他也早说过,江湖中人行走江湖,何愁有见不到的美景?   如此,两人这小半年来头一次一拍即合,按照尤安的意思决定前往前朝古都看看,这样便可一路水运,尤安省力气不少,他近来小病缠身,明明已是经不起折腾。   临出发那一夜,上官玲的快马加鞭的信却来了。   华权被参,听说这背后云王撺掇了许久,开始只说他是老首辅举荐的,但因为华权势头正盛,受的波及不大。但随着对北关的的清洗过程的深入,人咬人成了常事,华权在北关多年,得罪的人亦不在少数,这下,他便被软禁在了府内。   云王这举动,却是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   尤安知道上官玲绝不是为了这事向他诉苦,华权之事,他虽然也有参与,更甚至华权就是应无鸠拉拢对象之一,但是与他根本没多大关系。   华权那里,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人。   上官玲不可能不知道,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表自己难处,表自己大丈夫不计小节的无奈,重点肯定再最后。   尤安直接扔了前三页纸,目光落在了最后,令兄林育清已被押往宿州。   育清,孕育天下之清气。   尤安揉碎了纸,再抬眸已是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回合(下)   深夜,阿二匆匆赶回。   “如何?”   阿二递出瓷瓶,皱眉道:“其实属下觉得尤大侠也不一定会阻拦。”   尤安已经呆呆的在房中坐了太久,这会身子有些发抖,他披上了长衣,叹道:“世事难料。”   他推开窗户,望向虚空之中。   “阿二,人死复生,算不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阿二纠结道:“左使还在介怀?”   “介怀?”尤安笑了笑,温润的眸子望向阿二:“岂止介怀?”   阿二垂下了头:“自从杭州一别,我总在想左使哪里变了,后来我与阿大聊天,他说是左使报仇之后,身上戾气突去,所以温和了不少。后来我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对。”   尤安回头看他。   “还有郁结。”   尤安愣了片刻,又轻笑起来,他吩咐阿二留在房内,扔下了长衫去敲了尤温的房门。   尤温早在他踏步而来的时候便已经惊醒,这会一皱眉,小心翼翼的开了房门,却见尤安不肯进来。   他眼神疑惑,听尤安笑道:“外边月色正好,正好赏赏秋月。”   尤温负手而出,边走边问道:“怎么?”   尤安慢慢吞吞的跟着他到了后院才道:“师父可否借我一口酒暖暖身子?”   黑夜中,尤安发丝被秋风扬起,脸上带着点笑容,眼眸中更是温柔。尤温细细看着,递出了自己酒壶。   这酒壶是他在谷中闲暇时手工制作的,当时无聊,反正谷中古树多,他便静心于雕刻各式各样的木雕来打发时间,连兔子模样都没放过。练多了自然手巧,玉清那小徒弟每拿到一样小木雕都是欢喜不已。   尤安接过了酒壶,先是看了看才抿了口酒,等把酒壶还给了尤温才道:“我要去宿州。”   这话斩钉截铁,尤温愣了一下,嘲讽笑道:“为何?”   “因为林大哥……”   “林大哥?”尤温截断了他的话,语气急促:“尤安,你让我陪着你,就是看着你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借天下大势来操纵他人么?”   这话,让两人之间片刻寂静。   许久后,尤安终于忍不住一笑:“我知道师父是气着了。”   尤温沉默不语,眼神中沾上了凶狠。   尤安知道这是孟竹出现的前奏,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又自嘲一笑:“师父这次回来后,我更怕你了。”   “我下不了手杀你,你又何须怕我?”   “一个人怕另一个人,自然是忌惮他能伤害自己。”尤安垂眸:“师父要伤害我,简直易如反掌。”   尤温脚下一动,却又忍了下来,他盯上尤安,眼神中又是愤恨又是难忍。   “我以前偶尔郁闷师父总是为江湖事所束。”尤安慢慢道:“如今,师父也知道我讨厌你什么了。”   “其实再见师父第一眼我就想明白了,师父归来,对于我即是噩梦,也是一场空欢喜。”所以,他当即果断的让阿二杀他,就是知道过了那晚,他就绝对再无勇气伤害这人。   尤安唇角一扬,抬起了头,望向的却是尤温身后虚空:“三年,师父可曾想过,你如果不好受,我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慢慢靠近尤温,如第一次笨拙的想要抱住尤温时的姿态,想要把他揽入怀中,对方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肯配合。尤安顿了顿,不再坚持,反而微微偏头,想要吻上尤温嘴唇:“我是真的喜欢师父,老天爷叫我如此都失而复得,徒儿怎么能忍受再次失去之苦?”   这话让尤温一咬牙。这小半年以来,他们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尤温更是防备尤安靠近,不过明白尤安敢往自己身上抹蜜,也敢往身上抹毒药。   尤安的个性,本就是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尤温偏过了头:“你想去宿州救人,不用如此牺牲自己。”   “牺牲?”尤安轻轻一笑:“要是师父愿意牺牲自己,我可以谁都不管,谁都不救,从此醉死在温柔乡里,师父可愿意牺牲?”   尤温眯起眼睛,突然后退一步,有些戒备的看着尤安。   这戒备太过明显,尤安这些日子尝了不少,干脆告诉自己不以为意,他现在有些不在意尤温喜欢的是谁,失去的痛苦的太过折磨,他甚至开始幻想着重回多年前,给他跟尤温改变一下这可笑的宿命。   “师父,如果我只是秦似水,师父只是华山尤温,我俩之间该是如何?”   尤温皱眉,却听孟竹嗤道:“也许是从未遇见。”   尤安叹息,这次老天爷赏赐的重逢,他真的不想在错过,起码,在死前要抓的牢牢的。他看着郁闷的尤温打开了酒壶,然后灌了一口酒,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像是得意,又像是唏嘘。   瞧瞧,他家师父,毕竟是个傻子。   尤温这才感觉到了不对,以尤安的体质,在这秋夜里站了半天怎么会不冷,反而笑的这么轻松随意?   他深吸一口气,怒目望向尤安,却见他慢慢凑近自己,声音低沉又诱/惑:“孟大侠不是喜欢野/合?”   孟竹……   尤温……   虽然有些可耻,但是尤温再也忍不住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中了药物,直接揽过尤安把他带进了自己房里。   天还未亮的时候,他郁郁的睁开眼睛,房内依旧有两个呼吸声。   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呼吸匀称,显然练武之人的。   尤温开口:“你不去保护尤安,真的好么?”   阿二道:“我的任务不是保护左使,而是听他命令。”   尤温……   他咬牙切齿,却使用不出半点内力:“你要看我多久?”   “左使说三天,如果这三天他救不出林亦轻。”阿二顿了顿:“那事情便再无转圜余地。”   .   虽然身体依旧不适,尤安却是拼了命赶到了宿州。甚至片刻都未停歇的易容成了秦似水的面貌,堂而皇之的拜访了云王,直接道出了自己想见林亦轻的想法。   云王倒是有趣:“你怎么知道林亦轻在我这里?”   他也不问尤安为何认识林亦轻,尤安一咬牙,跪倒在地:“全因似水还有一个身份。”   他说着,便撕掉了人皮面具,云王一愣,又哈哈一笑:“巡盐之事,阁下便有不少古怪之处,没想到竟是如此。”   尤安道:“我这次来,是想求云王让我见见林亦轻。”   “哦?”   “林大哥生性秉直,云王如果强来,恐怕他难以接受。”   “所以,你可以让他接受本王?”   “此时乃是最关键时刻,云王万万不能踏错一步,而且我知道云王对林大哥一片真心,何不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云王一笑,望着尤安,神情含着劝诫:“尤少侠觉得呢?”   尤安一顿,知道云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自己再见林亦轻了,他应付了几句告退,又找到了苏臣封。   苏臣封却是呐呐不能言语,望天叹息:“我也没想到云王对林亦轻的执念会如此之深。”   尤安只想知道林亦轻情况,起码确定他还有得救。   “不大好。”苏臣封尴尬道:“我……你……尤兄,我只能承诺一句,在下一定帮忙你好好照顾他。”   尤安谢过。   云王对他虽然称不上恨,但是肯定也没多少喜爱了,若不是考虑以后还有用的着地方,说不定当场便会宰了他。这一点,尤安在进王府之前便想到了,之所以他敢撕掉易容,不过是九死一生的博一搏而已。   可惜,他虽然赢了,却连见都没见着林亦轻。最可恨不过自己连武功都没有,想到大胆夜闯云王府也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   他万万不能让尤温替他冒险。   尤安想着还有什么能换回林亦轻一条命,一进客栈就见到了一身黑衣的应无鸠。他脸上一喜,抓着应无鸠进客栈详谈,说了小会却发现应无鸠面无表情。   尤安这才反应过来,他暗骂自己心急糊涂,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林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知此次我能否回天。”   应无鸠叹息:“恐怕这次不仅是回天乏术,你要是再挣扎,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说罢,他突的抽出腰间软剑:“尤安,你的命才是我想保的。”   制服了尤安,应无鸠把他绑在凳子上,安安稳稳的喝了一天茶。   直到第二天,应无鸠终于出了下门,叫人看紧尤安,不可与他说话。   片刻后,他终于回来,叹息着解开了尤安身上的绳子。   他身后门边,还站着沉默不语的上官玲。   尤安脸色变得煞白,阿二不可能出卖他,而且就算要出卖也来不及,应无鸠能来的这么快,甚至可能是先比他出发,肯定是与上官玲商量好的。他相信以华权的为人,就算屈服了也会再想办法,所以应无鸠与上官玲来此,肯定是想设法营救林亦轻。   尤安身上血脉不通,加上赶路的后遗症,还没站起来就直接摔了下去,幸好应无鸠扶住了他,尤安想要甩手推开眼前人,一用力眼前却是一黑。他脚下踉跄一步,不敢再动,反而抓住了应无鸠支撑自己:“如何?”   “林亦轻,”应无鸠把他扶的更牢了:“已经自杀了。”   .   收尸之事,尤安在永定干了不少,但是在宿州他却万万不想做。   一个人一生中,却有很多万万不想做的事情。   尤安跪在地上,呆呆的望着林亦轻的尸体,抬起了他的胳膊,挽起袖子一看。   瓷片割出的痕迹又重又深,林亦轻怕被人发现救了,干脆狠狠的割了满手臂都是伤口,那间他住的屋子,想必是血流成河。   尤安手上不自觉的捏紧,他猛然发现自己指甲都陷进了林亦轻胳膊里,顿时吓得缩回了手。   林亦轻依旧是安安静静。   尤安一呆,眼前变得模模糊糊。   这个人是真的不会再痛了,但是这条条伤口,看着自己血尽而亡,当时该有多痛?   如果云王有半丝怜惜,又怎么会糟蹋林亦轻到如此?他半生经营,如果真有自己的实力,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林亦轻送死?   云王!   尤安气血翻腾,身子差点一倒,但是他依旧咬牙撑住。   苏臣封急切道:“云王也不想到林公子竟然如此刚烈。”   尤安抬头,带恨的眸子望向苏臣封:“想不到?那你如何弄出尸首?”   苏臣封低头。   “想必是那人得到了,死了,便不在意了。”尤安嘲讽一笑:“还是他恼了?”   苏臣封不答,尤安差点哈哈大笑,最终他却埋下了头。   一下。   他此生,都欠林亦轻一份情。   两下。   还欠林亦轻两条命。   三下。   更欠林亦轻三大恩情。   他少时得他送金,最困顿的时候得他不离不弃,连尤温对他报仇都是袖手旁观,林亦轻在父亲死后,还一意帮他找寻仇人身份。   他与云王,都是害死林亦轻的人!   良久,尤安终于抬起了头,已是面无表情。   苏臣封终于敢开口:“其实,林公子还给留下了一封信,是我给他送饭之时他交给我的,说是给你。”   信却是简短,因为没有纸,林亦轻直接撕了衣摆,血书而成,藏在了一个小瓶子之中。   尤安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我知你一生为仇苦,我此番遭逢情劫,乃是宿命而归,万望似水不再执念,切莫再陷泥沼。”   尤安手上一抖,有些脱力,又急忙握紧了血书。他一咬牙,推开了苏臣封的搀扶,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赶12点发文有点急了,可能有点BUG或者错别字 = =   哎。   扑地打/滚。   ☆、是非皆空(上)   尤温赶到宿州之后,并没有跟尤安汇合,反而选择了跟踪应无鸠。   为防止云王突然回过神来迁怒,尤安一行连城也未回,直接选择了分道扬镳,尤安往杭州方向走,而应无鸠,则是往北而去。   应无鸠这次出来,为了不惹云王注意,身边带了三个人,作为一派尊主而言,这人数还真不够看,但这也是尤温杀他的最有利时机。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去准备,而且在杀了应无鸠之后,他必须尽快与尤安汇合,才不至于第一个被怀疑。   于是,尤温选择了在大白天,大路上直接动手。   轻功而上,直取第一个人头。   应无鸠身边另两人紧急勒马,也没看自己人,直接朝尤温杀了过去,但是他俩毕竟武功大大不如尤温,没过十招便躺在了地上。应无鸠看的皱眉,足尖一点,抽出腰间软剑直向尤温。   尤温冷笑回身,手中剑气一发便迎了上去。   尤温用的,却不全是华山剑法,其中还混杂着玉清免费赠送的逍遥剑法,应无鸠甫一与他接触,便心道不好,手中便给自己留了三分余地。   两人相拼数十招,依然是不分胜负,尤温剑法虽然灵活,但是软剑却比他更灵活,两剑纠缠不分,没一会尤温手上的剑便有了大大小小的缺口。   尤温看着架势,再也没有耐性跟应无鸠耗下去,内力随剑气而发,一步一步的将应无鸠逼的无路可退。   应无鸠心惊不已,他知道尤温后来一直内力超群,但是却没想到这三年之间竟然进展的如此飞速,内力修为恐怕都超过了他父亲过世之时,危难时刻,他手上软剑一甩,剑身震动,尤温无从判断他的剑势,回身后退避过了此剑,一皱眉干脆的甩开了华山剑法不用。   逍遥剑法其实与清岳派修习方式相似,讲究的是以剑气御剑,这就需要深厚的内功修为,尤温受李厘锦恩惠,更何况自身还有过硬的本领,用起这逍遥剑法更是随心所欲,瞬间从近攻变成远攻。   应无鸠此刻宝剑虽利,但也没了丝毫办法,只能竭力接近尤温,但是他俩内功相差甚远,尤温就算靠消耗战,也能耗死应无鸠,更何况应无鸠还开始心急。   百招过后,尤温抓着空处,一剑直袭应无鸠心脉,应无鸠眼见不对,回剑一拦,那剑气却躲开剑锋,冲入他肺腑之内,把他整个人击退了几步,口中吐出鲜血。   尤温眼中闪过愉悦,长剑一送,直接刺向应无鸠。   应无鸠一咬牙,千钧一发时刻身体一偏,躲过了心脏之处。尤温刚想抽剑再来,就听应无鸠道:“吴秋略不是我杀的。”   尤温挑眉:“这时候再说,会不会晚了?”   应无鸠冷笑一声:“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当日程思秦是何时出现的?”   尤温没说话。   他们当时哪有时间顾及这些,反正程思秦跟牟离应该不是同时上山的,自己当时跑上山是拉的人中没有他,其后掌门赶来,程思秦便出现了,他理所当然认为程思秦是与掌门一起到的。   “吴秋略是被程思秦所杀。”   “你有何证据?”   “证据?你想要的话自己去华山去找。”应无鸠抹去唇角鲜血:“我与南宫樾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会杀吴秋略自找麻烦?”   “南宫樾呢?”   “至今不知去向。”   尤温眼睑微动,又突的一笑:“不管大师兄是不是被你所杀,应尊主乃是武林公害,人人除之而后快。今日,你已经逃不了了!”   “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仇,当初我神教被赶出中原,有多少信徒无辜受累?九大门派就算对我神教无愧,怎么面对那些无力反击的百姓?”   尤温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声音。   “如今中原武林已是大乱,如果此刻群龙无首,恐怕要更添杀戮。”   尤温握着剑的手猛的一紧,他眼里闪过恼怒,放开了手中之剑,潇洒回头,声音意外轻柔:“尤安,你不该出现的。”   尤安慢慢接近他俩:“杀他不如杀我。”   “哦?”   “师父不是答应陪我?”却出现在此。   “你又何时相信过我?”不然又怎会半路折返?   四目相对,尤安面无表情,尤温笑容刺眼,调侃道:“你也早就明白了,我回来对你便是噩梦一场。”如今这梦该彻底醒了。   他见尤安毫无反应,一皱眉,又讽道:“看你如我当日一般为情所困,也算了了我最后心愿。”   尤安愣了一下:“你就是为了这个跟着我?”   尤温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尤温回头一看应无鸠,见他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他冷哼一声,又望向尤安:“不然呢?你我旧情复燃,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是你恬不知耻终于打动了我?”   “对师父而言,我讨好你便是恬不知耻?”尤安自嘲一笑:“师父果然还是只喜欢你那个孟欢。”   “别拿孟欢说事,你愿意为应无鸠死,也愿意替林亦轻来寻死,怎么偏偏要我死!”他眼中突变隐忍,又深吸一口气:“尤安,我陪着你,看着你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凡我心还在,怎么可能忍的了如此锥心之痛?”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尤温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话多不是病,但不会说话还要多话就绝对是病,要不是病他后面还加那么一句自打嘴巴干嘛?他是忍不了,可是忍不了也得忍,他一生已经完蛋了在这里,他不想为了一个能动手杀自己的人再赔上自己的七魂六魄。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他盼了多年,只希望再返家乡。   斩断这里所有的因,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果。   尤安看着尤温,突的轻轻一笑:“我知道师父前面说的都是违心之语。”他往前一步:“师父,如果你真如此恨我,今日就在这里杀了我如何?”   尤温皱眉不语,一咬牙干脆后退起来。   尤安一笑,当着他的面到了应无鸠旁边,一把拔掉了长剑,又掏出了止血药,尤温当即皱眉,一狠心手中凝气而发,直接扫向尤安肩膀。   应无鸠目瞪口呆,尤温手上可是连剑也没有!   尤安吃痛,干脆的将整瓶药粉倒了下去,应无鸠一咬牙:“似水!”   “喊你M//B。”尤温忍无可忍。   这骂声突然爆出口,三个人都是一愣,尤安却飞速回神,直接拿剑割了应无鸠的袍子,给他止血。   尤温看的郁闷不得,烦躁不得。他最讨厌别人喊尤安什么似水,也恨自己懦弱不问,结果让他离尤安越来越远,可尤安与他一起多年,怎么突然变成了别人?   真要动手杀尤安,他真的没有这勇气。而跟着尤安,一方面是在默默的观察他到底对自己还有几分心,另一方面也是真存了耗死他的心思,反正不过一年时间不到,他且看着,只要确定尤安死了,无论前尘如何,他俩之间再也无拖无欠,一了百了。   可但凡他有真的放下之心,又何必跟着尤安?今日又何必闹得如此难堪?更何必说这些话跌自己份,伤彼此的心?   他不仅放不下,根本是一点一滴都不想放过。   他没有过奇志,但也握过宝剑,尤安毁他一次,却也给了他最美的梦。世间所谓清泊淡志,所谓登高望远,所谓情爱甚密,纵使说起来有些荒唐可笑,可他都一一尝过了。   如此,只剩下逍遥自在等他享受。   只要他肯转身,只要他肯逍遥。   但是眼见着尤安手上染血,尤温神经越发紧绷了。如今他俩已经打破了砂锅,再说什么相伴都是狗屁,人心不同,怎么同路?   虚假的同行被打破,剩下的只能是分道扬镳!   这时候,孟竹郁闷道:“也许结局不会那么坏?”   “但是他如果再背叛我们,我怎么样不好说,尤傻逼你能再承受?”   “算了,尤安心思诡谲,我们万万不能上当。”   “但他要是真有一点真的是喜欢你呢?”   尤温神经一跳,开口骂道:“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那边两人一顿,应无鸠眼神疑惑,尤安摇头,叫应无鸠不要出声。   尤温抑制住了话唠孟竹,面上变得不动声色,盯着尤安问道:“阿二呢?”   尤安瞬间有些诧异,最终却自嘲一笑。   尤温一皱眉,声音转厉:“你来宿州都没带上他这个帮手,放了我之后他没有与我一起前来,你派他干嘛去了?”   “师父要是再也不信我,我解释有何用?”尤安细细看着尤温,突然放声大笑,笑的既放肆又开怀一般。   这笑声鼓动耳膜,尤温莫名的心跳绷紧,慌乱涌了上来,他面上一僵,却没有再说话。   那句话问出口,他俩就没了回旋余地。   尤温捏紧了拳,他再看两人一眼,终于转过了身子。   身后传来尤安的声音,却又消散在耳边。   他眼前一片模糊,认真的思考着来路与去路,究竟是留下还是离开反复的吵闹,纠纠结结的如同他整个人生。   想逃离江湖却走的不彻底,不想当掌门却拖着不说,要杀尤安也没胆子。他老是不知抉择,对未来根本是敷衍了事,想着得过且过,能过就好。他想着做个好人,最后做的不过是个庸人,偏偏还庸人自扰。   何其失败?   可尤安有错,他何尝一清二白,问心无愧?   他是真的离不开尤安,不管尤安是不是真的放不下他。   也许前路茫茫,亦是归途。   尤温突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尤安。   尤安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眼中无神,甚至没有发现尤温已然回头。应无鸠轻轻出声,尤安却像是猛然惊醒一般,手上又开始打结。   这结扭曲难看。   应无鸠不忍直视,抬头望向尤温,用眼神剜掉他血肉。   尤温抿唇,郁结出声:“尤安,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绝不会轻饶他。”   尤安打结的手一顿,猛的回头看他,眼里燃烧出了希冀。   他闪身到了两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尤安的手:“我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能再见应无鸠。”   尤安呆呆愣愣的。   应无鸠咬牙切齿:“你胡说什么?!”   “只要被我发现你们还有见面,我格杀勿论。”   尤安眨了眨眼,声音嘶哑:“师父原谅我了?”   “没有。”他看着尤安抿唇,叹息道:“尤安,我们老老实实的过完这辈子,好么?”   “从此之后,互相信赖,绝不背叛,风雨同舟。”   尤安有些急促的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尤温轻握他的手:“我错了,师父,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尤温一笑,见徒弟突的冲到了他怀里,声音变成了哽咽。   “师父,师父……林大哥死了,林大哥……”   他默默叹息。   .   光太四十二年九月,群英汇集华山再商联盟之事。   日出之时,尤温便闭眸坐在练武广场一边,面上毫无表情,他手中还拿着裹着布的邀月剑。   这剑,便是阿二取回来的,剑身与剑鞘皆是完好无损,听说打捞这把剑,花费了不少心思。过了许久,尤温身边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周身也是热闹起来。等到最后,华山派掌门才现身。   身边人道:“华山掌门真是青年才俊。”   又有人道:“我看倒是矫情,做足了一派掌门的威风。”   “你们知道什么,我以前也见过他,当年他为人谨慎稳重,如今可是春风得意,与当年的模样大大的不同!”   尤温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房子发现自己写文的重点问题,顾得了情节发展就顾不上心理描写,顾上心理描写就顾不上情节推进   努力处理中 =- =   辛连大酱油在原来第一章就出现过~找小攻一起去游///行,不过被口口了,我改第一章的时候,想想就直接删了~~这篇文里,他最热血青年了!!   ☆、是非皆空(中)   尤温虽然睁开眼睛看程思秦,但是脑子还想着尤安。   这对他算是常事,也没什么好稀奇,他以前一下山就开始抓心挠肝的想着徒弟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是不是交到了好朋友诸如此类。   只是后来在一起了,反而想的越来越少了。   临上山之际,尤安把邀月剑交给了他,反复不停的叮嘱说要为师祖清理门户,他当年在华山无依,全仗着师祖宠爱。   从宿州一路到华山,尤安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但是每每都是笑语晏晏,眼神里温温柔柔,生怕柔情蜜意的不够明显。尤温自觉对这种灌蜜行为早就免疫了,但还是暗搓搓的开心,可惜徒弟毕竟年纪大了,撒娇什么的变少了。   他叹息一声。   “今日我华山派诚邀各大门派英杰来此,就是为了商量再结中原武林联盟之事。”   尤温抬眼望去,见程思秦目光精湛,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他嘴角微微一动,也不愿意等他再废话连篇,在众人的惊呼中突的飞身到了练武场中央。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魔教来闹事了,却见来人臂上一甩,悠闲自在的一圈/圈甩开了缠绕剑身的布条,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离得近的见了那剑,顿时失声喊道:“是邀月剑!”   窃窃私语声顿时此起彼伏,程思秦黑了脸,他突的一笑:“邀月剑乃是我师兄所有,当年与他一起失踪,阁下是来还剑的?”   阿西吧!   孟竹觉得他的无耻惨遭对手,干脆的道:“在下确实是来还剑的,但却不是还邀月剑。”他说着,一击掌,人群中走出一人,手上依旧捧着一把剑,同样为布条所包。   搞得如此神秘,众人口味掉吊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布条里能变出什么花。   这捧剑之人却让程思秦脸上神色大变,忙道:“秋扬师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李秋杨看他一眼,却没有拜见掌门师兄,反而冷笑一声,继续往前到了尤温身边。尤温微微一笑,示意李秋扬解开了布条。   这下,轮到墨月派弟子惊呼了:“玄玉剑!是我派玄玉剑!”   尤温道:“当年,烈阳剑尤大侠带着这把剑死守永定城,却不想遭奸人陷害,最后城破人亡,永定百姓更是遭逢大劫,这玄玉剑也是不知所踪。”   段德几番历练依旧健在,也依旧暴脾气:“奸人?阁下是什么意思?难道尤大侠之死还别有内情?”   程思秦眯起眼睛,可当前形势不容他不义愤填膺:“如果真如阁下所说,那我华山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阁下何不随我去我华山议事堂说清楚。”   “事无不可对人言,挪个地方多麻烦。”尤温扬眉一笑:“我们还是说这玄玉剑,当年它并非宝剑蒙尘,而是被当时攻城的人搜了去,献给了贼首刘奉文。可是天下形势多变,没多久,刘奉文便被华权华将军所杀,这剑便到了华将军手里。”   剑途流转,恰如人颠倒流离,让乱世的武林人士们也是唏嘘不已,又觉这人说话行事跟个说书的似的,加入百晓山庄估计是个好手。   “原来如此。”新任清岳派掌门替大家道出心中疑问:“那这剑现下又如何到了阁下手里,阁下又是谁?”   尤温瞟他一眼:“当年尤大侠承诺帮墨月派守剑三年,三年后绝对奉还。尤大侠一生光明磊落,信守承诺,决不轻易食言,我今日来,一就是替尤大侠完成遗愿。”   程思秦皱眉,目光有些阴冷:“阁下到底是谁,来替我华山派完成遗愿?”   “这就牵扯到二了。”尤温眼中带笑的撕掉了人皮面具:“为我师父报仇。”   场上不少人都认得尤温,华山派弟子更是欣喜,牟离眼中一红,直接跑了出来。   “二师兄!”   尤温赶紧对他安抚一笑:“在下希望墨月派能派个人亲手从我手中接过此剑,如何?”   这场上形势诡异,傻子都看的出来尤温回来找事了,当初程思秦虽然力保了华山派,但这掌门之位接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尤温仅凭一己之力又能撼动几分?   那边墨月派你推我搡,又看看程思秦,最后还是上前领回了剑,并拱手道谢。   尤温也没多啰嗦,脸上笑容突的一收,锐眸看向程思秦:“刚才段掌门不是问我奸人是谁?”   这语言神态,摆明了控诉程思秦,程思秦却皱眉道:“师兄,到底是谁,你速速说吧。”   “程思秦。”   “……”   场内一片沉默,程思秦状似心碎怒道:“师兄,我知道你回来不易,我当初接任掌门也是迫于无奈,师兄若是想重归华山,我即刻便可以隐居山林,师兄又何苦如此诬陷我?”   李秋扬骂道:“无耻。”他骂完,又把永定之难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痛心道:“可怜左师弟一片单纯善良,却被你利用,最后自杀而亡,你对得起他么?”   华山众人都知道左风一向对程思秦言听计从,再加上尤温与李秋扬向来风评不错,这下看向程思秦的目光都有些怀疑。   程思秦道:“我从未做过这种事,秋扬师弟,我知道你一向听尤师兄的话,是不是他哄骗了你什么,你才会上当来指责我?”   “哄骗我?”   程思秦严肃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尤温那个徒弟便是魔教左使,他也一直与魔教相勾结!”   尤温赞叹道:“程思秦,我好歹有个人证,你这是随口便骂?而且,你知道我与魔教相勾结,怎么刚刚还说隐居山林,让位与我?”   程思秦一呆,没想到尤温会抓这么个痛脚:“我一向顾念师门情谊,不愿意与诸位同门有任何间隙,一旦情意生变更是痛心疾首,刚才也是被诬陷了才不得已才道出实情。”   尤温嘲讽一笑:“一个人自身清白,有人证物证说事就是,通常打悲情牌的,都是做贼心虚。别的不说,你说我徒弟是魔教左使,他今天人都不在这里,没法辩驳。但你说我与魔教勾结,但我真与魔教勾结,又怎么会在砚山失踪?”   “兴许李盟主便是你杀的!”   “兴许大师兄是你杀的。”   程思秦咬牙:“尤温,你可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你有?”尤温一笑,问道牟离:“大师兄去世当天,你们何时见到的程思秦?”   “当时我们点燃了信号,后来师掌门就赶到了,掌门也突然出现了。”牟离犹疑道,怀疑的目光望向几位师弟,他们都是点头。   尤温嗯了一声:“程思秦,你别说你轻功能跟掌门一拼。那日你分明早就躲在暗处,乘机混入了人群中。”他又道:“虽然我依旧没有物证,但是此事我却有人证。”   “人证?”   尤温一昂头,看着无涯走了出来,垂首道:“我虽然是华山子弟,但是向来是喜欢看些志怪的小说。”   这个华山弟子都知道,但是跟程思秦杀吴秋略有何关系?   “那夜,因为魔教应无鸠突下战书,大师兄匆忙赶回,我一边担心大师兄安危,想着第二天乘早起来,一边看着书,结果一夜未睡,就想着反正也要天亮了,不如直接别睡了。”   “所以,我一大早就往大师兄院子里去,却见了程师兄比我先一步到了师兄房间,我当时疑惑,但是也不敢上前打搅,就藏在了院中,没想到看到大师兄与他一起出门。”   他抖抖索索的说完,程思秦立时道:“你胡说什么,别说我有没有如你所说去找大师兄,你武功低微,一路跟着我我怎么会没发现?”他望向尤温:“你勾结本门叛逆,企图毁我华山派,我今日定不会轻饶你。”   尤温好笑:“厉害,就是不知道你这一身厉害的武功到底练的谁家的?”   “是上任师掌门传于我的。”   “何时,何地,何人见证?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一项拿出证据?当年我们华山是你第一个接触流散的华山剑法,与你一起的弟子也死的不明不白,莫不是你拿着心法偷练?”   “胡说八道!”   程思秦当即一使眼色,十几名弟子立即冲了出来,尤温无所谓的嗤笑:“你们还要助纣为孽?”   那些人你望我我望你,最终在为首之人带领下冲了过来,牟离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拔剑:“我相信二师兄!”   尤温勾唇一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计,足尖一点直接飞向了程思秦,程思秦匆忙拔剑以对,尤温剑下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应对应无鸠,他可以毫发无损,应对这个程思秦,尤温只能说有把握。但是人一旦做了掌门便不同了,日理万机不说,出入有护不说,自己能动手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当年师觅风镇守华山,虽然武功无人能及,但是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江湖中,一直是尤剑逸名声更大。   可程思秦不同,他内功本来就薄弱,靠着剑招诡谲才能致胜,这些年身边环伺的都是野兔,早就失去了饿狼的獠牙。   尤温比他狠,或者说比他恨!   一笔一笔帐,他必须一笔一笔的报!   场上虽然是乱,但是也无别的门派乘火打劫,大家都关注着华山内斗,欣赏着华山选手高水平的发挥。可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两人用的根本都不是华山常见的招式,尤其是尤温,根本在清岳派的路上走的遥远,甚至甩下了清岳派本门子弟。   才几十招,众人就见了分晓。   一剑鸣人果然不是骗人的,无论何时出现都能吓呆所有人。   尤温抓着了程思秦的弱点,剑下却不朝致命处去,程思秦本来就是惶恐,这下剑下更是变得稀里糊涂,片刻,便被尤温所制住。   “你害死师掌门,毒死恩师,残害同门,处心积虑夺掌门之位!”尤温声音冷然,邀月剑突然一转,挑了他的手筋。   “我们四大弟子二十年师兄弟情,被你私心毁于一旦!”   他剑下未停,挑了他的脚筋。   “师弟!”   这女声撕心裂肺,尤温直起身子,回身拱手道:“师姐,我今日在此为我华山清理门户,望万你不要阻拦。”   师秋华泪眼婆娑,一咬牙跪在了地上:“我养父无子无女,老来才收养的我,一直把我当亲生子女奉养,师兄更是待我如兄妹,门中弟子,也是个个对我优待有加。”她一顿:“我不会为他求情,只希望师弟为他留下最后的薄面。”   尤温抿唇,还剑回鞘:“师姐多虑了,我暂时也没想杀他。”他锐眸扫过众华山弟子,朗声道:“把刚刚与程思秦同伙的人全部抓住,杀无赦!”   这话一出,虽然不稀奇,但是众人顿时心里一寒,对尤温行事的狠辣更是胆战心惊。   片刻后,李秋扬跪了下来:“恭喜掌门!为我华山清理门户!”   众弟子一愣,没时间你看我我看你,赶紧的跪了下来。   齐贺声震天而起。   “恭喜掌门!”   热闹声中,唯剩下程思秦不甘而惊恐的脸。   .   尤温吩咐完李秋扬让他严刑拷问华山心法下落,又让牟离带着人满处的搜,便来到了议事堂。此时,他不能离开华山,理由诸多,比如华山初定,他不能离开,而心法下落不明,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还有诸多武林人士虎视眈眈,也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空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一人,显得独坐之人萧瑟又冷漠。   尤温望着空处出神,当初,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拜谒掌门,身前站有吴秋略,虽然不能把他挡个正着,但是他打打瞌睡也没啥大问题。   想到此处,他招来了人,叫他们万分小心,处处戒备,自己却沿着山路而下。   山路崎岖,尤温却慢悠悠的宛如闲庭静步。    时值深秋,山中秋意正浓,当然也果实正丰。   尤温一跃,随手摘了果子又想拿灰袍长衫擦擦,可一看衫上沾血,不得不遗憾顿住。   无论他再走多少次这条路,做多少相似的事,山下也再无亲密的三位师弟笑脸相迎,也再也没有能一饮而尽的美酒践行。   尤温拿出酒壶,抿了一口酒。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非皆空(下)   山下,尤安围炉而坐,他脸色苍白,连平日里温润似水的眸子里都变成了暗淡。   阿二看得不服:“左使,你安排的如此精细,为他忙里忙外,要是尤大侠真当上了华山掌门,你们……”   “我拖着不让他华山,就是要想办法挖掉程思秦在华山的根。”尤安笑了笑:“如今,华山上的戏想必已经没啥看头。”   “有看头的也被左使你掐了。当初左使让尊主帮忙给尤温夺回掌门之位,找回双剑,甚至施压那些已经臣服门派,阿大说,尊主回去就气的吐血了。”   尤安啊了一声,笑着安慰道:“我已是命不久矣,唯有华山才能陪他长久,你气些什么?而且我在华山多年,对华山没感情便是假了,当初放程思秦一马,也是思虑唯有他才能让华山不散,师父要是杀了程思秦又什么都不管了,华山以后恐要没落。”   阿二道:“我瞧了上官玲写给左使的信,上面不是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果她说的有理,华山没落不也是迟早的事?”   尤安叹息一声:“尽人事,听天命。”   他慢慢吞吞的站了起来,顿时咳嗽了几声,阿二赶紧要扶,却被他示意止住。   尤安负手走到了窗口,悠悠叹道:“师父事多,恐怕这几日都不会有时间下山看我了。”   阿二垂首不言,眼圈却是已然泛红。   .   尤温刚进镇子,便远远的看坐在馄饨摊上的两人,尤安正背对着他,阿二倒是看见了,眼里明显惊讶。尤温一笑,踱步走了过去。   啪的一声,邀月剑被丢在了桌上,尤安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尤温,眼里有些笑意。   尤温道:“吃晚饭也不等我?”   尤安招手让老板再来一碗。   “师父怎么下山来了?”   “留在山上也没我什么事。等弄到心法,我陪你去养病。”   “我如此费心安排,是想师父按照师掌门与师祖遗愿继承掌门之位。”   尤温直接吃馄饨。   尤安笑眸看着他,眼神也越来越溺人,却没说话。   等吃完了,阿二实在没脸在留下了,干脆的消失不见。尤温倒是满意,愉悦道:“徒儿想吃甜食么?我们买点带回客栈。”   天色已经黑了,小镇上很快安安静静,两人却悠闲的如散步一般。   “那点心铺子,是神教在这里的暗点。”   “正好,叫他算便宜点。”   “师父……猜到了?”   尤温点头:“后来我猜到了,所以在杭州那次你才假装肚子饿,进了店里。”   尤安一愣,回想了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会遇到应无鸠,还真是给吓着了,而且我那时讨厌神教做法,一点也不想跟他回去。”   尤温脚步一顿,望着尤安道:“我也不想回去,只想跟你在一起。”   尤安有些惊讶师父竟然会说甜言蜜语了!   两人随意挑了点糕点,尤安付过了钱,自然让尤温提着。等他们回了客栈,才发现阿二居然没跟着,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客栈内,见他俩回来,又钻回了自己房间。   尤温笑道:“阿二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   尤安眨了眨眼:“不是早过了?”   尤温叹息道:“也是,我跟他都是一大把年纪,还未把心爱之人娶回家。”   尤安……   .   第二日清晨,两人便回到了山中,牟离看到尤安眼圈都红了,他虽然在各位师兄弟中年纪不算大,但他也是看着尤安长大的,现在见他病怏怏的模样,更是心酸。   尤安连连安抚。   他身体不好,上山也就是看看这些师叔师弟们,然后便躲进了房里,点着火盆去翻自己多年来收集的书。尤安有些年没回了,房间里却被无涯收拾的干干净净,书籍也是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挺合无涯小师叔那小心本份的性子。   没多久,他就打起瞌睡。   突然,院外吵闹了起来,尤安一皱眉,听见他师父的声音。   “华兄怎么来了?”   华权!   尤安眯起眼睛,他相信华权是个好人,但是他现在毕竟身处官场之中,为人必定狡猾阴狠许多,现在他上山是为了什么?   他慢吞吞的起身,拂了拂长袍,昂首走出门外。   华权见了尤安,赶紧道:“贤侄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就不用出门了。”   尤安拱手:“华将军。”   尤温哈哈一笑,叫两人赶紧进屋,他多年未见华权,实在有些兴奋,招呼坐下了便道:“华兄不是被调往镇守北关?”   华权道:“是的,刚接了旨,回京看了看老父亲,我知道你肯定在华山,便特意来看看我们的尤掌门。”   尤温又是一笑,直接让人摆了酒,敬了华权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   华权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尤兄的时候,我还在林府里做小侍卫。”   尤安抿唇。   “那时我也是初出江湖。”尤温笑道:“也才刚认了这个逆徒。”   尤安听他调侃自己,抬眸看了他一眼。   若是以前的尤安,肯定瞪人了,但现在毕竟稳重些了,华权看得叹息:“可惜,可惜林小少爷……”   屋里突的寂静。   尤温一把握住了尤安的手,对华权道:“华兄纵使再介怀,也是无济于事。”   “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那人当上皇帝!”   这话叫屋内人都是一愣,尤安目光盯上华权:“云王必须继承大统。”   嘭!   华权拍案而起,震的桌上酒水溢出:“尤贤侄!林小少爷怎么对你,难道你忘了么?”   尤安当然记得,记得当年那个傻小子信誓旦旦的说不要他再伤心,说会保护他,他起初只当是一句少年的妄语,但是林亦轻却做到了,就是到了死,还要叫他不要报仇。   谁会忘记?   相谈不欢,尤温赶紧送走了华权,让他先歇息歇息,再回房里便见尤安在发呆。那天杭州与应无鸠拜别,那厮还一再对他说要小心似水情绪。这些日子来,他也看的出来尤安根本放不下林亦轻的死,但是……尤安为什么还是支持云王?   所谓运筹帷幄真的那么重要?甚至可以不计仇恨?   “尤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尤安闷闷出声:“我现在觉得我跟宁由都一样的坏,他害死林大哥,我害死了你。”   “我现在又不是鬼。”   “……”尤安抬眸看他:“我以前总做噩梦,梦到我母亲追着我打,怪我独活于世,骂我不能为他们报仇,害他们心怀不甘饱受折磨,不能投胎转世。”   这么多年来,尤安纵使会撒娇,会哭,但却从未给他说过这些,如今,尤安愿意说了。   酸甜之味涌上心头,尤温温声安慰道:“你母亲不会如此。”   “是啊,我想通的太晚了,最近我总想起小时候她用轻功给我摘果子吃,弄了半盆,额头上全都是汗,其实,这些不用她做的。”尤安声音变低。   “我们所有人,都只希望你开心。”   这句话,却让尤安突然紧绷,尤温抿唇,紧紧抱住发抖之人。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让云王如愿以偿,我一定要让他追悔莫及,受尽折磨!”   房内炭火突然哔哩啪啦作响。   “尤安,明日我们便出发,我找人救你。”   “要是两个月内找不到人呢?”   尤温咬牙:“不可能。”   “自林大人入狱,他长兄次辅之位也被夺去,更是连累应贵妃受罚,后来王家被查,但是皇帝却未大动作清党,大皇虽然看着难保,但毕竟还有皇后杵着。如今云王大事未定,我不能一走了之。”   尤温脱口而出:“只要找到那个玉清,就能救你,这些事何不在救你之后做?”   “他能救我?”   尤安皱眉,他总感觉师父语气太过肯定,一定有什么瞒着他,还未开口就听尤温道:“你要想先报仇也行,但是到底该如此做?”   “华权前来,便是与我商议此事,对于是否助云王继位,我与上官玲争执不下。现在看来上官玲多半也只是听从华权决定。”   尤温不解。   “师父,如今华权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保护我的热血侍卫,他现在手握重兵,身负重任,是撑起大宁的柱子之一,老皇帝对于皇储之争,肯定也会问他的意思。”   “而他还亲自来此见我们,肯定不单单叙旧这么般简单,甚至不单单是为了云王。上官玲一直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如今连应无鸠对他都是信任有加,他身边还有谋士勇气无数,他为表诚意独自前来,要的是我祖父的手书。”   “手书?”   “当初我祖父坐镇浙直,后回京任职,除了公事之余,将多年的兵法经验感悟撰写成书。灭门那夜,我将这本书带了出来。应无鸠当时觉得这本书没用,也不曾关心,后来我来到了华山,便装作无意叫人把这本书带来给我。”   尤安望着眼前人:“这兵书,是我祖父一生心血,到底是给还是不给他?”   华权的人品尤温其实相信,但是自己的智商他却不信,尤温默默跟孟竹沟通完毕,答道:“不管如何,我支持你。”   尤安一笑,抚上了尤温的脸,他眼中温柔,仿佛倾注所有希望:“师父,这本书由你去送。”   .   华权住的院子被收拾的很是干净。尤温到了,直接把兵书放在了桌上。   华权也未多说,拱手拜谢。   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很粗暴简单,有时候却充满智慧,尤温一直觉得他对人都是简简单单,无论是当初的华权,还是如今的华将军。   他叹息一声:“林大人以前在华山养伤之时,便住在这院子。”   “环境清雅,听说与尤大侠的住处很近。”   华权边说着,眼光一扫四周。尤温刚才太热情,乃至于都没好好打量这位旧友,比起四年前,华权精干之间更显稳重,尤其身上军人的杀伐之气愈重,甚至有些肃穆。   尤温脸上一笑:“我师父与林大人是知交好友,虽然不能同生,但却能同死。”   “我与尤兄,同样是知交好友。”   尤温应了一声,又想起往事,笑道:“不过以前好像都是我仰仗你多点。”   华权目光望向尤温,开怀一笑,认真的许诺;“如今,尤兄如有什么难事,依旧可以问我。”   尤温摇头:“这十年来,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以前我上有师父,前面还有师兄,一旦调皮捣蛋还有两位比我年长的师弟帮衬,可如今……华兄,人生相聚离别,莫过于此,你我这一面,应该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华权皱眉:“怎么会?你在此做你的华山掌门,以后无论是我回京,还是告老还乡,还怕不能相见?”   尤温只是笑,突然道:“尤安说,我华山乃是武林正道第一大门派,却也乱成如此样子,天下大乱形势可见一斑。武林之中,已变成了看武力,群雄角逐的时候。”   这话里的意思,他也听上官玲说了无数遍,华权羞愧道:“上官姑娘一向擅长分而治之。”是为祸天下的一把好手大,   尤温继续道:“当今圣上如今圣体违和,已经多日未上朝了,尤安叫我问你,你此次回京,圣上可有透露过他传位事宜。”   华权半响不语。   “这兵书他也送了,日后他与应无鸠、上官玲关系永远都断不了。”尤温一顿:“尤安还说,纵使你不想,但是自有烈火来烤。”   他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也原原本本的转达了。尤温说完话,只见华权思虑片刻,最后叹息一声,说了三个字。   “子未定。”   .   尤温传达回来的三个字,让尤安猛的咳了起来,尤温赶紧给他顺气,急道:“不是还未定么?”   “未定何必加个子?”尤安难忍的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再咳嗽,他脑中飞转,握紧了尤温的手:“程思秦必须死。”   尤温疑惑:“他要死,我杀了他便是。”   尤安摇头,站起了身子,尤温郁闷的一咬牙,给他披上了斗篷。   “如何?”   “他能死,但不能经过你我之手。”尤安咬牙:“得让他自杀。”   华山没有牢房,有的只有思过堂,尤温自己被无数次关进去过,把人关进去,还真是第一次。   让守门的弟子站远了点,他囧囧有神的守在门口,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欺师灭祖,天理难容!”   “华山心法我不要了。”   “哦?对了……这华山之上还有你的妻儿……”   尤温一听这话头不对,他万万是不会伤害师姐与可爱的程岳……听说去年,师姐又生了个小师侄。   就算大人再恶,孩子却是无辜的。   半晌,尤安走出思过堂,已经是身心俱疲。尤温赶紧扶了上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尤安摇头。   “华山心法真的不要了?”   当着华山众弟子的面,尤安一直不敢与尤温太亲近,生怕他们有人看出端倪,这次,他却没有甩开尤温的手,反而微笑起来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要,还有一个人手上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_^@)~   ☆、成败皆空(上)   宿州,云王府内书房只有两人在内,连守着的侍卫都已经赶的远远的。   这两人一个便是云王,他端坐正位,微笑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尤安:“尤少侠为何前来?”   尤安昂头:“还记得第一次与云王相见,尤安便告知了来意。”   “哦?”   “人往高处走。”   云王一笑。   “当然,尤安还有一事相求。”   “所求为何?”   “华山心法。”   云王一笑:“我手上怎么可能会有华山心法?”   “苏宝瑞虽然死了,但是他身上破绽很多,我在扬州与他接触之时,就猜他手上肯定还有一份心法。”   当年在扬州,他为了拿到陨铁,便跟上官玲许诺了三件事,而当时所说的第三样东西,就是心法。上官玲七窍心,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份在手里?尤安猜她行事,于是跟她打了个哑谜,是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现在想来,恐怕程思秦偷到心法那么顺利,也与她在幕后操持有关,只是她向来如个暗影一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让人被利用都未可知。   “苏宝瑞死的飞快,但是他手上有许多东西却不会被扬州官府发现,想来是云王取回来了。”   云王笑道:“你要心法,简单,却也不容易。”   尤安片刻未说话,最埋头后道:“我有一事要禀明王爷,希望王爷听了不要怪罪尤安。”   “嗯?”   “华将军与我师父是至交,我让我师父向他打听皇上意思,”尤安一顿,感觉那边目光如电,他唇角微扬,“是子未定。”   云王唰的站了起来:“当真?”   尤安应声。   两位皇子让当今圣上难以抉择,当皇子难以抉择的时候,大臣就可以出个主意,叫做看皇孙。   皇上显然是对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大皇子虽然才德昏庸,”也比你狼子野心强,“但是膝下长子却是聪明伶俐,深的圣上喜爱。”   云王眯眼:“你可有计策?”   “王爷这些年经营,随北关清洗一案,在军中也安插了一些势力,但是毕竟时日暂短。虽然我能鼓动华将军王爷一臂之力,但是毕竟鞭长莫及,况且皇城守卫,如今可是梁徐文负责。”   “所以?”   “圣上身子骨,已然撑不住了,遗诏可能都已经拟好。”   云王捏紧了拳头,突的发怒,一拂袖掀掉了桌上墨砚。   “父皇糊涂!”   云王自幼以来,便深受父皇喜爱,到了成年依旧未外放出京,惹的老臣们天天唠叨,光太帝才无奈把他送出了出来。他一向自得受皇上宠爱,母妃又圣宠多年,却没想到他多年来苦心经营多年,如履薄冰一般,竟输给了一个看皇孙!   “王爷息怒,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才能逆转乾坤。”   云王如刀般的眸子盯着尤安:“林亦轻已死,你不恨我?”   尤安平静道:“人往高处走。”   “水却往低处流。”   “水入江海,汇集成流,无异于泯然众人,从此随波而起,随波而去,似水愚钝,但绝对不甘如此。”   良久,云王终于一笑:“你说的扭转乾坤,是偷换遗诏?”   尤安道:“王爷聪明过人,朝臣之中,有多半都是支持王爷,此事只要张贵妃配合得当,定能成功!”   .   云王为表诚意,倒是把他拿着没用的华山心法早就送了出来。   尤安近日身体每况愈下,自嘲自己不仅临摹了京师那位糊涂老天子的字,估计身子骨也与他差不多了。   尤温在一边抿唇不语,眼神却坚定。   尤安不知道师父在想些什么,扔了笔笑意盈盈的看着尤温:“师父陪我去逛逛?”   宿州城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而且两人在这还有不好的记忆,尤安一路带着尤温闲逛,就是不去当年那条小道。   这么多年,那里血迹也早该没了,但人心的痕迹却难以消失。   冬日夜来早,他俩出来的时候本就是半晚,又随意找了家店吃了点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小街上,间隔着夜晚营业的商家点上了灯笼,更多的商铺都关上了门,而行人更是少了。   尤温其实不怎么想逛,但尤安最近瘦的厉害,向来宜人的光彩都似乎消耗殆尽,一个大男人被折磨的仿佛吹风能倒,所以他想叫尤安多运动运动,不要整日埋首书房。   尤温叹息。   他脚步一顿,走了两步的尤安疑惑的回望着他:“师父?”   “如果我跟尤温不是精分,是两个人就好了。”   尤安微微一笑:“那我肯定不会选你。”   孟竹却意外的没生气:“我可以帮你拿解药,让他陪着你。”   四目相对,周围仿佛静静无声。   片刻后,尤安柔声道:“还站着做什么?一起回府吧。”   被他叫的人没有动,小街上却传来小孩子们的欢呼声。   “下雪了!下雪了!”   尤安一呆,抬头望天。   这雪下的天地更寒了。   尤安裹紧了身上披风,偏头回望着尤温:“还记得跟师父第一次看雪是在京师附近,那雪停停歇歇下了两天,我一脚踩下去,半个身子都埋在了里面。”   尤温不再犹疑,走近两步,运功发热抱住了眼前人。   “我当时好埋怨师父,骂你驴子一个,又傻又呆,都这样了你还带着我赶路,我宁愿看书都不理你,但其实我是喜欢师父的,无论如何我都愿意跟着师父……可师父,这一生,你可喜欢过我?”   被问的人却不答。   尤安叹息一声。   片刻,他突然道:“我死后,师父是否会记得我?”   “尤安。”尤温终于开口:“君若去,我如故。”   .   光太四十二年十一月,大寒。   是夜,光太帝病重,群臣夜不能寐,但也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宫里却是风声鹤唳,由皇后照顾着光太帝。   遗诏既臭且长,其中除了最重要的是继位问题,还有皇帝要给下任皇帝的立的规矩以及治国方针等,要改是为难,只能换。   而且,还得当场换,这假诏之上,早就改了真印,没有任何错漏的机会。尤安手中有些颤抖,但是临着的字迹却与光太帝一样奇险率意,随着时间飞速流过,他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   尤温其实感觉也就不到五分钟,但是弄这种谋朝篡位的事情实在太过刺激,他看着门外来来去去的侍卫,皱眉起来。   外边驻守的几人倒是不用考虑,因为云王早就打听到了轮班制度,尤温开始还奇怪,难不成还能用钱收买这些侍卫?但是这样能不能成事不说,更关键是危险性大,还易留把柄,将来变成野史好材料。   最后,钱岳岳出现了。   还是那幅欠虐的样子,就是笑容多了不少,见到尤温了一个劲儿的马屁不断,尤温不敢看她,小姑娘还说了:“放心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就是一台织布机。”   尤温明白了,这位姑娘想说自己就是机器!   现在,他一身侍卫打扮,与外边的人相差无几,连佩剑也改成了佩刀。   刀啊!   尤温还在思考着刀剑要怎么转换使用方式,手突然被握紧,他望向尤安,见徒弟终于有时间抹了抹汗,赶紧击出掌风。   作用不大,但只求假诏速干。   等了片刻,尤安合上了遗诏,把真的遗诏塞进了自己衣中,两人钻进了宫中地道。这地道年久失修,一看就是多年未得关注,里面的臭味与蜘蛛网震撼了尤温,也给他俩行了极大的方便。   到了宫中偏僻处,两人小心爬出,那里正有个人等着。   大宁司礼监掌印太监魏保。   尤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魏公公。”   魏保道:“皇上恐怕不行了。”   尤安不语。   那魏保看向尤温:“这就是你带的影卫?”   “是的。”   魏保冷笑一声:“我看是华山之人,当年我养子在华山不见,是否是你们华山杀了人?”   这话突如其来,尤温还没明白,尤安身子一侧,拦在了师父面前。   “云王要杀我们灭口?”   “小将军果然聪明。”   尤安还待说话,突的被人反手一推,直接被尤温扔到了还未盖上的地道之中,尤安摔倒在泥土中,还没顾得及痛就挣扎着狼狈爬起,却不敢出去。   他现在出去也是给师父添麻烦,只能趴在洞口听着。   尤温现在处境艰难,要知道这把破刀对他做多聊胜有无,还好魏保手上也并无兵器,纯粹靠的掌上功夫,可尤温跟他过了二十来招,就深觉得这老太监厉害。   练过《葵花宝典》吧?   这宫中危险,多待片刻便是向死亡更近一步,尤温一直以来虽然秉承着趋吉避凶,但是胆子也不算小,此刻却是急的汗都被逼了下来。   刀刀失策。   最后,他脑中大怒,干脆丢了刀,掌下生风直接击了过去,比起这破刀,他更信任自己的内力。   两掌直接相拼。   魏保突然笑道:“华山武功不过如此,今日你便是我掌下亡魂。”   这话说的好像尤温是待宰羔羊一样,洞内尤安一愣,就听尤温道:“我看是你这老太监不过如此!”   魏保大怒。   “看掌!”   魏保厉喊一声。   这声音震到尤安耳膜,他再也难耐,想要从洞口爬出,却听师父声音叫他不要相信。   这么多年,他性子多疑难定,唯独肯定的便是他是真的喜欢师父。   洞外,尤温正在跟魏保拼内力,自然没有看掌之说,只不过他现下情况更加危急。他与魏保拼内力不算什么,可树丛中却突然钻出了一个小太监。   尤温不敢犹疑,拼着自己受伤撤了掌,洞内尤安只听见师父一声闷哼,再也不敢迟疑,直接爬了出去。   场上形势却比他想象的乐观,尤温虽然受了伤,但依旧缠着魏保,只是多了一个人。   魏保分心道:“小林子,杀了那人。”   那小太监听命,二话不说就跃到了尤安面前,他虽然没有多高强的功夫,但是明显练过些武功,尤温见他过去,心里一跳也不管魏保了,直接飞身到了尤安身边,逼出剑气,将那小太监击倒在地。   同时,魏保一掌也紧随而来。   “师父!”   尤安突然往前一冲,整个人拦在了尤安面前,尤温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掌力刮的他背后一痛。   他都痛了,尤安呢?   夜空中,突然传来高喊。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魏保一呆,却见尤温抱紧了尤安,前者整个人都发抖起来。   这不是好现象,说明尤温不会跟他善罢甘休,但皇帝驾崩了他不能不在,否则一切都是功亏一篑,最后累及性命。他想着要不要乘着尤温还在悲痛逃走,却听那边突然怒吼一声。   刚刚他们虽然打斗,但是都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尤温这一声,无异于惊天霹雳,把周围侍卫都得喊来。   魏保再也不敢迟疑,也不管地上的小太监,直接以轻功而走,尤温猛的一动就要去追,却被尤安给拉住。   他眼中血红,抓紧了尤安的胳膊。   “快……躲入地道。”   尤温不发一言,抱起尤安两人跳进了地道之中。   他虽然关上了洞口,但是外边无人收拾掩埋,他俩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死就死了,反正只有他的七魂六魄才能救尤安,他在杭州之时就想好了,救了尤安让他活下去,自己归于无之中,可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是他糊涂!   他就应该强硬带着尤安去找玉清,而不是想着最后帮尤安完成一个心愿去死,如今变成如此,还指望谁来救?   他何时才能学会果断!?   他抱着尤安走了几步,心中如同火烧一般,突的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   尤温心中惶急,赶紧去看徒弟情况,却见本来在他怀里已经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的尤安睁开眼睛,温柔的看着他。   “师父不要伤心。”   尤温替他擦去嘴角血迹:“尤安。”   他喜欢反反复复的叫他名字,像是历尽千帆依旧在一般,本就该尤安且安,为何一直死不了的是他?   十年了,他从那个白衣少年都变成了个杀人如麻的一派掌门,一个人又一个人离他而去,纵使他报仇了又如何?他师父,他师兄,他两位师弟,林亦轻,谁能归来?   没了尤安,他怎么独自面对下个十年?   怀中人突然咳嗽起来,越咳去凶,嘴角的血迹再现,尤温赶紧拿袖子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完。   他越急,抓着尤安的手越紧。   他徒弟声音却依旧悠悠的,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气若游丝,难以再续。   “师父,回华山……”   尤温不想回华山,也不想做掌门,他抓着尤安的手突的一松:“我不信老天爷这么狠!”   世人由之宿命,可老天爷开玩笑谁能承受?难道世间离散只苦,非要尝个千百回才给你一个痛快?   要死,他愿意跟尤安一起死。   他就是没出息,林亦轻能为气节而死,他本就不如他,他没什么气节、仁义,他就是只有尤安,看不穿入了魔。   孟竹叹息一声。   尤温直接化气为剑,划了自己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今天一定能撸完。   ☆、成败皆空(下)   尤安一惊,想要撑起自己,却往后一沉,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可身下却没有丝毫东西,仿佛飘在半空一般,而且整个人更是迷迷糊糊。   “妖道!”尤温一喜,他就说他轻易死不了的!   玉清脸都黑了:“小晚不听话,我来迟了一点点。”   “……”   尤温看他掏出了瓷瓶丢给了自己,他呐呐把药粉倒在了自己伤口上,边道:“妖……道长救救我徒弟。”   他冷嗤一声:“孽缘。”   “如今你徒弟情况危急,恐怕离死不远了,我现在可以救他,但他身上寒毒我解不了。”   尤温一呆。   “反正我实话实说了,你愿意用七魂六魄换他的命么?”   “那他还能撑多久?”   “现在是十一月,大概就是明年开春吧。”   尤温当机立断:“救!”还有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应无鸠还能帮他找到压制之法:“不过还要求道长一件事。”   “什么?”   “把他送到魔教总坛。”   玉清眯眼看他:“好。”   尤温突觉得松了口气,有了一种洒家这辈子也值了的安慰,他再看尤安一眼,最后叹息道:“道长开始施法吧。”   玉清冷笑一声,脸上神色诡异,他先是给尤安喂了一粒丹药,又解开尤安的外衣,在看着尤安身上的匕首时一皱眉,直接把自己手掌放在尤安伤处。   尤温看着那青色掌印渐渐消失咋舌不已。   等玉清做完了这些,又抛给他一粒药丸,尤温一叹,没想到玉清用毒药了结自己,只希望突白沫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不过,反正尤安看不到。   能有勇气自杀的,自然是孟竹。   他潇洒的把那丹药抛到了嘴里,感觉还有点甜甜的,水果清香,绝不掺香精,真是良心商家。   他抬眸望向玉清,等待赴死。   玉清却突然掏出了一张符咒,向天一抛,那符咒无火自燃,他手指在虚空中几点,闭眼默念,火越烧越大。   轰!   尤温只见那团火如有生命一般朝他扑来,他下意识的一闪身,却依旧没躲过,而那火竟也没烧着他,反而直直的钻进了他心口,消失不见。   虽没烧着人,但似乎烧着了心,尤温突的大叫一声,全身仿佛掉入了火海,烧的他皮开肉绽,疼痛更是入了骨髓。   这一声声的惨叫,却没让玉清皱眉。   洞外,已经是日出之时。   等到身上的痛楚慢慢消退,尤温身上的冷汗却已经沾湿了里衣,他大口大口的踹着气,面上表情扭曲。   最后,他终于咬牙爬了起来,骂了一声干。   “还有力气骂人,不错。”   “我为什么没死。”   “我只是要你七魂六魄,不是要杀生。”   那不早说清楚?尤温嘴角一僵,但是对方毕竟三番四次救他,虽然说目的不纯,但他也没有翻脸不认人的打算。   “我们在这里这么久,怎么没人?”   “因为我设下了封印。”   “……你给我吃的呢?”   “灵魂结印一般人都熬不住,所以我给你丹药保命。现在我送你徒弟去砚山?”   “……”尤温认输:“仙道,别这样!”   玉清不再跟他废话:“那带着你徒弟,我们离开这里。”   尤温也没问他去哪,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蹭到了尤安身边。   尤安眼角有泪,但身体却是放松的,也不知道到底晕过去没有,尤温叹息一声,伸手想抹掉他的泪痕,却见自己浑身脏的跟十年乞丐一般。   这是打滚后遗症。   他回头望玉清,后者很懂的丢出了自己的帕子。尤温给徒弟擦了泪痕,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尘,这才抱住了人。   .   几日后,幽谷又迎尤温。   应向晚依旧是那副小童子模样,不见长了半岁,看见了尤温欢喜不已,他师父一向清心修道,跟他并不亲热,倒是尤温还经常帮他刻些小玩意玩耍。   他一高兴就想扑倒尤温怀里去,却被玉清拦住了。   尤安被尤温扶着,眼神里阴测测的。   尤温好笑:“这是玉清道长的徒弟,很是可爱。”   尤安一回身,两条胳膊直接搂住了尤温脖子,尤温愉悦的干脆把人抱了起来。   到了尤温以前住的木屋里,尤安不愉道:“师父三年就生活在此?”   “嗯。”   “青山绿水,还有小伙伴一个。”   尤温亲昵的坐在他身边:“那我岂不是还要谢你?”   这硬钉子不好吃,尤安不敢再耍脾气吃飞醋,不过尤温既然拿来取笑,说明心理早就不介意了,尤安悠悠倒在了师父怀里:“师父,我饿……”   尤温忙道:“我去给你煮粥。”   尤安却抓住了人,眼中柔情万分:“只有师父才能让徒弟心满意足。”   含蓄又大胆,他徒弟一向的作风,重逢以来尤安一直不太用这招,尤温眷念不已,他手抚上尤安脸颊,凑近尤安。   两人痴缠片刻,尤温道:“等你身体养好一点,我就去帮你找能解寒毒的解药,你就乖乖待在此处。”   尤安一皱眉,拉着他师父的衣襟不肯放开。   尤温闷声笑,却听门外响起脚步声,他一皱眉,起身开了门,就见小晚站在门口,还捧着一大碗白粥。   尤温接了过来,笑眯眯的一拍他脑袋:“谢了。”   应向晚好奇的朝里面望,朗声道:“尤大侠,这就是害你之人?”   尤安脸色一变。   尤温脸色亦是一变,赶紧哄走了人,给尤安投食。   尤安开始有些闷闷不乐,后面也就自怨自艾了,他性格本就有点乖张,以前不高兴了难免发下小脾气,只是长大后抑制住了而已。   现在,他在师父面前又想抑制又不想抑制的,反正他喜欢任性,他笨蛋师父偏偏最吃他这套。   等吃完了,他牢牢的抱住了人,连声喊冷,就是不放师父出去。   尤温又无奈又心疼,这山谷中四季如春,情况肯定比外边好很多,尤温又怎么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把离开的话说早了,也不怪尤安惴惴不安。   也不是不怪。   他很高兴。   十年如一日的变态默默的反省了下自己,陪着尤安休息了一上午才偷偷摸摸的出去打了两只兔子回来。   玉清难得的坐在院中等他。   “道长。”   “嗯。”   尤温……   他默默杀生,一只烧了,一只待会儿炖汤。   玉清从头至尾的看着,倒是应向晚不知道去哪了,都烤出香味了也不见人影。尤温有些好奇起来。   “道长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时间对你很珍贵,但是对我没意义,杀你和不杀你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尤温默默骂自己愚蠢的人类,感叹道:“那我只能谢谢道长了。”   玉清难得正常一笑:“你确实得谢谢我,我帮你这么多次,可没收过利息。当初那女人我可是要了她十年的命。”   尤温一呆。   “逆天便要付出代价。”玉清道:“尤少侠不会不懂吧?”   “救了尤安,道长要付出什么代价?”尤温皱眉。   “可承受范围内。”   尤温有些犹豫:“那除了七魂六魄,道长为什么不要我别的东西?”   “因为我喜欢男人。”   尤温一惊!   玉清冷嗤一声:“讨厌女人。”   尤温表示:“人吓人果然会吓死人。”   玉清道:“我徒弟很喜欢你。”   “要是道长你多谢多抱抱他他会更喜欢你。”   “我与他缘分不过百年,何必徒惹伤悲?”   不过百年?尤温一扬眉:“道长该想想我,朝朝暮暮也是情嘛。”   玉清抿唇。   尤温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由好奇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活了多久?他要他的魂魄究竟是要做什么?   处处都是谜,但是他不敢问。   玉清突的站了起来:“你徒弟身上是不是有把七星匕?”   尤温啊了一声:“是有。”   “尤少侠不觉得那七星排列位置很熟悉?”   尤温摸不着头脑:“是有点熟悉。”   “那把匕首乃是那女人所铸,她半生都想回去你们那,跟我学习研究星象、卜卦,不过不成器。”   “匕上七星便是按照北斗七星排列样式所铸。”   尤温惊叹。   “它兜兜转转又到你徒弟那里,可见你们毕竟有缘。”玉清道:“一个人始终会死,你与你徒弟缘分也仅此一世,你若想留下什么念想,我可以帮你一帮。”   尤温思虑了片刻:“今世缘,来世孽,算了吧。”   玉清一笑:“你已经没了来世,怎么成孽?”他说着,掏出身上玉佩:“况且你徒弟身上寒毒不一定能除,你们说不定只能在一起几个月了,你真的不愿意?”   尤温抿唇。   “玉能护主,我可以取你一点心血封在这玉佩之中,将来尤安转世,如若我还在这世上,我可以帮忙捎给他。”他一顿:“当然,尤安不会记得这是什么。”   尤温还在思考,却听尤安屋内突然传来声音,他一惊,一点头就飞身进去。   尤安似乎刚迷迷糊糊转醒,看见尤温不依不饶:“师父做什么去了?怎么先醒了。”   尤温赶紧笑道:“找肉吃啊!”   .   要知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可见谷中的日子有多无聊,尤温认命的找玉清借了一堆书,给尤安抱了到了他房里,供他赏阅。   说老实话,他觉得他情敌其实是书!   尤安安心静养,虽然寒毒时不时的发作吓人,但是这里天气不错,而且尤安身心舒畅,身子骨反而还好些了,每天也是笑的眉眼弯弯的。   只是看着尤温的越发腻人,有时候甚至有些吓人。   应向晚倒是跟尤安关系好了,把尤温当时在谷里雕刻的作品全部倒了出来,有兔又狼,还有奇形怪状的东西。   尤温纠结的介绍:“这是ipad,这是笔记本电脑,这是电风扇……”   尤安惊呆了眼睛,在里面翻翻找找,没看到一个人像,他偏头看向尤温,微微一笑。   尤温老实道:“我刻了,后来都埋了。”   尤安腻腻歪歪的赶紧凑上去亲了师父一口,害的小应向晚赶紧捂住了眼睛。   尤安有时候也会跟玉清聊聊天,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看着关系倒是不错。   尤温对此惊奇不已。   那夜,他师徒俩在院子里赏月,一边聊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比如温家三姐到底谁更漂亮啊,应无鸠老婆很是厉害,阿二若是要婚配,肯定要找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之类的。   说着说着,尤安就睡倒在了他怀里。   微微清风吹来,尤温还在幻想:“以后我们一起去看海,如何?在大宁,我就没见过海了。”   “不过你最爱的估计还是那些名胜古迹,放心,我也会陪你看完的。”他顿了顿:“你我以后浪迹天涯,你可不准叫苦。”   “将来,所有是非皆不关你我之事……”   怀中的尤安却突然抓紧了他的衣襟,尤温疑惑的低头,听到他叫着师父。   他握上尤安的手:“尤安,我在这里。”明明他还在唠叨呢,这年轻人倒睡觉了。   尤安声音却越来越模糊,眼角滑下泪水。   尤温一愣,直接把人叫醒。   “怎么了?”   尤安甚为不好意思:“我梦到师父离开我了……”   两人月光下对望,尤温叹息。   尤安郁闷的抱住了人,又蹭啊蹭啊,差点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尤温不比他,直接咬了上去。   “尤大侠,尤大侠,我终于找到了!”   两人唰的分离,尤安呼吸还有点不稳,没骨头的身子靠在了尤温身上,倒是尤温恼怒不已:“找到什么!”   “这个!这个……”应向晚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尤温:“我记得我以前明明在哪见过,我就喜欢看这种奇奇怪怪的书,师父书又多又杂,这些日子我就窝在书房里面找,我翻了这么久才翻出来!是这个是这个!”   尤温被他吵的脑晕,借着月光看着书上字迹。   “火雀花……”   .   三日后,他俩拜别玉清,朝着传说之地行进。   虽然只是传说。   但毕竟有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明天放番外。   _(:з」∠)_   拜谢各位看官~   ☆、浮世记   如今的年号,说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新上任的皇帝是个反贼,其实反贼当皇帝虽然稀奇但也不是没有,像大宁朝太/祖便是布衣出身,未有窥神器之意,却有救济世人之心,可最后还不是闹得个一族升天,百姓自过自的日子。   要不是活不下去,百姓也希望窃国者好好的候着,免得乱世颠沛流离。   可现在真有点活不下去,反贼天子虽然改了国号,给自己加了年号,但不说北边跟江南可都还有前朝的将军镇守着呢,那反贼还分了两流,西边那股一直没停歇,说定了不服这个反贼天子,也不知从哪找了个不知真假的前朝皇族拥立了。   还皇族!都出五服了!   折腾!还不知道该怎么折腾!   所以,无数百姓都在叹息着自己的好日子不知何时就要到头了。   这时势,在外边乱闯的人也就多了,但凡自认有点才的都思量着乘着乱世拼一拼,如果祖坟冒点青烟,儿子孙子们还不享受清福,做个官/二代官/三代?   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也得先富起来再说不是?   一方面是想放手一博的变多了,另一方面是招人的多了,西边那股听说见人就拉,不跟着走就直接吃了你的肉,可谓是凶残至极。   不过这是传说,传说,拿来吓唬夜里不安稳睡觉的小孩的。   南宫情就差点被拉了壮丁,这少年侠客可不是好挤兑欺负的,干干脆脆的抽出鞭子收拾了十几个烂兵痞,又继续前行。   这日,他跋涉千里终于到了所谓的一郎山脚下。   一郎山里面,传说曾住过一个仙人,仙人还是人的时候便在这里修习了千年,听说他羽化登仙后,连养的鸡都跟着上天了!   瞧瞧,这传说讽刺的,人一仙人养鸡干嘛?   不过是嘲讽一人坐到天位了,身边什么东西都跟着得势了而已,当初你放牛的时候他给你看了半个时辰的的臭二流子,都能成国舅爷!   “这反贼天子啊,我看是做不稳位子的。”   山中人本该闭塞,这里却有个吹牛的“老大难”,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一下山逛集市就开始吹。   吹不要紧,反正日子无聊,山中清寒,人家打仗也打不着这里来,就算是打秋风的贼人来了,反正这里反正一穷二白,吃的没有,好玩的好看的没有,只有刁民一堆,自己看着办。   大伙儿每到这日子就且听着,不时还爆笑几声给老大难捧捧场,可这国家大事他们不喜欢,纷纷叫老大难赶紧换个大侠的故事说说。   老大难开始说大侠的故事。   “贼子!哪里跑?”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老大难拿着不知从哪里挖来的一把锈剑,一劈一砍的,动作还真像那么回事!   “唰的一声,那位大侠抽出了剑,一举斩下了十个人头!”   有人抓着了错处:“一举?怎么个一举法?要不你给乡亲们耍耍?”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只见那年过中年的人嘿嘿一笑:“不说了,不说了……”   这下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挽留,要知道这里集市两个月才开一次,这住山里的老大难也就集市时才下来买些东西,其他时候可从未下过山。   “说嘛说嘛。”大娘喊着,顺带着打包票:“你要今天给我们说那个尤大侠大战变形金刚,大娘我就帮你介绍个标致姑娘!”   “呦嘿!”   那老大难顿时惊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糟蹋人家小姑娘了。”   大娘道:“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老躲在山里干嘛?莫不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了?”   老大难嘿嘿笑,还真不说了,讪讪的收拾东西打算回山里。   有人喊道:“你那把锈剑从哪来的?”   老大难倒是爱说,一点不落的交代了:“刚在集市看见了,就买来威风威风。听说是开荒的时候挖出来的,也不知道埋了多久了。”   他说着,就看到一个陌生人,顿时大喊道:“哟,村里来了新人。”   众人纷纷掉头。   南宫情脸色微寒,锐眸望向刚才那吹牛皮之人,有些不愉。   这人长得英俊,可现今这年头好人坏人哪会写在脸上?他表情却有些吓着了乡里人,但是这里毕竟是他们地盘,也不用担心太多,于是边警惕着边各自散了。   这下,那收拾包袱的老大难反而被凸显了出来,南宫情到了他面前。   “你可知道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做尤温的人?”   老大难一愣,摇了摇头。   南宫情心情更复杂了,尤温在这里可是他上华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出来的,那华山掌门李秋扬还把他关了两天,他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一郎山,可结果没有?   怎么会没有?   南宫情肯定是隐形埋名了,又问道:“那看着有武功之人呢?”   老大难继续摇头,又觉得摇头不对,他一乡民怎么看出来有没有武功?只能尴尬的道:“你找那人干嘛?你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打听打听。”   南宫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坦白交代:“在下南宫情,我师父与他是旧识,我这次来中原,便是奉师父之命来找他。”   老大难啊了一声,一脸惊异的看着眼前人,呐呐道:“我就是尤温。”   这下,换南宫情不信了。   .   跟着自称尤温的男人到了山中,他才有一点点相信。   虽然是在深山了,这里布置的却是优雅,看样子是费了不少心思开辟出来的院子,院内还种着不少花,尤其是一种红色四瓣花,模样艳丽之极,尤为打眼。   鼻尖闻到的却是桂花香。   “尤安,有客人来了。”   按照李秋扬所说,尤温确实是跟自己弟子尤安一起隐居了没错,南宫情当时还心道这位弟子倒是有孝心,想必是跟着自己师父来服侍终老的。   可尤安却不见出来。   尤温有些尴尬的道:“这大清早的我就下山了,屋里没有热水,等我先生火!”他说着就用着那把锈剑在院中劈柴起来。   剑气纯正,每剑都没有浪费半厘,确有大师风范……如果不是用来劈柴。   南宫情怎么看怎么别扭,更别说他还听着昔日的一鸣剑咕噜着还是剑好用,然后忙不迭端茶倒水,甚至还弄出来了一盆糖果,简直是俗的不亦乐乎。   南宫轻嘴角一抽。   等坐定了,尤温才道:“南宫樾过的还好?”   南宫情心中一痛,却也相信了这男人身份,叹息道:“我师父已在一年半前过世了,他过世之时,吩咐我来大宁见见您。”   尤温有些愣愣的:“过世了?”   “师父一直思念吴师父,身子一向不大好。”   “哦……”尤温眼里竟有些发红,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你说的吴师父,是说我师兄吴秋略?”   “嗯。师侄从小未见过他,但是每日都要供奉吴师父牌位。”   这时,被叫的人才匆匆出来。南宫情回头望去,只见一身青色长袍的人跨门而出,脸上神色似乎有些着急,但是脸上那刚刚睡醒的神色却骗不了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   虽然心里奇怪这师徒调转,但南宫情还是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师兄。   被喊的人点头,如玉一般精致的脸庞出现一个笑意。   长得倒是好看之极。南宫情一向算是自负容貌了,但是跟这位一比……   其实也不能比,他是练武之人,身材孔武,这人一看便是个文弱书生,经不起风吹雨打。   听完了南宫情的话,尤安道:“所以说,当年吴师伯死后,南宫樾一路南下,最后干脆乘船出海,未再回来过?”   南宫情点头。   尤温叹息:“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师父还以为这里依旧是大宁天下,我也只是听他描述过这里景象,没想到一踏上就遇到海盗,一路过来更是混乱,大宁也亡了。”   南宫情一顿,发现他师兄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夹着得意与愤恨,实在破坏美感。   南宫情对这种笑容不算陌生,这叫做仇恨,他这一年在这块土地看得可多了。他生活的小岛虽然不大,但是人人安居乐业,脸上一片祥和,比这可是好多了。师父说这上面的人多数都是几代前逃难而来人的后裔的,岛北那家据说还跟前前朝沾亲带故。   不过师父说他故里也是大宁,当年是在路边看他快饿死,一时心软在拣了他。   南宫情很感谢师父。   他掏出自己带了许久的树皮酒壶,双手捧着到尤温面前:“这个我师父带在身边许久,他离世之时让我带回给你,说是给你也留个念想吧。”   尤温的头发,都有点白了。   他拿剑的手或许还稳,或许不稳了,但是看着这酒壶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的手抖起来。   尤安喊了一声师父。   他赶紧回神,自嘲一笑:“老了,老了。”   他接过了酒壶,又别在了腰间才道:“叫你们看笑话了……晚上加菜!”   三人又说了几句,尤安叫这位师弟先去休息,才安慰起尤温来。   尤温直叹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尤安道:“师父都变成糟老头了。”   尤温先是嗯嗯了两声,又不高兴起来:“哪里老了?我还正当壮年,要不然你晚上试试?”   尤安一笑。   年纪大了,他身上浮华的味道越来越少,却如酒一般越沉越香,整个人又焕发了另一种神采。   用尤温的话来说,这叫儒雅男神。   他俩待在这一郎山十一年了,那年大雪封山,上山的一路雪花就是不停,尤温背着尤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爬,跌跌撞撞的跟尤安吃了不知道多少雪。   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抱着尤安哭过。   爬到山上的时候,尤温已经丢掉了半条命,他怕徒弟受不住一直用内力发热,可是他真的已经脱力了,但是,尤安比他更困。   他疯狂的开始铲雪,化剑气为刀,在最后一丝内力耗尽的时候,终于找到传说中一年四季皆开花的火雀。   火雀被埋的不深,看来也就是白天的雪盖住的。   没有时间去榨汁,熬药,他看着那小小一株花,小心翼翼的拂掉红花上白雪,然后嚼碎了直接喂到尤安嘴里。   在等待尤安苏醒的那几个小时里,他甚至觉得一切都完了。   当时他甚至想过,就算是尸体也要好好保存着。   反正就这一世,以后再无机会。   现在,一切都好了,尤安甚至从日服新鲜的火雀花减量到了半个月才用一次药。他俩也过上了悠闲自在的隐居山林的日子,他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他抬眸望去,见他的尤安微笑着站在桂花树下。   “师父,刚好乘着这时节,不如做桂花糕吧?”   尤温模模糊糊的,又欣喜万分的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到完结,好像还没表扬过我家尤攻,他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不放弃,一直坚持再坚持吧QAQ   羞涩的在这里求一发作收→_→房子专栏。   明天再一个番外~~就正式全部完结了︶ε╰?      ☆、俗事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由一个一个的小事汇成~(@^_^@)~   尤温被师父赶离了华山后第一次回来那夜,也是尤安的男人之夜,那夜他在尤大侠怀里蹭啊蹭啊就突然……   这件事让尤大侠万分尴尬,教了小徒弟怎么跟右手相亲相爱,磨蹭了一晚上,两个人才辛苦的睡着。   第二天尤安起来的时候他家勤劳师父已经去练剑了,他脑子迷糊了片刻,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刚想拿右手扶额又尴尬的顿住了。   他迟疑片刻,披起外衣就冲到了房外,开始细细打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原来……他探索了这么久的世间奥秘是这样的啊。   尤大侠练完了剑回来,看到衣衫不整的徒弟心惊一跳,赶紧把人拉回了房间。   开玩笑!   徒弟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   孟竹初入江湖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新鲜有趣。   比如尤温一直打趣吴秋略那拈花的剑法拿来切烤鸭是什么效果,但是尤傻逼一直没实践过,孟竹作为行动主义者,自然心痒难耐。   尤安正在养伤,对孟竹基本视而不见,一般孟竹找他要钱,他就给,但当孟竹又找他要二两银子的时候,尤安真的忍不住了:“别说你昨天支取的就花完了。”   孟竹老实道:“没错,你猜对了。”   尤安掏了银子却有些好奇了,这个人格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他终于从屋内出来到院子里面晒太阳,顺便看看孟竹玩什么花样。   烤鸭不好找,孟竹买了五只熟整鸡,石桌上摆了个空碗,使了吃奶的劲儿把鸡往天上一抛,拿着邀月剑啪啪啪就是几剑。   地上鸡分成了两半哀泣。   孟竹又找了大盆子放着,这次却因为用力过猛,鸡块唰唰的飞到了草丛中。   最后一只,他闭气凝神,终于捞了大半只鸡在盆里。   孟竹哈哈哈大笑,乐颠颠的献宝给尤安叫他尝尝。   尤安道:“你拿邀月剑切鸡叫我吃?”   “……”   “还如此浪费,我师父知道么?”   “……”   .   史说,大成军由北而起,发展迅速,一时之间便如燎原一般。不到三年便突然逼近了京师。   当时群臣束手无策,有人建议南狩,但被吵来吵去否决了,最后朝廷决定调北关之兵前来,哀帝宁由都示下,华权算了算,说要动军则要三千万两银子,以供军资。哀帝一查国库,还剩下不到五百万两银子。   之后,北关军为报国恩,毅然决定起兵勤王,最终却没有赶上。   当然,后代修史也没人敢质疑北关军行军速度,因为天下大势最终花落华家。   .   史记载,大宁宫破之时,宁哀帝拖着一把剑到后宫,亲手杀了所有女眷。   据说,当时他最喜爱的女儿宁思洺跪地求饶,连连哀求,宁哀帝滴着血的剑都掉在地上了。   但他又捡了起来。   最后,宁哀帝自缢。   那些侍奉着新帝的小太监却老是埋怨半夜听到宁哀帝的悲戚咆哮回荡。   苍天负我!苍天负我!   尤安知晓了,鄙夷一声,苍天已死。   .   上官韬倒是一直过的安稳,天下如何换,他依旧做他的捕快,是不是富商就另从别论了。   不过,倒是与他发妻举案齐眉了一辈子。   .   华权当皇帝的时候都五十好几了,拼搏了这么多年,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天下大定。   治国方案需要文臣去商量,顺便从前朝前前朝学点经验,争取他们犯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比如前前前朝的外戚擅权,前前朝的世家军阀割据,前朝的腐败贪污等等。   于是,大晋太/祖问计于众臣,问完了又憋着思量。   陆穆尔倒是献了一份不一样的策,说是尤温辗转送来的,太/祖看了自然有些激动。   尤温献的计策很复杂,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本书,全是工工整整的小楷而成,看得出此人的用心与功底。   太/祖想也不用想,写这些的人是尤安。   但是太/祖没猜到,说的人其实还真是尤温,他的计策看起来很复杂,连九九乘法表都写了下来,但是总结起来却很简单。   改革教育内容,实行义务教育,打破闭塞技艺传授,实现职业技能教育。   这份国策摆在了文臣那里,几乎吓呆了眼睛。   新上任的次辅表示万万不可,民可不能使知之啊。   首辅倒是比较了解华权,婉转道:“如今天下稍定,还是先恢复农业为主。”   华权点头,最后定夺:“且行,且改,且看吧。”   .   比起国家大事,华权其实还忧郁一件其它大事。   那就是上官玲的老来伴。   自从定都之后,对上官玲的质疑声就一声大于一声,女子,还没夫婿,还有点放荡,群臣都呵呵了。   华权一狠心,想了个歪主意,不如由他给上官玲定个名份,娶回家当个妃子不就行了?   上官玲听闻后,夜逃出京。   史载,侯行至湘水河畔,怡然一笑,自嘲一生无益于人,遂以身喂鱼。   .   乱世中,华山派还弄了一个形象改造工程,拆了思过堂。   可这思过堂拆了,那弟子犯错怎么办?于是,李秋扬跟牟离一合计,决定在后山开辟个新地方,用来惩罚犯错的弟子。   为表示对尤安的关切,还去了一封信叫师侄取个名字。   尤安看见那封信顿时不乐,直接给扔在了桌上,还是尤温给回了信,他想了许久,决定不叫思过了,改名叫做三思崖。   信回去了,李秋扬非常开心的照办了。   .   千百年后,世上已经换了个模样,电视机有了,电风扇也有了。   人也变得无聊了。   为了亲近自然,好几个大学生驴友结伴同行上了古华山,他们也没走开辟好的山道,反而自己开辟了一条路。   山路,自然是崎岖的,小伙伴们拿着手机拍着各种照片,想着待会儿下山了发发微博啥的。   这里杂草一堆,古木参天,要说好玩的真没好玩的。   小组里最漂亮的姑娘开始抱怨:“有蚊子有虫子,他喵的不会有蛇吧!”   她边走边踢,身后的帅气男孩赶紧到了她前面劈荆斩刺,护住美人。   这一拨开草,居然发现了一块大石头。   “喂!你们来看!这里有一块石碑哎!”   后来,这石碑还被送到了文物局里研究研究。   那碑上面模模糊糊的刻着三思崖三个字,其他字迹则是模糊难认,就是留下了一个叫做尤安的名字。   都这么些年了,多少痕迹都被雨打风吹去。   专家表示:“这尤安一定是古代华山的一位宗师,或者是他们的以华山为基地的某个门派的掌门人留下来的。”   至于是哪个门派,华山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谁说的明白?   专家们甚至开始讨论这三思是哪三思,比如思前思后思进思退思变等等。不过最后也没一个统一答案。   .   时间退回,千百年前,老藤之下,尤温对尤安笑道:“这是思聚思散思心。”   天下大势,莫过分合。   人间爱恨,无非聚散。    ╭||||━━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